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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飞扬+载浮沉+载驱驰 第2节

作者:几多次枉痴心 字数:27545 更新:2022-01-09 10:52:33

    “他有没有查到白玉堂来长春做什么”

    赵虎摇头“那个线人已经被灭口。”

    展昭放开赵虎,眸子里裂出一线闪光。赵虎趴到展昭耳边,低声说道“东西仍然在军部压着,劫车的事闹得天翻地覆,日本人怕不安全,还不知道打算什么时候往外送。要是有消息,我一定马上通知展大哥。”

    “陷空帮愿意和我合作,按原来的计划拦劫货物没问题。但是情况有变,接下来的事难说。”展昭眉锋压低,“把这些情况都告诉欧阳将军,你注意保护自己,不用担心我。”话音刚落,开门就走,赵虎抢出门去,一把抓住展昭拉回来。

    “展大哥,当心白玉堂”

    “怎么”

    赵虎眼里充满不安,声音几不可闻“黑狐让我告诉你,挂在门上那个人头,不是高桥顺三。”

    展昭身体一僵,声音却依然平静“还有吗”

    “没有了,展大哥你小心”

    赵虎还没来及说完,展昭秀拔如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尽头。

    镇内还算安静,不是赵虎说,几乎注意不到日军部队进城的迹象。只是人人脸上都罩着层胆怯凄惶之色,每个人的脚步都尽可能放轻,生怕惊醒无处不在地蜇伏着的嗜血恶魔。

    展昭匆匆给白玉堂买了药,牵马急步往城外走。忽然听到巷子深处民房里有凄厉的哭声和日本人的狞笑。展昭眼神一变,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身而去。

    一处简陋的民居,院门大开,门口倒着一位老人,看到有人来了,老人嘴唇哆嗦着向展昭伸出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展昭来不及扶他,闪到门前,冷目一扫,外屋有四个日本兵,里屋还有两个,正按着一个衣衫零乱的姑娘怪笑。展昭左手拔出匕首,潜身到窗下,悄然无声地别开窗扇,整个人如飞燕般掠进屋里,屋内的两个日本兵只听兜头风响,还没反应过来,左边的一个后颈窝已经被一刀cha入,刀尖直从嘴里透出,一滴血也没jian出来;右边的一个胸口被膝盖重击,一口气没透过来,脖子被人反拧,咔嚓一声,颈骨扭断。两人几乎同时无声毙命。

    外面的四个日本兵听见里面的声响,反应过来不对,刚要端枪,展昭反手抄起屋里两个日本兵的刺刀,隔着门帘掷去,同时就地一滚,从门帘下穿身而出,只听扑的一声,门帘上jian出两团血红。剩下两个日本兵还没看清同伙是怎么死的,展昭人已经立起,目光瞄到左边日本兵的小队长肩章,把他一手刀砍翻,右脚猛飞出去,直接踹断了最后一个的腰椎骨,翻腕擒拿手锁断咽喉。

    前后不到一分钟,五个日本兵已经死于非命。展昭拎起手刀砍翻的日本兵,用流利的日语问道“你们是昨晚来的”

    日本兵听展昭一口纯正东京音,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连打带吓,稀里糊涂、半死不活地点了点头。

    “大日本帝国的优秀战士,大敌当前就干这些”展昭怒斥,“驻长春的青木贤二,什么时候变得不会带兵了他手下的小队长,连正事都不记得干,”手中加力,“不如,早点为天皇陛下尽忠,免得给帝国军人丢脸”

    日本兵完全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听展昭口气十分强硬,条件反s,he地“嗬咿”了一声,“属下记,记得,剿灭陷空帮,为大日本帝国”

    他接下来的话,被展昭猛然锁碎在了喉咙里。

    展昭捡起一柄刺刀,挑下浸透血迹的门帘,到里屋一看,姑娘已经吓得昏迷过去。把姑娘抱到没有血迹的地方,拿床被子盖好,回头出来,扶起老人。

    “大伯,日本兵都死了,你女儿还活着。”展昭掏出身上剩的所有大洋和伪币放进老人手里,“收拾收拾,快点逃命去吧。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保重。”

    太阳斜过了午,展昭一路出城,策马扬鞭中,深冬的寒风在耳边呼啸,心里却像燃着一团血色火焰,灼灼难安。

    白玉堂,你究竟是什么来路难道你和白锦堂,真的是日本人的帮凶

    戒备森严的关东军司令部里,东条智化拿着文件拐过走廊,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日本人从青木办公室里出来,只一转,就消失在后院。

    尖翘眼角微微眯起,脑中把经常和青木接触的人过滤一遍,还是没有印象。敲门进了办公室,迎上的是青木y沉沉的笑容。

    “驻防大队在昨天下午在莲花镇上控制住了陷空帮一个头目,拿他全家当筹码,果然有收获。今天晚上应该收网了。我让他今天黄昏前务必解决掉展昭。但是白玉堂,要留下。”

    智化职业xi,ng地微笑一下,成功掩饰了心中的震惊。这件事青木把自己瞒得死死的,现在才说出来,是什么用意

    展昭只能靠你自己了

    耳中却听得青木换了亲切的语气继续说道“东条君c,ao心货物的事,实在忙碌,就没有让你再为这分神。那个领人劫车的展昭,不是简单人物。还好他身边的人在上山的路上被抓住,只要陷空帮不从中作梗,这趟任务就好办得多了。只是抓住的这个人实在顽固,还要辛苦东条君审问一下。”

    智化行礼,压低的帽檐挡住了眉宇间的神情。

    守门的喽罗望见远远飞来一骑,等到看清来人时,全都吃了一惊,展副官什么时候下山去的展昭的脸色很差,受伤未愈的苍白面庞透着疲倦,然而眼角余光看到树丛后身影一闪时,乌黑的眼瞳立刻聚起寒芒。

    “展,展副官”喽罗急忙围上来迎接。

    展昭跳下马,双脚稳稳落地的同时,肩膀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抬眼看看来接马的喽罗头目,低声命令道

    “各个寨门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我去见大当家。”

    喽罗诧异地相互看看,从来没见谦谨的展副官对人下过命令。不过展副官在山头上的威望是众所周知的,立刻噤声照办等大当家觉得不妥再说,展副官正要去见他,大不了一会儿再放开门禁就是。

    然而过了一会,非但没有放开,反倒等来了大当家的新命令

    全山戒严。

    里外四梁八柱,分别清点各自手下的人员。

    所有岗位全部交换。

    聚义厅里,坐齐了山头上大小头目。每人面前一个七寸海碗,身后站一名赤着上身的喽罗,红布包头,手里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地中间摞着蒙红布的粗瓷大肚酒坛,喽罗抱着酒坛一路倒过来,一碗碗满满的酒不安地晃荡着。卢方端起酒来,做个敬酒的姿势,一饮而尽,下面的人刚要端碗,只听上面啪的一声,卢方把海碗摔得粉碎,吓得众人都没敢动。

    “陷空帮拉起来十八年了,卢方没亏待过兄弟们”卢方一双虎晴里杀机隐隐,“出了内鬼,我这五十年活得寒心小鬼子开到镇里,没有人往山上报信”一把匕首咣地立到桌上,“兵荒马乱的不容易升官发财,我卢方也想,可是不能拿弟兄们的命换不管是谁卖了陷空帮,是爷们的站出来,妻儿老小以后陷空帮替你养活”见下面一片死寂,卢方又喝道“酒里有毒,名叫头七倒我带头喝了,跟我一条心的,就端起来干了”说话的同时,目光雪亮地扫过众人的脸。

    其他三鼠毫不含糊,站起身一口气仰尽。果然和平常喝的不一样,进到肚里,丹田沉下股辣气。下面的人也纷纷端酒,表情各有不同,有的痛快,有的犹豫,有的观望,落在卢方眼里,心中就大致有了数。

    “解药我知道收在哪儿,可也没打算给自个儿用接下来挨个跟我到后头对口供,找出内鬼来,打完这一仗给大家解药;要是对不出来,和小鬼子拼完命,崽子们分钱走人,剩下这些管过事却不干人事的要是还没死,就统统给我卢方陪葬”

    冬日午后的阳光柔和了许多,照到宁静的房间里,竟然有种寂寞的滋味。

    白玉堂渐渐缓醒,头还疼,但是脑筋停不下来。

    大哥让自己跟住白家的货物,到长春找龙升会帮忙,主事的江宁婆婆确实待自己如同亲子,然而会中人杂,自己还是被出卖了。现在日本人一定已经盯上龙升会,江宁尚且自身难保,自己只能另寻出路。陷空帮能够初步接受自己,总算在绝境之中迈出了一步,然而遇到的这只猫,究竟是何许人也

    努力在枕上动一动,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烧得没力气,一阵阵模糊的视野中,熟悉的身影浮现出来眨眨眼睛,确实是没穿上衣的猫。

    展昭坐在阳光里,腰间别着枪,健韧的上身伤痕悚目,面前的铜盆边搭着热毛巾,上面是一团团深深浅浅的血红。水汽氤氲里,展昭正用牙齿咬着纱布一端,另一端扯在手里,一圈圈包裹着左臂上绽裂的刀伤。秀拔出群的眼角微微颤动,淡色的唇几乎失了血色,手里的动作却敏捷利落,甚至是熟练。

    看他的伤,像是过堂时扎的两刀,可是为什么裂了这个问题在白玉堂脑海里一闪,就在桌面堆着的药包上找到了一部分答案。

    “你下山去买药了”白玉堂干裂的嘴唇扯了扯,眼眶虽然因为高烧而隐隐泛红,眼神却带出一分欣喜,看展昭没抬头,赶紧又补上没头没尾的一句“哎,你身上那些伤,其实不难看。”

    展昭绕上最后一圈,抬起澄明的眸子看看他,嘴角向上浅浅一弯,单手灵活地打了个结,回手披衣,双臂一伸,扣上前襟。新伤旧痕被遮没在朴素的蓝衫下面,就像新雪把备经惨烈的战场覆盖成一片明洁。站在他面前的,还是那只温文尔雅的干净猫,白玉堂知道那是假象,但是他无力去揭穿。

    “白玉堂,山下来了几百日本人,你怎么看”展昭在床边坐下,语气平静得不像是说着这样的内容,一边轻柔地检视白玉堂的伤势,搌去渗出的血丝。

    “是冲着陷空帮来的”白玉堂配合地欠欠身,牵动了伤处,吸了口冷气,“钻天穿山彻地翻江什么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山上总有些机关密道吧把防御图拿来给我改进改进,管保让鬼子进不了山。”一句话停了几停,说出一头冷汗来。转脸看向展昭,正迎上对方乌湛湛的瞳仁,清亮得纤尘不染,直照进人心里。

    白玉堂心里庆幸,自己至今为止还没对展昭说过假话这样一双眼睛会让人觉得,在他面前说谎简直是犯罪。

    而且他的手,还真是温暖白玉堂不知道为什么这时自己突然想起这个,在大脑反应出自己的行为之前,就已经猛一伸手,把正帮他敷药的展昭搂在臂弯。

    与此同时,展昭伸开臂膀扑到床里,反倒把他护在胸前,左手掏枪s,he向窗外。

    白玉堂床里的墙上扑的一声冒起一股灰土,一颗子弹深入墙里,看方位瞄的正是展昭刚刚坐的地方

    同时,外面传来惨叫。

    明明是房内外两枪齐发,听来却只有一声。

    在外面守卫的喽罗发现伤者,惊呼几声,上来拿住,有人向当家的禀报去了。

    白玉堂顾不得伤痛,定定望着上方的展昭,距离这样近,他能看清楚展昭完美如同玉碾的五官,线条分明的薄唇下,紧咬的牙关使俊朗温润的脸庞多了几分刚毅的锋棱。说不吃惊是假。尽管有看展昭神速装枪的经验垫底,他也实在没想到这猫儿会在有人偷袭时,能有和自己同样的反应速度甚至更快,只凭耳力,就准准命中隔在窗外的目标。

    可他也能感觉到展昭刚刚还稳健握枪的左手开始颤抖,他分明看见蓝色的衣袖上,又有一片血迹渐渐洇晕开来,一定是包扎好的伤口又挣开了。

    “猫展昭”他顾不得伤处被压的痛楚,轻轻摇晃展昭,“猫你没事吧”

    “没事。”展昭直起身,眼里流露出歉意,“谢谢你,白玉堂。”

    是我谢你才对。但是白玉堂没有说出来。身上失去了展昭的温度,白玉堂忽然觉得有点怅然,回味一下,甚至连被压住的痛,都暖得令人有些留恋。何况展昭是撑起半臂护着他,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也并没有实实压在他身上。

    “刚才那人,是冲着我来的。”展昭放下枪,“今天晚上会有场硬仗,或许生死难料。你为什么来到长春,能不能在战前跟我说句实话”

    白玉堂靠在床头,眼梢挑起一丝淡笑。

    “猫儿,白爷是条血xi,ng汉子,你要是相信我,就别问。应该告诉你时自然告诉。”

    药水的气息静静萦回,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展昭简单处理一下自己,又回来继续处理白玉堂。

    太阳偏西,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卢方和蒋平来了。

    “展副官,你的办法不错,是徐老三手下翻垛的带着一路cha千的倒了。”卢方挑起大指,“他私自下山探家,结果家小都被日本人押了只是没想到陷空帮里的人会这么没刚xi,ng,竟然应了日本人来行刺你多亏你早了一步。不光想得早,拔枪也比他们快倒是我拨来保护展副官的人,没派上用场啊”

    展昭站起身,粲然一笑。

    “大当家过奖了,展某也是冒了个险,让大当家虚担了心狠手辣的罪名。七天之后,大当家还是把解药给各位兄弟发下去,以全信诺。”

    “说真的,酒里既然没毒,那你给大当家的是什么解药啊”蒋平眨着眼小声问。展昭笑笑,答道“氰钴胺素,对身体没有损害。”

    白玉堂想笑,可是浑身的伤一笑就痛,只好忍到肚皮抽筋。这只猫真能故弄玄虚,还氰钴胺素,不就是维生素b12吗可是卢方和蒋平那一头雾水的表情,对展昭敬若神明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看白玉堂浑身颤抖的样子,倒是把卢大爷和蒋四爷担心得够呛,直到白玉堂平静下来,蒋平才开口温言说道“五弟,等这仗过去,你也好些了,咱们兄弟五个再正式结拜。话说干咱们这一行的都得有个报号,你大哥叫钻天鼠,你二哥叫彻地鼠,你三哥叫穿山鼠,你四哥我叫翻江鼠,哥几个一合计,你年轻,人俊,功夫又好,不如就叫锦毛鼠,五弟想着怎么样”

    白玉堂的脸色变了又变,五官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来拼凑表情。心中叫苦,哥啊坑兄弟我哪送我这么个报号,要知道我可是开口闭口管展昭叫猫啊一口气闷在喉咙里正出不来,眼光斜到在一旁佯作不闻的展昭,看那猫儿俊脸微红,眸溢黠光,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样子,自己就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这是命啊有四个鼠哥在前,白爷一下子变成锦毛虎终归不好。看来,是注定要被这猫压过一头去

    只是白玉堂不知道,那个猫的绰号,其实并不是他第一个叫的。党务调查科的每个特工都有一个行动代号,而展昭的,就叫作“御猫”。

    展御猫。

    看卢方蒋平笑容灿烂,展昭向卢方拱手。

    “内j,i,an既然挖到了,请问展某的勤务兵张龙,可有消息”

    听展昭问到张龙,蒋平笑吟吟地回答“他们招出来,人在山腰小庙里关着呢,已经让人去请了。”

    话音刚落,有人急急跑来报告,小庙里没有张龙,院里枯草零乱,血迹已干,人不知什么时候被带走了。看雪地上留下的鞋印,是日本军靴。

    究竟还是被日本人抢在了前面屋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刚要说话,又有人来报,又来了一队鬼子和伪军,看方向是向陷空帮后山拉网,镇子里的日军也开到了山下,而且准备了好几门野战炮和榴弹炮。

    卢方冷笑“前后夹击,还真是场硬仗。日本人既然来给卢某拜寿,就好好招待吧”

    展昭俊逸眉宇间掠起凝重之色。自从东北军不发一枪撤出锦州,东北的抗战形势就明显吃紧,关东军集中力量在黑龙江作战,占了上风以后越来越嚣张。近日各股地方武装力量和日本人冲突不断,陷空帮二十七个分堂哪个也不敢轻易离山,此时在总堂这里的人不过三四百,而且武器普通。劫车时弄到的几箱军备终究有限。要面对的是装备ji,ng良的日军,生死难料。

    展昭拱手“张龙出事,说明日本人对山上的情况有所了解。大当家信得过展某的话,就请允许展某参与布防迎敌,尽量保存陷空帮实力,准备趁夜撤离。”

    “还有白爷”床上传来白玉堂的声音,“虽然时间紧,只要有人手,埋雷拉线还是够的。大哥让我看看山头的机关防御,我保证至少能多干掉一倍的鬼子”

    卢方迟疑了一下,白玉堂心里知道卢方是出于慎重,眼光睨到一旁展昭向卢方微微点头,卢方这才应允,心里不由得一阵不快。原来白爷在卢大爷心里的位置,还不如这只猫来得重要。白爷偏不信邪,拿出本事来给大家看看,白爷虽然屈尊叫了锦毛什么鼠的,可无论哪样也比这猫强

    话音未落,眼角已经扫到展昭起手如电,向他左颈后袭来。想要还击,无奈左臂刀伤痛得新鲜,卸去大半力量,竟然眼睁睁被展昭点中肩窝,立刻半身一麻动弹不得。

    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从晶亮的猫儿眼里拂出来“就凭白兄此时不是展某对手。”

    “猫你乘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白玉堂还没说完,展昭已经拿过准备好的软绳绑住白玉堂,向门外打个手势“抬走。”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早,四点半左右,太阳就落了山。暮色开始在山洼里沉积下来,渐渐向上蔓延,如同巨大的魔影涨向天空。黑压压的军队摸上山来。刚进陷空帮地界就踩响了雷阵,一声声巨响伴随着四jian的血rou震得大地颤抖,借着爆炸的火光,展昭看到被驱赶在前面的都是伪军,后面的日军踩着伪军的尸体继续前进。第一波冲锋死伤十之五六,第二波再冲上来,死伤就减少到十之三四,第三第四次冲锋,在半路伏击的喽罗被打散,日军几乎已经抵到陷空寨下。有远程炮作火力压制,前后夹攻,一波波冲击使得防御压力极大。好在寨墙牢固,居高临下,加上卢方展昭指挥周密,火力网遥相呼应,没有s,he击死角,双方相持不下,但彼此心里都清楚这场战斗的结局已定,不过是陷空帮能支持多久的问题。

    蒋平和闵秀秀领着人警惕地边看边向暗道方向走,白玉堂被放在担架上,一声不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指尖已经慢慢开始活动。

    那只猫竟然敢捆白爷,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白玉堂切齿,虽然爷也不知道那只猫的来路,但是现在龙升会既然指望不上,就不能再让猫妨碍了爷的计划

    夜幕中突然出现一道明亮的闪光,信号弹照得后山如同白昼,前面出现了扫地式前进的黄色身影。

    蒋平向闵秀秀一使眼色,闵秀秀会意,只要把这些日军引开,让帮众撤进暗道,洞口大石一合,把日军挡在外面,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我来。大嫂你带五弟走”蒋平低声说,人已经蹿出十几米,就地滚到一块山石后,向着日军拉起的搜索线抬手就是一枪。

    闵秀秀一咬牙,留下五六个人接应蒋平,带人抬着白玉堂向相反方向悄悄撤去。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应该是蒋平把日军引进埋伏后拉爆了后山雷阵的引线,所有的人都觉得耳膜轰响,颅腔震颤,脚步不稳,顾此失彼地乱了一阵。爆炸声还未停,抬担架的人突然失声惊呼“五当家不见了”

    在另一个方向的陷空帮山门,辛辣的硝烟和新鲜的血气弥漫在寨头。子弹在耳边嗖嗖飞过,展昭在垛后观望,自己这一方手里的三八步枪和改装机枪对日军的远程炮火无能为力,雷阵虽然使日军成片地死伤,杀伤力毕竟有限,日军的战线还在向前一米米推进。

    就在陷空帮准备组织新一轮反冲锋时,日军的冲锋突然停止了。

    浓重的黑暗中是漫无边际的静,巨大的死寂几乎要碾碎胸膛。

    骤然间,几道火光撕开视野,脚下传来令人视觉失去焦距的轰响和震颤,展昭只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鸣叫在耳鼓中撞击,额角一凉,抹一把满手shi热,却感觉不到疼。心里清楚,日军已经靠迫击炮的火力掩护,把榴弹炮推到近处对寨墙直接进行火力打击,目的是炸开口子,杀进山寨。可是以陷空帮目前的装备和人力,既没有能力进行步兵逆袭,也没有办法进行火力抵抗

    展昭抹一把被血迷住的眼睛,扳过身边的卢方,大声问道“四哥和大嫂他们从暗道撤离,还需要多少时间”

    “再有一个钟头就差不多了”卢方充血的嗓子破声嘶吼。展昭点头,把一捆手榴弹塞进卢方怀里,对着耳朵喊道“准备接应,我去干掉榴弹炮”

    不等卢方答应,展昭已经别起手雷,顺着垛口翻身而下,脚尖在寨墙半腰炸出的弹窝上一踩,人已经稳稳落地,在又一轮轰击的炮火间隙合拢的黑暗中,风一般迅捷无形地向榴弹炮阵地接近过去。

    步兵已经停止冲锋,原地待命,谁也没想到,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下,会有人胆敢离开寨墙的庇护单刀cha来。展昭隐身在尸体后,看准时机,猛地掷出手雷,准准填进一门炮口

    寨墙上的卢方,看到远处黑暗里开出一朵辉煌绚烂的巨大礼花,山崩地裂的爆炸声震彻山野,周围十数米内日军血rou横飞。被突然的强光爆响刺激得暂时眼盲耳聋的日军一阵慌乱,未及反应,一个手雷穿过成团的硝烟飞入下一门炮口,又一个礼花绽放,日军纷纷卧倒低头,随着接连几声爆炸响彻云霄,后面接续的日军已经冲了上来。在映天的火光里,卢方看见展昭矫健的身影向这边奔来,一声令下,寨墙上众人立刻玩了命地投弹开火,压下日军的攻势,尤其是刚刚从侧面冲到展昭方向的一个枪手,枪枪命中,弹无虚发,掩护着展昭翻上垛口。

    双脚刚一踩实,展昭肩头一晃,几乎摔倒,目光却迫不及待地扫向刚刚掩护自己的枪手。卢方一把扶住展昭,摸到他肋下shi漉漉的,手就是一僵。展昭喘息着站直身体,低声说道“弹片划的,无妨。”就要向垛口走。

    卢方心里一热,迎着凛冽的寒风握住展昭肩头,刚要说话,有人来报蒋平等人已经成功从后山绕到攻山日军背后,已经向深山撤退。卢方眼中迸出欣喜光芒,刚要下令分批撤退,来人又告诉他一个消息,让他立刻没了高兴的心情。

    本来应该和蒋平闵秀秀一起撤离的白玉堂,半路不见了。

    卢方心里又急又闷,既担心白玉堂的安全,更担心会发生他不愿意相信的事莫非白玉堂真的有问题

    展昭听了只是挑了挑眉,向垛口正聚ji,ng会神s,he击的枪手走去,伸手搂住他的板机。那个枪手虽然枪枪中的,却是一反常态地用右肩顶住枪托的反坐力,左臂衣袖已经被血浸透。

    枪手惊讶地抬起头来,对上展昭黑如抹灰的脸孔上那双澄明如水的眸子,刚刚s,he击时绷紧的五官渐渐放松开来,绽放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还是被你这只猫发现了。”

    卢方先惊后笑,一把拉起白玉堂“五弟果然是条好汉”一手将佩枪拍进展昭手里“就拜托展兄弟照顾五弟了往西七十里,是丁家兄弟的茉花山,要是半路跟哥走散了,到那把这枪给他们看,就等于是哥在你身边一样展兄弟要是再不走,哥以后什么事也不跟你张嘴了”

    展昭沉默地点头,眸子仍然是清亮温润的,但也许是夜色寒冷苍茫的缘故,卢方总觉得在展昭眼瞳深处,有一线复杂得他无法完全理解的神色一闪而过。

    白玉堂盯着卢方,还想说话,左肩被展昭扣住,枪,硬是被熟练地、几乎不可抗拒地缴走了

    白玉堂别开脸挺挺胸膛,卢大哥仍然更相信展昭,他心里实在不服,所以越来越不愿意让自己任何的软弱和尴尬落在展昭眼里,可还是偏偏逃不过去展昭已经伸出稳定有力的手,握住白玉堂满是钉尖划伤的手腕。另一只手把衣袖轻轻向上推起,白玉堂几乎能感受到落在钉伤上的温朗目光,虽然他一时还是不想抬眼,但从那只手上传来的暖意是实实在在的,真切到心高气傲若他,也不好拒绝。

    展昭撕下块内衣,把白玉堂的手腕一圈圈缠妥,不紧不松,极为舒服。可还没等白玉堂放松表情,只听得嚓啷一响,冰冷的触感让他手臂一僵锃亮的钢圈扣住右腕,速度快还在其次,这样的前后转折,机敏如白玉堂,也始料未及。

    白少眯起眼睛,目光危险地扫了扫钢圈,“展昭,你不相信我”肌rou绷紧,暗自握拳,如果展昭再锁他另一只手,就要准备还击了。这样不明不白地束手就擒,不是他白玉堂能够忍受的事

    展昭不说话,心平气和地拿起手铐的另一端,扣在了自己左腕上。

    “我要把你,活着带出去。”

    白玉堂想问什么,看着展昭坚定的眼神,终归还是闭上嘴。他知道展昭指的是自己不顾xi,ng命地跑回来参战,但是这个素昧平生的东北军军官,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不同

    “应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你。”展昭的声音响起,却是听不出情绪。

    “你就那么肯定,能把白爷活着带出去”白玉堂语带嘲讽,“要是有个意外,白爷难道要剁你的猫爪”

    一记锋利的眼刀扫过来,白玉堂故作不见地偏开头,心里倒是知道自己失言了。

    飒飒天风穿过树林,发出此起彼伏的啸叫。

    日军的新一轮冲锋,要开始了。

    夜色如同墨幕笼罩四野,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辛辣味道。

    成功掩护了帮众撤退,现在应该是走的时候了。

    展昭向卢方拱手作别,锁链轻响,白玉堂只得跟着抬起手来,想想反正手也没处放,也侧边拱了下,倒显得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若是与大哥走散了,展某相托之事,还望大哥周全”展昭说道。

    “展兄弟放心”卢方还礼,“有卢某一条命在,必定不负所托”

    展昭随韩彰等人下了寨墙,白玉堂看看手上的锁链,清凌眼眸向展昭扬起笑意。

    “猫,白爷没那么没用你还是放开我。”看展昭不理不睬,白玉堂大致猜到他心中所虑,向前凑了凑,笑道“我不跑就是。”

    展昭眉锋轻扬,眼中闪过一道锐光。白玉堂的笑容渐渐凝结,不知道是凌晨的寒气还是展昭身上的冷意,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韩彰带人准备往后山暗道撤离,展昭拦住。

    “蒋四爷他们还没走远,再从那边走,容易被后山的日本人顺藤摸瓜一起追上。”

    韩彰瞪大眼睛,“鬼子已经围了东南西三面,咱们往哪里去”

    展昭淡淡一笑,“望乡崖。”

    望乡崖那里一向是陷空帮处决犯人的地方,峭壁峥嵘,冰封千尺,是不折不扣的绝地

    不只是韩彰,在场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展昭右手扬起卢方的佩枪直指向北,枪上二尺来长的红绸在暗夜雪光里迎风飘扬,仿佛一道火焰。枪在展昭手里,等于卢方亲自下令,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没一个人敢眨眼。

    韩彰挥手。

    “走”

    山路崎岖,雪粉迷眼,大家沉默地匆匆赶路,身后的枪声渐渐远了。

    白玉堂右手跟展昭的左手铐在一起,虽然有半臂长的钢链,终归不自由,况且新伤未愈,此时的身手虽然从闵秀秀手底下溜走绰绰有余,比起展昭还是差了许多,但是展昭脚步轻捷如羽,白玉堂几乎感觉不到羁绊,骄傲若他,也不得不暗自叫好。

    凌晨时分的黑暗重如铁砧,衣服贴在身上没有一点热气。朔风飕飕旋过耳边,寒气透进太阳x,ue里,脑浆几乎要冻实。白玉堂刚才聚ji,ng会神地s,he击时只恨左臂用不上力,这会注意力渐渐转回到自己身上,才感觉出疼来。不仅是左臂,浑身的伤处被冷风一逼,举手投足都激灵灵地痛得鲜明,然而现在的处境容不得他停下歇口气何况,在名号上既然已经逊了那猫半头,气势上又怎能输给他

    然而这份煎熬倒真是够人一受了。明明周围是一片夜色,视野里只有微弱的雪光,白玉堂眼前却时不时有亮点浮现,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累的。

    展昭感觉到白玉堂的勉强,刚刚显露出迁就之意,白玉堂脚下立刻快起来。知道他是心高气傲不愿示弱,展昭也只得压下担心继续前行。

    转过上坡弯,路开始变得崎岖狭窄,白玉堂忽然脚下一绊,和展昭脚步相错,被拖了个踉跄。努力站稳身体,却从绷直的锁链上感觉到展昭仿佛一颤,才想起自己这只手是好的,展昭左臂却是有伤。展昭转头略停,看他一眼,冻得脸色发青的白玉堂立刻条件反s,he似地挺了挺胸。

    展昭心里浮起对逞强老鼠的无奈,伸手解开自己衣扣,动作敏捷地闪下外套,没等白玉堂弄清楚,衣服已经在展昭手中翻转,穿过连着两人手腕的锁链,里外调换,套到了白玉堂身上。

    白玉堂只觉淡淡的硝烟味道羼着清凉的雪气裹住了一身伤痛,展昭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怔了怔。展昭向前一带锁链,左手就势牵起白玉堂右腕,迈步就走。暗夜里满山的雪光映着衣衫单薄却矫健如鹰的展昭,手腕被他握着,白玉堂心里忽然有一丝发热,翻腕握住展昭的手,尽可能不让他使力。暖意渐渐在相握的地方积存起来,竟然莫名地让人安心。

    片刻工夫,两人已经赶到队伍前面,和领头的韩彰相隔一丈来远。韩彰回头看到展昭和白玉堂,指指前面,停下脚步。

    白玉堂一看地势,倒吸口冷气,不远处是断壑,对面石崖如切,左右都是深涧。日本人没办法从其他方向向这里攻击,可要是从身后逼上来,陷空帮这些人就绝没生路。

    除非可是

    白玉堂转脸看向身边的展昭,不知道是天黑还是对方脸上硝烟斑驳,他没能看出任何表情。上到崖头细看,才看到三条陡溜牢牢钉在两崖之间,映着下面冰河的冷芒,在风中兀自摇晃。

    白玉堂心里一动,原来这里已经建起逃生的通路。撤离前展昭不当着大家说,必定是怕内鬼没有除尽,会有人露风给日本人心中又马上升起莫名的难受难道锁在一起的原因,也是他怀疑我么

    山石后面闪出穿山鼠徐庆和几个喽罗,徐庆胡子眉毛上满是霜花,欣喜地上前来,一手抓住惊喜得瞠目结舌的韩彰,说道

    “溜索拉好了展副官说得没错,虽然现钉溜索是费点力气,可日本人一定以为这是死地,穷追猛打,再也想不到咱们从这边还能撤退”打开地上一个麻袋,从里面拿出一个个带把手的铁钩,分发下去,“二哥你带着兄弟们先过去,我领人在这等大哥”

    韩彰接过铁钩,先递给展昭和白玉堂,却被展昭轻轻推开了。

    “二位当家带人先走,大爷吩咐不用留人,一会就到。我跟五爷说句话。”语气温和,却是毫无余地。韩彰和徐庆虽然不放心,已经见识过了展昭的本领,也就不再坚持。看展昭穿得单薄,白玉堂衣服也不多,韩彰抓过徐庆,扒下他身上的狼皮袄扔给展昭,自己的脱给白玉堂,点点头,铁钩挂住中间的溜索,一声忽哨,带人凌空向对面滑去。

    远远能看到寨门的方向有照明弹接二连三升起,展昭知道日军已经发起强攻。拉起白玉堂登上崖边的山石,触到白玉堂的手腕,一阵火热传来,展昭心中一沉,知道他又开始发烧。

    但是要说的话,还是不能不说。终于找到能够真正独处的时机,错过就晚了。

    “白玉堂,至多四十分钟,日本人就能攻进来。”望着夜色中低头沉默的白玉堂,展昭声音平静得仿佛于己无干,“陷空帮的人撤了,这里再没别人打扰。”

    白玉堂剑眉纠紧“你想说什么”

    “白锦堂同日本人的生意,你知不知道”

    白玉堂横一眼展昭,头痛得一阵阵厉害,连自己的说话声都仿佛变得遥远“我向来不赞成他的买卖。你这话是从何问起”

    展昭的声音透过黑暗落进白玉堂火热的耳鼓中,却没有了初见时的清凉,听来只觉寒冷“我四月份在上海。”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白锦堂四月份受过一次伤,是枪击。”

    一幕幕影象在白玉堂脑海中迅速闪回,白氏制药公司年庆,酒会、舞曲、星光、礼花大哥苍白的脸色,缄默的嘴唇。那件事的始末,连对自己,大哥都不曾提起,可展昭竟然知道

    难道开枪打伤大哥的人是他

    焕彩之中的清新明蓝,竟然是索命的无常利剑么

    白玉堂脸色突然变得铁青,甩脸盯向展昭,“你是什么人”

    “白锦堂同日本人合作的事,早已不是秘密。”展昭对上白玉堂的目光,却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这次白锦堂通日证据确凿,在劫难逃。如果你愿意合作解决,你白家上下或许能一并保全。”

    白玉堂强忍头痛,目光灼灼地罩住展昭的脸,一字字问道“你是想借助陷空帮的力量查白家”

    展昭似乎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抬右手擦去眉睫间渐渐结起的霜花,放眼看去,山众都已经顺索滑过,崖边已经空无一人。

    “要查白家,用不着动用陷空帮。”他望向白玉堂,“我来关外并不是为找你。但既然遇得这样巧,于你于我,都是机会。”

    白玉堂胸中一紧,展昭都知道什么,知道多少看他在陷空帮发号施令,从容若定,绝不像和这帮派只有一个多月的渊源。他对自己虽然照顾有加,却看不出是敌是友,而且他提到大哥的事莫非,那笔生意的去处,他也知道

    莫非,他是为这个而来

    远远传来枪声和雷爆声,是卢方带着人,一边布雷一边撤来了。展昭眼神陡闪,一把揽住白玉堂胸肋,隐身在石后。卢方等人到了面前,并没多看,顺索而去。等最后一个身影上到对面崖头,展昭拔枪连发三响,三条溜索应声而断

    白玉堂胸中血涌,眉锋陡横,展昭这种自断退路的做法,无异于自杀

    “白玉堂,来的是驻长春青木贤二的军队,你若有话要说,我不拦你。”展昭轻轻吹散枪口的青烟,在白玉堂耳边改用日语流利而纯正地说道“白君,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告诉青木大将的手下,虽然出自不得已而玉碎了一批优秀战士,但你已经取得陷空帮的信任,从此就可以控制和瓦解东北民间武装,为前方圣战将士分忧白君家的那批货物,不日即从长春运往哈尔滨,能得白君亲自相助,必会万无一失了。”

    展昭的声音清润冰冷得像刚落的雪,白玉堂缓缓把目光转向他,嘴角淡淡勾起,上海滩泽琰二少笑得风流倜傥却毫无感情,不复有陷空帮白五爷叫猫儿时的明亮促狭。

    几乎没有时间的流动感觉,白玉堂反手夺枪,一系列动作流畅无痕,枪口顶上展昭眉心,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空枪。

    白玉堂眼神冷厉,甩枪猛地去扼展昭脖颈,无奈左臂乏力,右臂受锁链牵制达不到目的。于是咬牙使出浑身最后一股气力,死死抱住展昭,直向悬崖峭壁下滚去。

    难怪他要把自己锁在身边,难怪他不跟陷空帮走,难怪他打断溜索时没有半分犹豫,原来这只温文又锐利的猫儿是在跟陷空帮做戏原来他对这个自称姓展的青年难得的好感,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在复杂的环境中他不敢轻易信人,但展昭身上总有种莫名的东西在吸引他,让他理智上虽然有所保留,内心却情不自禁地愿意相信。他以为展猫儿是热血的中国人,谁知期盼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在这个人面前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因为白锦堂的缘故,他白玉堂被看作是汉j,i,an

    大哥玉堂此行真要对不起你了

    展昭被白玉堂陡然爆发的凌厉冲力扑倒在地,一时居然刹势不住,电光石火间,白玉堂已经把腕上的锁链缠了好几圈,成功反拧住展昭左臂,死死把他压在积雪的石崖边。展昭大半个身体悬空,寒风在颈后呼啸,只要稍有挣扎打破平衡,或是白玉堂再向前使一下力,两人必定摔下山崖。

    “敢动一下,白爷就跟你同归于尽”

    展昭真的没有动,头向后微仰,看不见表情。白玉堂感觉到自己手里拧着的那条臂膀在微微颤动,一定是疼得不轻。心中闪念,身下的人空门大开,胸腹要害都袒在眼前,只可惜自由的左臂刀伤阵阵剧痛,徒手一击要了他的命固然是好,万一死不了反倒激起他拼命挣扎,一同掉下去就全完了。

    命悬如丝,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得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枪声渐近,白玉堂右臂从展昭身后把他制住,腾出左手,在他胸肋腰腹到处摸寻,眸子突然一亮,贴身有匕首

    展昭发觉白玉堂来摸匕首,眼神陡变,情急之下咬牙挺腰,身体向下滑出半尺,眼见着就要坠落冰崖。白玉堂见自己也要被拖下去,不得已只好向上拉,压制展昭的力道刚有松动,展昭双腿掣电般贯力倒卷,白玉堂切齿僵持了片刻,到底还是向前栽去。

    身体离了崖头,呼呼寒风顿时刺得他睁不开眼,双手却牢牢抱住展昭腰身,心想就算真掉下去,也先拿你垫个背

    耳边骤然响起锐器破风的啸响,展昭袖中s,he出绕臂钢钩铁链,抓住了崖腰生长的老树。疾速下落的身体突然一顿,停在半空中。展昭右手承着两个人的重量,左手仍然被白玉堂绞着,白玉堂兀自勒着他的腰,被风吹得来回晃荡。

    出自搏命的本能,刚一稳住,白玉堂立刻抽出展昭腰后的匕首,刀尖向下握在手中,心道这会还捅不得,且看展昭做何打算。眼神凶狠地扬起,发现展昭也正在低头看他。

    白玉堂做好了看到凶神恶煞的心理准备,然而从上面落下的眼神,竟然和漫山的雪光一样明净。刚刚还想杀之而后快的这个人,现在竟然这样看着自己,白玉堂只觉发狠不是,下手也不是,松手不是,抱着也不是。

    和白玉堂手腕锁链相绞的手轻动一下,听见展昭低声说“松开,上来。”

    没有其他选择,白玉堂手握匕首,单臂圈着展昭,另一手把腕上的链子松了几匝,抓着展昭的手臂,向上攀来,他听出展昭在伤臂受力时屏住了呼吸,手又碰到对方肋下一片shi热,心知是挂住老树时巨大的惯xi,ng撕裂了伤口,心里不由一悬,直到亲手抓到展昭挂在树上的钩链,才落了一半底就算展昭吃痛松手,也不至于两人一起掉下去了。

    就这样几乎没有距离地对面挂着,彼此的气息温热地拂在脸上,天地间仿佛忽然静寂下来,连崖上隐约传来的日本兵枪声和叫喊,也恍如隔世。

    白玉堂盯着展昭,刀在自己手中,只要一刀卸了展昭的手,就自由了。

    展昭脸上冷汗交错,清俊端正的五官却依然平静,温润黑瞳里是如水的清澈,甚至不知怎么就让白玉堂看出一抹笑意来,白玉堂眸子里的凛冽,竟然也渐渐和缓。

    白玉堂往上看看,把匕首咬在嘴里,同展昭一起顺着钩链向上攀去,展昭并不抢前,先爬上树杈的人是白玉堂。展昭双手把着链子,动作稍有迟缓,白玉堂忽然向上提起钩链,左臂伸到展昭腋下,用力把他抱上树来,随手把匕首钉在树干上,叹息道“展昭,你到底是不是人呐。”

    展昭找个地方靠住,拢拢发眩的眼神,微笑中现出询问之色,在已经泛出灰白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白玉堂看着展昭的眼睛,一直深深地望进去,“你手里有钩链,又知道我抢的是空枪,其实能被我按到崖边的机率并不大。你要是青木贤二的人,完全不用费这么大周折,所以,你打断溜索时本就打算要抓着我跳崖,不管我是不是日本人的帮凶。你是想弄清楚我态度和身份这机会倒是千载难逢,难为你一片苦心。你不信任我,但这代价未免太大,要是被我杀了怎么办”

    展昭背靠着斜逸的树干微笑“要杀展某的人何止你一个。”语音略顿,“刀在你那,试试也还不晚。”

    白玉堂没说话,皱着眉头端详展昭,看他颀长的身躯裹的还是外套里面穿的深蓝上衣,狼皮袄早不知被自己扯到哪里去了。自己身上那件,倒还因为挂住半边袖子的缘故幸存了下来。

    呼啸的寒风里,白玉堂解下皮袄,披到展昭肩头。展昭想拒绝,被他按住肩膀。

    “刚才你流了不少血。让我看看。”

    轻轻解开展昭上衣,里面洁白的内衣上血染一片。白玉堂伸手向肋下探去,大吃一惊。一块弹片深入皮rou,几番磨折,伤口已经血rou模糊。白玉堂替他掩上皮袄前襟,拔起树干上钉的匕首。

    “你还行吗”

    “无妨。”展昭点头,平静的眼神里透出倦色,“谢谢你。”

    衣襟重又敞开,冷风不可避免地灌满胸膛,然而一切感觉非但没有麻木,反而鲜明起来。白玉堂挖弹片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捷,展昭尽管极力配合,眼前还是闪过茫茫雪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并不很久,疼痛和寒冷忽然变成了迎面裹来的温暖。白玉堂撕了内衣包扎好展昭伤口以后,敞开自己前胸,把冻得冰凉的展昭抱在怀里,拉起宽松的狼皮袄尽可能地裹住两人。仿佛是自嘲,又像是解释,展昭听到白玉堂带着胸腔共鸣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反正白爷正发烧,这样都省得冷了。”

    两个人的体温毕竟比一个人的温暖许多。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怀中的展昭暖玉似的体温让白玉堂心里发热,这只稳重凌厉的猫儿,身上背负着层层重任和累累伤痕,拥抱着他,白玉堂内心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一个配和自己并肩战斗的人,越是难以接近,自己就越是想要分担他的孤独。

    天一层层地亮起来,崖上的枪声渐渐停了。

    “说实话,你打断溜索的时候,我真的怀疑山下的日本人是你引来的。”白玉堂忽然说道,又把臂膀紧了紧。

    展昭并没有感到意外“自从见到你出现,我就没相信过你是真的被逐出白家。”

    白玉堂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在上面说的话,再说一遍。”

    展昭反问道“哪句”白玉堂不答,于是流利的日语又从展昭唇齿间飘了出来“白君,现在没有外人”

    “不是这句。”白玉堂眼神变得极其严肃,“你说我哥通日证据确凿,让我跟你合作说清楚些。”

    “白氏公司的那批血清,是送给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展昭回答,“单此一条,白锦堂已经罪无可赦。”

    “你果然知道。”白玉堂淡淡接道,“日本人要秘密研究细菌武器,条件有限,需要我哥支持我哥本不想答应,但他们肯定会找别人。”他停了停,“我哥预备发给日本人的那批血清经过特殊处理,根本不能用。”

    展昭凝视着白玉堂“但这只能延缓一时,于是你和白锦堂脱离关系,到东北来干预这件事”

    白玉堂点头,眼角闪过一线冷光“两个月前白氏公司开始为给水部制造血清,我来到关外联系白家在东北熟识的江湖势力阻挠给水部的研究但是到发货的时候,白家内部竟然有人把血清换成了真的。”

    展昭心中猛沉,智化压下的那批血清原来还是真的

    “我一路跟到长春,本来是要销毁血清,可是防卫严密没能得手。这批货是绝密,我想通过龙升会接近高桥顺三,弄清货物的存放地点和发往哈尔滨的时间,我就来得及再组织一批人,中途劫货。但是”

    但是自己竟然被龙升会的内j,i,an给卖了,情急之下只好对顺三动了手。然而这话白玉堂说不出口。

    展昭眼中透出层层清明,望着白玉堂“高桥顺三还活着。”

    “你知道他活着,所以怀疑我是日本人的帮凶,打着杀他的幌子,制造迷惑人的烟幕。”白玉堂苦笑,“猫儿,我要真是帮凶,你留我在山上,置陷空帮的帮众于何地”

    “这三天我和你日夜不离,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要杀你随时都有机会。”展昭缓声说,“但是一旦杀错人,就可能铸成大错。”他停顿片刻,语气郑重,“对你是这样,对你大哥,也是这样。”

    白玉堂不说话,只是把展昭又抱紧了些,良久,叹息道“猫儿你还真是好心。”他忽然向前用力,把展昭压在树干上,身体覆盖上来,在展昭耳边呼吸似地说道“猫儿,你不觉得我刚刚告诉你的话,太多了么”

    “白兄说得的确是太多了些。”展昭唇角的弧线勾勒出云淡风轻的微笑,“杀人灭口是个主意,好在展某暂时不用花这份心思。”

    “是啊,你哪有杀我灭口的必要你说的话本来就不多,况且除了假的,就是白爷已经知道的。我倒真想弄清楚,顶着副参谋长名头的展大人是何方神圣。”白玉堂一手揽着展昭,戴着锁链的右手在皮袄下摸索着执起展昭左腕,拉到眼前,“所以”

    白玉堂没有说下去,眼中的神情渐渐变化。刚刚的激烈扭打中自己手下没留劲道,甚至是故意利用展昭伤臂的弱点来制约他;拽着展昭左腕往上攀的时候几乎是整个体重都不得不坠在上面。展昭被铐环磨得伤痕累累的左腕,和自己被锁上前就先被展昭细心缠护好的右腕并排出现在他视线里,让他忽然说不出一个字。

    能对人细心到这地步的展昭,心里却独独没有自己。

    白玉堂撕下另外一边衣襟,扯成布条,小心翼翼地在铐环下穿来穿去,把展昭的手腕一圈圈裹好,铐环也固定住,看看稳妥了,冲展昭笑笑,张开左手,手心赫然是一枚闪亮的钥匙。

    展昭眉锋略挑。

    “刚才给你解衣服时拿到的。”白玉堂手指轻动,飕的一声,没入石壁。

    “白玉堂,你”展昭想拦已经来不及。白玉堂望着展昭睁圆的乌亮眼瞳,低笑。

    “猫,我把底都交了,还会放开你你去哪里,白爷都奉陪。”

    交换秘密的代价,白玉堂很清楚。

    无论是他,还是他,在没有充分信任之前,都时刻准备着以命相搏。

    但无论是他,还是他,仍然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信的同盟者,一条通向成功牺牲最少的路。

    一根锁链,把对方锁在安全距离以内,压下赌注,以命陪命。

    展昭深吸口气,心里挂念着交给卢方的事是不是已经办成,一面打定主意,推开白玉堂,把腿缩上来,一手摸索着卷起裤脚,解下绑腿,白玉堂看到绑腿里面层层分裹着手枪零件,伸手拿起一块,笑道“我说刚刚没找到你的枪。你身上还藏着多少东西,都给白爷拿出来开开眼”

    展昭不答,撩眼睫瞪了他一下。

    “帮我装上。”

    白玉堂才想起展昭的左腕已经被自己缠得粽子一样不能打弯,笑着把绑腿铺平,熟练组装起来。装到弹夹,指尖触感有异,一眼瞟过去,禁不住心里打了个闪。

    弹夹上嵌着一块薄薄金片,镂着篆文“复”字,旁边是正楷“复”,下面两个小字“华章。”

    白玉堂认得这是光复会的标识,以金为徽,篆复为记,大哥也有一个,刻在一颗中空的黄金子弹内壁,随身携带,片刻不离。只不过“复”字下面刻的是父亲的名字“雪秋”。

    展华章,白雪秋。生死相交,金兰之谊。

    白玉堂盯住展昭,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1904年成立的光复会,蔡元培徐锡麟秋瑾等人领导,联合哥老会、三河会、大刀会等帮派组织,用暗杀和暴动手段反满,志在复国。虽然二十年前已经被毁,当年中坚力量的后人,还都不同形式地保留着光复会的标识和志愿

    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

    展昭从容对上白玉堂审视的眼神,缓缓说道“我父亲名叫展华章。”

    展华章

    如同耳边响起一声春归大地的雷鸣,白玉堂眼睛猛然亮起,从小无数次听父亲和大哥提起展华章的传奇身手和侠义往事,想象不出能让父亲佩服的人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模样,只知道父亲一提起展华章时,那双老练的雪亮眸子里,就会迸发出超越了年龄的热力来。可叹安庆起义失败后,白雪秋亲眼见闹市口剐了展华章,后来苦苦寻找展华章妻儿,终无结果。伴着这念想长大的白玉堂,把展华章当作一个壮烈而完美的影子,但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这个名字会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白玉堂装上弹夹,把枪递给展昭,连同他的手一同握紧,声音带了异样的热度

    “白家,找了你,二十四年。”

    天色大亮,青木贤二又一夜未眠。

    “莲花山来电,陷空寨已破,帮众却统统的跑光了。”智化以军人的姿势低头,双手把电报举给桌后的青木贤二。青木贤二摆手让他把电报放下,问道“东条君,你负责审问从陷空帮抓来的疑犯,有没有结果”

    智化一礼,“属下讯问一夜,一无所获,今天一定加紧审问。”

    青木贤二点头“总部的命令,匪患猖狂,东北军虽然宣布不抵抗,暗中很可能利用土匪和帝国作对。本部的兵力集中在南方不能回调,东条君去通知独立守备大队,先剿陷空帮。” “但是那批货物”

    “陷空帮既然收留了白玉堂,很可能也盯上了货物。如果给水部的研究被公之于众,对皇军大大不利。先压下再说。”

    智化看着青木紧锁的眉头,点头离开。

    青木刚要休息一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拿起听筒只听了一句,脸上立刻变色。

    因为守军调防去包围陷空帮,长春到哈尔滨的铁路守卫力量空虚,又有三个路段被土匪拿成捆的手榴弹炸了。 他明白过来,有人兵行险招,已经等了好久,只待他军防调动,就来炸铁路一定是冲着那批货物来的。思前想后,拿起电话摇了几个数字,开口道“这里是青木贤二。请接上海,白锦堂。”

    关东司令部的审讯室里y森可怖,一盏孤灯昏黄的光从头顶泻下,水汽在光影里奇形怪状地升腾。前半夜有一个陷空帮逃出来的人陪审,想从张龙嘴里挖出展昭收编陷空帮的目的和白玉堂进山的原因。几乎所有刑具都过了一遍,一个字也没有撬出来,于是后半夜改了招法。 奄奄一息的张龙被绑在椅子上,两腿泡在下面生火的铁桶里,活活煮了半夜,膝盖以下已经骨散筋飞。

    戴口罩的智化领人走进来,打量打量张龙,向身后的军医伸手,一支注s,he器递到智化手里。 针头斜斜进入张龙无力颤动着的颈脉,大约一分钟以后,张龙浑身抽搐一阵,恢复了知觉。 张龙被抓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横竖是一死。没能把黑狐交代的消息传给展昭,张龙不甘心,但是见识了司令部这些人灭绝人xi,ng的凶狠后,他又隐隐为黑狐担心。自己被抓,保不准一直传递消息的黑狐也暴露了身份,虽然从没见过面,他对黑狐是佩服的。令他欣慰的是,在刑讯前简短的问话结束后,身后有人神鬼不觉地刺了他一针,然后他的舌根就开始麻木得无法控制。一下子放下心来,司令部里还是有自己人在,无论怎样他都不用担心自己招供半个字了。

    “近来令弟的事,白先生可曾听说”青木贤二心平气和地对着远隔千里的白锦堂发问。

    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高桥次长的事略有耳闻,白某深表遗憾。不过白玉堂已经和白家没有关系,青木君依法查办,白锦堂并没有话说。”

    “毕竟是同胞血脉,白先生虽然家规严谨,在我看来,还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昨夜我派兵围剿陷空帮,本想给令弟留条生路,奈何令弟勾结匪帮,执迷不悟。可惜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钟,白锦堂的声音平静中透出心寒“家门不幸,多说无益,青木君见笑了。帝国的技术项目要紧,如果青木君需要帮手,我可以派白氏公司的技术人员来协助。”

    他难道不想知道白玉堂的死活白锦堂一个字也没再问,青木贤二心里说不上是满意还是失望,寒喧几句放下电话,既然明着把话过给了白锦堂,接下来要加紧监视。多做多错,如果这些事真和白锦堂有关,他不信抓不出蛛丝马迹。

    白氏公司英租界的办公楼内,白锦堂合上听筒,左手中指上的线戒已经被按进rou里,血盈指根。从得知白玉堂行刺的事开始,他就怀疑关外出了问题,动用白家的黑道势力明察暗访,知道白玉堂被龙升会的人出卖,扼腕不已。现在,青木贤二终于开始对自己起疑。

    门轻轻被叩响,一位身材玲珑的少女端着咖啡走进来。看到白锦堂手指抵着太阳x,ue低眉不语,连忙走过来询问。白锦堂招手让她走近些,轻声说道“月华,通知长春青帮二舵主,放出消息,白锦堂悬赏十万大洋买白玉堂全尸,声势越大越好。”

    磨花山的大风客栈地处深山,按道理说是偏僻之处,却从来不缺生意。采药的、绑票的、来往的山霸路匪走累了都投宿在这里,听说掌柜的名叫夏遂良,却没人见他露面,天天都是老板娘坐镇,竟也平安。

    天色将晚,进来两个打扮奇怪的客人。一个眼神冷冽,披着狼皮袄,走路有点跛脚,另一个穿件深蓝中外套,眉目俊朗,只是脸色有点苍白。看他两人手牵着手,竟是片刻也不离,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蓝衣青年把一柄缚红绸的匣子枪放到柜台上,老板娘一见,连忙把两人让到后院,看看四周没人,小声说道“这就算是到家了丁大爷和卢大爷吩咐我等着,两位没遇上去接你们的人”

    “没有。”展昭含笑。同白玉堂一起借助钩链爬下山崖真是不容易,在崖边扭打时卢方的佩枪被白玉堂甩到了崖下,刚好捡拾回来。这一路走得隐蔽,直到看见磨花山界碑,顾及白玉堂的伤势,虽然身边带着些药,还是怕他体力难以支撑,才找个地方落脚。老板娘忙前忙后安排了房间,送来热饭热菜热水,就又到前边招呼去了。

    “我还以为是茉花山,原来是磨豆花出名的磨花山。”白玉堂伸直腿趴在炕上。展昭差点被他带倒,把链子松开几圈,才勉强靠在被摞上。柴草燃烧的温暖气息凭空生出几分亲切的感觉,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疲倦。

    “我说猫儿,白爷左手不会使筷子”白玉堂眼巴巴望着炕桌上的饭菜,“又累又饿,怎么办呢”

    展昭拿过老板娘放在桌上的热毛巾,白玉堂主动伸过自由的左手,展昭犹豫一下,还是先替他把手擦干净,可等他美滋滋地张开嘴时,塞进来的却是一整个大花卷。

    “自己拿着吃。”展昭撕下一只ji腿,拿碗盛了放在白玉堂手边,“这个也用不着筷子。”

    白玉堂从嘴里拔出大花卷咬了一口,笑眼看着展昭说道“猫儿,要是老这么锁着不松开,你是不是得伺候我一辈子”

    展昭只作没听见,夹了口菜嚼着,余光斜斜扫向白玉堂气定神闲的模样,白玉堂放下花卷,正拿起ji腿愉快地啃着,看展昭眼光转过来,他收敛起享受的表情,正色说道“展昭,你别孤军奋战,听听我的想法。”

    展昭点头。

    小镇的客栈里,赵虎关上微型电台。他收到了两方面的消息。

    黑狐告诉他,张龙已经牺牲。铁路被炸,青木派出独立守备大队来剿陷空帮。

    欧阳春告诉他,上海的肃j,i,an行动正在展开,为绝后患,命令展昭立刻诛杀白玉堂。

    炕桌上的烛火静静燃烧,白玉堂把下颔放在交叉的手臂上,滚热火炕暖着酸滞的关节,仿佛伤痛流窜的四肢百骸也松快得多了。

    “我本来是想请龙升会帮忙先把药劫下来,让日本人有所顾忌。现在既然指望不上,只能请陷空帮支援。万不得已的时候,直接去哈尔滨刺杀石井,捣毁给水部。”白玉堂挡在眉间的浓密黑发罩着微微的光晕,眸光如钻,向展昭一扫,“我是闲人,有的是工夫跟日本人耗,只是你展大人,收编陷空帮的事,难道不用回去复命”

    展昭不用回去复命。他恢复展昭这名字也不过一年有余。在日本时叫日向昭,在黄埔军校读书时叫赵旃。中统得到日本人准备建立细菌研究所的消息以后,军校毕业一直在奉天军机处任职的少校赵旃就在剿匪中“丧生”,转身变成了展副参谋长。而在此之前,第四旅的副参谋长展昭只是个虚职,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这次中统派展昭来收编陷空帮,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卢方是光复会的旧成员,比较容易接近既能考验陷空帮的决心和能力,也是想让帮众相信和敬伏展昭,从而得以驾驭关外的有生力量对抗关东军。

    但是这些,并没必要让白玉堂知道。

    展昭眉间拂起清风般的笑意,“展昭人在公门,复命自然是要去的,只是白兄的事未了,展某怎能一走了之”

    白玉堂嘴角挑了挑,不置可否地笑笑,“猫儿,你少跟我打官腔。你说要合作,可你不拿点诚意出来,我怎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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