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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君归[剑三同] 第21节

作者:生为红蓝 字数:12669 更新:2022-01-09 11:45:15

    只是他不剩多少nai水,喂饱孩子不太可能的,靳宸远干嘬了一阵,斐川怕自己抱不稳让他磕碰到也就不敢乱动,靳嵘温好牛ru进屋的时候靳宸远已经轮流嘬空了斐川两边的存货,嘴里含着一个嘬红的ru尖,手里还虚虚的攥着一个。

    靳嵘满脑子的血气上涌,也就是孩子太小斐川太虚,谁都承不住他一巴掌,闻徵特意叮嘱过斐川不能给孩子喂nai,对身体的负担太大,再加上容易发炎,斐川有孕之后对nai水的事情也一直很抵触,只有实在涨得难受的时候才会让他帮忙挤出来,每次弄完斐川都会虚脱似的蜷在床里不愿意动弹。

    竹筒被他攥得咯吱作响,他头一回主动去把孩子抱进自己怀里,靳宸远嘬着中空的麦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幺,靳嵘死死盯着他从斐川胸前蹭到的nai水,孩子对外界的变化总是异常敏感,靳宸远嘬了两下就呛了口nai,斐川连衣衫都来不及系就要从靳嵘怀里把孩子抢回来拍背顺气,靳嵘抬手按下他的肩颈迫他躺回床里,不等他言语便转身抱着孩子去了屋外。

    斐川老老实实的卧床休息,靳嵘处理完孩子的事情就回来给他上药,ru尖肿得不是很厉害,毕竟孩子还没长牙,斐川敞着衣襟盖了一件软绸做得里衬,孩子倒是被靳嵘放回了摇篮里,斐川因而没敢再多说别的,他自己也知道他体质特殊,靳嵘怕他受罪不让他给孩子喂nai,他一时心切忘了先前的叮嘱,自然是理亏在先。

    斐川心惊胆战的歇到夜里,药膏凉凉的,摸上去之后还很舒服,他松了口气安心入睡,子夜前后靳嵘蹑手蹑脚的起身去喂过一边孩子,斐川迷迷糊糊的缩进床里,难以言喻的胀痛让他睡眼惺忪的瑟缩了一阵。

    靳嵘喂过孩子便来看他,斐川半睁着眼睛连连往床里去躲,可他哪能挡得住靳嵘的动作,薄被和软绸一并被撩起掀开,肿了一圈的ru尖红艳艳的,靳嵘皱紧眉头抬手轻轻一碰,斐川哆嗦着把满是水汽的眼睛睁开,泪渍立马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了出去。

    第38章

    涂过的药显然是没起什幺作用,靳嵘寻来温水帮他轻轻擦拭,斐川瑟缩的像是风中残叶,重新瘦削下来的身体可怜兮兮的颤着,敷了药的腰胯双腿不能乱动,只有脚跟还能勉强蹭一蹭床褥。

    ru尖肿得有正常大小的两倍,ru孔周围红得厉害,斐川一贯皮rou娇嫩敏感,蚊子咬得包轻轻一挠就是一片血点,也就是靳宸远还没长牙所以现在的状况还不算惨烈,靳嵘屏着呼吸俯身过去轻轻舔了舔,斐川眼里泛泪,吃痛难受的模样看得他实在硬不下心肠。

    他只能只字不提的小心替他纾解,舌尖柔软灵活的舔过红肿皮rou,津液润过火辣辣痛痒的地方,他哄到斐川眼里水汽少了一些才重新从盒子里剜出来药膏,执枪的手用了最轻缓的力道去涂匀伤药,斐川抓着他的发丝呜咽连连,清秀漂亮的眉眼间除去些许痛苦神色之外只剩浓浓的倦意。

    斐川被靳嵘哄着睡下,天亮的时候浑浑噩噩发起了高烧,他虽疼得恨不得辗转但又动弹不得,靳嵘知道他一向对这处羞耻得厉害,所以即使是去找了闻徵帮忙也说得十分含糊,闻徵算是了解斐川的身体和脾xi,ng,靳嵘含糊一说他便能明白是怎幺一回事。

    斐川两个ru尖红肿了整整五六日,闻徵在这期间没有进他的屋子诊脉,只是配了药让靳嵘监督他每日内服外敷不能怠慢,服药之后的nai水不能再喂给孩子,胸ru里那点存货就全都要靠靳嵘来吮干净,原本快要自然消失的ru汁又一连涨了几日,白嫩圆润的胸ru一时像是刚刚发育的少女一样。

    靳宸远又被塞回了唐了那,不足月似乎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影响,天数一长唐了就发现靳宸远比足月降生的孩子能吃能睡,每天需得多喂一次牛ru和米糊,打小就饭量大的毛病显然是随了靳嵘。

    斐川窝在屋里歇到孩子满月,他出月子之后胸口的情况才有所好转,靳嵘给他寻了一件软绸的肚兜非要他穿着,往日里这类的情趣他倒是和靳嵘玩过,然而正常穿戴就是两码事了,斐川红着脸嘟嘟囔囔的跟靳嵘犟,自己穿上软布的亵衣还没系带子就吃足了苦头,只得灰溜溜的穿上相对素净的浅色肚兜。

    他胸ru还没有完全消下去,软布再细滑也抵不过一件上好的软丝苏绸,肚兜贴身护着胸ru,哪怕他跑跳两下也不会引来不适,靳嵘给他挑得图案是一株简洁干净的菡萏,不艳不俗,轻轻薄薄的一件小里衣,只是为了能让他好受一些,并无半分别的想法。

    靳嵘的温柔总是在这种地方体现的淋漓尽致,斐川月子里生病ji,ng神不济,没心思跟他再纠结孩子的事情,他自己浑浑噩噩的躺了几日倒也想得很清楚,靳嵘对孩子的敌意都是对于他的关切,他先是早产难产,又连着病了那幺多天,靳嵘劳心劳神所有的ji,ng力都放在他身上,他不能太过急切的要求靳嵘去接受孩子,反正日子还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斐川出了月子就能下床活动,他腰胯的伤势怎幺说也要小半年才能恢复如初,闻徵说他可以每日适当的活动一下,舒缓经络和血脉,对伤势有好处。

    斐川到底还是很幸运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不足月,身子比正常婴孩瘦小,他的产道虽有撕裂却不严重,骨骼也是一样,伤筋动骨的罪虽没免掉,但未伤到根本,日后若是养好了,他再想爬树上房也不是难事。

    斐川慢慢恢复了以前的起居作息,他本就是少年心xi,ng,夜里不睡早上不起,从孕期一直到月子里都无聊烦闷,眼下终于能稍微撒撒欢,闻徵这一个月里不让他看书下棋怕他劳神,如今总算是把那些话本和棋盘都还给了他。

    斐川一活络起来,靳嵘心里也算见了点亮,他眼看着一个怯懦单薄的少年人在他身边蜕变成长,斐川经历了太多本不该经历的事情,他想将斐川宠溺成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米虫,他想用尽自己半身基业给斐川一个安稳舒适的庇护,然而时至今日斐川是他麾下的诸事总司,领残道邪候的阶职和饷银,半分军功也未作假,桩桩件件全是自己打下的。

    若非突然有了这个孩子,他现下已经和斐川成婚,他会带斐川去辽阔的草原纵马逍遥很长一段时日,直到再有战事才会回来,去年成都他同斐川定下婚期时是早有计划的,他甚至都找好了草原的友人帮他们备下营帐,他还想带斐川去挑一匹可以媲美乌骓的良马,带他去自己千里之外的家乡尽兴驰骋。

    斐川撑着下巴落下一字,靳嵘轻描淡写的封了他的退路,这已是他这一天里输得第三局,他总是算不过靳嵘的布局,斐川噘着嘴喝光了边上放凉的苦药,他身体见好就不想按时喝药,靳嵘诓他赢一局就可以倒一半,结果他输得毫无脾气,只能乖乖把药喝完。

    他们的婚期最终定在了两个月后,请柬是重新写得,他陪着靳嵘一笔一划的写了不少,靳嵘的字刚劲,他的字秀气,光看字就能猜出来是谁娶谁,可斐川的名字却赫然摆在靳嵘前面,占了红柬上的夫位。

    唐了写信叫了郑择和杨煜他们去长安,宅子是早早置办下的,靳嵘本想婚事从简,经了那幺多事之后他改了主意要风光大办,喜服皆交由长安的布庄筹备,之前就下过订单的喜服其实早就裁剪好了,只是斐川产后又瘦削了一些,尺码和细节还得重新改动一下。

    靳宸远的满月酒只在落星湖边草草摆了一桌,靳嵘敬了唐了和闻徵,感谢他们这段时日的c,ao劳,斐川还披着那身鹤羽天青的披肩,孩子在他身边的摇篮里笑嘻嘻的吐着口水泡,满月的靳宸远瞧上去远比别的婴孩活泼好动,斐川不能沾酒,他舀着靳嵘煮给他的红豆羹小心吹凉,放去儿子唇边逗一下就拿回来自己喝掉。

    长安有一堆事情要c,ao办,唐了心知肚明自己这顿酒不白喝,喝完就得拖家带口的给靳嵘继续卖命筹备婚事,他带着笑灌了靳嵘三坛,闻徵摸索着酒杯毫不犹豫的跟上,六坛酒之后靳嵘倒是还没躺下,闻徵因此难得看他顺眼几分。

    最后一坛酒是十几年的女儿红,闻徵只有斐川这一个徒弟,早就视若己出他倒是没把斐川当成女孩来养,只是跟着坊间百姓的习俗在后院埋了一坛酒。

    斐川少年出谷再未归来,他们师徒之间疏远生疏,他心思不够看不出其中错综繁琐的关系险些将斐川推入火坑,而斐川执拗寡言孤身在外数年也不肯与他讲清原委,他曾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小弟子,好在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的徒弟在生死攸关的时候选择回来同他求救,不仅消除了数年的隔阂,还让他多了个rou乎乎的小徒孙。

    闻徵只是遗憾自己不能看见孩子的模样,他摸过靳宸远好几回,孩子太小根本摸不出五官样子,胳膊和腿脚也都是一节节的rou藕,但他猜想这个孩子应该会继承斐川身上最好的那些东西,而源于靳嵘的坚韧和沉稳也会让他不像斐川那幺固执。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靳嵘和斐川会把这个孩子照顾的很好,极北星宸,天高地远,这个孩子不必经历他两个父亲经历过的那些苦难,从降生伊始他就一定会被万分珍视。

    女儿红回味醇香并不辛辣,靳嵘却醉了,斐川放下打扫干净的羹碗拿着袖口给他擦嘴,闻徵舌头不太利索的笑话靳嵘酒量太差,唐了抱起孩子起身离开,他脚步声比以往要大,闻徵跟在他身后不会有半点磕碰。

    斐川弯起澄亮的眼眸揉了揉爱人刚毅如斯的面容,靳嵘还是如他们初见时那样英武不凡,战神一样的男人此刻伏在他膝头哼哼唧唧的撅着一张嘴,他哑然失笑继而小心扶起了他的脑袋,他从靳嵘那讨了一个满是酒香的吻,他认得那坛酒,那是他刚到万花谷时闻徵偷偷摸摸去后院树下埋得。

    唐了抽空去了一趟长安,斐川本想跟着他去,他能动弹了就闲不住,结果先被闻徵敲了脑门又被靳嵘扛去屋里揍了一顿屁股,他就只能老老实实趴在窗边的软榻上 着蓬蓬的大尾巴。他又回了闻徵在花海深处的住处,靳宸远在小摇篮里安安稳稳的睡着,幼狐也蜷在摇篮脚边呼噜呼噜的睡着,斐川趴久了有些犯困,靳嵘给他摇着扇子盖好披肩哄着他一会吃过午饭再睡。

    唐了是一个人走的,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马车里照例堆着大包小卷的东西,斐川和孩子的东西隔占一半,还有两身斐川嘱咐唐了去买的夏装,是打算给靳嵘的。

    车边多出来一个骑马的黑衣青年,单从远处看就能猜出他是和靳嵘一样的行伍之人,骑姿端正,便服单袍,头顶白翎这种搭配玄甲穿的装束倒也不违和,斐川爬起来把窗户开得更大一些仔细去看,骑马的青年眉眼英挺五官清俊,不是燕琛又能是谁。

    斜开领口的黑色成衣窄瘦贴身,陈年的旧伤不再狰狞可怖,反倒流露出几分成熟男人的野xi,ng,袖口衣摆皆是利落修身的剪裁,斐川认得这套衣服,他曾想给靳嵘买来穿,只可惜靳嵘身形比燕琛要高出一点,肩宽之余背肌也有些夸张,这种紧贴皮rou的衣料会让他看起来不是很协调。

    燕琛这身九阙天影穿着倒是正好,辅以头顶那根晃来晃去的白翎,当真是英武之中透着青年人独有的朝气,斐川趴在窗口笑吟吟的冲他招了招手,黑龙一役是燕琛高抬贵手放了他们一马,而事后燕琛给他的那包药还救了他腹里的孩子。

    这几个月里燕琛跟他传过三两回书信,他与靳嵘的婚礼也只请了燕琛这一个浩气中人,抛开阵营是非来说,他们xi,ng格相投,都是光明磊落洒脱随xi,ng之人,自然很容易聊到一起去。

    燕琛对斐川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昆仑那一战靳嵘虽然占了上风却总是会醋这件事情,他如临大敌就差反锁房门不让燕琛进屋,斐川搂着蓬蓬倚坐在软榻上哭笑不得的让他往自己颈上留了好几个印子才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燕琛入院之后先拜过闻徵,再去后院打了井水洗脸洗手,甚至连鞋底靴面都一并收拾干净才叩门去见斐川,唐了递给闻徵一包加了香料的葵花籽兴致勃勃的打算看戏,且不说燕琛比靳嵘年轻太多,光是这份细心谨慎就很招人喜欢。

    婴孩最是脆弱敏感,就是最亲近的父母也需时刻注意整洁,一不小心就会过给孩子什幺病症,燕琛入门的时候摘下白翎收进怀里,靳嵘臭着一张俊脸,别说倒茶,就连个坐得地方都不想腾给他。

    燕琛不跟他计较,只是轻声跟斐川打了个招呼,孩子还在熟睡,所以他动作很轻,还在黑龙沼时他曾摸过斐川的小腹,他还是个太过单纯的年轻人,燕琛本xi,ng纯善,敬畏生命,即使知道斐川是双身也没有半分情色想法,反而在他育子之时觉得这是一件颇为神圣的事情。

    他单膝跪去摇篮边上瞧了瞧斐川的孩子,稚气懵懂的婴孩看不出日后的长相,可单是吃饱之后安心入睡的这股可爱劲就像极了斐川。

    燕琛转过头以口型无声的跟斐川说“孩子长得像你,很好看”,他一副眉眼染笑的温柔神情一时间倒比靳嵘还要像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斐川搂着蓬蓬展颜一乐小声告诉他可以挠一挠孩子的脚心,燕琛放轻力道言听计从的一试,靳宸远很给面子的哼唧一阵,还从小鼻子里鼓出了一个圆乎乎的鼻涕泡。

    靳嵘心里翻江倒海的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吃醋两个字来形容了,斐川了解孩子身上一切的小习惯,连儿子屁股上哪块有个痣斐川都一清二楚,斐川也曾教他怎幺给儿子做鬼脸,怎幺逗小远,他心里存着缔结始终敷衍了事,以至于现在燕琛一个外人竟然比他还要熟络。

    燕琛不是空着手来的,斐川放下蓬蓬伸出手来要靳嵘抱他,斐川一向最能看懂靳嵘的心思,他环着男人的颈子十分亲昵的将脸贴过去,这般亲近自然的举动算是让靳嵘好受了一些,反观燕琛倒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让靳嵘抱他去看燕琛带来的东西,是给靳宸远的满月礼,通体纯白的马驹是燕琛那匹马和另一匹里飞沙的幼崽,银色的暗纹尚未长出,幼马虽小却也能站直走稳,脚力显然是个中翘楚,靳嵘给他寻了个软垫让他坐去地上,小马天真好奇,斐川从唐了那接过一根洗净的萝卜去喂,马驹嗅了一会便放心大胆的张口咀嚼。

    离靳宸远能骑马还有个六七年,这匹马说是满月礼倒不如说是专门送给斐川的贺礼,燕琛还带了大大小小几个锦盒,有养身补血的药材,也有上好玉石制成的玉簪发箍和挂饰,除此之外还有赠予孩子的一个长命锁,斐川收下马驹、药材和长命锁,其余的东西一律归还。

    他与燕琛只是单纯的友人情谊罢了,燕琛正直坦率,若说当年有所憧憬他也相信燕琛对他只是最单纯的那种少年心思。

    燕琛本也没有更多想法,斐川已是靳嵘的伴侣,如今孩子降生婚期将至,他虽始终觉得斐川出尘俊秀,但也早早放弃那年洛阳没有坚定下来的想法,礼物只是他看着买的,觉得适合斐川他就掏钱买下,并无半分旁的念头。

    斐川归还的利落,他原本还想解释一句自己没有他意,但一迎上斐川那双干净的眸子他就噤了声,斐川总是他印象里的那个单纯安静的小郎中,不染杂尘,安然美好,他无需解释,斐川不会误会他,因为斐川心里永远是这世间最干净的地方。

    燕琛在长安还有事务,他很快就离了万花谷,请柬是斐川亲自送进他手里的,燕琛说不准到时候能不能腾出空来,斐川趁着靳嵘去给儿子换尿布的当口凑去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燕琛面容抽搐一阵忍笑忍得辛苦,只得连连跟斐川拱手保证一定会腾出时间过来。

    第39章

    离婚期还有半月,斐川抱着儿子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到了长安,靳嵘置办下的宅子很合他的心意,三进院落,格局简单,加上厨房柴房在内一共不过十间屋子,院里有山里暗渠引来的水池,也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半院花草。

    青石平砖,寻常飞檐,院子看着素净简朴,是靳嵘平日里一贯的作风,屋里布置的很细致,不说奢华富贵,单是书房里摆在座椅下备着垫脚的小板凳就足以体现靳嵘的用心。

    主屋的床边有矮柜,可以储物也可以放置灯台,其余东西也都是斐川平时吃穿用度的标准,被褥、衣衫、熏香、话本、糖糕零食、凡是之前用过的东西靳嵘全照着先前的标准或者是比以前还好的标准给他一一办妥。

    斐川知道靳嵘有多少家底,曾经那袋沉甸甸的金条怕是早就没了,他几次都想跟靳嵘说不用那幺好的东西,毕竟一有战事他们就要到处奔走,长安的宅子就算买下来也住不了太久,后来还是唐了偷偷开解的他。

    斐川看见了靳嵘打给唐了的白条,蜀中青年笑眯眯的揉上他软乎乎的发顶,斐川早已把唐了当成自己亲哥哥一样的存在,唐了说什幺他都相信,细想一来也确实如此。

    唐了的积蓄一直是个迷,斐川只知道他早年做过杀人收赏银的行当略有家底,但唐了能拿出来的银子却远远不止这个数,借靳嵘那些银两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更何况郑择一向比靳嵘更为节俭抠门,唐了就是花他这些年攒下来的饷银也足够花个大半年,再加上靳嵘要大办婚事,凡是来的宾客应该都不会空着手,到时候光收礼金怕是就足够给靳宸远攒下老婆本。

    靳嵘这些时日都在忙活婚事相关的事情,斐川有自己的小算盘,婚事的大体流程由靳嵘做主,喜服和内室的布置则由他亲自神神秘秘的捣鼓了很久,他身体恢复的很好,闻徵花了不少功夫在他身上,他来长安之前闻徵往他车上塞了一堆配好的药,斐川礼尚往来的把婚事的请柬给他,还贴去他耳边嘀嘀咕咕着让他务必带谢道长来。

    斐川在万花谷的最后几日才见到谢舒,准确来讲他并没有见到这位纯阳道长的真容,斐川只是知道有这幺个人在,那件羽鹤披肩的主人似乎格外不善与人交流。

    他胸ru的炎症消下去之后又闹了几天肚子,下火消炎的药吃多了总会有这样的后患,那天闻徵煮了清粥给他送过来,顺路给他仔细把把脉,他腿软没力气,倚着床边总觉得晕乎乎的难受,靳嵘在外头跟儿子洗着尿布腾不出手,闻徵便摸索着抱了他一会。

    他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斐川病怏怏的也不跟他犯倔,闻徵身上的草药味和鬓角隐约的白发让他异常心安,把过脉之后闻徵又给他加了件衣服,他伸手去穿袖子的时候窗外弹进来两颗栗子,圆滚滚的带着甜香,正中他的脸颊和脑门,还留下两个红印。

    房顶上的唐了听见动静就追了出去,靳嵘挽着袖子扔下一盆尿布也是风风火火的往外追,斐川有些发懵的捡起栗子嗅了嗅,闻徵侧耳细听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但脸上却不知不觉的带了些温柔的笑意。

    这便是谢舒干得事情,靳嵘和唐了两个武艺顶尖的人硬是没追上他,直至那天晚上靳嵘起夜听见闻徵房里有动静,他难得八卦的侧耳细听,房中缱绻缠绵的动静他再熟悉不过,靳嵘在斐川的事情上永远不是个大度的人,他当即捡了两颗石子丢进屋里报复回去,至于险些提剑冲出来的谢舒是怎幺被闻徵挽留住的,靳嵘就不太清楚了。

    按风俗习惯来讲,婚期之前新人应当互相回避一日,三进三出的院落,斐川抱着儿子待在主卧里和唐了一起啃栗子,靳嵘蹲在院外抓心挠肝的看着郑择指派人手做最后的布置,红绸绕过每一道漆柱缠上每一处飞檐,廊下挂着ji,ng巧的彩灯,红毯席地覆遍青砖,就连水池里也放了几十条正红色的锦鲤进去。

    郑择做事一向严谨,他千里迢迢奔波而来,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歇上就挽着袖子开始帮靳嵘做最后的收尾,他一来唐了就得了闲,傍午去街市上买了二斤栗子回来炒香,拿个小簸箕一兜就去了斐川屋里。

    闻羽和尹遒也已经到了,都不用斐川安置,闻羽自己选了个最靠后门的房间,以防闻徵那个暴脾气真发作起来,尹遒还能有个逃命的机会,他们和郑择一道见了还在睡觉的靳宸远,三个大男人站在摇篮边上连个气都不敢喘,斐川披着外衫笑吟吟的冲他们一眨眼再一摊手,要红包的行径十分明目张胆。

    闻羽和尹遒给了一兜子小金锭,清一色明晃晃的赤金,斐川活脱一个小财迷模样颠了颠兜子。

    蓬蓬在院里窜来窜去的野着玩,闻羽眯着眼睛撩起袖子去捏了捏他的腮帮子,斐川把兜子放去枕边又把床里的小狐狸捞出来塞进他怀里,俨然是趁着蓬蓬还没回来就先一手钱一手货的卖了他儿子。

    郑择给的也不少,十根金条外加三包给小孩子的衣服和玩具,他始终在介怀自己当年间接害死了斐川的孩子,靳宸远小脸红扑扑的蹬了蹬腿,尹遒都颇为好奇的伸手去碰了碰孩子rou乎乎的脚丫,然而郑择始终都没有离摇篮太近。

    幼狐卖身的钱加上郑择给的金条,斐川在他们走后把这些东西全都塞进了唐了怀里打算替靳嵘顶债,唐了只能哭笑不得的扔下手里的糖栗子摸出怀里的白条撕掉,斐川急急忙忙的拦他,唐了挪给靳嵘的钱不止这些,他只是想先还上一点。

    唐了眯起黑亮澄明眸子屈指弹了斐川的脑门,斐川生过孩子之后被补得胖了一些,食指弹下去的手感刚刚好,他因而顿了片刻又擦净双手开始捧着斐川的面颊一顿揉搓,他早已将靳嵘和斐川视作自己为数不多的至亲之人,别说只是点钱财,就是要他一只手半条命他也能毫不犹豫的允出去。

    闻徵傍晚到了长安,靳嵘派人去接他也不愿过来住,大抵是已经知道闻羽带了相好的来观礼,闻徵虽已放下执念却还是存着些许别扭,谢舒就更不用提,若非闻徵一定要来,他可能就直接把请柬烧了。

    燕琛到得最晚,月上中天的时候他才叩响了院门,靳嵘憋闷一日没见着斐川,一开门发现是他便当机立断关门落锁,燕琛只得风尘仆仆的从后院翻墙径直去了主屋,斐川正和唐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着明天的事情,燕琛一来靳宸远就在摇篮里翻来覆去的闹腾出动静,唐了见他脱了沾灰的外衣又在外头洗过了手和脸,也就放心大胆的直接把牛ru往他手里一放让他掂量着喂。

    靳嵘本不是个迷信的人,再加上他是外族出身,中原的风俗讲究他其实都不在意,然而事关斐川,他想着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尽量办得尽善尽美,婚期是他请长安这边很有名的一个风水先生算得,大大小小的习俗说法他也是一个一个仔细记下的。

    别的都还好说,唯独这个不能见面的习惯让他浑身难受,靳嵘趴在墙头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内院主屋的门窗紧闭,依稀能看见燕琛抱着他儿子的剪影,还有唐了和斐川凑在一起的身形。主屋的烛火亮了大半个晚上,斐川后半夜才熄了灯盏抱着儿子去休息,燕琛跟唐了一先一后从屋里出来,靳嵘勉强算得上敏捷的往墙后一缩隐去身形,待他们走了他就又趴了回去,靳嵘在墙上待了一整夜,他看向斐川和他儿子住着的那间屋子,看向喜气洋洋三进三出的院落,看向天边的隐隐露出的晨曦。

    他朝着自己家乡的方向试图看到目力不能及的远方,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和部族,想起那些已经十分模糊的记忆,他已经年近不惑了,同他差不多年纪的大都早已儿女双全,靳嵘深吸了一口气,吸了满腹露水和草木的清香。

    黎明前的长安分外宁静,靳嵘至今都恍若大梦一场,他和斐川兜兜转转终于走到了这一天,这是他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喜日子,至此以后他会与斐川命数纠缠生死相伴,他们之间其实早就不差名分这种东西,放眼恶人谷顺带着浩气盟和整片江湖,没几个人不知道他靳嵘捧在心尖上的是一个万花的小先生。

    乌骓身前挂了个唐了亲手扎的红花,斐川红衣胜火乌发如漆,昔年孱弱胆怯的少年人早就不见踪影,马鞍流苏衣衫绣金,瘦削清俊的新郎官怕是要比别人家的新娘子还要俊俏漂亮。

    战马威风凛凛,青年人眉眼如画,斐川骑着乌骓自街口迎了送亲的队伍,郑择和一早上才赶回来的杨煜亲自扛着轿子送自己的顶头上司风光出嫁,面上说着算是同袍情谊,实则是怕靳嵘这种分量累坏了轿夫还要赔进去银子。

    唐了换了身便服在宅子门口接应,斐川眼尾染笑,喜服上金纹被阳光晃得流金溢彩,他利落干脆的滚鞍下马,接来郑择递上的长弓和羽箭,喜轿四平八稳的落在他眼前,里头坐着被颠得七荤八素的靳嵘。

    斐川十指修长,瘦白的手腕绷起并不突兀的青筋,他像是故意要卖弄这些年学来的本事一样,少年人的稚气和顽劣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撤步数尺偏头搭箭,三根羽箭夹于指箭,弓是靳嵘惯用的那柄硬弓,古朴的乌木已被磨出光亮。

    斐川瞄也不瞄,拉至半满便潇洒松弦,弓弦脆响,三箭齐发,一箭天赐良缘,两箭地成一双,三箭乾坤将定,斐川明眸皓腕意气风发,俊秀出挑的眉眼间不见半分y柔文弱,满是说不尽的风采,羽箭破空,根根直中轿子中间垂下的红绣球,分毫不差。

    轿帘被羽箭带得晃动不停,斐川将弓往杨煜手里一抛,离喜轿的那十尺距离可能是他这辈子走得最英武神气的一段路,斐川单手撩开轿帘去接自己的新娘子下轿,凡是心知肚明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愿错过靳嵘此刻的样子,围观百姓路人则大都倒抽一口凉气。

    斐川神情自若的牵过靳嵘的手,足足高出他一截的新娘子大大咧咧的从轿上下来,蹩脚的大号女装罗裙和那顶盖头根本挡不住靳嵘的气势,盖头遮不住的脖颈赫然显露着突兀的喉结,有风吹过斐川的发梢和衣衫,靳嵘面上的盖头也被吹起一些,斐川清俊干净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小郎君,靳嵘五大三粗嘴上的唇脂还抹花了,硬要说像什幺,大概只能是像画里那种刚吃过小孩的妖怪了。

    围观的路人转瞬便散了个干净,唐了忍笑让边上人该干什幺干什幺,郑择去点了鞭炮,燕琛和闻羽一人一盆五谷瞄着靳嵘的脑袋就开始扔,斐川扣着靳嵘的指节拉他进门拜堂,院里有许多他相熟的人,这些人都曾是靳嵘的同袍兄弟,后来也都成了他的友人。

    斐川和靳嵘肩并肩的拜过第一拜,衣袖之中两个人的手都在隐隐发抖,第二拜的高堂位置上只有闻徵一人,目盲的万花医者很难想象出这场婚事到底是什幺样子,但他知道斐川很开心 ,这对他而言也就足够了。

    靳嵘撩起裙摆恭恭敬敬的跪下,闻徵与他年岁相仿,论起江湖地位更是远不及他,可他还是规规矩矩的陪着斐川叩出了声响,因为这是养育了斐川的人,是斐川的半个父亲。

    唐了充当了整场婚事的司仪,他拉长音调喊出第三拜,斐川握上靳嵘的双手同他面对面的拜下去,青年的乌发和男人盖头的流苏交织到一起,起身时斐川本想抬手替靳嵘挡住那张涂了脂粉的脸,靳嵘却大大方方的袒露出来,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会因此一落千丈。

    靳嵘压根不在意这点所谓的面子,他涂脂抹粉穿了女子罗裙是为了斐川拜堂成亲的,若是付出这点代价就能和斐川明媒正娶结为夫妻,他笃定不单是燕琛一个,就是他麾下的将兵里也大有愿意的人在。

    礼成之后新娘该入洞房,靳嵘顶着一张差点画出花的脸和唐了一起去应酬宾客,斐川才是得空回屋歇着的那一个,杨煜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头去看靳宸远,闻徵慢条细理的挽起袖子让谢舒扶他去找闻羽,尹遒抱着个酒坛连灌靳嵘的功夫都没有,只得老老实实的跟在闻羽身边应对这个昔日情敌如今舅哥。

    燕琛饮过一盏酒便走了,他还有要事在身,斐川邀他来看这场婚事,也断了他心里最后一点若隐若现的念想,他还是觉得斐川很好,也依旧想像靳嵘一样能有那幺美满的家庭,但也只是单单纯纯的祝福和羡慕了。

    燕琛在院里热热闹闹的时候抽身离开,长安的街市熙熙攘攘,他穿过人流车马往城门外走,城郊的山里应当会有一个等着他的人。

    婚宴闹到傍晚,郑择不破酒戒理由充分,唐了在厨房忙活给斐川开小灶俨然置身事外,也就亏得杨煜和尹遒还算够义气,舍命挡酒才保得靳嵘能自己迈开两条腿走回内院,靳嵘脸上的脂粉早就被酒水洗没了,只有眼睛那还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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