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盟会终究还是错过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得不换了个浏览器 一样的卡:3ゝ∠
镇元子终于算是承认了如今三藏,不得不悲伤发现,他再也回不到与金蝉子相识的那刻了大雾
第25章 离五庄
六七百年前,镇元子正开始度他的劫,他那时已为地仙之祖,寿不可言,脱离人世轮回,而度他自己的轮回,即为从老年返童走一遭,越年轻气盛,性格难以捉摸,越难以辨认真识,难以心中有所悟,便困在了这一遭。
他很快突破了老年垂垂之期,彼时进入道力最强盛时期,正是中年沉稳而又倜傥,两袖飘飘,以笑当歌,潇洒自如的很。他在这个时段呆了很久,直至前往参加了西方如来佛的兰盆会,在那里邂逅了佛子徒弟,当时佛子座下最宠者,唤名金蝉子是也。
金蝉子与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和尚都不同,裹着一身斑斓金光佛衣,蓄发修行,五官俊美,气势颇盛,在一干面容相似而又模糊的菩萨头陀中,显得格外出挑而又格格不入。他便坐在那儿,也不知目光望向何处,凉薄的很。旁有仙君低声交谈,称他佛子徒弟,又道方才他除南海作恶蛟妖,引其精魄献于佛子,佛子大悦,口称爱徒,镇元子也不知为何,直直便向金蝉子走了过去,在他身旁落座,而后开口,说了些不着边际的搭讪话语。金蝉子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眼神中还带了丝疑惑纳闷,镇元子仿佛能读出对方内心问候他的脑袋,又快要大笑出声。
满场的菩萨皆是普度众生微笑,满场的仙人皆是高高在上优越,唯有眼前这位,非佛非仙,才是有趣的很。镇元子绞尽脑汁地拉扯了些话语,而最终在落到武艺方面时,那金蝉子望他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些别的意味。
镇元子知道他此生难遇的未来挚友知己终于向他展开了友善的笑容,两人开始聊些不那么神仙菩萨的话题,关于凡人武功,关于剑术刀法,镇元子遇到太多仙友固执了一身法术,却在离了法术后,连凡人也不如,而金蝉子却如数家珍,头头是道,两人甚至约定了兰盆会后相见切磋,说的兴起时,金蝉子见他口渴,亲手奉茶于他,而镇元子抬头便见宝台上佛子朝他微笑。
那笑容和蔼可亲,意味深长,镇元子只道寻常,而兰盆会后几日,正打扫了五庄观,准备好下榻,才听闻金蝉子因在佛子讲经时不听说法,眯眼打呼,真灵就被贬下凡间。他当时正举杯饮茶,听闻此消息后神容大变,手中玉盏摔落在地,又将自己关在房门数日。他徒弟何种担心无措暂且不表,而镇元子走出房门后,容貌却转化成了少年英俊模样。
这是他轮回中最难度过的阶段,无法控制自身,放纵性情,不学无术,骄傲难抑,喜怒无常,之后五百年内,浑浑噩噩,脾性大变,一身修为进展不少,但轮回却终止在了这里。他思念故人,执着于那未成的诺言,直到迎来了那金蝉子的转世,他控制不住自己地言语调戏对方,激怒对方,最后在树下淋得菩萨一身杨柳枝水,又听得三藏一番话,猛然顿悟。
“恭喜镇元子领悟大道。”
观音在旁笑盈盈道,朝他微微颔首,镇元子回了声不敢,双眼却忍不住,依然看向那三藏。三藏背对着他,与他徒儿们说了些什么,那曾经的天蓬元帅傻乎乎地笑了,齐天大圣哼了一声,眼睛却与他对上,很是傲慢无礼地扫视了他一眼,才收回了目光。
他心中却再也不恼。
曾经金蝉子,如今三藏,他们即为一人,却又各自不同,但无论是金蝉子也罢,三藏也罢,此后与他再无交集,那短短半日交谈,竟是耗费了他五百年的光阴去派遣落寞,如今也道万事已过。
镇元子谢过观音,又是留故人歇息一晚再走,并教徒弟们整治了一桌素菜,持金击子打落人参果数个,分三藏一行与观音共食。三藏留在五庄观睡过一日,镇元子令徒弟们做了些素饼果子,包裹起来,好教三藏一行带上路。
猴子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总感觉那道士看自己师傅眼神怪的很,有种说不出的欠揍,于是便催促着和尚赶快上路,镇元子也不强留,将三藏送到山下,笑着目送他远去。
此番离开五庄观后又是行了数日平坦大道,路途中平安无事,简直无趣得紧,除了八戒忽然想起卷帘曾搭着小白龙的肩扫了他一眼,也记不清是瞪还是看,某日寻了一个借口,等三藏暂时离开解手之际,就要试试卷帘本事。
借口倒是寻常得很,他斥责卷帘莫名其妙,每天一回头就看到卷帘盯着他看,感觉不怀好意,卷帘也不辩解,对着八戒的控诉淡淡应了一声,八戒更是怒从心来,他在天河统领那八万水兵时,又有何人敢无视他的话,又有何人敢直愣愣地瞪着他看,唯独就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卷帘一人!念及至此,便抄起钉耙劈向卷帘,卷帘尽是躲闪不应战,八戒只觉他小觑自己,动作更是加快了,而后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三藏一个禅杖打了开来。
八戒狠狠揉了一把脸,笑容可掬“师傅怎回来如此之快——咦?师傅这可是超度了妖怪?”他眼尖发现了三藏周身所还未散去的妖怪精魄,三藏恩了一声,又道“我观前方有山,山中妖气强烈,应是有不少妖怪,你等小心便是。”
四妖虽说是习以为常,但如今神色也好看的紧,但不敢反驳三藏哪个妖怪要让爷爷我小心,尤其以猴子为甚,扛着棒子,满脸不屑表情,却又无法说出句“师傅小心”,倒是八戒欢天喜地应了声,道“我等定不会拖师傅后腿,师傅放心前去除妖降魔,行李有我等看护。”
三藏满意点头称诺,猴子在前方心道妈的这头猪又在胡言乱语,和尚面前讨好卖乖来的嘴顺,和尚不在,一有妖怪,蹦的比爷爷我还快,生怕人家妖怪逃了一般,口中却说两家话“二师弟说得有理,作为大师兄只能前往跟随师傅,万一曾有故人,伤到了,也是过不去观音菩萨的面子。”
三藏心想有理。猴子得意洋洋,八戒怒火中烧,小白龙蹄子刨地不说话,留下个卷帘仍旧沉默看着八戒背影,偶尔扫一眼猴子。
一人四妖再行了些路,果见前面有山险峻,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成阵走,蛇虫盘圆行,妖气弥漫,腥风阵阵,猴子扛着棒子走在前,三藏骑马跟随,八戒在三藏一侧,卷帘守住最末,沿着草木覆盖的山路而上,一时半会却并非见到有一只妖怪。
三藏只闻到妖风,却看不到山中何处有妖,等到行到晌午,随便寻了树下休息,包裹中干粮已尽,猴子翻了个跟斗便在山中觅食,而猴子还未回来,那山路上却聘聘婷婷走上来一貌美女子,农妇打扮,左手提着一个青砂罐儿,右手提着一个绿磁瓶儿,从西向东,径奔三藏。
八戒右手按住了钉耙,悄声问道三藏“师傅,妖怪?”
三藏却沉默不语。猴子不在,他此时看不出那女子是人是妖,若有若无似有一股妖气,但更多的,却是活人的气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普通的凡人女子,而又无法解释凡人女子身上染着妖怪气味,亦或许那女子遇到了妖怪?
女子逐渐走近,却又站在了一边,也不靠近,朝着三藏他们拜了下去,娇声道“师傅们万福。”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小小剧透下,白骨爸爸也不好打,猴子心力交瘁
第26章 遇白骨
这厢师徒四人都不答话,荒山野岭忽然冒出个美貌女子,简直明摆了告诉你们我是妖怪,八戒、小白龙并卷帘都等着三藏先开口,而三藏却沉吟着迟迟不语,心中万般揣测,还是未能判断这女子是人是妖,此时猴子却扛着一根桃树枝赶到。
他双瞳瞬间侵染真火,那女子不用以往妖怪,身形似隐隐绰绰,但还是被他看出了有什么不对,又见三藏站在原地不动,还以为吃了妖怪什么法术,顺手将那桃枝扔给八戒——八戒被树枝上桃子砸了个满怀,猴子大喝一声“妖怪吃爷爷大棒子”,就操起金箍棒当头劈了下去。
那女子慌忙抬头,像是被惊吓到了极致,也不躲闪,猴子此时与她距离极近,才发现她面部表情僵硬奇怪的很,脸皮雪白,眼睛乌黑,嘴唇殷红,毫无一丁点表情动作,那张脸皮像是铺在上方一般——
三藏挡开了猴子的金箍棒,猴子收手不及,还未反应过来,那金箍棒擦着女子左脸而过,硬生生卷起了一块脸皮,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
女子仿佛丝毫未察觉自己少了一块脸皮,剩余的皮肤蜷缩残破,皮肤下毫无血肉,尽是一块块细碎组成的骨架,那块被刮下的脸皮上还有只眼睛,此时一看又是画上去了的,女子转了脸看向三藏,却提起了手中青砂罐儿绿磁瓶,依旧娇声道“师傅可要用点素斋?”
猴子被这妖怪硬生生抖出一身寒战,心想披人皮的妖怪有,脑子不大好的妖怪却少见,爷爷也有一日在白天也会被妖怪吓到!这可比那青脸獠牙可怕的多了!只是和尚怎么不动手,任由着那妖怪吓人?
那女子谁也不看,一只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三藏,将左手的青砂罐放到右手,又伸手入那罐瓶中,却掏出几个个青蛙、癞虾蟆并拖尾巴的长蛆,捏在手心,递到三藏面前,“师傅请用呀,这是小女子为师傅所做。”
她声音又娇又软,带着点羞涩与爱意,高抬着手,伸到三藏面前,笑容腼腆。三藏忽略了那一手的异物,皱眉望着她。
没有任何杀意。
凡是妖怪,无论如何伪装,无论如何化形,人皮总掩不住底下想要吞食人肉的杀意和贪念,三藏敏锐得很,总能察觉这些与普通凡人不符的气息,而后将那邪恶根源揪出,超度殆尽。
眼前这女子与妖怪截然相反,但目前这模样纵是凡人也能看出并非寻常人类,三藏正犹豫了是否要将她超度时,八戒已是将桃子随手交给身旁不知是三师弟还是小师弟,在后头探着脑袋想要一看究竟。他素来对女性还是颇为尊重的,尤其是貌美女子,缺少了半片脸皮的依旧是貌美女子,值得他柔声道一句“姑娘,你的半边脸皮掉了。”
那女子猛地一震,恍如大梦初醒,她丢掉了手中青蛙长蛆,罐子瓶儿也纷纷落地,砸的粉碎,女子双手摸向自己的脸,手指扯得脸皮耷拉了下来,那缺口愈发明显,她的指尖戳入了黑洞洞的左眼眼眶中,而右眼被拉扯到了鼻子旁,额头处裂口张大——她将一张脸皮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声音仍是那么娇柔,茫然疑问道“师傅为甚么不肯用我做的素斋?”她步步逼近了三藏,双手不停拉扯着头发、耳朵、脖颈,又声声问道“奴奴为师傅逃了出来,不求与师傅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在师傅身边服侍一二,为何师傅如今连奴奴亲手做的素斋都不愿食了?”
猴子在背后暗骂了一声,这妖怪都敢胆在和尚面前手撕人皮,和尚还迟迟下不了手,一旁呆子二师弟还一口一句师兄不得动粗,要知女子可是用来疼的,师傅没准在想用个柔和点的方式呢——柔和的方式?猴子可忘不了三藏是如何柔和地对待他,如何柔和地脱了袈裟与他大战一场,怎地换个妖怪就要区别对待?然而和尚拦在他面前,自己一棒子捅过去,免不了要被禅杖打回来,他灵机一动,念了个口诀,造了个分身立在原地,而真身却潜到了女子身后,猛然显形,一棒子自右向左揉起!
那女子原已是扯尽了脸皮头发,又拉了自己舌头,娇柔声音也化为嘶哑鬼音,依旧悲伤的很,朝着三藏拼命也是要说出话来,三藏咬破了自己手指,伸手去点那女子额头白骨,他手指还未碰到,女子的头颅却被扫到了半空中。
那头颅在半空中翻了个滚落地,身腔却不倒,冒出黑烟阵阵,宛如尸臭焚烧气味,三藏用袖卷了黑烟甩开,也幸而他袈裟有神通,触碰到黑烟不被灼烧,身后三妖已是抢上来,各自抄起武器将那无头身体甩了出去。
猴子倒是不怵,还要上去补一棒子,却被三藏喊住,那身腔上绣衣落尽,有一层人皮也随着衣服脱落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那骨架咯吱作响,捡了自己的头,化作白烟消失。而那衣物人皮须臾之间化散成灰,随风飘净,师徒五人不慎吸入了些风灰,一时情绪莫名悲恸起来,又似被捏住了胸膛正中的那颗心,酸涩,痛得无法言喻,三藏只疑自己陷入幻境,不顾酸痛,捻了指念净心咒,却不合时宜回想起自己昔日救母之事。那八戒已双目垂泪,口中也不知念了多少名字,他本是多情子,高老庄时不惜耗费一身仅存法力,也要复苏了死去少女魂魄,小白龙神色茫然,朝着西海方向跪下,也不说话,先是磕了几个头,卷帘仍是木着一张脸,眼神涣散,如痴如醉,唯有剩下个猴子何事也未发生,望了自己三个师弟并一个师傅,心中大惊,想那妖怪法术如此厉害,和尚是凡人不怪他,连那三个也中了招,还好自己法力高强,才不着了妖怪的道,如今也只能放弃追那白骨踪迹,先处理了这边事情再说!
一人三妖中,还是三藏先挣脱了那情绪,盘腿坐下,定了定神,便开始念净心咒,那三妖才浑浑噩噩清醒过来,坐在地上,泪流满面,不能自已。猴子见他们恢复正常,这才开始追究三藏为何多次不让他动手之事,谁知还未开口,三藏先道“这并非寻常妖怪,为师看她应当是恶灵,应有凡人魂魄在内,不得妄自动手,以免砸碎魂魄,悟空,下次不可这样了。”
猴子目瞪口呆,扛着棒子说不出话来,正欲发作,三藏又补充道“砸碎凡人魂魄是恶孽,你如今乃戴罪之身,怕你虽名除妖,但受牵连。”猴子一腔话被堵了回去,哼哼了几声,将和尚的话翻来覆去念了几遍,心中还是释然那和尚定是在为我考虑,不过一只妖怪罢了,爷爷不打就不打,为何要惹得和尚不高兴,于是便摆出一副受教模样,点了点头。
三藏环视一圈,看自己另三个徒弟皆是进入了幻象,少不得又嘱咐了猴子几句“那恶灵有点蹊跷,你不受迷惑,要多加注意,一有异样便提醒为师,一切托付你了。”
猴子还是开天辟地首次听到和尚如此用和蔼可亲的语气同他说话,更是有求于他,一时兴奋,连忙点头答应下来,又怕和尚还沉湎在幻象中,绕着三藏转了几圈,打量他面色正常,才安下心来。
这和尚也有一日要求爷爷的时候!就可惜不太陈恳,多软声与他说几句好话,喊几声齐天大圣,那可就美哉了!而且如今打不了妖怪也不要紧,爷爷有离魂大法,届时和尚走远了,爷爷一个筋斗翻回来,处理了便了事!
三藏倒未注意到猴子面色得意的紧,他以前也未与恶灵多打过交道,法意也只道恶灵乃凡人魂魄受冤而死,或死前情感过重,留得魂魄化成半鬼半人一般,徘徊在阳间,又与妖怪不同,不食人肉,或食魂魄。
此种恶灵不可强行灭形,只会打散他七魂六魄,进不了轮回道,只得念经超度了他,将那魂魄洗净夙愿恶意,送上黄泉路。
但为何恶灵存附在白骨身上?却又化作一张皮?
三藏默念了声阿弥陀佛,继续沿着山路前行。他有预感,那恶灵还会再寻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码字v
第27章 逢老妪
这山路也是波诡牵漫,满山狐兔,千尺大蟒,万丈长蛇,见了有活人过来便游将过来,猴子一棒一条,那蟒蛇紧紧缠住,却缠不住一条万千长的金箍棒,被一起扔下山崖,棒子又变小钻回到猴子手中。他虽神通广大,但蟒蛇成团,手腕挑得酸累,眼睛一转便想出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抬手拍了拍白龙马的马屁股“师弟,靠你了。”
小白龙说来也是奇特,他本身体态与那蟒蛇也近似,却极度厌恶了全身光滑鳞片凉幽幽滑腻腻的蛇类,见了那些蟒蛇恨不得四只蹄子离开地面腾空而行,如今师傅坐在身上动弹不动,只得施了个法术,魂魄脱离马体,化作一道白光,唯有龙头明显,在山腰处吟鸣游走一圈,树木荆棘无不被龙吟所折,瑟瑟发抖,狐跑兔匿,蟒蛇也四下作散,不敢作乱,小白龙这才得意洋洋返回真身,而他还未再前行一步,有一老妪忽然从他们头顶上方直直摔落下来。
那老妪似不小心坠落山崖,喊声凄厉,手中乱抓,恰好是迎着卷帘那处方向,卷帘反应灵敏,右手持了半月禅杖撑在山壁上,借劲跃起,将那老妪搂住,猴子恰好伸了棒子过去,卷帘在金箍棒上轻轻一点,折身又落回地面。
一人四妖目光同时落在那老妪身上,老妪似惊吓过度,闭目塞气,昏厥过去,卷帘将她轻轻放置于地上,正要离手之时,那手突然就拽住了卷帘。老妪方才醒过来般,双眼浑浊,眯眼看了卷帘好长时间,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三藏身上,猛然睁大了瞳仁,但那脸皮却诡异的很,皱纹斑驳,一动不动“是你——是你这挨千罪的和尚!我好心好意留你,你却勾搭我女儿!教她淫奔!你——!”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了卷帘的手,扑过去就拽住了三藏的袈裟,语气咬牙切齿,恨意万分,也不顾卷帘扯住了她的衣裳手臂。
卷帘只觉自己摸到的冰凉干涩一片,也没有如何使劲,再仔细一看,那老妪的右手只剩下了个骨架,其余连皮带衣都在他手中。
另三妖起初还尚觉自己师傅带人家女儿私奔这消息简直闻所未闻,猴子更是猜测这难不成是他入伙前的事,还是自己哪位师弟其实是女扮男装,又转念一想坚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在和尚眼中,恐怕妖怪以外的所有人仙皆是同样,又怎么可能为一凡人女子大动干戈,何况凡人女子怎又抵得上和尚模样好看?
那老妪还是纠缠着三藏,口口声声血泪控诉,无非是自己好心留他住宿,却半夜与自己女儿私自离开,说着说着,那脸皮忽然就从头顶上方裂开了,颅骨也凹陷下去了一块,老妪却不知,伸手去擦拭那子虚乌有的眼泪时,露出了两个深黑空洞的眼眶。
先前师傅也曾说过,怨灵不可轻易动手,而那怨灵也只缠住了师傅一人,除了模样恐怖些,倒也没有什么实质伤害,四个孽徒将三藏和老妪围在了中央,或托着下巴,或苦苦思索。八戒推搡着猴子,道你不是自称火眼金睛,可视天下妖怪真身,如今这么不好使了?猴子冷笑一声,指着那妖怪确信凿凿爷爷说过那就是堆白骨,若非要称作妖怪,暂且叫白骨怪也可,他又想起了什么,嘲笑八戒师弟不是说这是美貌女子么,怎地,美貌女子垂暮之际,就不是美貌女子了?小白龙摇扇点头,说大师兄言之有理,不如二师兄前去问问,究竟发生何事,为何有怨灵作祟?
八戒无奈,硬着头皮问了一句,那老妪却不理不睬,两只空洞眼眶只死死看了三藏,双手逐渐干骨毕露,白森森的利骨划开人皮而出,指甲顺着袈裟抓了上去,还要再往上时,却被猴子揪住了发髻往后一扯。
“师傅,爷爷能将这玩意儿扔下去吗?”
猴子诚恳问道,手中力气不停。
“不可,你这样按住,为师超度它试且一试。”
三藏沉吟道,右手禅杖交递给八戒(八戒扔了自己钉耙在地上,抱着师傅的禅杖,表示能以死捍卫这柄禅杖),顺势理了理袈裟,盘腿坐在了地上。猴子有点担忧,看那三个不孝不忠师弟退避三尺,遥遥看着他们,暗骂了一句,惶惶不安地问三藏“师傅这超度咒威力如何?”
“悟空放心,为师可在妖怪存活时超度他们。”三藏这句话毕,猴子更担心了,生怕和尚这超度往生咒念得太好,将他也顺带着与手中白骨怪一起送上西天如何是好,这师父师弟还未至,大师兄魂魄先到,简直不敢相信,手中一松——
那老妪被猴子按住时仍旧伸了白骨爪子想要去抓挠三藏,猴子抓住的也只是她发髻而已,老妪挣脱了自己一头白发与头皮,秃着半个骷髅脑袋,朝着三藏冲了上去,猴子只记得三藏赤手空拳,只记得那爪子绿幽幽的泛光,和尚要是被抓到,铁定少不了尸毒蔓延,却忘了三藏之前所语,忘了三藏徒手也能除妖,手中金箍棒已是先行动了起来,打的那老妪人皮爆裂,骨架断裂,翻滚着落下山崖去。
三藏方才一直在思考先前那女子被大徒弟一棒子打裂胸腔后所冒出黑烟,以及他们齐齐情绪失控,仿佛陷入幻境,因而迟迟不动手,防止再度陷入那种幻象中,却见猴子一棒甩下,手中也无武器挡住那金箍棒,眼见了那满地人皮碎片化为灰烬,散入风中。
他立刻屏息闭气,又是迅速拉了那仿佛恍然大悟自己做了错事的猴子,扬起袖子遮在他脸前,这仿佛起到了作用,三藏看那风散去,自己心中毫无波澜,正要将袖子放下来,却被抓住了。
猴子抓着他袖子的手青筋暴露,紧紧拽着那袈裟,仿佛要抓出个洞来,他缓缓转过脸来看着三藏,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瞳仁中一丝猩红,嘴唇紧抿,面容严肃地可怕,忽然又仰天大笑,再次低头看着三藏时,眼底的恨意快要流露出来。
“爷爷犯了什么错,要在那破山脚下压个五百年!他们打得了我花果山,这凌霄殿又为何打不得!”
他眼瞳内三昧真火熊熊燃烧,恨的是一字一句,凶相毕露,右手反扣住了三藏的手腕,虎口咬的骨骼咯吱作响。
“爷爷这辈子最恨和尚,大头的和尚,笑里藏刀的和尚——唔!”
三藏不待他说完,转身已是掏出袖中金箍,那金箍迎风便长,不偏不倚就大过了猴子脑袋,滑到脖颈上猛然紧缩,被三藏一把揪住。
“你发什么疯!”
三藏左手被猴子扯着动弹不得,右手揪着金箍,将猴子硬生生桎梏在他怀里,对着猴子耳侧开始念净心咒。猴子也是一身妖力充盈,咬了牙与那经咒抵抗,他瞳孔涣散,瞪着地面,却是眼前仿佛所见那如来佛,笑容模糊,手掌巨大,不知说了什么,便朝他压了下来,恨意从心而起。三藏一边飞速念着净心咒,一边抬眼看了另三个徒弟,那三妖也是厮打成了一团,面目狰狞可怕,仿佛皆是见到了最恨的对手一般,手中毫不留情。
猴子松开了桎梏他袖子的手,金箍棒撑着地面,三藏竟是未有见过他如此妖力暴涨的时候,脖子上金箍嗡嗡作响,快要按捺不住,三藏念完一番净心咒无果,而猴子一听耳中烦扰心神的经咒停止,右手倒甩了棒子,想要猛击身后三藏,三藏一手抓着金箍,一手空荡荡地迎上了金箍棒——那威力非同小可,几近将他掌骨击碎,三藏却下意识地喊了声猴子的名讳。
他听到冥冥之中有谁在喊他的名字,并非齐天大圣,也非妖猴、弼马温,此名乃他第一位恩师菩提老祖所赐,自此他便不再是某地某山某猴一只,也是有名有姓有谱,日后此名也威扬震撼,或惊惧或敬畏或不屑,但那声音却不是这般。
那声音又问了句,悟空,你可是要打死为师吗。
如来佛消失不见了,漫天神仙菩萨也退散开来,他气喘吁吁地眨了眨眼,瞳仁火烫的厉害,一如他曾经在炼丹炉内目不能视的焦灼痛楚,而手掌五指麻木的很,金箍棒从他掌心滑落。
猴子头痛欲裂,脖子上的束缚忽然消失,他往前走了几步,才坐倒在地,转了身看向声音来源处,三藏右手手掌变形,歪扭折下,神情依旧如往日淡漠,望着他,吁了口气。
他又听到了那声悟空。
下意识地,带着万般情绪的,不再是当初勉强同意与他一起上路的,来自他师傅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三藏毕竟凡人,要是猴子暴走,三藏凡人肉身就不大好看了
论师傅爱的呼唤!
第28章 斗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