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灼将头伸出水面,却意外的看见了在一旁等待的浅灯和宽桥,和鹿站在一旁开心的说道“刚刚我们还想要回去,没想到你们先我们一步回来了。”
“这么久,你们到底去哪里了,我们找你们找了好久呢。”
“这事一言难尽。”
看到两个人已经回来了,灼便回到了水下,他游回泉底,他伸出手去,那朴实无华的木盒在被碰触到的一瞬间闪出了暗光
这是灼第一次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在浅灯和宽桥的面前,两个小妖吃了一惊,这幅人类的皮囊在众妖之中也是极为出色的皮囊。
“灼,你看起来好眼熟啊。”浅灯突然轻轻说道,似乎在想着灼此刻的样子到底像谁,可想了好久都没有想起来,最后直接放弃掉了。
“童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宽桥四下查看,没有见到伙伴的身影。
“童说他有些事非要回来看看不可,所以早就回来了。”
灼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了差错,才让事情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源头又在哪里,是童拔出了梨花剑,还是自己拿走了月光宝盒。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净妖泉,好像比咱们走的时候大了一点?”
灼回头看去,果不其然,走时这泉水口也就是能容下一个人的样子,现在却有容得下三个人。
回到家中,却听到了童进了九重塔的消息,他去找葛涅了。回到妖界,童对于妖力有种近乎疯狂的追求,他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在不停的修炼,九重塔是什么地方,妖气冲天,
葛涅这些年来不知道吞了多少妄图占有九重塔的妖怪,死气,妖气,一重又一重的绕着那塔。
童回到妖界,奔回自己家中,冲着鸩妖说道“娘,我的父亲就是被梨花剑杀死的九头鸟对吧。”
鸩妖盘旋在大树之上,硕大的鸟翼抖了抖。
“这就是你一直封印我妖力的原因是吗?娘亲,你以九头鸟为耻吗?”
鸩妖抬起头,在古树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化不开的冷漠,一个庞然大物这般俯视着你,好像你是它瞄准的猎物,那鸩妖突然展开双翼,飞了下来,落在地上时变成了一个凡间女子的样子。
长的不可思议的手指,碧绿的甲月,轻轻的在童的脸上抚摸着,那尖利的手指轻易就能划开童的皮囊。
“明明是我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后代,为什么却那么像他呢。”
童看着自己母亲,为什么明明化成了人形,还是有那么多鸩妖的特征的呢,那双眼睛漆黑没有眼白,丝毫看不出里面有什么隐藏着的情绪,娘亲的鼻子很尖,嘴又小小的。
“娘,当年和父亲相遇时,你便是这个样子吗?”
童只是这样一问,并不怎么期待自己的母亲会回答。
“我从来不以他为耻,他是我心中的骄傲,就如同你一样,当年我遇到你父亲,还是一个小妖,化成人形却不完整,相遇时我便是这个样子。”
金毛猴子还在牛青峰家中,玉面狐狸看着和鹿背上那把剑,迟疑了一下,继而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背上那把剑,是梨花剑?”
宽桥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众人的所作所为,金毛猴子从来不正经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凝重的表情。
“这一天终于来了,只是不知道这次,人界和妖界之间要发生什么样的血雨腥风。”牛青峰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窗外的明月映在眼中,思绪瞬间被拉回了几百年前。
“你们去休息吧。”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和鹿他们都乖乖的留在家中,自从听说童去了九重塔,一种莫名的压力就这么降临了,他们隐隐约约预见了人界的未来,妖界有传言,等到妖界人界再次大战之时,梨花剑会重现人间,童恐怕是因为这个才去九重塔寻找葛涅。
和鹿有个想法与灼不谋而合,童将梨花剑留给和鹿,恐怕是想通过和鹿之手让梨花剑重回人界。和鹿信誓旦旦,就算丢了这条命,也不会把这剑交给凡人,那些人都是自己的敌人,在和鹿心中,他从来就是一只妖。
7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灼总觉得最近的和鹿很不对劲。此从他被激发出妖形,在妖界和鹿很喜欢变成自己本身的样子,但是最近不但全是人的样子,而且面色总是很阴沉。不只有灼发现了,就连宽桥那样迟钝的人都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中旧时妖族所建的宫殿到现在已经被树藤掩埋许久。
和鹿看到宫殿中的壁画,群妖乱舞,搅的人间血雨腥风不止。
浅灯蹦蹦跳跳的来到一处壁画前,画上一风华绝代的女子站在乌压压的人群之中,她兴奋的说道“你们看见了没有,这就是我娘亲当年的样子,那皇帝火烧宫殿,戏耍六军,只是为了讨我娘亲一笑而已。”
若是往常,他们看着浅灯这般自豪的说着那些事情,也就是会无奈笑笑而已,可今天和鹿却平静不下来,他从不善隐藏自己的心情,宽桥看到和鹿阴沉的脸色下意识的将浅灯挡在自己身后。
“和鹿,你最近是怎么了?”
灼将和鹿带走,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询问道。
和鹿对灼向来没有什么隐瞒的,但此刻一言不发,甚至不想去看灼的眼睛。一人一妖就这么僵持着,和鹿看着天空,突然转头问道“灼,如果妖界攻入人界,你会杀了星谣吗?”
灼一愣,不知道和鹿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寒风徐徐,划过和鹿面无表情的脸颊,刮进了灼的心中。
“你会杀了她吗,你会吃了星谣吗?”灼吃惊的看着和鹿,心中惊骇的想着两个字,着魔。
”我不会。“
和鹿眼神更是暗淡,灼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不知怎么,他很想解释些什么。
“和鹿……”
“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如何?”
灼沉默不语,和鹿看着更是心痛。
“如果别的妖要杀了她,你会保护她吗?她也算是有伏妖师的血统吧。”
这话听的灼心脏冰凉,他想过这些事情的,但最后都选择逃避答案。
他回想着星谣的样子,心中从未那般温暖过。临走时星谣或许感觉到了什么,一向如此害羞的她竟然还是鼓足勇气说道“灼,我会等你的。”
这让灼就连告别的话,都说不出口,他活了那么久,第一次说谎,那感觉他真的不喜欢。
“你会保护星谣吗,灼?”和鹿静静地看着灼,等着他的答案,“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了你们的对立面,你会杀了我吗?”
“和鹿,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灼,你喜欢星谣,说想起她心中便是甜的,我也喜欢一个人,但是却没想到那感觉这般苦涩。”
灼有些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他满腹心事的回到家中,愣愣的盘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个深色的木盒。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和鹿,他从来是安静的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他从不会像这般咄咄逼人,冷若冰霜。
和鹿的话,让他迟疑,妖界和人界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他开始担心了。
灼在这天晚上,终于咬了咬牙,打开了手中的月光宝盒,来到一天后的妖界,为什么来到一天以后灼不清楚,只是有种奇怪的预感,他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一天而已,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的。
白光闪过,床上的灼不见了。
灼慢慢走到一天后的千禧桥前,想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喜欢坐在千禧桥上去戏弄那些在桥下过往的妖。只是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来到桥下,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强烈的痛感铺天涌来,自己的心就想被人狠狠的拽了出来。
他捂着胸口,恍恍惚惚的走上千禧桥,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利剑,剖开了千叶春的胸膛。等他看清楚站在桥对面的人,更是头晕目眩。
“千叶春,千叶春!”
灼飞奔上前,想抱起倒在地上千叶春的尸体,但自己的手却穿过千叶春的尸体,那身体躺着鲜红的血液,空中突然弥漫着浓郁的妖气。旁人看不到自己,他不该存在这个时间里。
“和鹿!你是不是疯了!”灼声嘶力竭的大喊,和鹿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千叶春!”灼回头,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飞奔而来,衣物上占着血迹,和鹿拿剑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
灼看着自己满眼悲愤,痛哭流涕的抱起千叶春没有一丝生气的身体嚎啕大哭“千叶春,我来晚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抱着千叶春的灼,突然冲着自己站着的地方大喊道“回去,快回去阻止他!”
他还想说些什么,和鹿却突然向着他冲了过来,灼不得不应付和鹿,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却消失殆尽,是他杀了千叶春,就这么想着,灼满眼都是千叶春身上的血,发疯一般的扑上前去。
灼在一旁看着,旁边的人打的不可开交,自己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千叶春的尸体,他不相信,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他只是那么想着,便回到了以前的时间。
灼心绪难平,像着了魔,再次打开手中的月光宝盒,来到更远的未来。
那是一个雨巷,看到的是自己杀意十足的要杀了和鹿
不对,不可能,这不是他们的未来。
月光宝盒将灼送了回来,他猛的坐起来,再次打开了手中的月光宝盒。
在这个地方,空气中传来浓厚的血腥气,灼步伐千斤之重。
那是浅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一旁和鹿的手中还拿着一截断掉的牛角,旁边宽桥毫无生气,而头上有个巨大的血窟窿,自己却不是身在何处。
灼颓然倒在地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四处飞奔,来到自己家中,突然木屋之中白光一闪,透过纸窗,灼看到自己面如死灰的打开了月光宝盒。
一记惊雷从天而降劈下,这次,这次……
他回过头去,这次自己不是在未来,而是穿越回了过去。灼用力的拍打着纸窗想要让自己看看外面,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进了月光宝盒。
他要回去,赶紧回去,虽然那么想着,但是月光宝盒并没有什么动静。
就在打开月光宝盒的那一刹那,巨大的恐惧排山倒海的袭来。
这次回去,自己会看见什么。
他突然不敢回去,月光宝盒从手中滑落,灼没有力气站起来。
那个房间里的自己也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没有散去,直到现在灼才想起了第一次穿越看见的事情,还有千叶春,他还要回去救千叶春。灼颤抖着伸过手去,捡起了地上的月光宝盒。窗外的灼消失的那一瞬间,屋内的灼出现了。他看了看窗外,步伐沉重的走了出去。
地上的两具尸体破灭了他所有的希望,他甚至抱不起地上两个至交好友的尸体。
千禧桥。
灼飞到千禧桥,只剩千叶春的尸体,那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灼崩溃的走上前,心中巨石重压,他放声大哭,看着自己手上不只是谁的妖血,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记忆中自己来到的位置大喊道“回去,快回去阻止他。”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桥那边的和鹿,嘴角带着一丝嗜血的微笑,新仇旧恨涌上头来,灼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只有一个想法,他要他死,他要和鹿死。
近来阴雨绵绵的妖界今日下了一场不同以往的倾盆大雨,灼浑身上下都是剑伤,血涌出来,混着雨水,在这大雨之中,呼吸都有些困难,那血混着雨落在桥下的回魂草上,在一片清雨之中,沾上那血,所有的回魂草喷洒出了盈盈光粉。
那点点荧光似不惧风雨,像天上静静流淌着的星河,一点一点的落在千叶春的身上。
每只妖死后都不会选择重生,因为他们已经活了太久,久到见证了重山入海,月生星落,那桥下的回魂草随便摘上一颗,它就会引着原本要消散的魂魄聚合。
千叶春被引去奈河,却迟迟不愿意踏进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的那些漫长的岁月,他本就活的太久了,久到什么人妖之战,那些生生死死的事情他也漠不关心了。
在那奈河之中,凡人死后的怨恨一遍又一遍冲击着他的灵魂,痛苦,却怎么也说不出,奈河中的水迫使他想起了一只妖的音容笑貌,那是他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东西,是他唯一希望被时间带走冲刷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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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和鹿一直在做噩梦,梦里总是一片火海,又抱着婴儿的女人被身后的蛇妖一口吞下,有为了保护家人的男人被一条狐尾绞死,还有牛妖将脚下的人踏成肉泥。他总是能梦见一个女人,抱着自己拼命的跑,最后女人被一条鸩妖化成了血水,被藏起来的孩子则跟着千叶春走回了妖界。
手边的梨花剑总是发出微弱的声响,时不时的散发出那清冽的光。
那梦中还有自己被众妖追杀,妖界重回人间大肆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