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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你禽兽 第4节

作者:陈二哥 字数:24577 更新:2022-01-09 09:13:18

    “是,马上就要走了,你怎么样,身体可还受得住”楚留香关切地问道,担心路途劳顿,花平的身体出什么状况。

    “没什么,只是有些疼,身上却还算通畅。”花平面色苍白地笑了笑,让看了的人忍不住心生担忧。

    “阿弥陀佛,在马车上多铺几层便是了,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尽可说出来。”无花反倒并不怎么担心花平的身体,他太清楚一个心怀仇恨的人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了。

    花平有些惊讶地望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般的眸子,心里便不由得平静下来,“好。”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回春草不能这么拔,你这样会伤了它的根,这样药性就减弱了,它的药性都在根里,我的回春草哟”

    一个咋咋呼呼暴跳如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原来是古仁心不知怎么教起唐婳收草药。

    唐婳听了古仁心心疼药草的声音,十分不好意思,脸上升起一抹薄红,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不不好意思,我、我下次不会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向另一棵回春草,谁知太过紧张,脚上一扭,竟是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我古仁心造了什么孽哟,居然碰到你这么个丫头。”古仁心嘴里嫌弃着,可却极快的走过去,准备拉她起来。

    突然,他伸出的手顿住了,手向上移了移,摸向唐婳的脖子。唐婳拍开古仁心的手,随后捂上脖子,警惕地看着古仁心。

    而古仁心跌坐在地上,丝毫不顾自己有些发红的手,只握紧了腰间的一枚玉佩,那玉坠上刻着一个“古”字,不停地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无花看到这一场景,眉头忍不住一挑,和楚留香对视一眼,如果没看错的话,唐婳刚刚那一摔,使得她一直垂在里衣里的吊坠滑了出来。

    那是一块晶莹的白玉,通体光滑,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必定常常在手中把玩。

    以楚留香和无花的眼界,也未必没有见过更好的,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的样式和古仁心腰上的那一枚玉佩完全相同,只是上面的字不一样,刻的是个“唐”字。

    “莫不是定情信物吧”纳兰覃看到这两枚白玉,心下想到,随即有些好笑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唐婳和古仁心岁数相差太多,要说定情信物,岂不是古仁心得在中年时找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送出

    否定了自己一瞬间出现的天马行空的想法,纳兰覃摇摇头,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事情的发展。

    古小仁看到师父失态的表现,从正厅中走出去,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古仁心,使劲抽出古仁心攥的紧紧的玉佩,递给唐婳。

    唐婳看着古小仁递过来的玉佩,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古小仁晃了晃那玉佩,示意唐婳接过去,唐婳迟疑地放下捂在颈间的手,缓缓接过了玉佩。

    父女相认,潸然泪下

    待她将那玉佩接了过来,眼中有些惊讶,扯着脖子上挂着的红绳,牵出露出大半的玉坠,翻来覆去地仔细比对着,最终确定除了上面的刻字,两块玉一模一样。

    “这这块玉和我的是一样的”唐婳迟疑地问出声,声音极小,除了此时身体极弱的花平,都听到了这句疑问。

    古仁心听到唐婳的问句,回过神来,极为激动地伸出双手掐住唐婳的肩膀“孩子、你、阿伦、我的孩子”

    古仁心太过激动,以至于说话语无伦次起来,声音哽咽着,眼中含着泪水。

    而他的话虽语无伦次,唐婳却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过世父亲的名字。她有些疑惑,轻声地问道,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你认识我父亲”

    古仁心想要开口,但此时几乎说不出话来,古小仁见状忙快走两步回去倒了一碗水出来让古仁心喝下。

    古仁心喝了水,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声音却依旧嘶哑,他红着眼眶,“你其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啊”

    “古神医可莫要开玩笑,我父亲名唐伦,母亲是白婉柔,便是你认识我父亲,也万万不能乱说的。”唐婳摇着头,似乎不相信古仁心的话,但她却紧咬着下唇,粉红的唇瓣在她齿间的用力之下显出白色,明显心中有些动摇。

    “你是我的女儿啊是阿伦的孩子啊我怎么会认错”古仁心情绪极为激动,上前死死地掐着唐婳的肩膀,唐婳被古仁心的动作弄得生疼,皱着眉不出声。

    “你是阿伦的女儿啊是我的亲生孩子”古仁心不断重复着,脸色绯红,显然情绪无法把持。

    “阿弥陀佛,古神医莫要如此激动,还是松松手罢,唐施主似乎有些不适。”无花手中捻着佛珠,上前开口解围,“古神医有什么事情不如进屋坐下来慢慢说,这样唐施主也好听你说。”

    古仁心这才注意到自己竟不经意险些弄伤了唐婳,赶忙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对,进去说吧。”

    待几人坐定,古仁心便开口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那时候我还年轻,年少轻狂,有几分医术便不知收敛,四处惹祸”

    “有一次我惹了当地的地头蛇,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身上的药都用完了,我又没有太高的功夫,敌不过他们人多,险些被剁了手,是阿伦救了我。”

    “他性格很好,天性善良,我的脾气让我鲜少有至交好友,他却受得了我的脾气,我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后来,他的父亲让他回去成家,想着年纪也不小了,他便答应了下来,我也替他高兴,同他一道回去,准备参加他的婚礼。”

    “就在他成亲那天晚上,我与他痛饮几乎一夜,等早上醒来的时候”古仁心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愧疚,但终究说了出来“我竟我竟睡在新房中,那白婉柔就躺在我的身侧,我们衣衫不整,显然”

    “我心中慌乱不已,不知怎么办才好,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准备离开,正巧碰到正要进房门的阿伦。”

    古仁心神色极为愧疚不安,时隔多日仍然对此耿耿于怀,“朋友妻不可欺啊我怎么就”说到这里他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阿伦十分不可置信,但却并未和我断了交情,只说让我在他家中多住几日,让他想想该怎么办才好,我便应了,只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与白婉柔同房,只找借口搪塞着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仍以为那夜的人是自己夫君的白婉柔。”

    “谁知谁知两个月后,白婉柔竟怀有身孕,我和阿伦心中都很复杂,我本想着,这孩子是万万不能留下的,我怎么我怎么能在做了那么猪狗不如的事情之后还给自己的兄弟添上这么一笔呢。”

    “我悄悄地在白婉柔的饭食中下了落胎药,但唐伦与我相交已久,我的医术他也学去了不少,他那天去看白婉柔时发现之后大发雷霆,他他甚至给了我一巴掌,我从没见过阿伦那么生气的模样。”

    “他将我赶了出来,说从此以后这就是他的亲骨肉,由他来照顾,若是若是有一天他照顾不了了,就打发出生的孩子来找我,以当初我们一同订做的玉坠为证。”

    “我想着,这样也好,毕竟我这么对不起他,于是我便走了,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从此也再不过问他的消息。”

    古仁心慢慢说出了这段往事,眼眶仍然红着,这件事情他一直都无法释怀。他唯一的朋友啊,待他那般真挚,自己却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这让他怎么能释怀呢。

    “你你是和无花小子一起来的,你受了欺负才跟着无花那你父亲,他可还好吗”古仁心从唐婳背井离乡漂泊在外就有些明白,但他仍然怀着一丝希望地问了出来。

    唐婳在听古仁心说话时,一直低着头,丝毫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从她死死扣着椅子的发白的手窥探出一丝情绪。听到这里,她却也并不抬头,只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父亲他早已经去了。”

    古仁心身上一松,整个人靠在椅子上,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是吗”随后很久的静默之后,才听到他喑哑的声音“等事情办完了,带我去看看你爹的墓吧”

    唐婳不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原来自己的父母一直相敬如宾,从不逾矩是因为这件事。怪不得、怪不得父亲总是看着自己出神,似乎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人;怪不得母亲总不喜欢亲近自己,怕是母亲并非一点都不知情吧,只是不愿知道罢了。

    古仁心整个人都显得颓废了许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再说当初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若是自己早知自己逃避的举动让自己连阿伦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自己还会不会逃避呢

    无花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完整个故事,才敛目在心中暗暗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楚留香则眼中露出不忍和叹息,不知是为谁的;而纳兰覃皱着眉似乎在沉思什么。

    “我没事,还是尽早出发吧,我想早点去看看阿伦。”古仁心疲惫地开口,随后看向唐婳,缓缓开口,“孩子,你愿意喊我一声爹吗”

    唐婳沉默了许久,最终声音细弱蚊蝇的喊了一声“爹”,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现今却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能够相依为命的亲生父亲,自己有什么不满的呢,泪珠从眼眶中滑落,唐婳的唇角却上翘着,遭遇变故而干涸的内心也添了些许安慰。

    古仁心听到这一声,“哎”地长长应了一声,悄悄用袖子拭去了眼角的水珠。这是自己的骨肉,更是阿伦疼爱半辈子的孩子,他定要将自己的一身医术传授给她,好好疼宠这个苦命的孩子。

    唐婳、古仁心、古小仁、花平四人均坐在马车上,马车的车厢却并没有显得多么拥挤,车厢内的香炉中冒着青烟,烟雾徐徐上升着,最终弥散在空气中,散发出檀香,让车厢内的人心绪不由得缓缓沉浸下来,这是无花刻意点上的添了些中药的檀香,有安神的效果。

    车外三人骑着马,纳兰覃与无花和楚留香相处时间不久,却已能交付自己的信任,此时他手中攥着缰绳,对无花和楚留香告别“古神医便劳烦二位送上一程,我恐家中父亲心忧,又实在放心不下别人,就先快马赶回万剑山庄传个消息,也好派人在那边接应你们,就先告辞了。”

    无花摘下已经戴上的斗笠,朝着纳兰覃笑了笑,也不问为何不让丐帮代为传递消息,只点点头“好。”楚留香亦然。

    得到回应,纳兰覃驾马绝尘远去,只留下身后扬起的尘土。

    楚留香驾着马离得无花近了些,低声问道“唐伦一事,你怎么看”

    无花却不回答,只是勾起唇笑了笑,眸中颇有些狡黠的意味,重新戴上斗笠,将自己俊美的容颜遮挡的严严实实,“香帅不是早就知道”

    楚留香无奈地摸摸鼻子,一边随着马匹的跑动颠簸,一边说道“你就知我一定知道”

    “若是你不知,下回可就莫要听我弹琴了。”无花的声音有些懒散,在清晨太阳暖融融的照耀下,无论是谁也会生出岁月静好的散漫来的。

    “唉,那我看来是一定要知道的了,否则少了你的琴,岂不是平白少了许多乐趣”楚留香有些好笑地看着无花这幅猫儿一般的模样,话锋一转“想不到名满天下的七绝妙僧也有这般懒散的模样,出家人不都是要苦修的”

    无花斜睨了楚留香一眼,斗笠下俊美的有些艳丽的脸配上这眼神显出一抹风情,只可惜无人得见,“香帅莫不是忘了,小僧现在只算得半个出家人。”

    “哈哈哈你若这么说,又何必一口一个小僧,酒肉想必也是沾得的,何必叫什么七绝妙僧,哪有七绝公子的名号来的好听”楚留香神采飞扬,本事玩笑之语说到最后竟认真起来,带上一抹惋惜,若是有如此好友,一同品味美酒,品尝美食,哪怕这人的容貌太好分去自己的几分桃花运自己也是甘愿的。

    “香帅慎言了,小僧一心向佛,虽然仍是半个出家人,但以后可是要常伴青灯古佛的,修心、修身、修行是万万不能少了的,至于为何现在不曾剃度真正出家自然是有小僧的原因。”无花半真半假地说着。

    楚留香也分不清到底几分真假,只好权当真的来算,半是玩笑半是惋惜“唉,七绝妙僧果然一心向佛,心若磐石,可怜我楚留香又少了一个酒友啊”

    “你楚香帅酒友不知几何,何必惋惜少了我一个呢”无花不甚在意地回应楚留香明显的玩笑之语。

    “可这七绝无花却世间只此一人啊”楚留香感慨着,这倒是心中的肺腑之言,如此这般出尘之人,世间难寻,自己何其有幸遇到一个啊,愈是相处,就愈是想要了解得更深,了解得更深,就更想与之深交。

    楚留香想,这样的无花,便是有人拿十个漂亮姑娘来换,自己也是不愿的。当然,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若是真的说了出来,怕是又要吃金刚指的苦头了,虽说对身体并无害处,甚至是有诸多益处的,可那疼痛,自己还是不想多受的。

    无花愣了片刻,随即笑起来,楚留香啊楚留香,你待人还是这般真挚啊

    楚留香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笑声的感染下心情舒畅,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两人笑声交融回荡,自成一方天地。

    画卷之谜,字迹初现

    夜深人静,天空中阴云密布,明月被深深掩藏起来。小镇的街道上除了间或走过的更夫外空无一人,寻常人家家中也早已灯火皆暗,早早歇息准备第二天的生活。

    可城西一座豪华的宅邸中却灯火通明,门前的石狮子在光照下显得阴森扭曲,毫无白日里那雄壮的模样。

    此时这家宅邸的主人韩员外正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韩山的房间显出的几道纠缠不清的身影,时不时还传出男女暧昧的笑声和喘息,他脸上满是愤怒,正欲伸手推门,却转而变得无奈起来,终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拂袖离开了。

    唉,儿子已经被自己宠坏了,现在自己也管不住他了,又能怎么样呢秀娘,我没有教好我们的儿子啊

    就在韩员外离开不久,卧房中的淫词浪语戛然而止。一个瘦削的黑衣人听到房中再无动静,朝后挥了挥手,另一个看上去矮了一头的身影现了出来,前一个黑衣人轻轻地推开门,不待后一个人走进房,便立即转身捂住了后来的黑衣人的眼睛。

    房中的情景简直不堪入目,只见那韩山裸了上身,只着里裤,此时正压在一个只穿了红色鸳鸯戏水肚兜的女人身上,一只手还伸在那肚兜里;另一只手则搭在另一个软软倒在韩山身上的女人的衣领上,那女人的衣领被扯开大半,露出雪白的肩膀,用脚趾想也知道他此时在做什么勾当。

    那黑衣人暗骂了一声,扯扯被捂住眼睛的黑衣人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看。可那人却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瘦削的黑衣人紧皱着眉,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两人进了屋子,将脸上的黑巾拉下,原来是古仁心和唐婳。唐婳见此情景,脸上有些薄红,但却不曾回避,眼中满是仇恨。

    古仁心从怀中拿出三个药瓶,在唐婳眼前晃了晃,唐婳的手伸向第一个淡蓝色的瓶子,就在准备将要洒在韩山身上时,却迟疑了,最终换了第三瓶药洒了上去。

    古仁心眼中满满的失落,心里有些后悔让唐婳自己来选,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唐婳的选择。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就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古仁心眼珠一转,将准备迈向出口的脚转向另一个方向。

    露天一家简陋的茶摊。

    “昨晚韩员外家失窃了,据说毫无痕迹,一点也没被人察觉,韩家值钱的宝贝丢失了大半,家底薄了不少啊。”喝茶的年轻书生擦了擦额上的汗。

    “我今天一早就听说这件事了,据说现场只有一张带了郁金香香气的笺子,我看啊,八成儿是楚香帅干的,真是大快人心啊”带着胡子的稍年长些的另一个书生回应。

    “可不是吗不过啊也是苦了韩员外,要说韩员外人还不错,就是他儿子糟心了一点。”年轻的书生有些为韩员外叹息。

    这时邻桌喝茶的壮汉听到这里的谈论,忍不住凑了过来,“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早上韩员外的儿子在卧房里被发现的时候抱着两个美娇娥,不久就有大夫被请了去。”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卖了个关子“你们猜怎么着”

    两个书生均积极催促“怎么”

    那壮汉一拍大腿,“韩山那小子得了不举之症,药石无医,哈哈哈那大夫跟我说起这事时还说,当时韩员外悲伤不已,连连叹息报应”

    随后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我看啊,怎么可能无端端地得了不举之症,怕是香帅也看不惯,于是为民除害了”

    “我怎的不知道你还为民除害”白色斗笠下传出清冽的声音,此时这声音中带着戏谑,显然听到了人们谈论的话。

    一旁面容俊美的男子摸了摸鼻子,抬头望天,用着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许是兴致来了也说不定。”

    “呵呵”一声轻笑从白色斗笠下传来,那笑声不禁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两人隔着斗笠相视一笑,不约而同举起手中的茶杯朝对方举了举,一饮而尽,明明是普通的凉茶,却让两人喝出了美酒的风流样子。

    两个风度不一、各具气质的男子为这茶摊吸引了不少目光,这茶摊老板的进账怕是又要添上一些。

    无花与楚留香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楚留香自是不必说,那韩府的地图还是楚留香“不小心”落在地上的,若是没有地图,古仁心父女俩也不会这么顺利。而以无花的武功,怎么可能听不到他们出去的声音。

    从经过此处古仁心要求在镇上歇息一晚时,两人就明白古仁心定是听说唐婳的事情之后想要替她报这个仇,不过那韩山所做之事确实可恶,在镇上休息一晚也不会耽搁太多路程,两人也就不反对了。

    不过古仁心不说,两人也就权当不知,反正这小小的韩府想要困住名满天下的神医是不可能的。

    “古神医报复的可还满意”古仁心正在客栈喝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想也不想开口道“一点儿也不满意,我准备了三种药,可婳儿偏要选药效最普通的那个。”随后得意洋洋,“还好我聪明,临走拿了不少韩府的财物,可得好好补偿补偿阿伦的宝贝孩子。”

    “拿了财物还留了郁金香笺子”

    “那当然。”古仁心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朝窗外看去,无花此时正捻着佛珠带笑看着他,而无花身后则站着用拳抵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音的楚留香。

    古仁心有些心虚,随后挺直了腰“好啊,无花和尚,我就知道你不老实,竟来诓老夫。”

    唐婳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她走上前去,“此时是我和父亲的不是,是我们复仇心切了。”

    “姑娘不必如此。”楚留香对于姑娘,尤其是漂亮的姑娘总是怜惜的,“楚留香原本就是偷儿,多添上一笔也无妨,何况这可是件人人称颂的事情,说起来是我赚了。”

    唐婳的脸红了红,任凭哪一个姑娘在见到如此俊美的男子如此温柔有礼地朝自己说话都是会害羞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她比那些甘愿献身的姑娘们又多了几分智慧,知道这样的男子是那天上的明月,虽然好看,却是自己不能够到的。

    她行了一礼便退到了古仁心身后,一看就知道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古仁心看着唐婳有礼的样子,有些自豪,不愧是阿伦教出来的孩子,又有些惋惜,若是阿伦现在还活着,看到自己疼爱的女儿这样温婉的样子,那该多高兴啊,哪怕这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却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

    见到唐婳仍然有些愧疚的样子,他只好开口“大不了,老夫把那些财物如数交还出来就是”

    唐婳眼神一亮,觉得这样极好,这些财物自己得了本就属于不义之财,若是交给楚香帅和无花大师说不定还能造福一方,也让世间少几件自己身上的这种事。

    不等楚留香出声拒绝,无花就开口“古神医果然妙手仁心,这笔财物就以古神医的名义捐给佛祖,佛祖一定会保佑古神医和唐施主的。”

    古仁心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睛立时失落了几分,干巴巴的回了一声“好”,待看到唐婳脸上的欢喜才带上几分笑容,不太情愿地交出一把钥匙,“都在里面的木箱里。”,顺带狠狠瞪了无花一眼,无花浑不在意,仍然笑得慈眉善目,出尘高洁。

    楚留香摸摸鼻子,也不再开口,他可不想惹了无花。不过初见无花时只看到无花超然尘世、宛若仙人的模样,哪里像现在看到的这般有生气呢。虽然那样的无花引人注目,可他更乐意看到后来渐渐展露性情的无花。

    古仁心就站在门口看着无花和楚留香清点财物,满脸肉疼的样子,只在看到楚留香拿出的一副画卷之时,脸上的神情突然变了。

    古仁心快步上前夺过那副画卷,画卷上是一个穿着藏青色书生长衫的年轻人,相貌端正,眉目清和,腰间配了一把长剑,斜倚在花园的凉亭中,笑得温柔。这幅画落笔细腻,人物传神,就连嘴角的细纹也画得一清二楚,显然作画之人对画卷上这人有着极深的情谊。

    “阿伦”古仁心盯着画卷喃喃道。

    唐婳走到古神医身侧,“原来,爹爹以前竟生的这样好看。”

    “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爹爹不是这样的”古仁心听到唐婳的声音,转头盯着唐婳,希望听到什么,让自己觉得阿伦还有生还的可能,他甚至希望自己前几日的推断都是错的。

    唐婳摇摇头,“从我记事起,我爹爹脸上就有一道长长的疤,所以我从不知道爹爹真正的样子,不过这双眼睛倒是一样的。”

    唐婳想了想,又说“虽然家里确实有一把长剑,不过我从没见过爹爹用剑,他连一支笔提起来都会发抖,别说舞剑了。我每次问爹爹为什么会有剑,他只笑着看我,从不回答。爹爹也不会武功,不然也不会为了弄十两银子给我看病去借韩山的钱。”

    “脸上有一道长疤连支笔都不能好好拿起来”古仁心有些发怔,“阿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是了是了,我走的那么干脆,阿伦便是想联系也联系不到我是我是我害了阿伦啊”古仁心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干脆哭了起来。

    楚留香看着这一幕,在心中为之惋惜,如此真挚的兄弟之谊,却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

    无花心中也很是感慨,正要闭上眼默念往生咒为唐伦祈福时,突然他看到画卷上被古仁心眼泪打湿的地方,竟然渐渐露出了字迹。

    感情流露,思之晚矣

    “这画是谁画的”无花突然出声。

    “是白婉柔,阿伦的妻子。”古仁心的声音仍然哽咽,提起白婉柔依旧是满怀愧疚,是自己毁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的终身幸福,这也是他不愿提起白婉柔的原因。

    “白婉柔唐夫人画这幅画时,他们还未成亲,我同阿伦一起出去游玩时,她为了见见未来的夫婿,悄悄打听好行程提前等在那里,后来就画了这幅画,这幅画后来一直被她收藏着,就连阿伦也只看到过几次,没想到韩山侵吞唐家家财时一同将这幅画收起来了。”

    “唐伦的事情有蹊跷古神医还是先别忙着伤心了,找出才最要紧。”楚留香此时也看到了画卷上的字迹,出声说道。

    无花一手撩了袖子,一手将桌上剩余的茶水均匀地泼到了画卷之上,娟秀的字迹渐渐显露出来,一看便知道是女子所留。

    古仁心将画卷上的字逐字逐句地读了过去,看到最后不禁泪流满面。

    “若是有人看到这些字,我想那一定是你,我嫉妒了半辈子的男人,凭什么你能得到阿伦的心你凭什么让阿伦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凭什么”

    “我留下这些字,就是为了让你后悔,我要你这一辈子都活在对阿伦的愧疚和思念中,我要你明白阿伦至死都不敢向你说明的爱意,阿伦活着得不到你的整颗心,我便要他死了之后得到。”

    “你可知道阿伦一直爱着你你可知道他娶我时有多痛苦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嫁给他的你可知道他为了你到底付出了什么”

    “自打阿伦认识你之后就渐渐爱慕于你,你满心满意地觉得那是兄弟之谊,我却不信你当真一点都未曾察觉到,阿伦日日见到你,却不敢向你吐露他自己的心意,生怕吓到你,连兄弟都做不成,他每日心中的痛苦你可知道”

    “但阿伦却觉得若能陪在你身边,哪怕你一直当他是兄弟,他也是欢喜的。”

    “男子当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他父亲一直催他回来成亲,阿伦却为了你一直推脱。直到有一日你不小心看到他父亲写给他的信,你兴冲冲地问他何时成亲,他只好说近几日便是想要回去的,邀你参加他的婚礼。”

    “你只说你从未参加过友人的婚礼,他便拼上自己的幸福也想要你快活。原本他不想害了好人家的女子,只想着寻一个青楼女子赎身娶回来也就是了,是我不要脸面求着祖父帮我嫁给他的。”

    “你可知当年郊外的花园中,我悄悄去看自己未来的夫婿,见到他时有多高兴我小时候便喜欢他,我等了那么久,终于要成为他的妻子了。我悄悄地为他画了一幅像,画中的他那么温柔英俊,可他眼中的温柔却是为了你,他对你笑得那么温柔。”

    “我想着对自己兄弟都如此温柔,对自己的妻子一定也不会差,谁曾想那温柔根本就不是对兄弟的,那是对自己心悦之人的啊”

    “就在那天,郊外人烟稀少,等我作完画时天已经黑了,被采花贼掳走失了清白的我根本没有颜面再做他的妻子。”

    “我被父亲悄悄带回去的第二天,他来退婚,我想着没了清白之身的我不能再做他的妻子,还不如一死了之,是他救了我。我没想瞒着他,他那么好,理当有更好的女子,可他却改了主意想要娶我。”

    “我多高兴啊,我以为他待我是有感情的,可谁曾想他说了你的事情,问我愿不愿意与他作对名义夫妻。”

    “我爱了他那么久,哪怕只是个名分,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大婚当天,我亲眼看着他喝得烂醉如泥抱着你不愿放手的样子。我想着,反正我已经失了清白,本来也就配不上他,不如给他留一个他爱的人的孩子,这样他也许还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多看重我一些。”

    “我给你下了药,于是婚礼当天和我圆房的不是自己的相公而是你。”

    “你根本不知道他看到我和你睡在一起之后有多痛苦,有多厌恶我,哈哈哈厌恶我又怎么样呢谁知道我真的一夜就有了你的孩子。”

    “你不知道他知道能拥有一个属于你的孩子时,脸上的表情有多复杂,但最后变成窃喜,他破天荒的对我温柔起来,还常常来看我不,是看你的孩子。”

    “所以你不会知道他得知你想害死这个孩子时有多绝望,他以为你知晓他的心思,连个孩子都不愿给他留下,他对你说这个孩子从今以后就是他的亲骨肉。”

    “他不想将你赶走的,只是他发现家中的物件常常位置变动,家中仆婢都极有规矩,定是有人暗中来寻什么东西。”

    “他思前想后,家中并没有多出来的东西,只除了你送他的玉佛。”

    “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进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害人,他怕你出什么危险,就借口将你赶走,临走时还悄悄将那也许很重要的玉佛塞进你的行李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天夜里,一群黑衣人进来搜寻东西,恰巧被起夜的小环见到,小环尖叫一声,噩梦就发生了。”

    “家中仆婢几乎全部丧生,我和他的父亲也差点惨遭毒手。幸亏阿伦武功不错,他拼死抵抗,脸上挨了一刀,身上也全是伤痕,右手的伤最为严重,不过我们最终逃了出来,孩子也出生了,在一个小镇定居。”

    “阿伦的伤渐渐好了起来,可脸上却落了一道长长的疤,右手也使不上力,身体虚弱不少,我甚至有些暗暗欣喜,这样阿伦就永远是我一个人的了。”

    “可生下的女儿慢慢长大,阿伦却一直对我不冷不热,倒是常常盯着女儿看,眼里是我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温柔,我想我大概是疯了,连孩子都嫉妒,我对这孩子不冷不热,因为在我看来,她压根就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你的。”

    “可我又对这孩子很好,因为只有她能让阿伦多看我一眼。”

    “孩子越长越大,越来越漂亮,阿伦最喜欢看她的眼睛,因为那最像你,可阿伦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我也经常咳血,我想我一定比阿伦先死,这样很好,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他,这样他死后不会孤单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我一定快要去了,可我的身子现在仿佛变得轻快起来,古仁心,你记住,阿伦虽然至死都喜欢你,可从都到尾都照顾他的,是我;一直给他温暖的,是我;替他孝敬父亲的,是我;帮着他支撑家用的,是我;甚至连他最疼爱的孩子,也是我给他的。”

    “你为阿伦做过什么除了每天缠着他游玩,让他为你付出一切,你为他付出一分一毫了吗我白婉柔告诉你,就算阿伦心里一直有你,到最后他的心里,却一定有我的一席之地。”

    “哈哈哈你愧疚吗你心虚吗我不信你对阿伦只有兄弟之谊,不然你怎么会在喝醉后在我身上喊着阿伦”

    “哈哈哈可我从来没有告诉阿伦,你也爱他,你是不是很后悔后悔没能早早看清自己的心意,辜负了他一辈子哈哈哈”

    “你愧疚吧、后悔吧,这样就对了,你就该记着阿伦一生一世,不然怎么对得起他”

    “阿伦婉柔在黄泉路上等你。”

    古仁心跌坐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

    原来原来他和阿伦之间,竟是这样的感情吗自己没能早早察觉,是自己不愿承认吧,是他误了阿伦一辈子啊

    唐婳此时才明白母亲对自己既疼爱又冷淡的态度,因为自己只在爹爹的期盼下诞生啊。可她却不怨自己的母亲,自己母亲那飞蛾扑火般的感情,自己只能对她生出爱怜。

    无花多活了一世,内心却并未变得冰冷,反倒恢复了热忱。听到这样的故事,无花也忍不住为之动容,为了唐伦的付出,为了白婉柔的热烈。

    楚留香更不必说,此时早已心有感叹。

    他虽是个浪子,对待姑娘却是每一个都付出真感情的,只是他的感情更像是爱怜,而这爱怜是对所有的姑娘的,并非多么浓厚的爱情,他也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爱情,即使他一向认为自己对待每一个姑娘都是爱情。

    江湖中同性之事虽少,却也不是没有,虽然这种感情大多受人诟病,但无花和楚留香并不会因为性别便否定感情。心胸开阔之人对待此种感情,看法大多也不会太过苛责。

    当然,对于别人的不否定并不代表自己身上的接受。

    虽然事情感人,但楚留香和无花却并没有放过之中流露出来的信息,比如玉佛。

    “古神医,白施主所说的玉佛,可是你先前赠与我的那个”无花见古仁心伤心欲绝,不想让他沉浸在悲痛中,“花小施主一家的灭门惨案与这玉佛也有关系,不如尽力将真凶找出,也好告慰唐施主在天之灵。”

    “是啊,父亲,既然爹爹遭遇不幸最初源于这群肖想玉佛的人,我们就将他们找出来替爹爹报仇才是当务之急。”唐婳见自己如今唯一的亲人如此伤心,似乎下一刻就要跟着去了,忍不住开口帮腔。

    经过悉获,初次医治

    “是,就是那个我之前送你的玉佛。”古仁心不顾袖子上沾了地上的灰尘,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咬着牙说道,“若我知道这玉佛带来这样的不幸,我不会送给他的。我定要那群人尝尝蚀骨散的滋味。”

    “那玉佛是从太师父那里开始传下来的,本应是贵重之物,可师父却显得不是很在意,只说赠予真正的明智之人即可,我便不当回事,权作一件珍贵些的物件送人。”

    古仁心说着玉佛的来处,“阿伦将玉佛还给我之后,我一直舍不得扔掉,却又不愿常看到它。过了很久我碰到你恰巧救我一命,你是妙僧,本就是佛门中人,和那玉佛的气质倒是很像,恰巧我不愿留着玉佛,便赠给你。”

    古仁心顿了顿,接着说“这件事情和上次赠予阿伦不同,上次有旁人知晓,这次机缘巧合,你救我时只有你我,没有旁人,看来也是好事。”

    “看来是我后来送给南宫灵,他又转赠花家,转赠次数多了,花家家中仆婢又多,人多嘴杂,一来二去消息传了出去,最后害了花家上下的性命。罪过”无花不用太过思索便得出结论。

    “我只盗窃为富不仁之家,像花家这样的仁善之家我盗窃之后把玩三天天总会将东西还回去,可他们没想到我这次将玉佛盗出来之后暂且将它暂时借与你,时间便延长了许多,他们找不到东西又被发现,就干脆将花家灭门。”楚留香补上后面的经过。

    这样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可是,这件事情虽然狠辣,却不像是真正有势力的人做的,否则消息不会如此不灵通。”古小仁不知何时扶着花平站在房外,此时花平声音平稳地谈论花家灭门的事情,眼中的波澜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确实如此。”楚留香显然早就知晓花平的到来,赞同他的观点。

    “既然因为这玉佛生出这么多事端,想必那幕后之人不会轻易放弃,待古神医医治结束后,我们便一探究竟。”楚留香一向好管江湖不平之事,这种大奸大恶之事让他碰到了,断然没有放弃追查之理。

    “既然对方极力搜寻玉佛,想必其中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这玉佛出自古神医师门,过后我们便去古神医师门之处,说不定能寻到什么线索。”无花若有所思,找到了事件的切入点,众人也纷纷赞同。

    既然有了想法,唐婳之仇也已经得报,一来担心纳兰馨的毒,二来担忧玉佛之事再起波澜,一路上便不再耽搁,全力赶往万剑山庄。

    约莫过了半月,一行人便来到万剑山庄门口。此时纳兰覃早已亲自等在山庄门口。

    “你们一进城门我就收到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了,比预料的早了几日,想必一定是风餐露宿,辛苦各位赶路了,万剑山庄感激不尽。”纳兰覃代表万剑山庄向几人表示感谢,“家父在庄中等待,请随我来吧。”

    迈进山庄的大门,连有些燥热的空气仿佛都凉了几分。山庄中处处可见绿意,其中不乏一些珍稀品种;而山庄的结构更是古朴大气,浑然天成,分布了许许多多分散着的院落。

    院落与院落之间所隔并不算近,但之间却隐隐有着几分联系,几个院落之中像是有一些规律,但却仿佛雾里看花一般,感受得并不真切。

    纳兰覃看花平扫过几个院落,笑着开口“花小公子可是看出了什么”

    “这是阵法”花家一向注重培养后人,花平年级算不得大,却是博览群书,对各方面都有所涉猎,此时隐隐看出几个阵法也算不得稀奇。

    只是远远没有本事破阵罢了,不过这才正常,毕竟是几代人慢慢建设而成的结果,若是这么轻易就被破了,反倒不正常了。

    “好眼力,这是万剑山庄的祖辈所设阵法,具体的名字早在一代代传承中遗失,我们将它叫做凝心阵,它的作用不过是让人更容易静下心罢了。”

    “即使如此,也已经是惊为天人了。”无花有所感慨,他对阵法并不了解,现时所遗留下的阵法也已经很少,但这并不影响他欣赏。

    几人言谈之间,已经来到正厅。大厅中的摆设依然是简朴大气的风格,屋中陈设装饰之物并没有几件,桌上也只有绿色的花盆摆置。

    只有在上位的墙壁上挂着的三把大小不一的长剑最为显眼,即使被剑鞘包裹着也能感到剑身上传来的寒意,剑鞘样式极为简单,竟是连一丝花纹也无,却并不妨碍了解到这三把定然是绝世好剑。

    至于将如此珍贵的长剑就这样摆在常常人来人往的客厅中,并不担忧被盗,纳兰覃是这样解释的“万剑山庄虽都是剑痴,但自古以来痴的是剑术,而并非剑本身。能有好剑固然好,但若是没有,若能领略剑之真意,就算用木剑也没什么打紧。”

    哪怕是楚留香,对于这样显得豁达的说法,也有些自愧不如,他实在是不需要什么兵器,但即使这样,也免不了想要得到一些上好的兵器细细把玩的。

    “竟把偷儿带到此处,你倒是不怕他看上你家的长剑,偷了去。”古仁心挑眉,斜斜瞥了一眼楚留香,似乎对于楚留香的“偷名”颇有微词。

    “江湖上谁不知道香帅是强盗中的元帅,若不是为富不仁,这东西便不过是拿去把玩几日罢了。”纳兰覃毫不在意,不然也不会与楚留香结交,“何况既然与楚兄为友,莫说楚兄只是想借去几日,便是想要这剑,也未尝不能给他。”

    楚留香在一旁摸着鼻子“这剑对我来说并无用处,何况朋友的东西,我向来是不碰的。”

    当然,此时他说这话时,确实是没想到日后真的去偷朋友的东西的,不仅是朋友,更是知音。

    “古神医可算是来了,虽知道几位舟车劳顿,但老朽能否恳请古神医先去看一下我那女儿”纳兰覃的父亲纳兰翼两鬓斑白,但也算有精神,只是此时自己的女儿受毒药的折磨,心中担忧,几日来未曾睡好,眼睛有些泛红。

    古仁心刚刚认回女儿,也理解做父亲疼爱女儿的心情,便破天荒好声好气地答应了。

    一进纳兰馨的房间,古仁心就皱起了眉头,“窗户都关的这么死,屋子里的味道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开窗散一散你女儿的毒没弄死她,你倒是要憋死她。”说着便动手去开窗。

    纳兰翼涨红了脸,他本就脾气暴躁,性格高傲,刚才低下头来请古仁心,已经是为了女儿,现在古仁心还如此尖酸刻薄,真是给脸不要脸。

    但他又不能发作,毕竟他还要仰仗古仁心给自己的女儿治疗,脸色显得有些可笑。

    纳兰覃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忙上前给他顺了顺气,“劳烦古神医了,是我们的不是。”

    “哼”古仁心把窗户全都打开,来到纳兰馨床前观察纳兰馨的脸色。

    床上的女子面容姣好,皮肤光滑,两弯细眉不是柳叶状却显出几分江湖女子的潇洒,秀气鼻子并不高挺,却看起来极为舒服,只是此时受毒药折磨,肤色有些发黄,有些过于消瘦,本应红润的双唇变得苍白,看上去极为憔悴。

    古仁心掰了掰她的眼睛,随后脸色有些凝重,随即坐在床前备好的椅子上,闭上眼睛伸手为纳兰馨把脉。

    他把脉并不像一些普通的一生一般遵循男左女右的惯例,而是两只手依次按脉,把完脉后还将手放在纳兰馨勃颈之上感受了片刻。

    在场之人均怕打扰了古仁心的诊治,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了下来。纳兰翼见古仁心张开眼睛,连忙问道“古神医,怎么样小女的毒可能治好”

    古仁心并不说话,从怀中拿出一卷银针铺在床边,抽出一根银针扎在纳兰馨的手指上,还捻动几下,随即拔了出来。

    随着银针拔出,纳兰馨的指尖之上缓缓渗出一滴黑色的血珠,让人看了不禁心中发冷。

    用一个极为袖珍的瓶子轻轻将血滴纳入瓶中,这时古仁心才开口说话“毒性有些复杂,我暂时想不出治疗的法子,但是让她舒服些倒是不难。”

    古仁心正要将自己为纳兰馨调理的药方写出,就被纳兰翼捏住肩膀,“你不是神医吗怎么会治不了馨儿你定是庸医假装古神医的。”

    古仁心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当是我要来要不是无花小子跟了来找我,我才不会管你们的破事儿,老子爱治就治,不爱治就不治”

    纳兰覃有些头疼地上去将纳兰翼制止住,对古仁心非常抱歉,“古神医,对不住,我父亲脾气比较暴躁,他太过担心馨儿才会言辞无礼,还希望古神医见谅。”

    “哼”古仁心生气地甩了袖子离开。

    “阿弥陀佛,纳兰施主不必担忧,古神医只说暂时想不出根治的法子,但是却能为纳兰馨施主调理一下如今虚弱的身体,距离最后一次毒发还有些时日,古神医会有办法的。”无花安抚着纳兰翼的情绪。

    纳兰馨是纳兰翼最疼爱的孩子,虽然纳兰覃是儿子,还是长子,但纳兰翼一向将纳兰覃当做继承人培养,对他颇为严厉,而满腔的疼爱都给了纳兰馨。

    可以说,纳兰馨天不怕地不怕令人头疼的惹祸本事,就是让纳兰翼一点一点宠出来的。

    此时纳兰馨身中剧毒,虚弱异常,纳兰翼自然心如刀绞。

    纳兰翼站在床边看着虚弱的纳兰馨,眼眶红着,丝毫不见身为万剑山庄庄主应有的风度,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纳兰覃见父亲如此,也颇为无奈,只好带着无花和楚留香离开,悄悄带上了门。

    南宫寻兄,留香赖皮

    “父亲怕是又要伤心许久,我先带你们去休息吧。”纳兰覃一面带路,一面说着自己的父亲,“馨儿是母亲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有些先天不足,父亲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馨儿的身体调理的像正常人一般,只是馨儿的身体就算好了,也无法支撑她学习真正上好的武功,即使拼命练功,却依然只能处在三流行列。”

    “还好馨儿天生不喜欢练武,只喜欢到处惹事生非,招惹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父亲宠着她,便由着她折腾,反正看在万剑山庄余下的情面,江湖上也不会有人真的和一个小女孩计较。”

    “自打馨儿中毒,父亲就每日来看她,看过之后便极为伤心,再这样下去身体也会垮掉的。”

    “楚兄,这里是你的房间,隔壁三间分别是古神医、古小仁、花小公子、唐婳姑娘的。”纳兰覃说着便来到了准备好的客房。

    客房称不上华贵,但比起万剑山庄其余各处,已经算得上精致,且各自的房间均有各自的风格,都是按照他们的喜好布置的,看得出花了一番心思。

    “有心了。”无花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也很喜欢屋里的清幽摆置,尤其是备好的蒲团。

    “馨儿的毒不算好解,想必你们是要多住上些时日的。”纳兰覃清澈得笑着,显得有些腼腆,“何况二位均是纳兰覃想要结交之人,为友人备好屋子也是对的,我可还希望你们时不时来住上几天。”

    “哈哈哈我楚留香生来就喜欢住在船上,随波逐流,真要在这地上呆的时日长了,可是不习惯的,来小住几日倒是可以的。”楚留香笑着应道。

    而无花则亦勾起一个笑容“自然。”

    古仁心虽然生气,可答应了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气冲冲地进来将写了药方的纸塞给纳兰覃便急匆匆地回房研究纳兰覃为他在房里准备的珍稀医书去了。

    “多谢。”纳兰覃得了药方,轻声道谢,但古仁心走的匆忙,并没来得及听到。纳兰覃笑了笑,也不在意。

    无花刚回房,一个身影便从窗口窜了进来。

    “说了多少次,怎么记不住走正门”无花没有停下焚香的手,头也不抬地说道。

    “正门哪有窗户来的方便,要走正门,还先得上楼,哪比得上跳上来”来人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一看便知是丐帮中人,但衣服却并不脏乱。

    他眉间充满正气,眼睛明亮有神,配上爽朗的笑容,一眼看过去,就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再说了,哥你才不会介意呢”说罢眼睛一亮,看着无花磨墨的动作,问道“哥,你要画画”

    “嗯,这几日看到了不少的景色,现在有时间,是要画出来的。”无花研墨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手指捏着墨条。

    无花向来喜爱作画,能将所见所闻之景留于纸上,心中自然是愉悦的。

    “哥,是不是我的藏品又能多添上一副”南宫灵拖了一把椅子在书案前,支了手看着无花挥毫洒墨。

    “怎么诓了我那么多画作还嫌不够”无花用手捻了捻毛笔,调好墨后便开始动作。

    “我哥画的画送给我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叫诓呢”南宫灵见无花已经开始作画,便回了这句后安静下来。

    只见纸上水波荡漾,微微荡着波澜的湖面中心立着一座凉亭,月色朗朗,荷花聚集在离凉亭不远处,荷花瓣瓣透着色,花瓣上还有点点晶莹,荷叶上更不必说,自然点缀了颗颗珍珠。

    这一切景色在无花的笔下跃然纸上,又蕴含着无花身上那独特的令人安心的气质。

    南宫灵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你画得越来越好看了,而且还多了几分我说不清的味道,反正看了就让人舒心,我可不管你许不许,这幅画可实实在在要归我的。”

    “这么想要给你便是了。”无花将毛笔放在笔架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嘿嘿,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反悔。”南宫灵将墨迹未干的画拿起来在手里端详片刻。

    随即说道“凉亭上空无一人未免显得太过空旷了,不好,不如添上几笔”

    说罢自己在原本的画卷上动起笔来,不多时一个穿了洁白僧衣、眉目如画的人站在了凉亭中,他眉眼向下,依稀可见眉目中的悲悯。

    “唉,早知道我就不画了,平白毁了一幅好画,再另给我画一幅吧,好不好”南宫灵将手搭在无花肩上,笑嘻嘻地问道。

    “你说画就画说吧,”无花用手将南宫灵放在肩上的手拿下来,坐在椅子上,“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两瓶好酒”南宫灵似乎很苦恼的样子,最终回道。

    “拿我酿的酒来换我作画”无花挑挑眉,靠在椅背上,有几分风流不羁的味道,“你倒是想得美啊”

    “哥送我的酒,自然就是我的,拿来换东西又有什么不行的。”南宫灵理直气壮。

    “行了,别贫了,说吧,这次来有什么事”无花摆摆手,制止了南宫灵胡闹。

    “娘给我挑的嫂子前几日出现在这附近,可又不像是来找你的,我怀疑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南宫灵看着窗外,正色说道。

    无花皱了皱眉,“长孙红她来做什么”

    随即说道“没什么,她来便来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心些就是了。”

    “嗯,哥你好好画画,我去找楚留香喝酒去了”南宫灵一想到隔壁住着楚留香这个酒友,心里就忍不住想要去再和楚留香拼酒,向无花说了一声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不久隔壁便传来两人笑闹的声音。

    无花笑着摇摇头,脸上满是宠溺,弟弟这样玩闹的样子,自己多久没见过了

    将纸铺开,又画了一幅,收笔之时想到弟弟对自己说的话。

    “长孙红”无花眯了眼睛念叨着这个名字,将僧袍褪下,换了一身玄色云锦制成的衣物,在脸上细细贴了一层面具,一闪身出了万剑山庄。

    一家热闹非凡的青楼,天黑之时却是它繁华热闹之时,楼中一阵阵传来女人娇媚的笑声。

    无花脸色不变,走了进去,不理缠上来身上只着薄丝的艳丽女人,径直走向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女人,将身上的玉佩亮了亮,“红儿在哪”

    那鸨母正要娇笑,看到玉佩,忙低下头,指了指楼上的房间。

    “相公怎么来了”出声的女子身着红色劲装,将玲珑有致的身形很好的勾勒出来,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脑后,此时她满脸惊喜,脸上的笑容灿烂,“是想妾身了吗”

    随即看了看身上的劲装,有些娇嗔地低下了头“相公要来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就不会打扮成这样半分女人味也没有的样子了。”

    无花坐在桌前,毫不为之所动,“长孙红,我娘让你来做什么事”

    “当然是”长孙红张口就要将石观音吩咐下来的话说出来,又险险地吞下去,“观音娘娘不让我对别人说。”

    “我不是别人。”无花淡淡的说道。

    “你知道自然没什么的,只是我却要被娘娘扒了皮,相公怎么舍得让妾身受这样的苦呢”长孙红坐到无花的腿上,将身子软软地靠在无花胸前,手指不住地再无花身上画着圈。

    无花皱着眉将长孙红推开,丝毫不顾长孙红脸上的幽怨,“我先走了,你切莫惹出事来。”说罢无花便离开了,对身后穿来的呼唤恍若未闻。

    “无花大师”楚留香有些微醺,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推开房门,这才发现无花不在房中。

    方才与南宫灵喝酒,南宫灵醉酒后与楚留香谈起无花,楚留香才知道原来他并没有什么恪守清规戒律的习惯,楚留香大呼自己上当,这才要来与无花饮酒,谁知无花此时不在。

    楚留香走进无花的房间,虽在此间房屋中呆了时间不长,可房中却已经带着无花身上独有的淡淡檀香,让人心中安定。

    说来也怪,楚留香的鼻子向来不好,除了姑娘身上的女儿香,无花身上的香味怕是他唯一能够嗅到的气味。

    不过,闻着无花带来的檀香,楚留香倒是不禁庆幸自己能够闻到这种味道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楚留香看到了书案上安静放着的画。不知是他此时微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楚留香将酒壶放在桌上,将画折了折放进衣服。

    反应过此时自己的动作,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却没有将画放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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