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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 第2节

作者:念未央 字数:25156 更新:2022-01-09 10:43:49

    “ok。”小花朝他笑了笑,便头也不回地攀上了青铜枝丫。

    吴邪正打算分派人手背装备,却见黑眼镜直直地走了过来,随手便抓起地上最大的一个背包。“我跟他一块儿上去了,殿后就麻烦你了。”虽然被墨镜遮着,但吴邪还是觉得此刻黑瞎子一定正在挤眉弄眼。

    “作为我请来的人,你不觉得你太自觉主动了一点吗”吴邪挑了挑眉,“不服我的安排为什么”

    “你觉得呢”对方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把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又抛给了他。吴邪眼神一冷,面色立刻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

    黑瞎子见状赶忙缓和气氛:“不不不,小三爷别多想。本来是想逗逗你的,不过你似乎没几年前那么好玩了我错了别掏枪”他伸手止住吴邪进一步的动作,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别误会,我是你三叔那边的人。”见吴邪盯着他的目光里仍带犹疑,他又补充说,“你相信我,是因为你相信解语花;而我愿意把命交给你,任由你安排,同样也是因为我相信解语花。所以,不管你现在信不信,至少看在花儿爷面子上,你没有怀疑我的必要不过,说实话,其实我只是担心他你能懂么”

    吴邪愣了几秒,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随即低下了头。黑眼镜知道他想起了谁。“那个人会回来的,”他走上前,拍了拍吴邪的肩,“相信我。”

    他并未按原本的安排走在最后,但是这一次,吴邪没有再拦他。

    或许是冥冥之中,他们的心里,都明白了什么。那是某种共识只有曾经历过它的人,才懂得,所谓咫尺天涯的含义。

    二十三

    解语花爬的很快。黑瞎子不得不承认,在灵巧度与柔韧xi,ng方面,小九爷确实出众。即便只是想勉强跟上他,也得花费好一番力气。一路爬着,中途他曾几次开口试图跟对方搭话,然而那人似乎并不怎么想睬他。于是他也干脆闭了嘴,专心脚下。

    由于没有可以唠嗑的对象,周围安静的出奇,不自觉中,便给人一种置身云端的梦幻感。所以当他忽然听到下面传来几声枪响之时,刹那竟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然而随即枝干便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是在极力印证些什么。由于视力受限的关系,他的听觉一向比常人要好得多。一些细碎的铃音依稀闯入耳膜,黑瞎子有些疑惑地向下望去,但他跟后面的人差了有快二十米远,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他停下了动作,复而抬头去喊解语花,可上面的人也没有回应,完全不见踪影,估摸着是已到达平台了。他苦笑一下,没了辙,只得又侧耳倾听了片刻;但那铃声仿佛异空间的来客,瞬间消失,周围又恢复了空无一人的寂静。他吼了两句,想了想,终于不再在原地耽搁,重新启了程,也一路翻上了平台。

    平台口正对着一个洞x,ue。黑瞎子走进洞里,那个清丽的身形正背对着他,像是在研究墙上的壁画。他本想开口,但转念又怕扰了这难得的清净,也就没再作声,只是默默靠在灯台旁边看着。

    安静的环境会让人想起很多事来。要说原本,他其实也是一匹孤狼,独行惯了。每逢有队伍合作时,倒也嘻嘻哈哈,能收能放。然而他从不希望自己的行动会牵扯到任何人,也从没想过可能会有任何人为他担心。直到他遇见了解语花。

    从前的他无牵无挂,所以也就无所顾忌。生命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杯酒,一首诗,一串烟花,潇洒而过,管它长短。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在哪一刻,发现他黑瞎子居然也会心疼人。或许是在北京酒吧重逢的那个夜晚,也或许是在那个第一次目睹解语花练戏的那个清晨,再抑或是某次下斗时见那个清瘦的身形被机关重伤却依旧一声不吭时,他看着那人的眼神里,便多了一分温柔的颜色。

    因为解语花从小是学戏的,闻不得烟。他在入住解家后,便几乎戒了。然而在那个月色甚好的夜里,他又重新摸出了许久未碰的烟。是,他是不明白。他并不傻,听的出解语花最后的话里带了那么几分感伤与无奈,他也猜到了其中大概有什么隐情。但他是黑瞎子。而以他黑瞎子的风格,便绝不会去开口问这个原因。他习惯了不停地往前走,不徘徊,也不回头。

    他早就清楚,这世上某些事,原本就注定了毫无意义。就像有些话说与不说都是伤害,有些人留与不留都会离开。

    、十突变

    二十四

    然而青铜树的中段却远远没有这么平静。

    吴邪亲自殿后,为的就是提防上次爬到中间时不知从哪冒出的面具野猴。万一这次真的又出现,他也是遭遇过的人,有经验应对,知道他们弱点,必定好些;还能顺带给上面的人一个预警。然而十几分钟后出现的状况,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啊这是”一声短促的惊呼传来。

    因为是克服地心引力在运动,所以吴邪也不好分散过多的ji,ng力,一直抬头向上看。所以等他察觉到青铜枝干异常的震动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腥甜的液体有如炸裂的烟花般四散开来,落在金属质地的枝干上。枯萎的青黑色藤蔓以席卷一切的姿态,铺天盖地地碾压而来。在经历了几十年的等待后,恶魔终于赢来了新的进贡,在血液的唤醒下,刹然间原形毕露。一开始他还奇怪,那分明只是一种形似菟丝子的植物,为什么会让那么多伙计慌到失了神色。然而看清楚后,吴邪也同样变了脸。因为正常菟丝子是素食主义者,可那玩意儿却破戒好荤。它只要一沾上血,便会从枯萎的一小撮,衍变为白色地狱,进而把人给整个裹挟进去。吴邪这才意识到,原来那看似繁复的花纹间,藏的都是这些东西;又或者说,这些东西枯萎之后,远远看去便如同那青铜柱上的浮雕。两者相辅相成,互作掩映。

    触须最开始是从第一个受伤伙计额上的伤口钻入的,未经几多探视,便将他的全身给淹没。“不要慌别开枪”吴邪拼命喊着,然而却起不到多少作用。爬到上边的人已经慌了神,不清楚情况,只是一昧地想帮那伙计脱困,胡乱地做了决定;却因准头不够,子弹又误伤到了一旁的伙计。于是更多的人被吞卷进去。

    挣扎愈演愈烈;到处都是喊叫的人,到处都是鲜血飞jian。有人受了惊,吓的拼命朝上爬,不顾一切,却反将前面的人挤掉下来。一些伙计就摔落在吴邪身下不远,被穿刺在青铜树杈上,有如瓦几内亚大公的桩刑现场。暗红的纹路再一次延展开来,顺着深深的刻痕蜿蜒而去,触目惊心,又邪魅妖异,仿如一种无声的宣告与嘲讽,令吴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大丽花的笑容。然而更糟糕的是,在混乱的场面中,一股细若游丝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而后被他的耳朵准确无误地捕捉分辨

    是青铜铃铛

    他向四周一看,并不见有这玩意儿的踪影。但这声音他绝不会记错自在七星鲁王宫第一次中招后,他便格外忌惮这种东西,深知其利害关系。后来他又曾在许多不同地方见过。这无疑是一种标志,但凡出现这东西的地方,便肯定是与那个局有关。甚至当时潘子的xi,ng命,一定意义上也是为此而献出。看来这次他并没找错。难道说

    此时他发现局势已难挽回,索xi,ng放弃了即刻继续向上的打算,转而踏向右边的枝杈,水平绕去。果然没猜错他的心头一惊又一凉。在青铜树靠石壁的那侧,枝桠上挂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铜铃

    他小心地避开那些血污,从包里掏出白蜡与医用棉球,堵住自己的耳朵。他带来的人死伤了多少,此刻他已没空去计算。但起码,在他自己的目标达成前,他不能倒在这里

    、十一幻觉

    二十五

    约摸有一支烟的功夫,解语花才缓缓站起身来。

    黑瞎子刚准备开口,可声音却被不知被从哪里飞来的子弹打断。

    好在解语花就地一滚,闪开了。对方没再开第二枪,他深吸一口气,往洞口旁靠了靠,先将自己隐藏起来。接着就眼见洞x,ue深处缓缓浮现出几个人影。

    清一水的黑衣黑裤,这已经够奇怪的了;然而更引人注目的,却是他们的手指奇长的食指与中指,是那个家族的人几个人成品字形朝解语花包抄过来,而解语花也在一点点朝外退去。每个人的动作都很慢很慢,然而气氛却并未因此有一丝松懈,反倒是愈加沉郁压抑。

    终于,为首的那个人动了手刀闪电一般,劈向的是解语花的侧颈;解语花反手一挡,身子一扭,立刻就到了那人后侧。棍子出手,带着凌厉的风,奔向攻击者脑后;但对方仿佛提前就预知了一般,一弯腰,同时一个飞踢向后,直踢到解语花腰侧。解语花闪避不及,但亏得有练功的底子在,这才是将对方八成的力化解去三分。

    黑瞎子看得清楚,就这架势,很明显,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解语花的近身战已算得上是厉害;可他毕竟师从的是二月红,唱戏出身,功夫里自然免不了带上一些偏软偏花的招式。这样的招式,下墓或许可以,但在这种压倒xi,ng的硬碰硬前绝对占不到优势。如果是一开始就做好了自保的准备,或许还勉强可以脱出;但若真被对方缠上交手,那根本就是无半分胜算。

    他认得这群人。那是仅有的一次印象,但看到的却是他们无声无息地就放倒了十几个帐篷中的人。那一次,幸亏他是在外起夜,否则必无一人生还。他并不清楚这群人跟张起灵是什么关系,但是他隐约觉得,张起灵的作风与他们不同。他有善心,他不会伤及无辜,甚至会拼命去救那些不想死的随行者。但这群人,似乎把抹杀生命当做一种工作与任务,出招果决,招招致命。所用的每一个招式,都力求在最短时间里,凭最简单的走势,干掉对手。仿佛他们有生之年,就是被培养来做此用。可若果真这般,这背后隐藏的又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家族

    解语花举步维艰,转瞬间又是几招过去,却依旧无法再向洞口挪出一步。然而这还只是其中一人出手,另两人只在一旁冷眼相看。黑瞎子将手中的ak47上膛。这情势,他并没有十成十把握能控制,甚至很可能最终连自己也一道陷进去;但他必须出手,因为他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就这样去送死。

    旁观的黑衣人之一出现在了他的瞄准镜里,然而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一瞬,却听得枪声响起

    糟糕原来对方也是带枪来的那么如此,只怕打中的便是

    二十六

    “花儿”他见黑血从那人的后心上冒出,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但才迈出第一步,就觉得脚下一空,随即周遭的景物都同被水泼上了的油画般,扭曲变形,色块糊在一起,风驰电掣般地向后退去。

    “别动。”他听见方才才被枪击中倒地的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太重了,再动的话,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手滑。”

    他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脚下是悬空的。倘若不是背后的领子一直被死死抓住,恐怕他现在就已葬身于万丈深渊。

    “怎么回事你居然没事”

    “你在说什么傻话”解语花半趴在地上,用膝盖紧紧顶住悬崖边的石块,以此借力来平衡被吊着的人。然而就算如此,他仍在一点点慢慢往外滑着,左膝在石面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才刚从自己的幻境中挣脱出来,转头就见那人站在悬崖边,只差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黑瞎子逐渐醒过神来。看了看四周,他发现在他右脚边有一株岩松。他伸脚踩了踩,根扎的似乎还挺实。

    “有绳子么”他问。

    “有。”解语花已明显脱力,抓着他的手一直在抖。以他的力量,连能再勉强维持多久都很难说,更别提把瞎子整个人拉上来。

    “放开我,把绳子绑在石头上,抛下来。”解语花依言。松手的一瞬,他便往右边扑去。手拽着岩松的枝干,靠腰一拧,整个人便变为了面朝岩壁。

    然而他等了片刻,却迟迟未见解语花将绳子扔过来。黑瞎子仰头,只见解语花抓着绳子,慢悠悠地从岩壁上探出身。

    “别着急,”他看着黑瞎子,展露出一抹迷人的笑靥。“我在想,要是就这样把你留在这儿,似乎也没多大关系”

    “”黑瞎子看着那双如画般的眼眸,淡淡道,“留我在这儿,只怕你会后悔。”他似乎一点也不急,甚至空出一只手去口袋里摸烟。

    “呵,好大的口气。”那人的笑意愈发浓了,“你凭什么说我会后悔就凭你六年前,曾是解家的人”

    那松枝或许是因承重过头,在这关键时刻竟发出了“咔”的一声声响。枝干间只余树皮连着,挂着的人摇摇欲坠。然而黑瞎子却依旧一脸平静,“解当家这么巴望着我死啊,那行。”他伸手便去扯那藕断丝连的部分,“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嘛,值。”

    我靠,解语花暗骂一声,脸色瞬间就变了。没有丝毫犹豫,绳子随着树皮的彻底断裂而落下。黑瞎子伸手一捞,人便已勾在了绳上。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便沿绳爬回了崖边。

    “看来是我赌赢了。”他笑了笑,看着还瘫坐在地的解语花,伸出手道:“起来吧。”

    “你”解语花一时气结,竟说不出话来,只是狠命瞪着面前这个无赖。这样大的胆子,竟敢拿命来赌,他就不怕自己真的掉下去

    “我果然没有猜错。在揣测心思这档子上,我可是准的很。”那人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虽然解当家口气刻薄了点,不过还是谢了。这一命,算我欠你的。”

    其实你要是真想放任我不顾,一开始便不会拽住我的领子。有些事,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二十七

    “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们中了幻觉,附近貌似有某种类似铃铛的致幻声音。”

    “哟,你用的是我们。”黑眼镜意味深长地笑道,“有没兴趣透露一下你的幻境我刚要掉下去,可是因为你呢。”

    “”解语花凤目微瞪。

    “行行行当我没说。小三爷他们去哪儿了你有看到么”

    “我哪儿知道。我上来后,在这壁画前没站一会儿就中招了。出来后就看见了你”解语花摊了摊手,“这地方可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啧,”黑眼镜揉了揉眉角,“找不到他可就有点麻烦了。”

    解语花随手掏出一盒薄荷片,放了些进嘴里,“看不出你还这么关心他。不过我劝你一句,他的主意你最好别打,长白山那个人的事情,你大概也有耳闻吧”

    “哈”刚刚把烟放到嘴边的黑瞎子差点笑岔气,“你吃醋了”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对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起身向前走去,“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照顾他,那是因为他三叔曾经嘱托过我。”黑眼镜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逐渐隐去,转而代之的是一副认真的表情,“可是我对你,跟他不一样。”这后半句,他说的很轻,轻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却又那么果决而坚定,像是早就下定了的决心。只可惜解语花早就走到了十步之遥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

    他抿了抿笑意,也快步跟上。但在前的解语花却突然蹲下身,害得黑瞎子始料不及地差点撞上。“欸,这地上有血迹。”解语花用指背蹭了蹭地,“还没有干。你来看看”

    他弯下腰。“这种印痕,应该并非留痕者本身受伤所致,反倒更像是,鞋底踩到血污后留下的痕迹。因为倘若是伤口处的血喷jian或淌下,血滴形状绝不会是这样。”黑瞎子虽不是刑侦专业出身,但好歹也有着德国海归的解剖学学位,对这些总归会更熟悉一些。

    “如果这不是我们的人留下的,搞不好就是被什么人跟住了。总之肯定出事了。接下去顺着这边走,小心点。”解语花向来是个行动派,说话的间隙,人就已继续向前走去。

    黑瞎子深吸了一口气,也快速地跟上前者,同时眼神里,又多了一股东西执着。而这股说不清究竟因何而起的执着,在此后那么长的时间里,都再没从他的眼中消退过。

    、十二自救

    二十八

    由于是避开了血污攀爬,吴邪登陆的地点与大部队几乎是相对的。翻上平台后,他看到还活着的伙计都在对面休息。看这状况,是有不少人在刚才那场混乱中受了伤,此刻正相互帮忙包扎。他扫了一眼,临近的一圈有好几个洞x,ue,凭着上次的记忆,他还依稀记得老痒最后将他带进的是哪一个。不过,作为铁筷子,他深知此刻自己首先必须解决的是对人员安排的调整与更进一步的弥补承诺。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有金钱是最能安定人心的,否则接下去会发生什么,还很难说。

    他沿着石边缓缓绕过去。由于栈道还在再上一点的位置,有好些地方甚至不得不徒手攀岩。最终,他落在了大部队所在洞x,ue的石顶上,那是个斜坡。可就在他刚准备下跳之时,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衣角。吴邪习惯xi,ng地一侧身,用自己唯一能倚仗的紧实关节撞向对方的腹部,心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挣脱了再回头。却不料听得了熟悉的一声

    “小三爷,是我”

    而后紧接着一句更低的、明显是压着嗓儿在喊的

    “千万别下去,他们想要你的命”

    是坎肩。

    “”吴邪强压住内心的惊异,看了他一眼,而对方只是拼命的点头,同时做着噤声的手势,示意吴邪听下面的动静。

    “啧,你的意思是,他想要用我们的血做祭奠,引出指路蛇,然后独吞宝藏”

    “呵,面对一个这样无耻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待会儿要再碰见就崩了他,也不算辜负了那么多弟兄的xi,ng命。”

    “大家先冷静一下,这会不会是个误会。”

    “血的教训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误会的”

    “就是就是”不少人附和道。

    “他想渔翁得利,也不问问我们愿不愿意,这样拿人命做戏,不值得被原谅”

    “杀了他”

    “他该死”

    吴邪瞪大了眼睛。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分明,不该是这样的。可这个谎言却能如此天衣无缝地与事实情况结合在了一起。

    绝对是有人事先就策划好的了

    然而现实没有留给他更多的时间去考虑,有人走出了洞x,ue,随后一眼就看见了洞顶上的吴邪

    “他在那里”

    接下来便是纯粹奔逃的戏码了。他拽着坎肩,三步两步地往来时的地方狂奔而去。可追赶的人实在太多,这样硬拼没有胜算。要改变策略他在一个洞口前忽然急刹住车,转向黑暗处跑去。

    身后追赶的脚步声也没有停,一并没入了黑暗里。

    二十九

    是回忆中老痒尸体所在的洞x,ue。

    吴邪记得这个洞是连环的,一个嵌套着一个。就算他逃不出去,起码也得先把这群人绕晕。况且在暗处,总比明晃晃地直接暴露在敌人眼前为好。

    是的,敌人。半小时前他们还是有金钱利益栓带的雇佣关系,眨眼间便已成为了敌人。

    可笑吗吴邪轻呵一声。不过,其实也早该已经习惯的了,不是吗从他戴上三叔面具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注定被永远改变了,是再也回不去的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 ,视野中几乎是纯粹的黑,完全不见任何东西。外边的噪声倒是越来越大了,看来那群人也已经进了山洞。在这种节骨眼,解语花和黑瞎子那两人到底死哪儿去了吴邪不禁在心下暗自腹诽再不来救驾,回去可就没人付你们酬劳了。

    然而自我安慰依旧掩不住心底的慌乱,紧张从乱了套的呼吸声间一点点地透漏出来。也不知是不太过紧张所以产生了幻觉,他竟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小三爷”“小三爷”,声音同那年去蛇沼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坎肩,”吴邪呼着气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呀。怎么了”坎肩略带疑惑地答。然而,他没有让这个问句持续下去“您别慌,坎肩还在呢。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先死说实话,坎肩可能没多少能力,就唯独这颗心,是真真的。”

    那一瞬,仿佛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眼前的瘦小身影转瞬间跟那个退伍军人的宽厚背影叠合在一起来,显得寂寥而沧桑。吴邪还记得,那些年,潘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先死。”那时的他,永远扛着枪,护在自己身旁。每一次出了事,他都总会先护他周全。他说这是他答应了三叔的。那时的他还尚未老去,体魄依旧似虎般健硕,眼神依旧如鹰般锐利。可最终他桌上那碗吃了一半就被搁下的面,却就此蒙尘,葬入土堆,再也没有了被吃完的机会。黄土半掊,化作春泥;年年岁岁,始终如一。

    现在他终于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吴小佛爷,再也不是那个连摔个烟灰缸都要人指教一整晚的冒牌三爷;他终于组建起自己的团队,再也不是那个被逼入绝境、手无寸铁,只能靠别人为他挡下砍刀的天真无邪。可那人却永远留在了y冷潮shi的地底,再也没有了目睹这一切的机会。

    潘子,黄泉路上,保重。要是遇见了三叔,不要忘了替我跟他说一声,一切安好。

    “谢谢。”吴邪忽然有些想笑。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也很久没有过这种单纯想笑的欲望,今天还是这几年来的第一次。

    不过安慰归安慰,救命的方法终归还是得靠自己想。他正苦苦思索着该怎么办,往后一退,却无意中碰倒了一个小陶罐。哐当一声,在空旷的山洞里不算小了,甚至还略有回音。但好在外边的争论依旧激烈,话题还停留在讨论要往哪个洞里追,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cha曲。

    他心下暗暗一惊。自四姑娘山以后,他对所有瓦罐类的东西就没有好感,生怕里面再爬出一束禁婆的头发来。瞬间他便拉着坎肩往旁挪了两步退避,好在并未见什么太大反应。也对,那东西似乎只有见了血rou,才会跟见着漂亮姑娘似的sao动。

    躲在洞x,ue里,他并不敢贸贸然打亮手电或是点一支冷焰火。更何况外边还有着想要他xi,ng命的人。他只能勉强借着外边手电透进来的一点光,打量他碰倒的东西。好在陶罐倾倒后,似乎并没有什么细丝状的物质,反而是撒出了些粉末状的东西。一股淡淡的味道飘了过来

    是禁婆香吴邪终于想了起来。那时他开了石板后,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感情当初老痒跟那伙人早就说好的了,共同做戏来耍他难道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催了第一次眠

    然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说,他本身就是齐羽但他明明记得自己上过小学初中高中,还是老师同学口中的那类乖学生,从不逃课打架抽烟喝酒泡吧,每天乖乖完成作业,安分守己。好像没什么可疑的啊

    但此刻禁婆香这种东西无疑帮了他大忙。他掏了掏背包,好不容易摸着了一盒火柴。擦亮一根,他才发现,他身后的一片空地上,堆的其实都是这种陶罐。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也全都是禁婆香一类的物质。他还记得,在三叔的叙述里,二十年前海底墓下,靠的就是这玩意儿,放倒了闷油瓶等一票人。那么他此刻,是不是也可以依葫芦画瓢地照样试试

    、十三脱困

    三十

    就要往下一个分叉口拐去的时候,黑瞎子突然地停下了脚步。

    “等等。”他伸手拦住解语花,“这味道我似乎曾在哪儿闻到过。”

    “在哪个女人的床上”解语花笑笑,对他的大惊小怪表示有些不解。

    “不对,这味道是,禁、婆、香。”黑瞎子一字一顿道,声音也愈发低沉下去,“我不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这种味道的出现,一定是有预谋的。”

    “每一次我闻见它的时候,都伴随着某个y谋的发生。上一次,那还是五年前的事了,在塔里木盆地的地下石窟中。那次我可差点就出不来了,所以”他突然凑近了解语花,邪魅一笑,“解当家千万要小心。不要到时被拐跑了,自己都还不知道。”

    “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解语花掏出薄荷片,朝他一递,“醒醒神”

    然而那人却没有接他的东西。解语花也没再多等,自己抿了些在唇间。下一秒,他却唇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扫过。

    “味道不错。”对面的人退回一步,咂咂嘴,“多谢花儿爷。”

    然而解语花却是瞬间反手拧过他的手腕,将他进一步拉到身前。一双丹凤眼亦如初见时那样,闪着危险而诱人的光

    “再敢有下一次试试,我会让你戴不戴这副墨镜,都一样。”

    “是吗”黑瞎子在心里默默地道,“比起另一种结局,或许我还真希望自己这双招子,能够落在你的手里呢。”

    三十一

    禁婆香的烟雾缭绕在空中。解语花跟黑瞎子都扯下一段袖子捂住口鼻,然后查看倒在地上那些人的真面目。确实是与他们一同进来的人,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然而他们手中却都握着枪,像是在提防着些什么。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好像在场者无一没中招的。难道有另一伙势力跟着他们一块儿进来了但把这些人迷倒后,却没有杀害他们,这可不太像土夫子这一行会有的作风。

    石头后缓缓站起来一个人影。两人的枪瞬间同时对准指了过去。任他是谁,在这样近的距离,大概都cha翅难飞。况且其中还有一把是黑瞎子的枪。“谁在那里报上名来”解语花喊。而得到的应答却是意料之外的声音,“小花,是我”

    竟然是吴邪。

    “出了什么事”

    “青铜树的另一边的枝桠上系有铃铛,我们大意了,刚开始没发觉。而且中心的枝干上生长着类似菟丝子一类的植物,见血就钻。那个额头被划破的伙计被缠上了,哭天抢地地挣扎,碰响了青铜铃铛。”

    “上面有伙计想帮他脱困,却没弄清什么情况,贸贸然就开枪了。于是后果你懂的,见了血那植物简直就是疯了一样往里钻。人是没救了,我想一枪结果了他,却发现有不少人中招了,上面不断有人开枪。起初我觉得他们应该是陷到了幻觉里,现在想想,说不定是有人预谋的。我看到一部分人疯了一样地向上窜去,也有人因此被挤掉下来。”

    “掉下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身上被树枝戳出的口子,成了那种植物最好的寄居所。于是场面一下子就乱了。青铜铃铛的声音此起彼伏,还好当时我在最下面,才想了办法避过。”

    “然而到点了以后,却发现你跟黑瞎子都不见了。”

    “我遇见了躲在一边的坎肩,他告诉我他偷听见那些人在背地里怀疑我。不知道谁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这里的宝贝能让人得偿所愿,都拼尽了力气想要争夺。他们觉得我是故意让那些人死在青铜树上,好用血祭把东西引出来;甚至还怀疑我想独吞这宝贝,于是准备把我干掉。我没有办法,只好点燃了禁婆香。”

    “而且他们自己也起了内讧。最后竟然想威胁我,从我下手。还好我有备而来,不然我一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也知道,打架我不行。但逃命,从来都是我的强项。”

    解语花听完,用脚踢了踢地面上一具躺尸般的躯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痛下杀手,统统干掉吧。那不是我的风格。确实也是我考虑欠妥。还是先把他们绑起来再说。这香的分量,足够他们睡好一阵了。”吴邪拍拍坎肩的背,“你先在这儿看着他们,我跟他们两上去一趟。”

    四个人分头朝洞x,ue内外走去。刚刚经历的一切太过惊心动魄,让他们没有发现,就在更深处的y影里,有个熟悉的矮小身影,抿起嘴会心一笑。

    流言从不会无风而起。而所有的果,定都事出有因。

    、十四沉思

    三十二

    “看到了吗,那上边一圈一圈如伏龙般盘旋着的都是栈道。沿着栈道向上,最终会到达青铜树主干的入口处。这一路没什么危险的机关,所以不用担心,也别多想,跟着我走就行。”由于不确定到底是否真存在物质化这种力量,吴邪只好先给随行者做个心理暗示,以防万一。

    “你来过这儿”黑瞎子冷不防cha了一句。

    “”吴邪没有回答。

    “你到这儿来,究竟又是想要找些什么”黑瞎子继续不依不挠地追问。

    没等吴邪答话,解语花却是转过了头来“管好你自个儿就行了。剩下的不必你c,ao心。”

    “哟,小三爷都没开口呢。你急什么”对方吃吃地笑看着他,仿佛遇见了一个会自动爆炸的气球。

    “黑爷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也该知道,有些东西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关键时刻,说不定就保住了一条命。”

    “呵。”话语间,黑瞎子三步两步便已迈到他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解当家,你不会是当真以为,你知道的就一定比我多吧”

    解语花似乎还想再反驳些什么,却被吴邪的眼神止住。黑瞎子没放过这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偏头就在小九爷耳边悄声道“解家还有内鬼。并且那不是我。”

    解当家浑身一凛,眉心微皱。他偏过头去,眼神中闪现出微微的动摇,终不再多言。吴邪见他脸色不太对,却也不方便当着黑瞎子的面问些什么,只得继续接着道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就摊开了讲。我到这里的目的,不仅是寻找张起灵失忆的原因,还有,我自己的命运。”

    “命运”黑瞎子的声音一滞,再次开口时却带上了沉沉的疲惫,“有些事不是你能掌控的,小三爷。我就劝一句,适时收手吧。假如你还想继续前十八年的人生轨迹。”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吴邪突然皱了皱眉,抢前一步对上黑瞎子的墨镜。

    “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似乎见过你很多次。我也不太能肯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只是在那时候,我听他们还叫你齐羽。你们之间,除了相貌,声音,还有很多细节处,都实在是太像了,我无法判断这里面的水太深,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就此退出,做个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好说实话,我还是更怀念原来的那个你。”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吴邪愣愣地望着投石无音的悬崖下。有些事是无解的,比如他明知道秦岭这条路不好走,一旦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可他终究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有些事,一旦决定踏入,就意味着我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他摆摆手,“你不必再说了,我自己心里清楚。”

    小花看着自己的发小,最终只吐了一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是啊,他们都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解语花曾经以为自己能救得了他,以为吴邪出现在北京大闹星月饭店真的只是一场偶然。却哪会想到,他的命运,其实比自己还要复杂。他的活着,就是要完成一个局,一个从出生起就已被设计好的,骗局。

    没有谁能护的了谁,没有谁能保得住谁。纵使曾经天真,也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场梦。吴邪梦境的破碎,甚至一定程度上比他来的更激烈,更彻底,更决绝。他们的路,因为太过凶险,所以注定了只能是一个人去走,一个人去完成,这才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达到想要的结果,这才有百分一的可能,从一而终。

    、十五幻境

    三十三

    上去的路很安静,时间也不短,足够解语花回想起自己的幻境。正所谓幻由心生,而这大山腹地内的幻境,也不外乎如此。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不愿提及的过往与不为人知的秘密。无论是身家过亿的富豪,还是私企的小职员;乃至于在北京城内呼风唤雨的解语花,以及同是道上传奇的黑瞎子,谁都不能免俗。那些小小的种子,埋在黑暗里,埋在那么深的地方,以至令正处于阳光下的人们误以为,它们早就被蒸发殆尽。但事实却是,只要一经挑动,它们便会迅速抽枝,长成有如恶魔般可怖的庞然大物。

    “哟,好巧呀。择日不如撞日,竟在这个地方碰上花儿爷了。”

    解语花回身一看,觉得洞内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你是”

    “花儿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瞧吧,我才走了没两年,竟然就不记得我了。真让人寒心。不过也罢,谁叫我当初,是被人给赶出去的呢。”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转着手里的白狗腿,眼神透出一股子不屑和轻蔑。

    解语花盯着他,又死命地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凌兆,是你。”

    “哎呀不容易,居然还能记得我,当真是受宠若惊。”

    然而解语花的内心却不像对方的语气一般轻巧。他清楚地记得,这个人当初是因为酒喝多了,竟跑到解家祠堂内撒酒疯,违背了解家族规,被他断了三根手指,逐出解家家门,并终生不得再出现在所有解家势力参与的场面。简而言之,就是从解家人的眼中滚出去。

    对方大概会很恨他吧,解语花想。然而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他要是一个个去记去想,然后为此担忧记挂,那他解语花也干脆别活了。

    “我这人不贪心。我也不多要,就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同样还一份给你。”

    “这么重的礼,我可收不起。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唉,这时候说,有点太迟了啊。三根手指,不是你说不要就可以不收的。”对方的语气明显一点点冷冽下来。

    “那行啊,你来试试”解语花面带微笑。

    “哼,不过是说的好听,才尊您一声解家小九爷罢了。谁不知道你原只是个戏子。”

    “你再说一遍看。”解语花的嘴角依旧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浅笑,然而他背在身后的手腕,却以极不自然的角度转了好几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仿佛某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但很不幸,对面的反叛者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显然并未意识到他话中的警示意味。“戏子而已,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话未说完,就被拦腰截断。

    与手枪一同s,he出的是解语花的蝴蝶刀,转瞬间,那边的人就被放倒了五六个。然而剩余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反击立刻就来了。对方的武器虽然攻击距离有限,但难以逃避。霰弹枪一出膛,便是铺天盖地的沙砾,即使他努力回避,依旧被嵌了好几个口子。灼热的铁砂与体内的血水混合摩擦,那种滋味令他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但他清楚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唯一所能也是所该做的,就是干掉对面的那群人。

    他后退几步,隐没在大石之后。刚想继续拔枪s,he击,却突然被谁钳制住了手腕。“靠”他懊悔自己大意了,没料到敌人在后头居然还设下了埋伏。一个手肘毫不留情地顺势击出,可却并未如料想之中那样击中目标。他正拧身想反手脱出,却突然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花儿爷,是我。”

    他转头,讶异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那人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你带来的人多半都被这群人干掉了。现在你跟我来。”

    “可是“

    “嘘,别多问。“那人抓着他的手,往裂缝里爬去。

    狭长的石道里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现在是去哪儿”他道。

    “反正能安全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外面有人接应”

    “恩”一个停顿后接的却是,“没有。不过别担心,有我在,再加上你,什么事还不能应付”

    “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次却没像前两句那样瞬间就得到回答。解语花又重复了一遍,那人才不紧不慢地道,“你就那么不希望我出现是吗”

    他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没再多问,只是保存体力跟上步速。然而却不曾想,没过一会,那人再次打破了沉默。

    “你到底有多在意解家”

    “那是我的责任和使命。”

    “所以,你就甘心为它放下一切这真是你内心的选择”

    “没什么愿不愿意。有些事,原本就是与生俱来,命中注定。”

    “所以,这才是你当初赶我走的真正原因”

    “”解语花沉默了。他们终究是谈到了那个最不愿面对的话题。

    “放下解家,跟我走吧。”带路的黑瞎子突然停下转身,导致他毫无防备,没刹住车,差点就撞进了那人怀里。

    “开什么玩笑”解语花惊异地瞪着他,“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你本没必要背负这么多的”他听见黑瞎子轻轻叹了口气,“不如把这些都放下,之后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解语花拔枪的声音。他看着面前那副熟悉的墨镜,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怎么了突然间这么拔剑张弩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什么身份来历,你心里还不清楚”

    “你不是他。”解语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认识的黑瞎子,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方愣了楞,“小九爷,你他妈在发什么神经我要不是黑瞎子,那我是谁”

    解当家握着枪,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伪装成他,真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他不会质疑解家对我的含义,更不会拿那样的问题来为难我。所以,你不是他。

    “你输在了你的自以为是,输在了没有自知之明。你以为你什么都懂,实际上你根本不了解他,也更不了解我。”

    他将枪紧紧顶在那人的太阳x,ue上,“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你是哪方派来的人。我就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只打断你两条腿。”

    “呵你真要这么认为”那人的笑容中流露出一股深深的疲惫与凄凉,“该说的我都说了,果然还是劝不动你。当家就是当家,永远都以解家为大。”他闭上眼睛,“既然不相信,那便开枪吧。”

    然而解语花却在此刻犹疑了。他刚刚近距离地观察了那人的耳根处,并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他确实怀疑此人并非黑瞎子,但苦于没有实际证据来证明。可若真是敌方派来的j,i,an细,此时又怎么可能站在这乖乖束手就擒

    “下不了决心吗这么不果断,可一点不像你啊。”对方苦笑着说道。

    解语花伸出手去,想通过体表温度,再次确认人皮面具是否存在。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将要触到颈间皮肤的一刹,那人突然矮身,避过了解语花的枪口,向他撞来。

    纵使解语花早有防备,仍吃不住被这么大力撞在胸口,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然而对方动作没有停,撞完后立刻就是一个扫腿,想把解语花带倒;紧接着又从军靴边拔出一把带回勾的短刃,向他的腹部刺去。

    解语花往后一仰,堪堪避过刀锋,却仍被划破了衬衣。毕竟方才那一撞对方是用了九成的力,他也着实被撞得有些晕,耳边到现在为止还在轰轰鸣响。然而解语花是谁,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带倒。几次的闪避后,他很快找回了平衡,开始反击。

    对方的动作也很快,他两次开枪,都没有s,he中本想瞄准的地方。而他自己身上刚开始时被铁砂打出的伤口,却因为剧烈运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的体力将会渐渐跟不上。“呵呵。对上这张脸,解当家果然还是心软了啊。”对方一边进攻一边嘲讽。解语花没有搭理他,面对面近身擦过时,又是一发子弹送了出去。这次终于打中了对方的肩膀,但用来与之交换的,则是他自己腰侧也多了道热气腾腾的伤。

    然而他的动作并未因此而有任何放缓。就在对方下意识去捂住伤处的那一刹那,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反手向后,凭着感觉开了第二枪。

    中了他触到喷jian而出的鲜血后,又往旁走了几步,整个人靠在石柱上,这才喘着粗气缓缓转身。他看到的是,那个人缓缓倒下的背影。奇了怪了,明明知道了是冒牌货,但在这一刹那,他竟还会感到心像被针戳了似的,莫名其妙地疼。

    然而不容他有时间想到更多,他便因为脱力而眼前一黑。只是闭眼前最后一刻,恍惚间有种凉凉的东西从颊边划过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那时候的自己,或许是真的落泪了。

    、十六蛊毒

    三十三

    青铜树的顶端嵌入一个由地下河水冲刷后改道而形成的巨大溶洞中。洞内雾气很重,是从上边渗透下来的,说明这上头应该是某片原始森林的中央。无数交错缠绕的榕树根系,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有如自然生成的天然屏障。而在八个方向,又各有一根粗大的铁链从紧紧纠葛在一块树根缝隙中伸出,嵌入四面的石壁中。要想进入榕树根系内部,只能攀着铁链过去。

    根据吴邪的猜想,三叔所留的信物应该就存放在那里面。可当看到树洞的一瞬,记忆中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还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人茧,浓雾,长满了滑腻植物的铁索,黑暗中突然睁开的诡异眼睛尽管他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某些东西,从不是你想阻挡便能阻挡的了的。

    吴邪暗叫一声“不好”,随即便命身边两人后撤,同时自己也抄起家伙在一旁严阵以待。然而几分钟的沉默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感受到身旁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吴邪知道此刻自己的智商和判断力一定都遭到了深深的鄙视。

    “怎么回事”小花问道,“你干嘛突然那么紧张”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现在看来,应该没有大问题。”吴邪回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其实也在疑惑。难道说,那种力量根本就不存在的也就是说,他上一次的经历,追根究底只是一场幻觉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幻觉的源头,究竟是来自哪里而他们接下来的旅程,又该如何避免重蹈覆辙

    吴邪只觉得头有些疼。

    “这里看起来不太好攀,你们两就留在外边接应我好了。这种构架,里边应该不会有太多机关。顶多是些毒虫毒物之类,我自己会小心的。”解语花说着就开始叠袖子。

    “好,一旦出现任何情况,你就打手电跟我们说。”吴邪一边掏着包一边问道,“还需要什么别的装备吗”

    “刀,有刀吗稍微大把一点那种。这些树根,似乎没它们看起来的那么好对付。”

    黑瞎子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拔出自己的大白狗腿塞到吴邪手,而后又转身回去看周围的壁画,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吴邪转手递给解语花,“大部分的装备都还在底下,你就先凑合着用吧。”

    解语花把袖子的最后一个扣子卷上去,扣好,带上塑胶手套,接过刀,反身翻上了锁链。

    他没有再回头。

    而岩壁前的人,像是对壁画研究得太认真,也没有再回过头。

    三十四

    雾实在是大的厉害,刚开始时还可以勉强看到解语花的身影,慢慢的,就连狼眼手电那么强穿透力的光也渐渐变得恍恍惚惚、忽明忽灭,最后,就只剩铁链不间断的轻微颤动还能告诉他们,有人正在其上活动。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你要的就是这东西”小花递给他一个盒子。盒子里并不存着什么宝物,而是装着一条被琥珀包裹着的蛇。“我进去以后,里面是被树根层层缠绕着的两个棺椁,而在其中一个棺椁里面,我发现了这个。”

    “对,没错。”吴邪欣喜万分,他没想到这一路竟如此顺利。说来他还以为要漫山遍野地抓蛇呢、也或许要再经历几十上百次费洛蒙之苦,才能读到三叔当初留下的口信。然而这里的这条蛇竟保存的如此完整。

    “有缘之人才能读出其中奥秘”小花看着盒子里泛黄的小纸条问,“什么意思”

    “这是一件信物。只有少数人能读取蛇中的费洛蒙。我回去后想了很久,我三叔从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既然当初我曾去过一趟秦岭,并且有着一段莫名其妙的经历,也可以说是被安cha入一段不可思议的回忆,那就表明了,他一定是放了什么线索在这里。”

    然而小花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脸色一青,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小花”“解语花”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回事”黑瞎子皱着眉头问吴邪。

    “我,我也不知道。看这样子,是中毒了”

    三十五

    中蛊这种事情,是吴邪也不曾料到的。而他更不曾料到,会是这种离魂散般的蛊毒。倘若他早知如此,他是一定不会让小花去冒这个险的即便他再想得到那密室之中的东西。他宁愿牺牲自己的命,也不想欠解家这么大的人情。

    然而说的再多也是白搭。解语花面色发青,不省人事,只是浑身不停地打颤。事情已经发生,倘若不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就算是天王老子,最后也都无力回天。

    在小花进去的那段时间里,其实他们已经把沿列的壁画都看过一遍。但上边大多讲的都是当时居住在此地的这个文明的各种祭祀仪式,一圈下来,并没有太大收获,也不曾有提及过蛊毒。并且依照秦岭的地理位置,远离ji,ng善制蛊的苗疆,按理来说不该会有这类东西出现。若是如此,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

    “该死的”吴邪一跺脚,却隐约觉得这回音跟刚才走过几处的地方比,有哪里不对。他俯跪下身,持着手电一照

    娘的居然是青铜浇铸刻字的青铜

    “黑瞎子”招呼一声后,吴邪蹲下身,努力地凑近了看。前半段讲的是这个洞中所葬之人为某个远方而来的少数民族的大祭司,ji,ng于养蛊制毒;在她来到山岭后不久就爱上了这个族中的族长之子,然而最终族长之子却背叛了她,与另一个女人结了婚。她一气之下给两人下了蛊,只要其中有一方变心,两人都会立即死去。但蛊才下下去没多久,族长夫妇就暴毙。后来,她才得知族长之子爱的一直都是她,只是族内不允许跟外人通婚,因为他们有着特殊的血脉,承担着某项不可告人的艰巨任务;之所以没有当场就暴毙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这一族的血液跟常人不同,含有某种物质,延缓了毒素的发作。女子悔不当初,最终选择了自尽为他陪葬。将自己的棺椁与对方棺椁放在一起,也就是吴邪他们眼前这个被层层树根包裹的最终归宿。而后半段讲的则是她死前在其棺椁中埋下了最后一道蛊离魂散。中者会立即失去意识,三日之内,除非有人愿意以自己的骨血做引,方可令其醒转;不然宿主便就此与世长辞。

    “听起来还挺容易解开的嘛。”黑瞎子松了口气,可吴邪的面色却愈发凝重。

    “怎么了”

    “这下边还有附约。”吴邪继续译道, “但凡选择与蛊虫定下契约,便意味着血祭永不能断。倘若定期内得不到签约者的饲喂,宿主便会暴毙。而签约者一旦选择了挽救中蛊之人,也就表明他愿意从此往后与宿主同风雨共命运,他生彼生,他亡彼亡。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这救命者要救的不是对方一时,而是他的一世。”

    这大概也算得上是那位大祭司对自己当初求而不得的感情的一种纪念。但种下这蛊的代价却远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它要求一等一的忠心。这也正是墓主人设下此蛊的用意所在;因为只有真正爱着对方的人,才会愿意以命相许。

    “惟有痴情者愿以骨血为引,与之共服此蛊,方能救其于危命。”

    吴邪看着牌上的话语,沉默良久。正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居然跟他开这种玩笑。虽说他跟小花是青梅竹马,啊呸,就是竹马,但这应该也算不上所谓“痴情”吧。

    然而解语花渐渐暗下去的脸色,却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起这事。没办法,就先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他狠狠心,一卷袖子,横着匕首朝腕上割去。

    但就在利刃即将划破皮层组织的一瞬,忽然有人制住了他。匕首被横刀夺去,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秒之内对方的掌心就出现了血痕,然后才听到延迟的那句:“让我来吧。”

    是黑瞎子。吴邪愣了几秒,直到戴着墨镜之人将血一滴滴喂入解语花口中,才缓过神来,“你”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掰开解雨臣的唇,凝视着面前之人。滴了大概有大半碗之多,小花的脸色才有所好转,不再那么苍白了,吴邪便暂且叫了停。

    “你们”他望着黑瞎子,眼底是闪烁不定的疑惑。

    “不关他什么事,只是我自己而已。”黑瞎子笑了笑,随即收了手,将地上的人扶到自己怀中。

    “”吴邪又看了他一会儿,在心里轻轻呼了口气。他看着一门心思都在怀中人身上的黑瞎子,“他现在还没醒,我们先在这儿等等吧。若是此刻便带他一同出去的话,恐怕不太方便。”

    “没事,你先忙你的吧,我在这留着便是。”黑瞎子摆摆手,一脸无所忧虑的样子,“放心,除了打不过那个哑巴张,其他的,你觉得以我的身手,会有什么不行”

    、十七故人

    三十六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一起回来了。全程由黑瞎子抱着昏睡的解语花,而吴邪则负责背着三个人的装备。他攥着那把沾满了树根汁液的大白狗腿,心想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三个人间的气氛略微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不过他也并没有再多问下去。某些事,如果小花愿意说,那么到时自然会主动跟他讲。

    就这样一路寂寂无声,风平浪静。可到了之前点燃禁婆香的洞口时,吴邪却觉得隐约有点不对经。好像,安静过了头

    “坎肩坎肩”吴邪小心翼翼地问着。然而没有人回应。按时间来算,禁婆香的药效应该早就过了,那么坎肩去了哪里这些还在昏睡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让黑瞎子留在洞口处,自己则弯下腰,仔细查看着。不,不对,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么安静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人根本不是被禁婆香迷倒过去,而是一众连呼吸都没有的尸体

    吴邪心下一凉。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撕扯的破烂不堪,显然在生前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他们面部朝下,整个身体以某种诡异的姿态蜷曲着,像是在躲避某种会从天而降的伤害一样。低头细看,身上有虫咬的伤口,不大却很深;皮肤底下甚至还有几处在微微起伏着,看起来像有什么活物在动。

    “小心”黑瞎子突然出声。在吴邪身后,冷不防的就刮起一阵y风,尖利的指甲随之而来。他就地一滚,单手撑地站起来,白狗腿出鞘就是一挡嗙正巧撞在了面具上。毫无迟疑,他立马往旁退避,随后反手砍下第二刀。虽然反手砍下的刀,毕竟没有正手那么大力;但好在刀锋够利,一刀下去又正中后颈,于是诈起的尸体刹时身首分离,重又瘫回在地。

    吴邪转过身,有些嫌弃地皱着眉,用刀尖拨了拨尸体的脑袋。不出所料,从脊椎断裂处缓缓爬出了一条虫子,形似天蛾幼虫,却有着尖喙状的口器。不待它落地,吴邪便快步上前,一脚将其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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