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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飞扬+载浮沉+载驱驰 第30节

作者:几多次枉痴心 字数:18826 更新:2022-01-09 10:52:56

    夏夜的风刮进牢区走廊,毫无暖意。展昭站在一排枪口的准星交叠中心,胸腔冰冷。南京说的每一个字,杀伤力都等同于一颗子弹,展昭甚至能听到气流穿心而过的声音。

    南京嘴边爬上冷酷的笑容,看着陷入重围的优秀上校特工。强烈的灯光把这个年轻人苍白脸庞上的神情照得纤毫毕现,能够看出他内心剧震之下,骨格支撑着刚强。

    展昭握紧的指节渗出血来,声音仍不失平静“他在哪里。”

    南京伸手,手下捧过一把剑,皓白云纹缠护,通身的傲世不羁。

    画影。

    展昭瞳孔陡然收紧,敛住濒临爆发的血色。他知道将要听到什么,却完全不知道怎样承受。

    南京不给他喘息的空隙,毫不留情地开口

    “他的剑,如今算是遗物。我特地从国库里取来,给你留个纪念。”他摆手示意。

    黑衣手下捧着剑,向展昭一步步走过来。南京盯着展昭,他确信这个年轻人已近崩溃。

    御猫这样的特工可以用卓越来形容,杀了实在太浪费。打碎他内心的执念,然后为己所用,是最划算的办法。

    展昭看着渐渐接近的特工,白玉堂的剑静静躺在他手里,物是人非。

    南京的声音响起,极远又极近“你和赵珏一起去清剿劫持原洛阳的同时,白玉堂在郊外执行了死刑。”

    画影越来越近,展昭心脏被死刑两个字毒辣地攥住,越勒越紧。

    南京“明天上午十点上闹市口刑场的是船上抓的日本活口,现在已经被毁容割喉。白锦堂来劫,便拿他一个通敌卖国”

    展昭军服袖扣微颤,绷紧的肌rou扯得伤口生疼。他站着,心脏在窒息中挣扎,想要透口气,但是头上脚下都是冰冷的强烈灯光,整个人溺在冰海。

    赵珏铁板一样的表情越来越僵冷,他以为明凤华死后自己的心变成无情无欲的石头,但现在他发现石头还能被碾成齑粉。只要存在,就无处可逃。

    画影递到展昭面前。展昭视线忽然一阵模糊,努力想要看清,画影灿白的剑鞘上竟然笼着淡淡血红。

    头痛,欲裂。

    “拿上白玉堂的遗物,忘了这段不该有的过往,为党国立功罢。”南京语重心长,“少不更事时,谁也会做些冲动的梦,醒了还是要继续奔前程。难道梦醒了反倒受不了你对党国的忠心,我仍然确信不移,所以我才假造登记本,希望你察觉之后能够知难而退。但你仍然一意孤行,不知悔改,无疑中情毒颇深。祛了这毒,你才能成为我最得力的膀臂。”

    南京的语气温和而诱惑,他在展昭眼前铺开一个茫茫世界,什么都有,除了人心。

    南京“展昭,如今白玉堂已死,只要你迷途知返,今夜的一切,我都可以当作不曾发生”

    展昭接过画影。很重,坠着手掌。古雅却没有丝毫暮气,剑同人一样朗利峻拔。

    他看到白玉堂在剑上向他笑“上古神兵,护国利器,应当出世镇河山。你和我,这一生,是不是可以算上是续前缘。”

    他听到白玉堂的声音和心跳共鸣“我对你从来没有不放心我的心,就放在你这里。”

    展昭狠狠握紧了画影,沉,真沉,一颗心这么沉

    南京指指地面“跪下。”

    展昭握着画影,眼瞳黑得深不见底。

    跪下。和骄傲的画影一起跪下。剖出心去,做一架冷血的机器,从此只听命令,再无是非。

    跪下。

    他很清楚南京在摧毁他,连着他心里关于白玉堂的一切,但他听不到内心对这种情形的回声,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空茫。

    赵珏站在南京身后,死咬着满嘴血腥味的沉默。临来时南京签给他的调令在贴胸的衣袋里,枪管一样冷。明天剿了劫法场的白家后,他就要奉命去福建剿共。

    安内安内,在日寇步步进逼的时候,掉转枪口去安内。

    安内,就是这样安从展昭身上开始安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赵珏不知道,不能想,不忍看。

    他低下头。

    南京雪亮的眼睛映出走廊中的景象双手捧剑的上校特工展昭,脸上没有了血色,缓缓地跪下去,,动作不像受大脑控制,而像周身骨骼一点一点坍塌。

    灯光越亮的地方影子越黑,展昭低头下跪的身影黑得比巨阙剑鞘犹甚。

    南京向左右示意,黑衣手下们拿着绳索和棍木奉趋过去。展昭毕竟是危险人物,南京从不完全相信任何人。

    来送剑的黑衣人也不敢轻易动手,等同僚们走到可以援手的范围内,他抬手向展昭后颈劈去。

    他突然听到一声错裂骨响,不是用耳朵听,疼痛的声音顺着骨头直接传进大脑,整个手臂失去控制,可是他甚至没有看到展昭什么时候出的手。

    拿着棍木奉绳索的特工一拥而上。展昭起身,雪亮灯光下瞳仁愈加沉黑,把无可言说的孤独滤进心底。他宁愿围困自己的是敌人,至少出手可以无所顾忌。

    第一轮来抓他的手被画影格开,更多的攻击来临,却都难以近身。展昭虽不还手,但没人能把他制住,甩脱来擒的七手八脚,他利用的不是杀招,而是闪避的角度。

    走廊没有多大空间,这样一团混战让南京身边拿枪的众人面面相觑,开枪一定会导致误伤,白白举着枪又觉尴尬。然而南京没让放下枪,他们只得继续端着手臂,绷住脸上的无奈。

    南京铁青着脸退出去,赵珏护在南京身边,眼看着走廊外门落了锁,把一切锁在里面。

    南京站在院子中央,仰头看一眼薄云间的残月,从怀里掏出金质怀表,弹开盖子看时间。

    其实没有必要自己看表,他只要使个眼色,立刻会有人满足他的任何要求。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时间,只是习惯了摸那块从不离身的表,表盖里刻着原主人的名字日向松平。

    秒针铮铮微响,像是日向松平的声音,穿过岁月,依然柔和坚定

    戴君,我们的xi,ng命许给天下苍生,日本和中国都一样。我期望大和与华夏世代修好,永不为敌。

    戴君,华章在世上唯一一缕血脉,我交给你。

    戴君,光复会未竞的志愿,这个孩子会继承下来,并且坚强地接替我们走下去。

    戴君,看着我的眼睛,好好道声珍重每次分别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虽然我相信能够后会有期。

    走廊里的打斗还在继续,没有人开枪,因为没接到允许开枪的命令。棍木奉撞击rou体的闷响隔着铁门仍然听得真切,双拳难敌四手,加上身上有伤,再武艺高强的人也一定会被驯服。

    南京握着怀表,闭上眼睛。

    松平,你的养子和你一样天真。他已经屡次挑战我的底线。如果他不能为国所用,我真的会杀了他我的耐心快要用尽。

    松平,把他交给我,如果你还在世,是不是会后悔。

    松平我其实不想让他接替我们死。我希望他能够安静地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活下去。

    但是,晚了。

    从你把他交给我那天起,看到他那双不符合年龄的黑色眼睛,我就知道,晚了。

    南京把最后一丝近于悲悯的眼神合进表盖,就像关上一扇再不想打开的门。

    搏击声渐渐小了,南京示意赵珏去开门。

    赵珏要过钥匙走上门阶,还没来得及cha进锁孔,走廊房顶上的天窗突然碎裂,黑色长影一闪而出,沿着房脊扑下,直奔院角的装甲押解车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赵珏反应最快,掏枪开火。他要在南京下令狙杀前先s,he倒展昭,这样也许还能给展昭留条xi,ng命。

    回应他的是斩钉截铁的对s,he,展昭在对s,he过程中就地滚倒,消失在押解车后。连成一片的s,he击声里,押解车轰然起动。

    展昭把油门踩到极限,黑眸里烈焰飞腾

    公理与时务混淆,是非颠倒。我早已交出xi,ng命与自由,但不是为换这样的天下

    押解车迎着在车体上迸出火星的密集弹雨,向大门直撞过去。

    除了南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而沉重的铁门,却在此时缓缓向内打开。

    两个黑沉沉的炮口,从外面封住了大门。

    轰轰两声炮响,押解车车轴传动装置被实心铁弹击得粉碎,全速前进的车身翻滚着砸在路旁。展昭觉得天地剧转成泛着白光的昏黑,整个世界在耳鼓上撞出啸叫的尖声。

    数十个枪口围指倾翻的驾驶室,冲在最前面的是赵珏。

    南京连脚也没有移动一下。

    赵珏喝道“展昭立刻交枪投降”

    身后传来南京的声音,和站姿一样直板,没有任何波动改变

    “放下枪。这是演习。”

    攻击行为全部停止,特工们在同一时间收枪回到原位,形成沉默的黑色屏障。没人提出任何质疑,仿佛真的只是演习。

    训练营的演习,也是真刀真枪地拿命堆出来的。他们都已习惯。

    南京向前走了一步,面对着人墙

    “全是庸才这次演习暴露出你们的防御形同虚设难道要我每天调两门炮来守监狱门这么多人拿不住一个展昭,证明他可以取代你们所有人”他略略偏头,向门口叫道“西安”

    戎装的西安从门外走进来,带着火药味的手去拉驾驶室门。车门变形,根本拉不开。他拔出手枪,套上消音器,连发几枪,打掉车门。

    探照灯顿时集中照到驾驶室一点。

    展昭倒在方向盘上,额前流着血。狱警制服早已在走廊搏斗中撕裂。西安一眼看出展昭浑身是伤,只是里面的黑色战斗服遮盖了血色。画影拦在他身前,在最关键的时刻护住了胸腹要害。

    西安毁坏车门时的震动刺醒展昭的意识,他昏眩地伸手摸索,紧紧握住胸前的画影。

    西安用后背挡住其他人的目光,拧住展昭的手,想要缴下他的剑。手上传来的抗拒让他以为需要把对方手指掰断,但西安擒拿和施刑都极为老辣,要对付一个半昏迷的人还是太容易。

    他很快把缴械的展昭从车里拖出来,叫过两个手下,架到南京面前,自己提着画影站在后面。

    南京居然看着展昭笑了笑。

    展昭眼睫簌动,显然还有知觉。但是南京并不打算对他开口说话,击损装甲车的巨声足以令车里的人暂时失聪。

    南京叫过西安“让他抬头。”

    西安抓起展昭前额的头发,让南京能看到他的脸。

    血顺着展昭眉宇流下,滴落到黑衣胸前。他终于攒够气力,聚拢目光看着南京。

    南京手语“你做得不错。监狱的防范措施果然不够完善。”

    赵珏目光越过南京的背影,看着展昭被迫抬起的脸。

    展昭眼里仍然是空茫的黑,没有伤痛,没有激动,没有愤怒。短短几分钟,朝阳的热烈凝固成暮霭的苍凉。

    南京没有杀他。

    南京再次用无人敢直视的权威,直白地解释了发生的一切。

    他仍然是南京器重的部下,他的一切努力与反抗,都被冠以“演习”的名头。这是南京给他的台阶,更是对他毫不留情的嘲讽。

    “还有个任务给你。”南京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展昭的眼睛,这才是他觉得满意的、特工应该有的眼神。

    他继续手语“检查完这里的安保,你和我一起去检查枪决白玉堂的刑场。”他转向西安,“给他换衣服,送到我车上。”

    西安点头,顺手把画影交给赵珏。

    展昭很快换了一身新军装,被带上车来,坐在南京身边。南京不悦地看了一眼展昭头上的绷带,西安立刻把展昭的军帽递上车,还有从他身上搜走的勃朗宁。

    展昭接过来,在南京的目光里戴上,戴正。

    帽圈重重压在伤口上,绷带很快变得热而且shi。南京善于不动声色地惩罚人,直到被惩罚的对象完全屈服。

    赵珏把南京的车开出监狱后门,西安领人在后面的车上跟随。

    展昭耳道里仍然回荡着尖利的鸣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窗外掠过的树影,远处的点点灯光,都和他没有关系。他被隔在自己的空间里,身外都是没有声音没有质地的影像。

    在灵岩阁外的雪地上,他也有过这种感觉。明明什么都能看到,但就像是假的,动不了,碰不着。

    白玉堂的声音突然在脑海深处响起展昭,我是白玉堂啊

    展昭胸腔骤然被这声线抽紧到不能呼吸,他合拢眼睫,把注意力集中到辣辣的伤痛上,强迫自己冷静承受逼到眼前的现实。

    郊野越行越偏僻,野树掩着小径,里面是秘密处决犯人的刑场。在这里被杀的人没有姓名,不留尸骨,和失踪无异。

    赵珏熟门熟路地停车,看看身边西安塞给他的画影,一时不知道把它放在哪里,只好像佩中正剑那样挂在腰间。

    他下车,押上展昭,跟在南京身后进了树林。西安带人拉出一道在南京周围移动的警戒线。

    茂密枝叶挡住微弱月光,脚下的小路只是一条灰暗的白影,通往树林深处的空地。

    南京在空地边上停下,示意赵珏给展昭一把手电,让他去看。

    风声穿过树林,呜咽作响。

    空地上人血浇灌的野草特别稠密,处处弥漫着戾气怨气养出来的蓬勃。

    草丛被践踏出一条纷披的通路,展昭沿路照过去,草叶上沾着血迹,从淅淅沥沥,到成片成摊。

    空地中间,野草压成模糊的人形,血浸着草根,触目惊心。

    如果人是用眼睛呼吸,展昭已经窒息。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五脏六腑被狠狠掐住,不过血,不透气。

    手电掉进草丛,展昭跪在血泊里,手死死抓住泥土和草根,像在撕裂自己的心肝,从里面倾出活着的白玉堂。

    白玉堂

    以为会为国土马革裹尸,你却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我们拿xi,ng命换来的,是棋到终局鸟尽弓藏的无力与无奈

    背荫河地下,我曾经亲口对你说,踏遍万里江山,只有一个白玉堂。

    如果那时同葬洞x,ue,是不是就没有如今的死别y差阳错,许过的朝暮,还是我欠你误你。

    南京看着草地中央地上的一点手电光,迈步要过去。赵珏要拦阻,刚出一声,被南京抬手止住。

    南京踩过草上的血迹,站到展昭身后

    “看过了。回去罢。他的尸体当场解剖,然后装袋火化。你要骨灰的话,我可以让他们留一把,送回瞻园。”

    展昭跪在原处,穿透颅腔的啸声弱下去,风把南京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吹进来,飕飕生疼。

    天上的残月照不透林莽,黑夜的重量沉淀下来,碾压着血泊上的孤单身影。

    南京看着展昭,眼神突然变了。他极快地向某个方向张望一眼,然后换成另一个方向。

    从任何方向来看林中都黑暗无光,黑暗一度是让南京最为安全的颜色,因为那是他的来处。

    然而此时的黑暗里,多了一些陌生的危险气息。

    南京后退,扑倒,掏枪。

    展昭从地上掠起,向南京扑上来,在空中拔枪持s,he。

    树林外闪出的黑影倒下,同时倒下的还有西安警戒线上的两个特工。

    展昭抱住南京向旁翻滚,全然不顾南京对准他的枪口。来自外围的子弹s,he进头旁的泥土,碎草飞jian。

    南京收回顶着展昭胸膛的手枪,眼中迸出些许惊讶。

    “上车”展昭嗓音充血,推开南京,再次举枪,树林边黑影倒地。

    西安在树后低喝“日本人”

    赵珏眼里冒火,今夜发生的事多到令他濒临失控。他以为自己清除了潜入城中的日本人,但甩到脸上的事实告诉他,日本人只是拿明凤华虚晃一枪,他们计划中更重要的部分是行刺南京。

    对s,he,枪焰,碎枝,血泥,一言不发的厮杀,真正的仇恨。

    对方是忍者的y狠打法,诡谲多变,处处杀招,西安拉起的警戒线被剥得越来越薄,威胁越来越近。

    赵珏在装弹空隙突然听到风响,他向后仰倒,抬枪向上方直s,he,树上掉下一具矮小的日本尸体。

    就在他s,he击时,一个黑影从他身边窜过,直奔正在接近座车的南京。

    赵珏起身瞄准,连发两枪都被对方躲过。南京在对s,he中腿部受伤倒地,黑影扑来补枪时身体突然僵直,展昭最后一颗子弹击穿他的太阳x,ue。

    赵珏穿过血染的野草,把画影按进展昭手里。

    西安在快速把人集合到南京周围,保护南京上车。然而带来的人十去五六,树上,路旁,重重黑暗里的袭击还在此起彼伏。

    日本人在密林里如鱼得水,但他们靠近道路会心虚得多。

    车停在路旁,上车就安全了一半。

    车很近,路很远。

    来自不同方向的追击截杀随着西安人力的集合逐渐收束勒紧。西安和赵珏在两侧保护,展昭架着南京边打边撤。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离车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那辆车忽然震动了一下。

    展昭立刻把南京扑倒在树后。

    车轰然爆响,火热气浪沿着地面袭来,灼得人睁不开眼。同热浪一起袭来的还有枪击。

    几个人眼中的火焰顿时结冰。敢动手炸车,这种自杀式的做法摆明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迎面杀出树林成为幻想,身后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血腥。

    爆炸和枪战很快会惊动守军,在援兵赶到之前,唯一能做的是拖延时间。

    赵珏只剩下枪里的子弹。展昭的勃朗宁子弹告罄,手里唯一的武器是画影。

    西安还有两个弹匣。他把其中一个递给南京,自己压上最后一个,眼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手语“我和赵珏去引开日本人。”

    袭击者也停止浪费子弹,短暂的平静里只能听到汽车残骸燃烧的爆裂声。停火比枪击更加不祥,这标志着对方的包围即将合拢。

    赵珏和西安交换眼神,同时把目光投向展昭。西安是询问,赵珏是不放心。被蓄意折磨到心力交瘁的展昭,现在应该躺在医院里,而不是站在战场上。

    林中夜色浓重,他们只能看到展昭坚定利落的手语“开始突围。”

    重重杀机之中埋藏着缕缕生机,生机与杀机之间绾系着命运。

    赵珏和西安各带两三个人,向不同方向佯攻。枪声响起,对方显然在用s,he击试探虚实,然后逐渐被吸引偏离。

    展昭垂眼静听,判断枪声方向,握住西安手臂,带他向斜后方匍匐潜行,渐渐退到战圈边缘。

    水声潺潺,不远处是河岸,湍急河水阻住退路。展昭熟悉这条河,以他现在的体力,带着腿部受伤的南京,游过去根本是梦想。

    一块山石后窜出几条黑影,直向他们扑来。展昭一剑放倒距离最近的一个,另外几人吃惊略停,很快确定这里只有两个人,于是各亮利刃围在四周,像几匹伺机进攻的狼。

    南京喘息,腿上的枪伤血流如注,知道遇见了打尽子弹后从前面撤下来潜藏在外围的暗哨。自己虽然还有子弹,但只要一开枪,就会暴露现在的位置,引来更多敌人。

    赵珏和西安生死未卜,他身边只有一个展昭。

    展昭看了南京一眼,挡在他身前。

    目光相对的瞬间,南京看清了展昭的眼睛。

    那双眼瞳是来自黑夜最深处的颜色,经过人间苦难层层碾压研磨之后,变得比钻石还要坚硬清澈,照彻人心。前程,派系,利益,甚至死亡,都无法让他改变。他是一把护国剑,在他的烁烁寒锋上,南京照出了自己的无奈。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展昭沉声,“你不是为自己活,我也不是为你死。”

    几个日本杀手飞快交换一下信号,从几个方向欺身进来,却被凌厉飘忽的画影封住。

    展昭再也没有回头,画影握在掌中,剑势挥洒,像隔着时空携起白玉堂的手。夜风里穿掠着展昭搏命的身影静水流深的沉默,看淡生死的镇定,挺拔的军装下面隐藏着伤痕。

    日本杀手很快弄清展昭是个惹不得的高手,但展昭的致命弱点是要护住身后的南京,这让原本能够一击致命的杀招变得掣肘。展昭身上带着不止一处伤,对方在等他体力耗尽。

    树林另一边的枪声很快稀落下来。这意味着援兵未到,而南京带来的人近于全军覆没。

    围攻展昭的还剩三个人。

    展昭胸口发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一涌一涌。两把倭刀先后交叉劈来,格开一把,另一把方向突然改变削向颈侧,展昭向后疾闪,第一把刀毒蛇缠脚一样跟上来,第三个人正利用展昭撤开的空间扑向南京。

    展昭腾身拦去,把扑向南京的黑影一剑扫倒,飞出剑鞘击退另一人。剩下的一个持着倭刀,退了半步,死盯着展昭。

    他清楚地看见刚才同伴的刀光从展昭使剑的右臂上挥过,难道没有砍中

    展昭持剑向风,鲜血从袖口里落下,从点点滴滴到汩汩泉涌。

    杀手盯着展昭微微颤抖的剑尖,知道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他仍然不敢贸然进攻。展昭是太可怕的对手,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他没有把握能接得住。

    对峙。

    以秒计数的时间顺着鲜血滴滴答答流到脚下,展昭眼前阵阵模糊,脚下仍然生根一样稳。

    玉堂,你的血渗进土里,这片土地让我们活在一起,死在一起我爱,没法不爱如同爱你。

    树丛里传来窸窣声,又有两个黑色身影探出头。

    杀手眼睛顿时亮了,向同伙做个围攻的手势,自己双手握刀,径直向展昭冲来。

    剑气斩开夜风,枪声轰然炸响,鲜血迷住视野,杀手身体陡然静止,而后萎顿栽倒。

    展昭肩膀一倾,画影拄地。血顺着剑身缕缕流淌,沃入泥土。

    他咬着牙,借助画影剑身的弹xi,ng站起来。急速失血让他浑身发冷,但真正的寒意来自他听到的枪声。

    刚刚连发的两枪,都是冲着他身后的南京。

    他想挺直身体,伤痛和晕眩让他踉跄了一下,险险摔倒。当他看清周围的情形时,他甚至没有力气吃惊。

    南京拉开了手枪保险,却还没来及击发。两个黑衣人躺倒在地,头上枪洞赫然。

    河岸边,几个ji,ng壮人影翻上来,直奔展昭和南京。

    像是在和他们呼应,树林另一边也响起枪声。

    援军到了

    南京挪挪身体,扶着树站起来,眼里放出光芒。

    而这几个人并没有向南京敬礼,只是迅速在周围形成保护圈,为首者向南京略一抱拳

    “金华白锦堂来拜”

    南京眼神立刻凝止,握紧打开保险的枪。

    展昭站在原地,骤然降临的巨大悲喜绞结在胸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锦堂扫到南京的动作,突然掣枪。离他最近的人和他同时出手,两枪不分先后打出去,远处正在逃离的两个黑影栽下河滩。

    熟悉的柯尔特左轮,熟悉的出枪动作,印在展昭眼膜上,蓦地激起通身血涌。透过滚烫而模糊的视野,那人收枪转身,一步迈到面前。

    展昭想说话,但声音哽在喉间。对方如晶如钻的眸子定定望着通身浴血的展昭,明明想给出一个轻松笑容,却抑止不住满眼失而复得的狂喜薄光。

    片刻之后,他伸出手臂,把展昭拥进自己散发硝烟味道的怀抱。

    “猫儿。”他用力抱着展昭,“我来晚了”

    他吃惊地发觉展昭的身体在向下沉,几乎到了抱持不住的程度。他只好尝试着放松力度,直到完全放开手。

    展昭握着画影,跪在他面前。

    这一个动作包含了太深重的含义,让他心里疼得发紧。他赶快跟着跪下,想要扶起展昭,却发现展昭已经失去知觉,而自己满手是血。

    他撕下衣襟勒住展昭手臂,从他手中拿开画影递给手下。旁边的两个保镖见状要来帮忙抬展昭,被他用锋利的眼神一横,立刻知趣退后。

    白玉堂抱起展昭,手臂上铁丝绞出的伤口一阵疼痛。然而他非但没有收力,反而抱得更紧。这是充满喜悦,踏踏实实的疼痛他总算抢回了猫儿。

    白锦堂一直派人盯着江东门监狱,白玉堂刚被带进刑场,他就动手行劫。特工总部组织人力进山搜捕时,白寿正带人远兜近转,想回瞻园带走展昭。只是完全不想牵连白家的猫儿带着望华堂的人跑去劫狱,让白寿扑了个空。幸好白寿做事老辣,很快弄清展昭去向,发报给山里的白锦堂。

    这样一来,白锦堂最头疼的事,就不是怎样保护白玉堂的安全,而是怎样把白玉堂安抚住,不让他背着一身伤拎枪冲回去找他的猫儿。

    白玉堂药劲已过,皮rou伤根本不放在眼里,兀自暴跳如雷,就差没拿枪指着白锦堂,以致白锦堂十分后悔帮他砸开镣铐。叱咤风云的白锦堂终归不舍得把二弟一拳轰倒,只得把他也带上,绕过搜捕线,回来找展昭。

    远远听见枪声,白玉堂箭一样向前冲,白锦堂既担心展昭又担心二弟,落到行动上,倒像是哥俩在赛跑。只苦了一众跟随的保镖,拔足玩命狂奔都几乎要被落下,心想少主就是少主,能文能武的,连跑都要快得多。

    现在白锦堂终于松口气,二弟有了猫,就暂时不用c,ao心了。

    南京警惕地盯着一脸恬淡从容的白锦堂。关外风霜让白锦堂英俊的脸庞线条更加刚毅锋利,眸光灼灼,深不可测。

    白锦堂向南京一笑“阁下尽管放心,国难当前,阋墙无益,白某此来金陵,唯一目的是带走我白家的人。”他指指白玉堂怀里的展昭,“阁下可舍得”

    绝不是询问,倒是十足的威胁。

    南京苦笑“他是故人之子,我视如己出,为了党国我都愿舍我连自己也能舍了去,还有什么舍不得给你倒是好事。但我现在不能死,我死,时局必乱。”

    白锦堂拱手“白家与阁下政见相左,却并无私恨,至此,江湖不见。”

    南京紧闭着嘴,脸上线条犹如石刻。

    他以为能掌控南京地下一切,却不料日本人把触手伸到他心口;他以为处死白玉堂能够彻底驯服展昭,却不料胆大妄为的白锦堂带人先劫了秘密法场;他以为派足够人力进山追捕,白家已近穷途末路,却不料白锦堂敢只带几个亲随就杀回马枪

    螳螂层层,黄雀层层,千万计较,算不过天机。

    天机就在人心里。

    眼看着白锦堂一行人消失在沿河树林里,赵珏才匆匆领着援兵赶到。

    南京的眼神像是摔到赵珏脸上的耳光“立刻去抓捕白锦堂”

    赵珏的眼睛在说,那还要不要清查潜藏的日本人

    南京已经恼怒到接近失态,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手下连忙过来扶住。

    赵珏肩上枪伤流着血,脚定在原地,戳成一尊金刚,没有心没有灵魂,只有茫茫寂寞和一呼百应的法力无边。

    赤裸上身的西安站在队里,胸肋裹着绷带。见赵珏不动,他连忙忠实地履行机要秘书的职责,重复南京的命令“立刻去抓捕白锦堂”然后补充,“还有展昭和白玉堂”

    赵珏的空洞眼神突然被新的复杂神情填满,他挥枪一指,带人漫进黑魆魆的树林。

    西安低头看看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巨阙,他从爆炸的车附近找到了它。

    将来有机会再还给你。

    展昭。

    然而他的动作越是猛烈,展昭就越是沉默。

    白玉堂停下。

    他发现完全错了。

    叫嚣着的欲望被充满胸腔的爱惜压了下去。是不是自己太粗暴,以致于展昭真的拿这事当成了熬刑

    白玉堂低头,拭去展昭满脸的汗水。展昭仍然闭着眼睛,隔绝外界的眼帘是他对自己内心的最后一层保护。他还无法适应把内心完全敞开对生命的依恋、对幸福的期待,和被规则纪律束缚得无望的爱意。他眼前仍然晃动着刑场上的鲜血,他对白玉堂爱得有多深,负罪就有多深。

    “猫儿,看着我。”他听见白玉堂胸腔共鸣。

    他微抖了一下。

    “看着我。”威胁地顶动。

    展昭一个激灵,张开眼睛。

    白玉堂的眼睛温和深邃,像被水洗过似的明亮,纤毫毕现地映出展昭瞳仁里的光芒灵魂深处颤抖着的真心,真心深处渴求着的灵魂。

    “猫儿,”白玉堂轻轻退出一些,手臂抚慰地环起展昭头颈,“你不欠我的。懂么来到这世上,你谁都不欠是他们欠你,欠你。”

    他俯在展昭耳边呼吸般地轻声“这寒冷世道欠你的,我只期待你能够让我一个人还。”

    展昭眼睫翕动,站在太明亮的阳光里时,眼前的一切清晰得反而不像现实。

    白玉堂低眉,嘴唇徐徐压下来

    “猫儿,我的猫儿”

    珍惜体贴的吻,由浅入深。

    “猫儿,叫我”

    化了心腑的温柔,毫不掩饰的深情,盘桓,纠缠,不离不休。

    “猫儿,叫我”

    沧海或是桑田,火焰或是冰雪,前生或是后世,官场或是江湖,都已经,没有关系

    “猫儿,叫我”

    叫我叫我

    沉厚的胸音,如同情咒,呼唤出展昭眼中摇曳的光芒。

    展昭双手拥住白玉堂肩膀。

    “玉堂”

    一声出口,白玉堂骤然把他抱紧,退出一半的灼热猛击在展昭最敏感的点上,反反复复,感受他的颤抖,倾听他的声音

    “玉堂,玉堂玉堂”

    有耀眼的光亮从脊椎一路炸上脑际。

    炸开久积的虑、纠结的心、孤独的爱;炸开障眼的雾、阻塞的路、胸中的执。

    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山野植物的清新。

    白玉堂拥抱着展昭,听着他的心跳。殊美绝快的情潮过去,浑身流窜的伤痛也带上几分绵软,头脑却格外清晰舒畅。

    他忽然感觉到什么,睁开眼睛,展昭正看着他。他怔了一怔,觉得那双眼睛把自己整个淹没。

    醇厚的墨色,温润地在展昭瞳中流转,远山深秀,一叠一叠浸向看不清的远方。

    清澈的眸光中心,映照着白玉堂的脸。

    白锦堂弯腰钻进石洞时,看到白玉堂正划开一个牛rou罐头要动手喂展昭,而后者脖子上虽然用绷带挂着带着刀伤的胳臂,却觉得还没到用人喂的程度。黑白分明的瞳仁和佯作愠怒的利眸相互瞪着,眼底却满蕴温暖。白锦堂不由得微笑了。

    看到白锦堂,展昭谦谨地叫声大哥,心里松快了些。白玉堂为了让他不动,简直有钉副镣铐把他锁起来的架势,他实在是不习惯被照顾成这样。

    白锦堂皱眉看看白玉堂,不怒自威地往铺边一坐,伸手夺过白玉堂手里的勺子。

    “二弟,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不行。”

    白玉堂头脑冷静的时候还是不太敢惹大哥,看一眼被夺走的勺子,叹气坐到一边去。

    展昭感谢地向白锦堂一笑,然后笑容忽然静止。

    白锦堂舀起一勺牛rou,问都不问,直接递到他嘴边“张嘴。”

    “大哥”

    “大哥的话听不听”

    展昭无奈,白锦堂带着枪茧的手指堪堪把勺子拿出匕首的气势,他只得默默地吃了下去。

    白锦堂笑起来,放下勺子“他不照顾好你,我要收拾他。今天晚上我送你们从小路走,隐进深山把伤养好,回你们的江湖。”

    山脉隐现着紫金光辉,赵珏再也没有回来。

    福建原十九路军通电反蒋,队伍里多了一个姓赵的将领。除了蔡军长,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一个十分佩服他的年轻军官曾经一再追问他叫什么,他望着满天牡丹般绚烂的晚霞,微笑着回答

    “我有过好几个名字,印象最深的一个,叫作襄阳。”

    “襄阳你的家乡”

    “不。我用这个名字,爱过洛阳。”

    南京仍然按计划演完了处死替身的这场戏,一面命令继续追缉相关人犯,却一直无果。一个月后的某天,他处理完厚厚的情报,发现最下面放着一封不知何时发来的电文,没有署名,但他一眼看出那是展昭编过的一套密码,只是展昭走后,从未使用

    从一个江湖到另一个江湖,我相信人心至贵;

    从一个战场到另一个战场,我相信终有未来。

    弹雨枪林,山河破碎,终将被史官定格于笔端;

    风土不死,华夏永生,我心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end

    番外

    通天窟家法

    雨云在天际缓缓地流着,远山翠色秀润,石间泉水淙淙。

    收拾好栖身之处以后,白玉堂完全无视白喜坚决要跟在展少爷和二少爷身边的要求,执意让他带人下山。展昭虽然身负重伤,依他的xi,ng情,对同生共死兄弟们的尊重并不肯少半点。刚要出来送别,杭缎长衫白光一晃,白玉堂把门口整个堵住。

    “不许动。”居然是威胁的语气,“你余毒还没彻底清除,这会是不疼了”

    展昭想瞪一眼这颐指气使的二少爷,刚一抬眉,白玉堂的吻就迎面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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