“你们感情真好。”宝丽看到他们之间的相处,都能轻易地读到他们话语里重生的喜悦和释然。
“谢谢夫人。”望月长峰笑意更深。
“我不打扰你们,我带宝宝出去看落日了。”宝丽每天黄昏都会带着孩子去山上看日落,她的大儿子会陪着她一起……
“麻烦夫人。”望月长峰顺道关上了门。
“望月,她刚刚说的什么?”明诚一头雾水,“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里的话的?”
“我什么学不会。”望月长峰给他倒了一杯水,“是她丈夫救了我们,她在照顾那个孩子。我们在这里过一段时间再离开,怎么样?”
“嗯。”明诚没有迟疑就应了下来。
“嗯?”望月长峰讶然,“你真的不回去了?”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回不回去能怎么样。”明诚昏迷前想明白了莫海的意思,莫海让他以寒刀的名义告别黑暗的特工生涯,实则也是期望他告别青瓷这个身份。因为同样黑暗……
莫海的意思,就是他的老师的意思……
他老师做事向来有他的理由,既然这么安排,那么说明这是一条对他而言最好的路。他不用回头,不用质疑,一直走下去就好。
莫海的意思,就是他的老师的意思……
他老师做事向来有他的理由,既然这么安排,那么说明这是一条对他而言最好的路。他不用回头,不用质疑,一直走下去就好。
“你重视的家人呢?”望月长峰总是一句话戳到明诚的肺管上。
明诚扑上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你是不是不膈应我你心里不舒坦!老子他妈的掐死你!”
“使劲掐!”望月长峰脸被掐得涨得通红,“掐死我,你信不信你得一辈子待在这里放牛!”
“说!刚刚那个女的说什么了!”明诚略略松开一点力气,却让望月长峰不敢动弹。“说不说!”
“她说,我夫人真漂亮。”望月长峰戏谑地挑眉,眼神从上到下把明诚打量了个遍。“我觉得她很有眼光。”
“呵呵。”明诚笑了两声,反手一拧,把望月长峰的两只胳膊给卸了……
望月长峰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明诚。“给我装上!”
明诚冷冷地扫视着他不自然垂落的胳膊,“活该!自己装!”
“你他妈卸了我两只胳膊,你让我用脚装吗?!”望月长峰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赶紧的!”
“你不是天才么,用脑袋装都可以。”明诚白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在望月长峰的严肃视线下去给人装胳膊。“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诚的问话声音很低,几乎微不可闻……
一时间,沉闷的气氛在彼此间蔓延开来。
“不知道。”望月长峰轻轻摇头,“其实……”
“还想死吗?”明诚认真地看着望月长峰,这张脸近在咫尺。总能让他想到那段生不如死的岁月,可是那段岁月他们都熬过来了。现在想要放弃生命,岂不是在否认这些年所做的一切?
“……”望月长峰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算我脸大一回。”明诚妥协了,“就算是为了我,活着。”
“我要活着,也不可能是为了你。脸真大……”望月长峰用手背拍拍明诚的脸,“行了,我决定了,等这个娃娃会走路了,我再走。小野还在等我呢。”
明诚在语言方面不如望月长峰有天赋,他听到耳朵里都是叽里咕噜的声音。不过,他发现自从他醒过来后,望月长峰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了。
持续一段时间没有休息的望月长峰卸下了所有防备,陷入了沉睡中。借着月光,明诚凝视着望月长峰这张睡脸……
摒除尘世一切喧嚣的恬静,带着赤子般的天真无邪,安宁得好像一幅美丽的古老画卷……
连躺在摇篮里的初生婴儿,都比他少了五分祥和……
明诚眼眶微热,视线有些朦胧。
他懂,懂得望月长峰的抉择……
于长峰而言,生命不过是时间的蔓延,任何惊心动魄都比不上一次轰动的告别。这个人厌倦了世俗的一切,只想要解脱。
他的生命里,爱他的母亲遭人迫害致死,抛弃他的父亲早已魂归黄泉,如今仅存的那个兄长也时刻不忘除掉他。
他没有亲人,却背负着国家的重责。他活得太累,又不想对不起任何人。
所以,他只能了结自己。
明诚懂,他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看到与他唯一同生共死过的人,就这样消失……
明诚模糊的视线迎上了窗外皎洁的月光,月如银盘高挂夜空,像极了十二年前他们面对生死的那个夜晚……
“明诚,放我下来,你这样走不出去的。”望月长峰的腿被狼咬得鲜血淋漓,一节森森的白骨露在外面甚是可怕。
这是他们第二次在战场上相遇,不同的地点,近乎相同的处境。
他们的队伍在交战的时候,遭遇了原始森林里的狼群。两方雇佣军团的精英们被这群生猛的野狼硬生生地冲散了……
望月长峰是被明诚从狼的嘴里硬拖出来的……
狼锋利的狼牙撕扯着望月长峰的腿,明诚的军刀硬是将狼的嘴划开,将狼牙砍断……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走不出去。”明诚艰难地迈着步伐,挑着地方落脚。这一片是沼泽地,一个不慎踩进去,就会没命。
如果是明诚一个人,他可以用各种方法走出这片沼泽地。可是他的背上,还有望月长峰这个伤患……
“明诚,这样走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望月长峰因为失血过多,毫无战斗力。然而这种环境下,随便的一种昆虫就能将他们啃得白骨都不剩!
“不会的,我们会活下去的。”明诚侧头,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望月长峰所有拒绝的话,都被这个笑容梗在了喉咙口,酸得他嗓子眼发疼。从来、从来没有人如此重视过他的生命……
明诚借着月光,判断下一步该踩在哪里。可惜的是,他夜晚的视力根本连一个正常人都比不上,分辨落脚点的时候尤为吃力。
若不是凭借着这段日子的经验,他们两个恐怕早就死在这片沼泽地里了。
明诚不自觉地眨着自己的眼睛……
突然,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明诚恍然一惊,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这样一个动作深深地撞击了一下。“谢谢……”
望月长峰感觉到那长而密的睫羽在他掌心扇动了下,轻轻地合上了。像一只蝴蝶在他心尖扑动了下翅膀……“一点钟方向顺时针偏5度,走两步……”
明诚闭着眼睛听望月长峰的指挥,每一步都能踏到比较结实的地方。可是纵然多么结实,两个人的份量踩下去,沼泽就会没过明诚的军靴。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浑身热汗淋漓。
“明诚……”望月长峰知道,这样下去,明诚会脱力的。这里只有他们各自水囊里的那点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诚不等望月长峰开口,他就知道后面是什么话。“等我们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我为你处理下伤口。现在我更不可能放你下来,你要是希望我省点力气,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天已渐渐拂晓,不知不觉明诚就这样背着他走了整整一夜……望月长峰揽着明诚的手臂略略收紧,“知道了。”
又走了一段路,明诚踩在坚硬如石的地上时,整个人反而懵了。他试探性地又多走了几步……
“我们走出来了!”望月长峰拍拍明诚的肩,“快把我放下来。”
当明诚犹豫地跨出第一步却还是陷入沼泽里的时候,他就怀疑明诚夜间的视力。直到明诚因为眼睛疲劳不断地眨眼,他才确定。
“小时候脑袋受过伤,影响了视觉神经。”进入雇佣军团的时候他就做过测试,属于获得性夜盲症。只是因为他身上好、其他各项指标超优,才被经常派出来完成任务,上雇佣战场。
“……你有家人吗?”望月长峰不想这么问的,他可以问得更婉转点,更柔和点。但是,他知道明诚不是一个爱听漂亮话的人。
“有过。”明诚手上的动作一滞,炙热的火焰在望月长峰的小腿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烧痕。他忙撤离了些,“抱歉……”
“疼过了就不疼了。”望月长峰安抚地一笑,一句话说得深有其意。
“你呢?”明诚更小心地为他处理伤口,极其自然地反问了他一句。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想着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命,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想到远在地球另一边的那些“家人”了……
“像我们这样的,要是有家人,怎么会在这里呢。”望月长峰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每一个字都像是金刚钻,钻进人的心脏……
“……你平时是不是很少说话?”明诚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出来。
“你怎么知道?”望月长峰笑了,只是伤口太疼,笑容有点扭曲。
“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没有人喜欢听实话。”而他恰恰说的都是大实话,所以宁可不说……
“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没有人喜欢听实话。”而他恰恰说的都是大实话,所以宁可不说……
“你挺了解我的。”望月长峰点点头,看着已经被处理好的伤口。一个雇佣兵处理伤口这么细致,只能说明他还不想死。“你加入伏龙军团还没多久吧?”
“嗯。”明诚想了想,“三个月多一点。”
才三个月,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里过了大半辈子了。每天睡觉前都担心,还是否能够睁开眼睛……
“我在西点军团过了五年了。”望月长峰说出的数字,让明诚骇然。“在雇佣战场,待的时间越长,越没用求生意志。因为,死了比活着幸福。”
所以,没有多少雇佣兵手上有存款,他们获取了财富之后会在下一次接任务前将所有的钱财挥霍一空。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自然,也没有多大生的想往。
“为什么?”明诚不懂,他又问了句。“为什么?”
望月长峰知道,明诚不解的仅仅是为什么他那么小年纪就就参加了雇佣军团。第一次,望月长峰想对一个人说一说自己的身世。
“我的母亲,是中国人。”看到明诚怔愣的神情,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她到东京帝国大学留学,一次舞会上被我父亲看中了。”
“看中?”明诚狐疑,望月长峰怎么用了这么个词语。“望月家族的掌权人?”
“不是。”望月长峰摇头,“知道嘉仁吗?”
“……”明诚看到望月长峰无奈的点头肯定,“那……”
“我母亲认了望月家族的掌权者为义兄,我因为是私生子,所以一直寄养在望月家。再后来,望月家族遭人陷害,包括我母亲在内的72人,全部被处死。”那是一段望月长峰最不愿意回想的岁月,“我因为身份特殊,被带到了嘉仁身边。由他亲自抚养……”
“他不是前两年刚……去世?”明诚不明白,既然望月长峰身份如此特殊,怎么会在西点军团做一个时时刻刻面对生死的雇佣兵呢?
“他有精神病,很多时间都不认得我。我十一岁那年,裕仁摄政。三言两语,就让嘉仁把我扔到了日本军部。没过半年,又把我打发到了美国。”望月长峰极尽剪短地说了自己的身世和年少时的经历,却每一个字都包含着血泪。
生母早亡、生父兄长不容,少年独行,历经生死……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明诚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这样对着望月长峰说了出来。或许是望月长峰的经历,触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