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多初抵刚铎时心情还不错,异国风情令他感到新鲜,热闹的人类城市也和平静恬然的霍比屯完全不同。他听说吉尔蕾恩不住在王宫里,而是另有别院,弗罗多为此感到开心,他可以去探望吉尔蕾恩而不必担心碰到她哥哥。
到刚铎的第二天,弗罗多就兴冲冲跑去拜访吉尔蕾恩。吉尔蕾恩似乎有点惊讶,她责怪弗罗多不事先通知一声就去找她。弗罗多更加奇怪,他没想到他前后两次在驿站寄出的信都丢失了。由于吉尔蕾恩当天还有别的约会,弗罗多早早告辞了,吉尔蕾恩答应在一两天内回访。
之后,吉尔蕾恩却一直没露面。弗罗多每天都在等待,每天晚上替她编一个理由以安慰自己。直到第三周,吉尔蕾恩终于出现了,但她情绪很差,好像一点都不愿意见到弗罗多。她说她的哥哥知道弗罗多就在刚铎,但阿拉贡有重要的宾客要照顾——他正忙着追求索林的妹妹迪丝公主呢——而没时间打理某些无关紧要的杂事,或接见无关紧要的人物。吉尔蕾恩没坐多久就走了,连一杯茶也没喝完。送她离开以后,弗罗多决心和她绝交,这个决定令他痛苦,他无法理解,如果吉尔蕾恩并不喜欢他,当初又为什么要对他青眼相加呢?
比尔博不禁冷笑好一个亲切可人的公主!当初和弗罗多结深交,恐怕只是为了有个供她嘲笑的土包子吧,遗憾的是厚道的弗罗多从不会想到这一层。
在弗罗多和山姆远游刚铎的日子里,比尔博深切体会到山姆不在的坏处,他不得不自己出门取信,还要应付前来蹭饭的梅里和皮聘。
比尔博拆开一封信“是罗索写来的。”
“那家伙还写信干什么?炫耀他的胜利?”梅里想起罗索就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邀请我和你去做客,”比尔博抬起眼皮对梅里说,“后面还有几行小玫的笔迹,她说她热切期待我们的光临。”
“幸好山姆不在!”梅里仍然感到心虚,虽然小玫的事情不是他的错。
“我也可以去吗?”皮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表现出一副很乖的样子。
“你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比尔博喝斥道。
“哦,拜托,比尔博!”梅里替朋友恳求,“皮聘和我从没分开过嘛!”
“他得学着自己走路,梅里,”比尔博说,“不然下次再来个洛汗国的王子,伤心的就是他了!”
“没准伤心的是梅里呢!”皮聘不服气。
“不管是谁,这次都没你的份,皮聘。你要替我看好袋底洞,别把自己饿死,如果你够乖,回来我会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香草小蛋糕。”比尔博说。
比尔博和梅里简单打点好行装便上路了,他们坐驿站的马车赶往幽暗森林。一路上,比尔博不禁有些欣喜他又可以见到莱戈拉斯了,虽然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但能再次见到这位迷人的精灵王子总是令人开心的。
罗索夫妇的住处在幽暗森林外围,他们家拥有一座漂亮的房子和一片花园,罗索自己打理花草,把园子修剪得十分雅致,他还养了一些蜜蜂,每到开花的季节都能吃上新鲜蜂蜜。
比尔博他们的马车到达时,罗索和小玫迎出门外。
“欢迎您,亲爱的比尔博!还有你,亲爱的梅里表弟!”罗索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你们舟车劳顿,一定想立刻休息,我们早已备下两间客房,都是小玫亲自准备的。”
“我带你们上楼去吧,请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小玫亲切地说。
罗索家的客房小而舒适,各种功能一应俱全,显示着这个家庭生活的宽裕。
安顿下来后,罗索带领二人参观花园,他特意讲述了每一株植物的价值和观赏性或实用性,其中一些是按照瑟兰迪尔王的建议栽种的,但瑟兰迪尔王本人从不踏足罗索家一步。罗索在讲解的过程中不断用眼神示意梅里,他想让梅里明白拒绝他的求婚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比尔博很快发现,罗索每天花大把的时间在花园和幽暗森林里,其背后也有小玫的作用,她尽量鼓励丈夫呆在户外或去森林里听候吩咐,这样他在家的时间就少得多了,她就可以享受安静的生活。
当天下午,梅里忽然跑来喊比尔博“比尔博!比尔博!快来看,外面有了不得的事情啦!”
比尔博赶紧跑下楼,从窗户看到花园“原来就是瑟兰迪尔王骑马经过啊,我还以为有猪跑进花园了呢!那么大的风还让小玫站在外面,真不像话!”
“不是瑟兰迪尔王啊,”梅里发现比尔博弄错了,“那是莱戈拉斯王子!”
比尔博听了惊叫道“我的天呐!怎么这么突然!”他随便抹了两把头发,把自己的卷发弄得更乱,然后便匆匆忙忙跑出去。
“莱戈拉斯!”比尔博大声喊。
莱戈拉斯看到远远跑过来的比尔博也吃了一惊,立刻翻身下马“比尔博,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来探望罗索和小玫,”比尔博跑得头发蓬乱,“你最近可好?”
“我很好,没想到又见到老朋友了!”莱戈拉斯绽开笑容。
罗索不失时机地恭维“我正想向伟大的瑟兰迪尔王引荐比尔博和梅里,可是还未得到机会。”
“那就带他们去见父王好了,我会和他说的。”莱戈拉斯说完潇洒地跃上马背,“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比尔博。”
“我的荣幸。”比尔博笑着微躬身体。
第二天,罗索便获得恩准带领两位亲戚前去瑟兰迪尔王的宫殿。
比尔博和梅里在车上轻声低语。
“我们居然要去精灵王的宫殿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梅里小声感叹。
“没错,我们就要看到那个豪华得不像话的宝座了。”比尔博讽刺地说。
瑟兰迪尔王的宫殿建在密林深处,建筑的主体部分悬于地表之上,以粗大的树木作为支撑,造型独特而神奇。
走进正殿,一行人看到了挺直身体坐在王座上的瑟兰迪尔,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似的。
“天呐!他太美了!”梅里禁不住说出声来。
比尔博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但他心中也不得不为瑟兰迪尔王的美所触动。
“他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心里话。”比尔博用只有霍比特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瑟兰迪尔优雅而高傲地站起来,在一一问候过来客后,他邀请众人一起用餐。
精灵的食物像他们的外表一样精致甜美,但又不过分复杂,味道也清甜可口。一向对食物很挑剔的霍比特人也吃得津津有味,只是桌椅太高,让他们很不方便。
瑟兰迪尔用他清亮悦耳的声音问“巴金斯先生,听说您家里有四个刚成年的霍比特人。”
“最小的一个还未成年。”比尔博说。
“那么,这四个年轻人都有体面的职业或精湛的手艺吗?”瑟兰迪尔眼睛半闭着,显得迷人而慵懒,却又不失庄重。
“有一个是技术娴熟的园丁,他算是整个霍比屯最出色的园丁。”比尔博说。
“怎么没都学会呢?”瑟兰迪尔轻轻蹙眉,“年轻人没有独立门户的本领是不行的,他们不能永远留在家里!”接着他又问“他们受过正统的教育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比尔博并不觉得丢人,霍比特人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同,霍比屯有一些被称为“社区学校”或“部落学院”的教育机构,专门为霍比特孩子们义务教育,霍比特人一代代都是在这种教育方式下成长的。
“居然一个都没有!”瑟兰迪尔王非常惊讶,“年轻男孩们怎么能不接受正规教育呢?如果一个年轻人想被上层社会接受,他必须有良好的教育背景。”
“我们霍比特人从没有步入上流社会的,”比尔博说,“也不奢望。”
“难以理解的民族!”瑟兰迪尔摇摇头。
午餐结束后,一行人回到罗索家,他们受到邀请在三天以后再去宫殿里吃晚饭。
不料,第二天罗索带回来了惊人的消息瑟兰迪尔王要他们马上去宫殿,几位重要的客人刚刚来到幽暗密林,并且想见他们。
“索林先生,还有他的兄弟丹恩,还有其他几位矮人贵族!”罗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走,亲爱的!快走,比尔博和梅里表弟!”
小玫从容地说“别急,亲爱的,马车很快就备好。”
梅里听到索林的名字变得不太自在,而比尔博更是一副嫌恶的表情。
“那个讨厌的索林!他来这里干什么?”比尔博生气地说。
“反正不是为了我!”梅里一摊手。
不一会儿,四人已经上了马车赶往宫殿。
☆、第十七章
丹恩与索林年纪相仿,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他十分健谈,且谈吐得体,很快获得了比尔博的好感。
“比尔博,巴金斯先生,我久闻您的大名,”丹恩说,“索林经常向我提起您。”
“那恐怕不是什么好名吧?”比尔博笑道,“索林先生对我可没有好印象!”
“哦,不,他把您说得非常完美,我一直盼望见到您!”丹恩说,“而在我看来,您果然名不虚传。”
比尔博暗暗吃惊,他悄悄往索林的方向看,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他时,比尔博示威似的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索林的表情呆滞了片刻,然后又恢复成不可一世的样子,他站起来走向比尔博和丹恩。
“希望您的家人身体健康。”索林礼节性地问候比尔博。
“谢谢,他们都很好。”比尔博假装随意地说,“您刚从刚铎回来吧,索林先生?”
“没错。”索林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
“我的侄子弗罗多就在刚铎,您没有见到他吗?”比尔博紧追不舍。
“没有,”索林不自然地说,“我没有这个荣幸。”
撒谎!比尔博心中怒骂。
“巴金斯先生,听说您精通音律,我是否有幸听您弹上一曲?”丹恩友善地微笑着问,他指了指与起居室相同的另一间屋子里的钢琴。
比尔博急忙解释“我只是粗略知道几首曲子,而且只会弹奏霍比特人的弦琴,钢琴这么复杂的乐器我可不能驾驭。”
“喔!这可真糟糕!”丹恩叫道,“索林,你怎么不提醒我?我应该弄一把霍比特人的琴带来的!”
索林对他的兄弟有些责怪“我告诉过你,但你从来不会认真听,而且你也不懂音乐。”
这时,瑟兰迪尔王带着不可一世又优雅十足的派头说“巴金斯先生可以试试精灵的传统乐器,和霍比特人的琴类似。”
比尔博刚想拒绝,瑟兰迪尔已经不由分说地让人取来了一把漂亮的木琴,这位精灵王从来容不得别人有反对意见。比尔博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木琴,他惊讶于琴的轻盈和光滑,精灵的工艺令人称奇。
比尔博把木琴拿在手中摆弄,挑了几下琴弦试音,确定了音准后把琴抱在手中,向屋里几位尊贵的观众微微一笑。逼到份儿上,不表演是不行了,比尔博自知不像精灵那样有灵气,但只要足够谨慎,弹自己拿手的曲子还是可以应付的。他将琴弦一拨,欢快的音符跳动起来,这是一首典型的霍比特人舞曲,是在丰收庆祝时助兴用的。曲子难易适中,又比较短小,即使弹得不好也不至于令听众烦闷或犯困。
一曲终了,瑟兰迪尔王用他威严而不失悦耳的嗓音缓缓说道“巴金斯先生虽然天赋不够,但指法熟练,就一个来自乡下的霍比特人来说,他算是出色的了。我要失陪一下,希望你们几位年轻人相处得开心。”说完,他优雅而高傲地站起来,款款离开起居室。
瑟兰迪尔王离开后,起居室里的氛围轻松了不少,但索林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愉快,这个人似乎永远处于不开心的状态。
在丹恩的请求下,比尔博又弹起另一首曲子,这次是舒缓的小调,是霍比特年轻人求爱时唱的歌。明快的曲调令在场的所有人心情舒畅——比尔博看不出来索林是否愉悦,但矮人王舒展的眉目说明他的心情至少不会比刚才更糟。
结束演奏后,丹恩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笑容满面地说“听您弹琴真是一种享受,巴金斯先生。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欣赏音乐,但我喜欢你的风格,简单、轻快,复杂的东西总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您过奖了,殿下。”比尔博笑着放下琴。
“噢!我以为霍比特人不在乎称谓!你不是一直叫索林‘先生’吗?而且他好像也没有表示反对。”丹恩指出比尔博的混乱用词,“为什么不能叫我丹恩呢?”
比尔博顿时觉得脸上发烫,霍比特人又要被打上不懂礼貌的标签了,他不得不解释一下“我的言词的确不合规矩,但其实是陛下要求我这么称呼他的。”他懊恼地瞟了索林一眼,虽然这也不能完全怪索林,但比尔博乐得把责任推给这个讨厌的家伙——事实上比尔博早在听吉尔蕾恩这么称呼索林的时候就已经在背后使用这个称谓了,其他霍比特人也一样。
丹恩却惊讶地叫道“索林,看来我低估了你和巴金斯先生的友谊!”
“你没必要大惊小怪,我只是像你一样讨厌繁文缛节。”索林不耐烦地说,但并没否定丹恩的话。
比尔博莫名其妙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面前这对矮人兄弟在讨论什么问题。
丹恩适时地解释道“索林这家伙总是高高在上,只允许他最亲密的朋友不称他‘陛下’。能这么叫他的人不多,比如阿拉贡——他和阿拉贡、莱戈拉斯是一起长大的……”
“丹恩!”索林突然打断他兄弟的话,“你把巴金斯先生耽搁得太久了!”
这时候比尔博才注意到,罗索夫妇和梅里已经先回去了,他没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似乎他们有意没叫他一起。
丹恩也发觉自己失礼“真是抱歉,巴金斯先生,不如让我送您回去吧。”
比尔博还在回味刚才丹恩没说完的话莱戈拉斯曾说过,他与索林早就相识,这一点和丹恩的说法相符。但丹恩还提到了阿拉贡,莱戈拉斯从未说起阿拉贡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
丹恩已经站起来,作出邀请的手势。比尔博向索林告别后便欣然同行,没有注意到索林不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