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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灵媒先生 第50节

作者:玫 字数:6738 更新:2022-01-09 10:32:11

    他的确少有闲暇之时, 只会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 他从未说过,也无从诉说, 他的心里却是一直焦灼着仿佛被架在火上烧着,日复一日地担忧着,一旦自己倒了下去, 那么金风细雨楼兴许也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但是这段日子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快活也最放松的日子, 他终于能稍稍的放松一下, 不再那么急迫地往前走。

    局势早已偏向他这边,他只要按照步调慢慢的来就好。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确是好事。”无情点头道,六扇门与金风细雨楼素来亲厚, 他见着苏楼主似乎身体有所好转心境比之前开阔不少,自然也是开心的,有多看了苏楼主两眼,笑道,“世叔见你这般,定然也是高兴的。”

    他说起诸葛神侯,苏楼主恍然抚掌道“说起来天衣居士的弟子王小石也已来了开封有些日子了,合该让他上门拜访一番才是。”

    无情喜道“竟是师伯的弟子,那我可定是要见一见的。”

    王小石的师傅天衣居士和诸葛神侯乃是同门师兄弟,无情的“破气神功”也是有赖于其指点才能顺利练成,算来也是因缘深厚。

    “改日让他登门拜访吧。”苏楼主摇头道,“他现在怕是已经喝成个醉鬼了。”他又解释道,“今儿一大早的他就拎着酒拽着我去赏枫叶,这叶子还没看着,他就三壶酒下肚,我来之前正闹腾着呢。”

    “这还真是……”无情听他说的也摇了摇头,却又露出了笑来,“世叔肯定是喜欢的。”

    谁会不喜欢那些乐观又快活得年轻人呢,只看着他们,都会觉得这世道还是有些希望的。

    简短的寒暄之后,无情终于切入正题问起了关于方应看的案子,他问得详细,苏楼主也一五一十地答了。

    苏楼主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他心里多多少少已经猜出来了些,但是既然不能证实也没有证据,那就不能叫做真相不是。

    这事情他也没有同无情讲,只是道若是能亲眼看看方应看的尸体,说不定能看出些名堂来。

    金风细雨楼消息灵通,苏楼主出身名门见识广博,因此无情只略一沉吟就答应了下来,索性择日不如撞日,他让跟自己来的下属回去准备,又道“今日怕是要蹭一蹭金风细雨楼的马车了。”

    “蓬荜生辉。”苏楼主一笑,扭头吩咐候着的下人道,“去请仲先生。”

    要是他真在尸体上发现了什么破绽,还是叫这动手的人来遮掩为好。

    正好仲彦秋也受够了枫树林里的一群醉鬼——也许是难得这么放松,王小石带来的两坛烈酒喝完杨无邪又抱来两坛,白愁飞和杨无邪开始还矜持着些一人一杯慢悠悠地品,等到苏梦枕一走,王小石一醉,那就真的是彻底放飞自我,一人抱着个酒坛子猛灌,不多时就醉得昏昏沉沉只知道傻笑了。

    仲彦秋默默往边上又移动了一点,以免被那群互相伤害的醉鬼殃及到。

    无情没有见过仲彦秋,但听说过他——不久前六分半堂那么大声势把人请来,金风细雨楼又那么大声势把人接回去,但凡不是聋子都听说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仲先生。

    不过这位仲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是众说纷纭。

    总之并不像是一位多么好相处的先生。

    马车里坐了三个人,仲彦秋半阖着眼不想说话,刚刚被王小石几个闹得头疼,苏楼主自顾自想着事情,也没开口,剩一个无情左右看看,干脆便闭了眼从头开始捋清案子的线索,马车里的气氛凝滞,宛如一夜入冬。

    外头赶马的车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又往前头坐了坐。

    方应看的尸体存放在冰库里,进去前仲彦秋极自然地脱了外袍披在苏楼主身上,惹得无情多看了一眼。

    方应看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面目发青映着冰的冷色,颇有些渗人,仵作已检查过一遍,此时的仵作动手颇为粗糙,脱掉衣服划开皮肉,留下一道道用线缝合的扭曲伤痕。

    他已经死了,伤口边缘是极深沉的红,红得发黑。

    仲彦秋的手落在了他的头上,慢慢地把散乱的头发梳理整齐,他面上是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神色,悲悯而又残忍。

    死亡总是一种具有冲击性的事物,尤其是对于仲彦秋这种“感官”敏锐的人来说,游离在空气中的绝望像是某种辛辣的香辛料,让他在非自主的情况下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如同看到一朵花,在开得最盛的时候凋零。

    临走的时候,他轻轻说道“天色不太好,怕是要下雨了。”

    苏楼主也道“若是六扇门晾了衣服,可要早点收回来得好。”

    京城里,又要闹腾起来了。

    因为雷纯的帖子,三日前便摆在了苏楼主的案头。

    六分半堂做出了和解的姿态,设了宴席,不带甲兵,请苏梦枕赴宴。

    那日里偏偏下起了雨,雨不大,淅淅沥沥落得满地湿淋淋的泥泞,一夜之间天就冷了下来,呼吸时唇齿间吐出白雾,只是睡了一觉,那些还绿着的叶子,还红着的花,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杈子兀自往阴沉沉的天上伸。

    车夫驾着马车极低调的来了,苏梦枕谁也没带,撑着一把油纸伞坦坦荡荡地走进那小小的院子,雨滴顺着伞檐往下流,似是在面前笼了一层纱。

    “苏楼主。”雷纯袅袅婷婷地迎了出来,这般冷的天气里,她穿得却不甚厚实,脖子上绒绒一圈,雪白的长毛拥着巴掌大的脸,更显得我见犹怜。

    “雷小姐。”苏梦枕颔首,合了伞交给边上的下人。

    屋外冷,屋子里却是暖和的,苏梦枕脱了大氅,拱手淡淡道“雷总堂主。”

    私底下在如何雷损雷损的叫着,面上总要给些面子。

    “苏楼主。”雷损站起身,看向苏梦枕的眼神很是温和,不像是在看跟自己争斗了好些年的老对头,而像是在看一个年轻英俊而又才华出众的晚辈。

    谁也没有急着谈正事——他们今日本就没有什么正事,只是请人来喝杯酒,吃吃庄子里新送上来的鸡鸭菜蔬。

    就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雷纯立在一边斟酒,不多说话只是看着苏梦枕,眼波柔柔。

    雷损讲起了那些老得掉牙的故事,讲起了他跟苏梦枕的父亲差一点就成了儿女亲家,让两个孩子结了娃娃亲。

    苏梦枕只是听着,并不接腔。

    “酒已没了,我再去取些来。”雷纯放下酒壶走了出去。

    雷损似乎有些醉了,频频劝着苏梦枕喝酒。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气氛和谐得让外头蹲守的追命忍不住打呵欠,小小抱怨了几句。

    冬日里头蹲守本就是难熬的苦差事,何况今天还下着雨,外头这么好几个时辰,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寒气,一动骨头就嘎吱嘎吱响个不停,都快要成冰雕了。

    他揉揉脸,灌了口热酒抖擞抖擞精神,继续盯着里头。

    他的直觉告诉他,今晚定然是要出点事情的。

    雨下大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冷得他一哆嗦,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金戈铁马踩着被冻得硬邦邦的地,骤然一道寒光,继而惊雷劈下。

    “好大的雨啊。”苏梦枕缓缓道。

    “这雨可真大。”雷损也道。

    风助雨势,雨借风威,外头的风声不像是风声,仿佛尖叫一样杂在雨声里,刺得人耳朵发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实在太大,又或是因为雷纯出去时没把门闩好,“砰”的一声门被风砸开,瞬息间寒气就压熄了屋里的火光,一切都湮灭在了黑暗之中。

    追命看到屋子里暗下去,抻着脖子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里头的状况——他看到一道光亮了起来,漾映着血色的水红。

    红袖刀。

    他好似被狗咬了屁股一样猛地弹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信号箭发射出去,拔腿就往六扇门的方向跑。

    那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而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怕是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第八十二章

    惊雷, 夜雨。

    万马齐喑。

    风冷得透骨, 豆大的雨点在身上砸得生疼, 原本还亮着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灭了下去,雨声风声之中,忽地混杂进了控制的极好的, 低低的喘息。

    不是一个人, 也不是十个人, 而是数百人上千人,步伐凌乱得混杂在雨中, 偶尔一道闪电,映照出兵刃寒冷的光彩。

    空气中压抑着浅淡却又浓烈的血腥味。

    一触即发。

    最先出动的不是金风细雨楼,也不是六分半堂, 而是六扇门的捕快们, 诸葛神侯坐镇,四大名捕齐出, 把守着京中各处,今夜六分半堂同金风细雨楼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但作为公家捕快, 他们总是要守卫着此处百姓不要遭受池鱼之殃。

    风暴席卷, 作为风眼的小院却静得有些可怕。

    只有风声呼啸, 只有大雨瓢泼打得叶子噼啪作响。

    一切的光都被湮灭在了黑暗之中,雷损只看得到红袖刀闪烁而出的刀光明亮。

    与他而言这应当是件好事,这样他总是能够找到苏梦枕的位置,也总是能够在他出招时提前一些知道。

    这夜色太暗了, 暗得他看不见半分多余的光亮,这风声雨声也太大了,大得他听不见半分多余的声响。

    才不过是初冬时分,往年的开封有这么冷吗?他竟是觉得思维都被冻得迟滞了,麻木得运转不开。

    然后,身体似乎也被冻住了,手足僵硬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烁着妖艳诡谲红色的刀光落下。

    雷损的眼里出现了一抹奇异的欣慰与放松,又有几分不甘与愤怒,他的喉咙里咯咯两声似乎想要发出一声怒吼,但最后只是刀光之下的微不可闻的轻鸣。

    远处天边传来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由小至大,忽而猛地闪过一道明亮的电光,映照得天地苍白一片。

    执刀的人脸色苍白。

    雷损的脸色却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电光短暂,只一刹那又泯灭在了黑暗之中,红袖刀那妖艳的刀光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黑暗之中只有雨打芭蕉,风吹梧桐,还有自己粗粝地声音。

    “你……你……”雷损喉间咕哝着,大口大口吐着血,目眦欲裂,“你不是……”本已经快要委顿在地的身体突然像是又有了力气,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似要扑上来,但刚刚抬腿就栽倒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枯瘦的手指抓着地面,雷损的眼神涣散,又好像凝滞着难以言说的疑问,“怎么……怎么可能……”

    眼前的人,方才哪怕只有一刹那,惊鸿一瞥的面孔,哪里是苏梦枕,分明,分明是那个莫名出现姓仲的男人。

    那苏梦枕呢,苏梦枕去哪里了?

    雷损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丝让他骨子里发寒的恐惧。

    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黑暗,眼前没有光,风吹着寒雨敲在他脸上,血从他喉间的伤口往外涌,连带着他身体里的热乎气一股脑地,止不住地往外涌,让他冷得直打哆嗦,却又没有力气爬起来。

    雷损突然那么真切,那么切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苍老,他就像是那些普通的老人一样,思维迟滞,老眼昏花,而后就像现在这样,跌了一跤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躺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看着眼前的那片黑暗,从未有过地渴望着能够看到一丝光亮,于他而言,那黑暗就仿佛是六分半堂的未来,被吞没在无尽的夜色之中,没有半分希望。

    然而直到最后,都没有半分明光在这里亮起。

    唯一的期盼,就是他的女儿当真如他所想的那般聪颖诡诈,狄飞惊也当真能尽心尽力地辅佐她。

    他眼里的光彩黯淡了下去。

    他死了。

    而后,他安排好的人放出了一个信号箭,也不知那信号箭是如何做的,硬生生在暴雨的开封夜幕,炸开一簇灿烂的烟花。

    信号箭炸开的同时,原本殊死顽抗与金风细雨楼势均力敌的六分半堂门下忽然开始撤退,丢下地盘不要疯了一样往六分半堂的中心驻地跑,而后以其为圆心筑起铜墙铁壁,俨然是要丢车保帅。

    另一边雷纯看到天上的烟花,忽地双腿一软几乎站不住,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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