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藤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整个人的脸都黑了。“再去审问,一定要从她嘴里问出更加有价值的情报。”
“是,藤田课长。”梁仲春立马遁走,留下高木独自一人面对着藤田芳政的怒火。高木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怨愤……
“你来上海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务必保护南田!汪曼春这条毒蛇一直潜伏在南田身边,你居然一直不知道!你有什么用!”藤田的满腔怒火,全部撒在了高木的身上。“没用的东西!滚!滚出去!”
“是,长官。”高木躬身退出去。
当门渐渐关闭的时候,高木眼里的嗜血意味更浓……他必须重新找一条出路,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藤田会怀疑到他头上。
汪曼春的今天,或许就是他的明天。
现在,他只有一个去处……
高木掏出口袋里的烟盒,在手心里磕了好几下都没有抖出一根烟。他把盒子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出门买烟……
南京日本军部作战课课长渡边沃婵的电话响了,届时,姚梦正在汇报来自土肥原的一些指示……
渡边沃婵接了电话,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份嘲弄。让姚梦的心微微一沉,不禁留意了起来。
“……你这个时候选择站队,需要拿出你的诚意……”渡边沃婵是一个无利不欢的人,他的眼里衡量人的价值就是这个人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
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让渡边沃婵双眼突然放光,整个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不仅会把你调进作战课,还会更你更多的奖励。三天,三天之内我会向土肥原大佐拿到调令。”
挂了电话之后,渡边沃婵哈哈大笑,“藤田这个废物,连自己的人都看不住。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他踩在脚底。让影佐看看,我们的厉害。”
姚梦不解,“沪中……”
“呵呵……”渡边沃婵冷笑,“藤田身边的高木,记得吗?”
“有点印象。”高木……那不是荣初说的,配合救出阿诚的军统的线人吗?姚梦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所有可能性。
“竹内小姐,刚刚高木打电话说,他知道寒刀是谁。他可以把这个情报告诉我们,唯一的条件就是调离上海,进咱们的竹机关。”
“寒刀……他知道寒刀是谁,为什么不告诉藤田将军?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姚梦心里想的却是,高木到底是不是叛变了呢?
可惜,现在荣初已经去了上海……
如果高木真的叛变,那么阿诚一定会再次落入日本人手里……
“高木还没有那个胆子,拿这件事情开玩笑。竹内小姐放心,我们就等着这个情报,在土肥原大佐那里领功吧。”渡边沃婵从来不想什么陷阱啊圈套啊,他的眼里只有立功!
“恭喜长官。”姚梦有点庆幸,如果藤田芳政和渡边沃婵的关系很好,那这两个人该有多么难对付。幸好,他们阵营相对!
“今晚军部与汪主席办的联谊会,竹内小姐去吗?”渡边沃婵热衷于看藤田的笑话,知道藤田误抓了汪兆铭的义子,拍着桌子笑了好久。想到影佐被汪夫人指着鼻子骂的场景,他就乐得不行……
谁都知道影佐就是对汪夫人的泼辣作风束手无策!
“当然要去。”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明楼下了班,直接去了春和医院。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不看看明诚他实在是放不下心。
明诚受的都是皮外伤,但是伤的面积很大,脸虽然看上去没有那么肿了,但是说话还是会扯到脸上的伤口。而明诚的状态却很好,一点都不像是重伤致昏迷的样子,这让明楼有点诧异。
明楼在他床边坐着,连想要握着明诚的手都怕碰疼他。“阿诚……”
明诚的眼睛里溢出了浓浓的笑意,“大哥。”只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些轻,“听说第三战区首战告捷,我们赢了。”
“是,我们赢了。”明楼至此,唇角才勾勒出一个欣悦的弧度。
“大哥,我会向上峰为殉国的王天风和郭骑云请功。”明诚轻轻地回握了下明楼的手,“我想,王天风的心愿除了看到抗战胜利,还有一个就是将你们的老师救出牢狱。这,也是大哥的心愿吧。”
张立普因为杀了他老婆和岳父一家,被重庆军事法庭判处十五年的监禁。他进牢狱的时候,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上阵杀敌,为国效力……
“阿诚,你……”明楼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眼前的这个人有着一副玲珑心肠,了解他到了一种他无法想象的程度。
“以徒之功抵师之过,军统有之。”明诚笑笑,“既然王天风不在了,就让张立普多杀些日本人。如此,也算全了王天风未尽的心愿。”
他们这些行走在黑暗世界里的特工,最大的愿望恰恰是光明正大地走上战场,挥刀斩敌。王天风做不到的,还可以借张立普的手来完成。正如,他做不到的,杜旅宁也会帮他完成一样。
明楼沉重地点头……
张立普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他一个真正的爱国者。虽然信仰与他不同,也曾残害过无数的中共地下党的同志,但是毕竟还是张立普交给了他在黑暗中自保和攻击的能力。
“来接你的人,什么时候到?”这是必须面对的分离,明楼问出来的时候,才觉得无可奈何的心情也会变得这么平淡如水。或许这和他早就知道了有此一别有关,因为有了绝对的心里准备……
“大概明天一早到上海。”明诚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大哥,还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海关那边我打算让明台接手,有他帮衬着你和阿次,你们也好轻松点。就是明台的身份……”
“你想让他加入党组织?”明台一直在找机会加入共产党,这件事情明楼一直很清楚。之所以视而不见,是因为他不想明台和他们一样,背负太多。
“那是他的意愿,我们阻止不了。很多事情宜早不宜晚,他很聪明,加以引导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明诚也有明诚的考虑,“照片……你们收到了吧。明台如果追问的话,你可以告诉他真相,让他知道他的老师和郭骑云是他最好的榜样。以后,他就会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的。”
“还有呢?你是想明台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让他代替你在我身边的位置,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地去完成你的任务了是吗?”明楼恨不能把这个人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不让他离开他分毫。
可是握着他的手是这么温暖,即使他手上的伤未曾痊愈……
明诚紧紧地握着明楼因情绪起伏过大而颤抖不止的手,“大哥,我们走的这条路还很长……我不忍心看你一个人走。明台是你最疼爱的弟弟,有他与你并肩而行,我才放心。”
“与我并肩的,只能是你。”明楼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深情缱绻。“明诚,你记住。明楼一生,除了你再不要旁的人。你若不忍心看我一人,就不要留我一人孤独在世。可好?”
“好……”明诚笑得温柔。“我会记得的,记一辈子。”
明楼放下心来,要的就是这个人多为自己考虑,而不是遇事只顾周全他人。有的时候,他真不知道该为这样的明诚自豪还是头疼。
“说到照片……”明楼停顿了一下,“其他的呢?”
“……其他的已经销毁了。”明诚的答案在意料之中,可是明楼听到了还是刺痛了心脏。“我们的关系是彼此最明显的弱点,我们不能给敌人留有可趁之机。”
明楼是一名优秀的王牌特工,他在没有看到照片的时候,就懂了明诚的目的。他们太危险了,任何蛛丝马迹就会将他们逼上绝路。“我明白。明台那里我会处理的,你好好养伤。还有杨慕次……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
明楼觉得,他要更加了解明诚,杨慕次才是那把钥匙……足以打开尘封着寒刀的记忆之箱。
“呵呵……”明诚忍不住笑出了声,想到这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打架的样子,他就忍不住要笑。“大哥,我们会赢的。”
“一定。”明楼眼睛里溢出浓浓的温情……
“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回去吧。”明诚放在被子里的那只手覆上了胃部,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现的症状让他不得不用这句话将明楼骗走。
“你自己当心,我先回去。”家里还要稳住一个大姐,明楼想到这个一个头就两个大,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明诚的情况有异。
当病房的门一关上,明诚就忍痛下了床,跑到病房里的卫生间,大吐起来。深刻的痛意让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一个身影在他脑海里却一闪而过……
不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高木必须死!
杜旅宁说过一句话,他印象深刻。
——高木此人,就像是一次性餐具,用过即弃是最好的选择。
高木从哪里来的,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那样一个人为了活着连自己的国家和家人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他!
“阿诚,你怎么样了?”夏跃春在卫生间找到人的时候,才放下心。他拍了拍明诚的背,在他呕吐的时候时不时递上一杯水给他漱口。“这是用药过量后的间断反映,药效快的药都这样。要不要停……”
“不能停!我必须完全康复,才能……”明诚话没说完又大吐起来。
“你这样胃受不了的,身体可以慢慢……”夏跃春是一名优秀的医生,他深知这种快速愈合伤口的进口药的副作用。
“我没有时间!”明诚认真地看着夏跃春,“姚梦没有和我联系,说明她现在是最前线的那个人潜伏人员。她和阿初都有危险,他们需要我!”
“阿诚!你能不能考虑自己?哪怕是一点点!”夏跃春恨不能狠狠地摇晃着面前的这个人,让他清醒!他一个人的肩上到底要肩负起多少责任!他是担心姚梦,担心荣初,可是眼前的阿诚更让他心痛!
他是看着明诚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作为青瓷……
可是作为寒刀,看看杨慕次对明诚的态度就可以知道。明诚到底有多么沉重的过往,才能够让傲骨天成的杨慕次甘愿称一声师哥!
“不能!”明诚果断地给了夏跃春两个字。
“你……”夏跃春不忍地扭过头,沉默地把药递给他。“再吃两天,伤口就会愈合。尤其是内伤,会痊愈。我给你配一点胃药,不然你会受不住。”
“嗯。”明诚一一应下,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跃春,帮我把阿次找来,我有点事情需要他去办。”
“现在?”夏跃春有些错愕,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吗?
“对,就现在,越快越好。”明诚想在高木没有来得及开口之前,彻底让高木闭上嘴巴。这件事情,现在只有阿次能帮他了。
明楼已经是藤田芳政的怀疑对象,虽然现在有汪曼春遮着,但是不能让明楼因为这件事情卷进去……
如果动用曹童曹牧,难免会把他们牵扯进来……
杨慕次从暗道里进的明诚的房间,他到的时候,看到的明诚已经是恢复得比较好的状态了。“师哥,出了什么事?”
按照明诚的谨慎和周全,没有万不得已的事情不会让他这么快赶来。
“找个机会,尽快杀了高木。”明诚看着杨慕次微微的错愕,他解释道。“高木知道了我寒刀的身份,绝对不能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现在必须保证我的绝对安全,他必须死。”
“高木……”杨慕次想了想,“他住所周围都是日本人,有点困难。”
“你有把握吗?”明诚想要一个确定的答复。
“……”杨慕次看到明诚眼里的担忧以及焦急,他认真地估算了下情况才郑重地点头,“今天夜里就去,一定办成。”
杨慕次觉得明诚如果要杀一个人,那个人就一定有必死的理由。
“阿次,你记住,尸体一定要处理干净。”明诚想到多疑的藤田,不由得多叮嘱了杨慕次几句。“要让别人看起来,高木是自己突然消失的。”
“我明白。”杨慕次应下,“对了,师哥。你的伤……”这个样子去南京,会不会不妥?毕竟那是更加残酷的敌后战场。
“过两天就好了。”明诚笑笑。
杨慕次不以为然,杜旅宁告诉过他,明诚每次受伤都说过两天就好,这话纯属是骗人的。“我去准备准备,你好好养伤。”
“好,你自己当心。”明诚等杨慕次走后,才微微有些舒心。
此时南京的一家俱乐部里,歌舞升平。
留声机里唱着夜来香,舞池里的人翩翩起舞。姚梦端着一杯红酒,穿着时下最时髦的旗袍,倚在一边的吧台上。
“竹内小姐,可以邀请您跳支舞吗?”这是今天晚上第十一个男人了,那些被姚梦拒绝的人都等着看这个男人的笑话。
姚梦轻轻抿了口红酒,“会弹琴吗?”
“会一点。”男人笑得有些腼腆,“如果在下为竹内小姐弹一曲,您是否能答应和在下跳一支舞?”
“四手联弹,会吗?”姚梦又问。
“能与竹内小姐四手联弹,那更是在下的荣幸。竹内小姐,请。”男人绅士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姚梦先走一步,“先生先试一下琴,可好?”她的眼神从那部挂在墙上的电话上扫过,这种既能当打电话又能当装饰物的电话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明公馆此刻,客厅里除了明楼,还有明台和于曼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