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正边哭边擦眼泪,哽咽不已。
看到明诚回来,哭得更大声了。“阿诚,你那个大哥反了天了,当着我的面就跟那个姓汪的私奔。他不要我们了,没良心啊……”
阿诚急忙安慰,帮忙顺气。“大姐,大哥不是那种人……”十年前明楼都没有为了汪曼春放弃这个家,何况十年后。
“你就只会帮着他,你从小就和他亲!”明镜突然哭起了明台,“还是我的明台好,明台啊!姐姐受欺负了……”
不提明台还好,提到明台明诚也气不打一处来。
死间计划制定的时候,明楼是最大的知情者。他明知道王天风要做什么,还一味纵容,把明台拉下水还把火撒到他身上!
“大姐,你别哭了。大哥要是对不起你,我揍他!”
明镜哽了一下,“……真、真的?你打得过他吗?”明镜偷偷比了下两个人的体格,发现明楼比明诚壮了一圈呢!
“……”打架是看体重的吗?这是什么时候的标准,他怎么不知道?
明诚一头雾水,“大姐,你想想,现在的大哥怎么可能还会要汪曼春。想当年汪曼春那么天真烂漫……总之,大哥不是吃回头草的人。”
“怎么不会!你是没看见,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抱在一起淋雨,感情要好着呢!依我看,他就是忘不了汪曼春……”
明诚轻声感慨了句,“得不到的,总是难忘些。”
“……”明镜怕说多了,让明诚想起他那个去世的女朋友,干脆闭嘴了。
“大姐,您也累了一夜,赶紧去休息。”明诚扶她上楼,走到半道上,明镜拉扯住了明诚的衣服。“怎么了?”
“你出去是不是码头那里……”明镜很关心,和平一号上的货。还有走私的樱花号……
“日本人的维多利亚号失踪在黄浦江上,梁仲春的樱花号爆炸了,据说当时樱花号上全是日本人。南田洋子为这事,打了汪曼春一巴掌。要不是我拦着……”明诚赶紧闭嘴。
“打得好!”明镜给了明诚一个锅贴,“你这孩子就是善良,拦着做什么。让日本人把那姓汪的打死才好。哼……原来是在日本人那里受了委屈才找你大哥,活该!”明镜立马生龙活虎了,走了两步又补充了句。“还有那些日本人,死得好!就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明诚跟在她后面,笑而不语。
大姐的想法,或许就是中国人民最真切的想法吧……
想到这里,阿诚觉得不管他走的路有多么黑暗,都有了寻找光明的意义。因为,他找的是所有中国人的希望……
明楼大早上才回来的,身上的西装还皱着。就那么坐在大门口,阿香一开门都吓了一大跳。“大、大少爷……”
明楼晃悠悠地站起来,“阿诚昨夜回来没?”
“凌晨三点多才到的家,又劝了大小姐一会儿,估计还在睡。”阿香觉得阿诚也挺可怜的,被呼来换去……
“回来就好。”明楼走进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明楼没有休息,直接坐在了餐桌旁,喝着阿香倒的白开水。他觉得很有必要理一理目前的形势,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非常不爽。
汪曼春说,死去的共党说,他就是眼镜蛇。
他的代号在组织里级别很高,知道的人屈指可数。那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透露给汪曼春……
除非……
无中生有,这是一条计策。
目的呢?
出这招计谋的人,怎么会知道他一定就能牵制住汪曼春,或者说他怎么会知道汪曼春的死穴就是他?
这么了解汪曼春的人……
“大哥,你回来了。”明诚好听的声音打断了明楼的思绪,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大姐正生气呢。我请客,咱们出去吃吧。”
明楼笑笑,把烦心的事情抛在脑后。“算你小子有良心,走,去吃顿好的。”
明诚偷偷擦了擦掌心的冷汗……看到大哥琢磨事情他就知道要出事,还好被打断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新政府、特高课因为维多利亚号无故消失一案,坐在了一起。
南田洋子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梁仲春不在,无法知道更加详细的内幕。
这起案件可谓是谜案了……
“梁处长如何了?”明楼突然问起。
“明长官,梁处长受了惊吓,还在医院静养。”明诚尽责地报备,“绑架他的是青帮的人,他们损失一个当家人正在气头上,目前不宜牵扯进来。”
明楼点头,表示知晓。“南田科长放心,此事新政府一定配合调查到底。我就不信,那么大一艘船会突然消失在黄浦江上!”
南田洋子却兴致缺缺,“明长官费心,告辞。”
南田走后,明楼拉着明诚说话。“阿诚,你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单单是移花接木,就能做得这么干净?”
明诚摇头,“大哥想不明白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昨夜会有大雾,会有小雨。除此之外呢?”明楼的语气不自觉地带着质问,他怀疑明诚有事瞒着他。
从猎鲨计划开始,他带领的新四组就被排除在外,一点行动细节都不知道。
“大哥,你想到了什么?”明诚尽量让自己忽略明楼对他的质疑,装成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然而,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这种场景,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猜疑、质问、甚至是反目!
明楼眼神一闪,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他是不是该庆幸,阿诚没有听出他在怀疑他?“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感谢青瓷,将我们新四组当成了上海情报的底牌。”一组、二组、三组都参加了行动,唯独四组毫不知情。
“凡事要留一手,从出发点上说,这并没有错。”明诚安慰道,“大哥,现在是非常时期。可以理解……”
“我只是好奇,他们怎么猎鲨的。”明楼还是不解,“一艘那么大的轮船,说消失就消失。怎么可能?!”
“大哥真的想知道,是不是可以用借调的名义,要求调阅全部的计划?”明诚小心翼翼地问他。
明楼摇头,“不,日本人正等着抓真凶呢。过了这段时间再说……阿诚,南田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明诚笑了,“正狗咬狗呢,一嘴的毛……”
明楼抬手想教训他一下,被灵活地躲了过去。“梁仲春这次遭受意外,算是你靠近他的契机。好好跟他打好关系,将来咱们还有地方用得到他。”
“是,大哥。等会儿我就去医院看他……”
“哪个医院?”
“春和医院。”
明楼皱眉,“就给你拔牙那家?怎么送那里去了?”
“梁太太要求的,她好像一直都是在春和医院看的病,她儿子也是那里出生的。习惯了吧。”
“嗯,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猎鲨行动其实很简单,并没有明楼想得那么神秘复杂。
事先,明诚给了夏跃春一张黄浦江的勘测图,图文并茂,地理条件一目了然。在黄浦江的江心偏左,有一处大雾天的死角。
浓雾的时候,再大的轮船经过,都会仿佛突然消失一样……
明诚又告诉夏跃春,十五号晚,大雾有雨。
他们就将空船的和平一号开到这处死角,等待接货。和平一号,持有海关预先签发的文书证明,属于正常出港。
梁仲春手里用作走私的樱花号,当晚只是半船出货,与维多利亚号正面相遇,上面的人以为是76号奉命接货。
樱花号上的三组行动人员就伪装成特务,将维多利亚号上的所有日本宪兵骗到了樱花号上,说是接手。
等日本人登上樱花号的时候才发现有问题,而此时维多利亚号却突然扭转方向,驶入了那处死角,与和平一号对接。
樱花号上的日本人看到的就是,维多利亚号瞬间诡异地消失在江面上的一幕。等他们慌乱的时候,开始对着根本看不清的江面胡乱开枪。
枪声引爆了樱花号上提前安放的声控炸弹,炸毁了整艘轮船……
而维多利亚号上的军火,被三组的人用了三个小时移到了和平一号上。
然后,按照计划,打开了维多利亚号上的自沉装置,一艘硕大的英国进口轮船永远地沉在了黄浦江底……
凌晨三点,大雾逐渐散去,江面上只有一艘正常行驶着的和平一号,平安顺利地开往着他的目的地……
明诚不让明楼知道行动细节,就是因为,整个计划最关键的就是黄浦江上的那处大雾的死角,只有精通地理气候的人才能精准无误地标出坐标。
梁仲春亲眼看到樱花号炸毁,成为了唯一一个可以证明这个轮船失踪案的人。他被挟持,也是明诚为他开罪而设的一个局。
“梁处长,好些了吗?”明诚将买来的鲜花,插在床头的玻璃瓶内。他笑容灿烂,眼睛里透着关心。
梁仲春又感动不已,“谢谢你,阿诚。”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我明诚不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这一次你损失不小,大不了下次免费给你过海关。”
“好人啊!”梁仲春抓着人家的袖子不放,“这年头,有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真的不多了,阿诚!你这个兄弟,我没有白交!”
明诚笑笑,“你多歇歇,我去夏院长那里拿你的体检报告。顺便问问,你还有什么地方伤到了。”
“心!”梁仲春想到那些钱打了水漂,捶着胸口就哭。“心疼啊!”
明诚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医院病房的天花板,无视泪流满面的梁某人,关门走向院长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桌上已经倒了三杯红酒。
除了夏跃春,还有一脸疲惫的荣初。
明诚笑了笑,“都等我呢。”
“行动成功,应该一起庆祝一下的。”荣初把玻璃高脚杯递过去,“你的下线已经没问题了,我去看过,都是些皮外伤。”
“辛苦你了。”明诚晃了晃红酒,“是该喝一杯。”
“叮”一声脆响,三只杯子撞击出清冽的声音。
夏跃春笑道,“恐怕维多利亚号会成为日本的间谍史上一个永久的未解之谜。阿诚,干得漂亮。”
明诚笑了,“没有两位的配合,难以成事。下一步,我们就要看四组了。咱们暂时不方便行动,就让四组陪76号和特高课玩一玩吧。”
荣初挑眉,“你就这么放心你家明长官?”
明诚摇头,“我只是不喜欢太高调。电告各组,让上海情报组的所有人都知道,青瓷赴北。”
夏跃春理解了,“你是想让所有人都放开手脚,面对接下来的行动。就算有人反水,也有应对方略。”
荣初笑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青瓷行踪成谜了。你放过不少假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