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也看到了他们,加快脚步款款走来。
只有弗罗多落在后头,他闷闷不乐,一向红润的脸蛋也苍白了不少。山姆担忧地跟在他身边,不时轻声寻问他是否还好。
“比尔博,见到你真高兴!”莱戈拉斯笑着向比尔博招手。
“我也一样,亲爱的莱戈拉斯!”比尔博在离莱戈拉斯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他不愿意走得太近,因为脖子会吃不消——霍比特人的身高实在太不方便。只有和矮人在一起时才自然些,比尔博不自觉地想起索林。
其他人自觉地退到后面,让莱戈拉斯和比尔博走在最前,与众人稍稍拉开距离。
“我本以为有幸在河岸庄园的舞会上见到您。”比尔博很想听莱戈拉斯的解释,他相信莱戈拉斯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哦!您一定认为我是个懦夫!”莱戈拉斯语气沉痛。
“怎么会?您仍然令我尊敬如初。”比尔博真诚地说。
“虽然我并不惧怕索林,”莱戈拉斯说,“但思来想去,我觉得我还是不应该和他正面冲突,那对谁都不好,包括不知情的人们。”
“您胸怀宽广,值得赞扬。”比尔博轻声说,莱戈拉斯的回答与他猜测的一样,他更加信任这位精灵了。
在皮聘姨妈家漂亮的客厅里,比尔博和莱戈拉斯促膝相谈,点心还是全归比尔博一个人,莱戈拉斯只是不时喝点茶。
“这么说,索林和他的朋友已经离开夏尔了?”莱戈拉斯问道。
“全都走了,来得突然,去得匆忙。”比尔博忧心忡忡,阿拉贡他们已经走了一星期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人类国王还会回心转意。
“原来如此。”莱戈拉斯的表情十分复杂,既有放心也有失望。幸而此刻比尔博没在看他,而是瞄向远处的弗罗多。
“可怜的弗罗多,他要伤心好久了!”比尔博心疼地看着强颜欢笑的弗罗多,原本单纯快乐的小霍比特人此刻脸上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会被那些高大的人类讥笑为痴心妄想,连霍比特人们也会在茶余饭后拿他的不幸取笑。”
“弗罗多不该被责怪,”莱戈拉斯说,“谁能责怪一个善良诚实的霍比特男孩呢?该被责难的是弃他而去的人。”他的表情变得忧郁,似乎想起令他痛苦的往事。
比尔博叹息一声“他理应被珍惜。”
“纯洁的感情总是被忽视,”莱戈拉斯美丽的双眼仿佛向内看向了自己的心,“但薄情之人却从不需承担骂名。”
比尔博无言。欢快的音乐声响起,不知何时弗罗多已经弹起琴来了,他虽然心情低落,但弹琴的技巧未受影响。梅里和皮聘早随着音乐跳起舞来。
“看这两个活宝,真希望哪个英俊的人类也让他们俩伤心一次,那他们就会乖多了!”皮聘的姨妈嗔怪道。
“时间长了或许真会。”山姆在旁边看猴戏,他很遗憾那个叫博罗米尔的人类出现得太晚,否则说不定能多一个伤心人陪弗罗多。
在音乐的掩饰下,莱戈拉斯终于下定决心对比尔博说“我快要走了,可能永远离开夏尔。”
比尔博的心瞬间冷了下去“怎么这么急?”
莱戈拉斯忧伤地说“父王催促得紧,让我早日回幽暗森林。其实我此次外出完全是为了躲避一个早已许下的婚约,但是现在到底是躲不过去了。”
比尔博难掩失望“您要成婚了?”他早该想到,一位尊贵的王子很可能有婚约在身,这是身为王族的不幸。
“想不成婚也不可能了,”莱戈拉斯苦笑,“我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比尔博感到一阵苦涩,不知该如何将对话进行下去。
“无论如何,很高兴认识了你,我喜欢夏尔,也珍惜与你的友谊。”莱戈拉斯向比尔博伸出手,“如果说此地有什么人令我不舍,那就只有你了。”
比尔博宽慰地笑了,用他的小手握住莱戈拉斯纤长的手指。
☆、第十五章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弗罗多收到吉尔蕾恩的第二封信,信中再一次强调了阿拉贡不会回夏尔这个“没给他留下任何好印象的地方”,吉尔蕾恩声称她哥哥正与索林的妹妹打得火热,把索林妹妹的千娇百媚详细描写了一遍,说阿拉贡已经痴迷于她不可自拔了。弗罗多相信吉尔蕾恩,她在他眼中一直是一位有教养的高贵女性,他无论如何不能想象她会骗自己。比尔博也开始怀疑阿拉贡是否真的变心了,即使他依然对弗罗多有感情,但他一定被他那可恶的妹妹和无耻的朋友困在刚铎不能走开——用谎言或其他手段。
莱戈拉斯离开以后,霍比特人的日子还未及恢复平静,甘道夫忽然来访。像往常一样,这位巫师的到来总是出人意料。
这一次比尔博热情地欢迎了甘道夫,连日来的不愉快已经够多了,袋底洞需要一点好消息。虽然甘道夫不一定能带来好消息,但他至少很会逗小孩子笑——比尔博在内心里仍把四个小家伙归入孩子的行列。
“见到你真高兴,甘道夫!”弗罗多扑到甘道夫怀里,撒娇似的把毛绒绒的小脑袋埋进甘道夫的长袍里。
甘道夫宠爱地抱住弗罗多“让我看看你,孩子!”
比尔博很快准备好了茶点,梅里和皮聘早就等不及地坐到餐桌旁。只有山姆躲在花园里不肯进来,他总是担心甘道夫会把他变成大青蛙。
趁弗罗多离开餐厅去取更多食品的工夫,比尔博向甘道夫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包括弗罗多失败的感情经历,还有莱戈拉斯和索林的过节。
“事情就是这样,我认为不是弗罗多的责任,在我看来他没有做任何一件可能得罪人的事。”比尔博总结性地说。
甘道夫晃着他长长的白胡子“弗罗多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我相信他没做错什么。但是关于莱戈拉斯和索林,我认为你的观点未免有失偏颇,我的老朋友。”
“怎么可能偏颇?事实就摆在那里!”比尔博的声音变得激动,“索林对莱戈拉斯冷酷无情,而且行为恶劣!”
“可是你的信息来源只是一家之言,用这种一人成虎的方式来评判一位受人尊敬的国王,你不认为这是偏见吗?”甘道夫目光睿智。
“至少现在看来,索林在夏尔不受尊敬。”比尔博气呼呼地说。
甘道夫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对于小弗罗多,或许我能帮上点忙,你愿意让他离开夏尔一段时间吗?”
“去哪里?”比尔博觉得让弗罗多出出远门未必不是件好事,这孩子从小到大还从没走出过夏尔呢。
“我正要去刚铎,会在那边多住一阵,”甘道夫说,“我可以带弗罗多一起去。”
比尔博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机会“有一家姓巴金斯的也在刚铎,我和他们关系很好,可以让弗罗多去叨扰几个星期。”
甘道夫点点头“很好,就这么说定了,只要再问问小弗罗多的意见。”
“我的什么意见?”弗罗多正端着一盘时新的水果走进来。
“弗罗多,甘道夫正准备去刚铎,你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顺便去做生意的巴金斯家住一段时间?”比尔博问道。
“这……我听说他们住的那条街离都城不远。”弗罗多听到“刚铎”时脸色变得苍白,他害怕见到阿拉贡。
甘道夫看穿了他的心思“国王通常不会离开都城,那条街他很少去,你可以放心。”
“我们也可以去吗?”皮聘看不出火候,很不恰当地问了一句。
“不,你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比尔博喝斥道。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去。”弗罗多还是有些胆怯。
“我看就让山姆陪你去吧,他是个稳妥的人,你们平时也最好。”比尔博拍板。
与此同时,甘道夫忽然从窗外提起正在偷听的山姆“小子,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山姆吓得大叫“别让甘道夫把我变成大青蛙,弗罗多先生!比尔博老爷!”
“如果你陪弗罗多出门,我就不让甘道夫把你变成大青蛙。”比尔博说。
“我愿意陪弗罗多先生一起去——我一定要陪他一起去,”山姆说,“我不放心那些不守信用的人类。”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天一早,甘道夫带着两个霍比特人出发了。
弗罗多和山姆离开以后,比尔博终于有时间想自己的事情了,虽然他理解并同情莱戈拉斯,但现在的状况也令他苦闷。出去喝一杯是个不错的选择,比尔博也的确这么做了,他穿上外套,趁着黑下来的天色悄然走出霍比屯。
镇上的酒吧总是热闹非凡,比尔博挤进种族各异的酒鬼中间,打量着那些醉的或半醉的大个子们。他发现吧台前坐着一个穿红斗篷的人,那人身形高挑削瘦,和精灵很像,但显然又不是精灵。比尔博走过去,吃力地爬上高高的座椅,坐到穿红斗篷的人身边。
“嗨,你在旅行吗?”比尔博向那人搭话。
穿红斗篷的人慢慢转过脸,他有一头类似霍比特人的深色卷发,肤色苍白,长相很是奇怪,但从某些角度看却很美,最奇妙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神奇的眸子,在不同光线的映照下变幻出多彩的颜色。
男人扫了比尔博一眼“你刚刚摆脱了一场不理智的恋爱。”
比尔博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他心中惊疑这人为什么能看出他的经历。
“这显然是你来喝酒的原因,但我没猜到你找我搭讪的理由。”男人优雅地抿了一口酒。
“呃,这个嘛,”比尔博斟词酌句,尽可能使用他脑袋里的恭维话,“这是你的魅力所致,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撒谎!”男人打断他,“你见过更漂亮的,是个精灵,并且就是你爱慕过的对象。”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比尔博吃惊地问。
“你说话时眼睛向右上角瞟,这是人在撒谎时不自觉的小动作。霍比特人不喜欢多余的装饰品,但你却带了一双袖扣,而且是在酒吧这种极不正式的场所,显然那双袖扣是某个人赠予你的纪念品。袖扣是叶子的形状,并且做工讲究,显然出自精灵之手,因此那个人自然是位精灵。这份礼物很贵重,但没有人会用袖扣当定情物,所以你们并非恋人,至少他并不爱你。但他在你心中仍然很有份量,所以你特意带着他送的礼物。”男人语速很快,一气说完后赶紧灌一口酒润嗓子。
“这……太了不起了!”比尔博由衷地赞叹。
“你真这么认为?”这次轮到男人吃惊了。
“当然。”比尔博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现。
“别人不会这么说。”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滚蛋!’”男人一本正经地模仿他人的语气。
比尔博被逗笑了“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这次是实话!我叫比尔博·巴金斯,你叫什么?”
“史矛革。”男人答道。
“那么,史矛革,你刚才说我摆脱了愚蠢的恋爱,就是因为你觉得他不爱我?”比尔博问。
“只是其一,”史矛革说,“从你的表情来看,你还对某人有很重的偏见,被偏见蒙蔽双眼时很难作出正确的判断,也很难选择正确的感情。”
“何以见得我有偏见?”比尔博促狭地问。
“你看矮人时的表情十分凶狠。”史矛革不带感情地说。
有几个矮人正在角落里一张桌子上痛饮,没在意这边两个人的对话。
比尔博无语,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说他怀有偏见了。
“我还看出来一件事。”史矛革故作神秘地说。
比尔博洗耳恭听“什么事?”
“你会替我付酒钱。”史矛革大言不惭。
“滚蛋!”比尔博吼道。
史矛革撅撅嘴“那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说着他突然把杯子里残余的酒泼到自己头上,然后像醉汉一样跳起来和其他酒客斗殴,边打还边假装说醉话。
忍无可忍的老板拎起史矛革扔到酒吧门外,他撒腿就跑,红色的斗篷飘然消失在夜色中。
比尔博目瞪口呆,终于回过神来时,他捧起酒杯一扬脖子全灌下去了。
☆、第十六章
几星期后,比尔博收到弗罗多的来信,读完信以后他的心情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