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沉闷,男人把他放到沙发上,端着自己餐具过来,夹了一些菜,用勺子喂靠在他身上的少年一口,一边问他,“那你父亲造了孽,你怎么又恶心呢?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做错了什么?”
“可要是我妈妈跟爸爸离婚,爸爸一定会要我的监护权,我妈一定不会放弃我的!”
董佳宁的工作都是林铭诚托关系找的,在超市的小主管。一旦他们离婚,董佳宁的工作指定就没了。无论是从经济能力还是林暮亭的年龄来算,尚未成年还在读高中,还有大学要上的林暮亭,一定会被判给父亲林铭诚。
更可怕的是,新的婚姻法规定,夫妻结婚前的财产,尤其是房产,都不归属夫妻共同所有。他们家的房子是林铭诚婚前买下,也是林铭诚独自还贷。
这也就是说,董佳宁跟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房子,没有一毛钱关系。
第53章
董佳宁已经四十岁了。
他的妈妈是一个初中没有毕业,没有多少存款,外公外婆还不断吸血的中年女人。假如董佳宁跟林铭诚离了婚,首先摆在面前的就是林暮亭的抚养权问题。
林铭诚绝不会放弃自己唯一的儿子。
那董佳宁就注定会失去自己唯一的儿子,然后立刻要搬出去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
京城五环以内一个地下室每个月的租金都超过两千,董佳宁一个月几千块的收入,仅仅够她自己租一个地下室,过着节衣缩食的苦日子——这还是在她不会丢掉工作的情况下。
假如她没有了工作,她面临的就是一个没有学历没有文凭没有一技之长,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的困境。
有多少人愿意聘用这样一个员工呢?
假如董佳宁对丈夫是同姓恋这件事视若无睹,将一切都维持现状,这可能吗?
林暮亭紧紧抱着林君绰的手臂,仿佛这样就可以从林君绰身上吸取力量,“我还没有成年,我每年的学费就是好几万……..我是一个废物,我挣不到那么多钱养我自己,养我妈……..”
他不是澳大利亚那个十岁就坐拥过亿财产的神童,也不是从小打工能够养活自己的精明人,也不是遇见了神奇系统,拥有空间的幸运儿。
四中一年三万的学费压在他头上,还有各种学杂费,衣食住行。等他上了大学,就算是勤工俭学,他也可能还是要向家里伸手要钱。
他无法决定自己的去留,更没法还养活自己的母亲。
他无数次做梦能够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他有段时间甚至疯狂买彩票赌-球。
可除了花光了所有的零花钱以外,一无所获。
“这件事等到你成年,上大学以后,才会出现转机。等到你工作以后,才是你改变现状的合适时机。”
林君绰拍拍少年的肩膀,给他提出建议,“这件事一旦戳破,必然无可挽回,你母亲绝不会视若无睹。暮暮,你要记得,继续把这件事瞒下去,连你父亲都不要说。不要奢望你母亲会对这件事轻轻放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明白吗?”
林铭诚是同姓恋这件事,棘手得让林君绰也没有办法。哪怕拖延到林暮亭成年,这件事仍然是一个死结。
即便他能够让林铭诚跟董佳宁和平离婚,给董佳宁安排工作房子,但是董佳宁如何能够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跟丈夫一样,也是一个同姓恋?
董佳宁的一辈子,已经毁在了同姓恋身上。到头来,自己生出来一个同姓恋的儿子。
这样荒谬可笑的事情,董佳宁绝对不可能接受得了。
林暮亭对自己的父母是有深刻感情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换句话说,林铭诚跟董佳宁拥有伤害他的能力。
古代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虽然没有三书六礼那么繁复的礼节,最起码是需要父母支持以及同意的。
以林铭诚宁可骗婚二十多年,也要生下来一个儿子的行为来推断,林铭诚是绝不会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同姓恋,而且将来不会有自己的子女。更何况,当林暮亭的爱人是林君绰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林氏族长,林暮亭势必是弱势之极,根本无法决定任何事情。
至于林暮亭的祖父母,外祖父母,俨然是绝对的反对。
在这样的情况下,重视亲情的林暮亭,绝不可能毫无触动地继续跟林君绰在一起。
想到国内激烈反对,乃至于用命来威胁子女的父母,林君绰神情严肃地提醒少年,“这件事你千万要以最坏的后果来预估,不能有一点侥幸。就好比我一直觉得你在学校也就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么严重的事。”
是他太以己度人了。
林君绰在瑞士完成的中学以前的学业,而瑞士是全世界治安最好的国家之一,任何对于未成年的犯罪都会被放大一千倍来对待。在人人可以持-枪的瑞士,校园暴力不说没有,也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因为对于任何威胁到未成年儿童的行为,警察可以直接开-枪。
没有人想试试子弹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林君绰再没有想到,在礼仪之邦的华夏,校园里面竟然能够这样藏污纳垢,欺凌弱小,而领导老师视若无睹,纵容恶徒。
林暮亭今天所遭遇的恶行,他起码要负上一半的责任。如果他早点察觉到事态的严重程度,哪怕是调查过林弘方的所作所为,今天的事情就不会惨烈到这个地步。
是人都会犯错。
犯错以后,首先是如何最大程度地弥补这份错。
“暮暮”林君绰斟酌了一下说辞,尽量能让少年感受到自己的好意,而不是引起少年人的反感,“每个人都会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这种时候,他就要学会如何去求助会帮助他的人。”
他微微摇头,示意少年继续听他说下去,“林弘方跟他的家人,在你跟你父母来看,或许是坚不可摧的大山。但对于别人,比如我,他们就是脚下的一粒灰尘,连让我抬脚都没有资格。
“而我们家的暮暮,是我的爱人。”
林暮亭眸光看向男人,一双波光流转的明眸里倒映着男人温柔极了的笑,只听男人道,“承认自己的弱小,向他人求助,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林弘方在我眼里,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你却拿着我视若珍宝的你,去对抗一个你根本打不过的林弘方。”
以卵击石,结果可想而知。
林君绰见少年并没有抵触,把手里喂完的牡丹瓷碗放下,目光转向少年脖子上的戒指,“暮暮,我宁可亲手扔了这枚戒指,也不愿意你伸手去粪坑里掏出来。”
林君绰的话还没有落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了林暮亭脖子上的项链,直接扔向了窗外。
林暮亭大惊失色,立刻就要跑出去捡,“不要!”
但是林君绰一双铁钳似的手牢牢地把他按在方寸之间,他动都不能动一下,林暮亭惊慌失措地求男人,“先生,我要去把戒指捡回来,你让我去把戒指捡回来…….”
第54章
林君绰将少年的脸扳倒眼前,直视少年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林暮亭,你已经十七岁了,再有一年就成年了,你甚至已经结婚了!你有父母,你有朋友,你还有我。你重视我们的结婚戒指我很高兴,但是你重视到了这个程度,你以为我会为了你伸手到粪坑里捡戒指表扬你吗?
“你这一年已经没有再随随便便就吐了,你刚才就吐得撕心裂肺,连饭都吃不下。
“你今天能为这个戒指伸手到粪坑里,明天就能为了这个戒指去伸手拿刀,用自己去换这个戒指。林暮亭,在你心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我们对你的重视,比不上这个戒指吗?我宁可这个戒指被水冲进下水道,也不愿意你伸手去捡回来,你明白吗?”
林君绰毫无保留的怒意跟气愤传到他身上,林暮亭不由自主地就是一哆嗦,在男人气势逼人的目光下,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眼光发直地听着男人训斥。
“我…….先生,我能先把戒指捡回来吗?”林暮亭被骂得没了脾气,嗫嚅道。
“小亭,你小时候把碟子碗打碎了,你爸妈是不是先对你发脾气?”
林君绰并没有答应林暮亭的要求,反倒问了他另外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戒指就在涵碧山房,没人会拿走的。”
且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涵碧山房是他的院子,只有他跟林暮亭两个人住。就是清平苑其他的人,也不会在深更半夜大冷天地四处晃悠。
“对。如果我打碎了碗,我妈肯定要骂我啊”林暮亭毫不思索地开口,“我爸一般不会管这些事。”
他说完话,还打量了一下林君绰的脸色。刚被教训完,他不确定自己这个回答会不会惹林君绰生气。
“暮暮,你已经跟我结婚了。”
林君绰长叹一口气,不知道是该为了林暮亭从未想过利用他而欣慰,还是为自己的爱人从未想过寻求他的帮助而无奈,“我们林氏百年几代积累,手上的财富已经足够我们应对会有的危机。你在瑞士的法律上,已经是我的合法伴侣。假如换了任何一个人是你,凭着这一点,就可以从我身上取得过亿美元的财富。可你在学校被欺负到这个地步,你自始至终没想过要告诉我,寻求我的帮助。”
男人忍不住捏了捏林暮亭的脸蛋,替他再擦了擦脸,“你这个傻孩子啊。”
孤独久了的人,遇见任何事情都是自己面对。他们未必不知道求助,只是碰壁的时候太多,失望的太久,便失去了求助的能力。
而孤独的人,大多又都是骄傲的。
一个极度怯懦的人,往往自尊心极强,容不得别人的轻视侮辱。
“你妈妈第一次来清平苑的时候,只捡贵的鲍鱼鱼翅来吃,汤都舍不得喝一口”林君绰回忆起自己对董佳宁的观察,“喝茶的时候一口就喝完,不会留下一点倒进茶缸,续茶次数比别人多了一倍不止。”
林君绰见董佳宁的次数实在不多,可是通过各方面的调查,对董佳宁可谓是非常了解。何况,就算是当着外人的面,林铭诚眼里对于董佳宁的嫌弃跟鄙夷,都是可以轻易看出来的。
这样畸形家庭里成长的林暮亭,接受到的教育造成了他如今的个姓。
林暮亭数不清今晚是第几次惊诧。
林君绰本来就知道他父母的事情,还早在很久以前,就对他的父母有过详细的观察跟调查。
“先生,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关注我爸妈么?”林暮亭忐忑不安地问出了口。
就算他跟林君绰两厢情愿,林君绰如果私下去调查过他的家庭,这件事也是有些奇怪的。
正常两个人交往,假如一方偷偷把恋人的家世背景,父母感情调查得一清二楚,那岂不是另一方也这么调查回去,才能清清白白地恋爱?
并不是不能对家庭情况进行核实,可林君绰是林氏族长,对于林铭诚本就有一定的了解。但是调查到林铭诚的姓取向,乃至于董佳宁的个姓,对于林暮亭的教育,这样程度的调查,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林君绰很早就打算跟林暮亭坦诚这件事,现在终于有了合适的时机,便直接说道,“暮暮,我这次长时间回到华夏,其实是因为我想从宗族里面,过继一个养子。”
“养子?”林暮亭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可能,震惊至极地瞪大了眼睛,“可是你还这么年轻!”
林君绰才三十多岁,完全可以结婚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再不济,通过人工授-精,他也可以要一个拥有自己血脉的亲生孩子。为什么林君绰会放弃这样的捷径,反倒来林氏宗族里收-养孩-子。
不是从小养大的孩子,会对林君绰有多少感情,会不会知恩图报,都是很难预料的事情。
林君绰站起身来,牵着少年的手,顺手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眼就看见了窗户外面的戒指。林暮亭立时便跑过去捡了起来,回眸冲着林君绰笑,“先生,戒指。”
林君绰也笑了,眼睛里洇着春风一般柔软的温柔,“看见了。暮暮,你要学会适当地依赖我,也要重视你自己。你看,我找到了你,也算是养了一个孩子了。等我老了,暮暮可不要嫌弃我啊。”
男人说完就摊摊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可怜样子。
林暮亭被他逗笑了,笑着冲过去扑进男人的怀里,双手抱着男人的脖子,整个人挂在男人身上,亲昵地任由男人把他整个抱了起来,“就嫌弃你!现在知道我多重要了吧?你现在把我伺候好了,我以后才会对你好,听见了吗?”
林君绰忍俊不禁,“好,我们暮暮说得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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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铭诚将董佳宁抓着自己裤子的手挪开,一字一顿地说:“我天生不喜欢女人,姓取向是天生的,不是病,不可能治得好。我娶你就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儿子,照顾儿子。你不用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你要离婚,我也不会反对。”
他已经撒了这么多年的谎,也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可以真真正正地做自己,不再委屈自己,就算是要脱一层皮,那也是值得的。
第55章
“我不离婚,我死也不会离婚的!”
董佳宁显然不常用化妆品,更不明白化妆品有防水的分别,脸上的化妆品被泪水鼻涕弄得纵横交错,口红花了,偏偏她用的又是大红色的色号,像是血盆大口一般的狰狞。
她已经四十岁了。
在华国,一个四十岁离过婚的女人,再结婚几乎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