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朱佑樘喜欢文墨一路上书斋去了不少,东方不败也没有不耐烦陪着他在书斋里挑挑看看。两个人时常低声的交谈两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没有别人的时候两个人的相处会很简单平和,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
若是旁人看了,东方不败凌厉的眼角早已柔和,而朱佑樘的心也不像往年那般寂寞。
路过一家店铺的时候朱佑樘双眸溢出些在意,松开马缰冲东方不败一笑,转了身一掀衣摆跨过店铺门槛走进了店铺。
东方不败抬头看看店铺的名字“四宝阁”也弯了唇角扔了马缰绳跨过门槛进入。
“四宝阁”顾名思义是卖文房四宝的,一进店铺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副长宽一丈三的竹雕方面,上面雕着一首诗,李贺的《南园十三首》中的第五首: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朱佑樘看到竹雕上的诗后有些怔忪,反倒是东方不败笑了起来转头对朱佑樘说:
“这家店主也是个妙人。”
朱佑樘随即弯了眉眼:
“谁说不是呢。”
四宝阁的掌柜看人神准,打东方不败和朱佑樘一进门眼睛就黏在他们身上,听到这里也是笑着接话:
“让客人见笑了,这竹雕是我们家的小少爷命人挂上去的。”说着从柜台里走出来,请东方不败和朱佑樘坐下,又命人上了茶。
东方不败不说话,朱佑樘替东方不败询问出声:
“这买文房四宝的书斋反倒挂着这重武轻文的诗是为了什么?”
掌柜的笑笑:
“近年来沿海倭患日益严重,我们少爷有心参加武考去抗击倭寇,却被老爷拦下要他安心读书考进士,少爷气不过便在这书斋挂了着竹雕意在劝书生们出去建功立业。”
朱佑樘和东方不败听后两人双双不语,国家重文轻武社会弊病所在,凭一个书生所做的微弱的努力根本不够,除非国家肯下定决心调整。可这其中的艰难又怎么是一般人能了解的。
掌柜的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赶紧拉回话题:
“两位公子来小店是想买些什么?”
朱佑樘站起身来拱拱手:
“随便挑些平日用的。”说着眼睛便已经在店里打量,在一栏货架上看到了一捧卷轴,是当朝成化八年的状元吴宽临的王羲之《十七贴》,不由回头看了眼正在注视他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一手王字写的极好。
他第一次见到东方不败的字时很是惊讶,没想到一个身世并不好的江湖人居然写的这么好的字。
王字肆意灵动倒也是符合东方不败的性情。
然后便是对东方不败写下的公文批示爱不释手。
走到货架边取下卷轴,一边展开一边随性对东方不败说:
“东方,你的字得王右军八分。”
东方不败的心头一软,朱佑樘的一句东方让他在东方不败心中激起的涟漪越来越大,东方不败眸中含了笑意薄唇微启:
“可惜。”
朱佑樘点头,却不抬起:
“是可惜。”
东方不败走到朱佑樘身后,朱佑樘感觉到东方不败的靠近,眼角看到东方不败棉白的衣摆和东方不败脚上穿的浅面布鞋,也不在意仍旧认真阅读卷轴。
朱佑樘阅览的卷轴是吴宽的摹本,虽说难得,却也算不上珍贵。
东方不败在朱佑樘身后站定,视线逐渐滑过朱佑樘白皙的脖颈,漂亮的耳垂,清俊的脸庞,眸色渐深,心中生出一丝由黑木崖后山的无极泉中引出的渴望,他慢慢低头在朱佑樘耳后低声道:
“为什么可惜?”声音喑哑。
朱佑樘下意识的接话:
“可惜我的字不如东方的十分之一。”
紧接着朱佑樘收起卷轴,转过身,澄澈的眸子一下撞进东方不败深邃沉黑的眼波中,整个人怔在当地。
东方不败的眼中有极深的侵略性,和可以看的见的挣扎。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的从东方不败的眼中看出东方不败的情绪。
心脏的地方仿佛被谁紧握,但他还是呆呆的问出刚才转身打算问出的问题。
“东方在可惜什么?”
东方不败被朱佑樘眼中的澄澈晃到心底,着魔似得抬手合上朱佑樘的双眼,抚上朱佑樘的后脑,深深的吻上他的双唇。
东方不败的嘴唇极冰,可朱佑樘却是温暖的。
许久,朱佑樘听到东方不败低沉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可惜没有早一点遇见你。”
“啪”的一声,朱佑樘手中的卷轴掉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完以后自己莫名其妙的被自己虐到了?? ??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朱佑樘稍微放松警惕失了神才被东方不败得逞。
等一回过神来朱佑樘一把推开东方不败,皱了眉,眼中露了杀气,手上捏诀右手化掌为刀正欲向东方不败砍去时,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探上东方不败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波中安静的显映着他明显发怒的身影。
千万年来,他第一次发怒是因为蚩尤身死,第二次是为了黄河淹死的十几万百姓,这,是第三次。
看着东方不败眼中关于自己的倒影,朱佑樘突然间心头的火像是被一盆凉水彻头彻尾的浇熄,他想起无极泉两个人的吻,想起洛阳客栈里的紧密相拥,想起两个人在无数个雨夜里下棋谈天,想起他对东方不败的承诺,然后顿生的恐惧越来越大,像是一缕丝线终于缠成了一团线团。
太阳穴隐隐作痛,放下双手当着东方不败的面直接隐了身型。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身影在东方不败的眼中越来越来浅,直至最后的彻底消失。
就像从前他突然出现,现在又会突然间消失一样。
东方不败弯腰捡起朱佑樘掉落的卷轴,如墨的长发自耳边垂下遮掩了东方不败的神色。
他握住卷轴的手指一紧,低沉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到隐了身型却没有离开的朱佑樘耳中:
“若你今晚不回来,那吾每日杀一人。”
说完将钱袋扔到书斋掌柜手里,揣起卷轴,头也不回的离开。
书斋掌柜一脸莫名其妙,他只看到名叫东方的青年挡在另一个长相清俊的青年面前,明明两人谈的很好,可没一会就只剩一人了,来的时候有两个人,走的时候却只有一个。
他收起钱袋,摇了摇脑袋,伸长脖子向店铺里面看看,见到店铺里面真的没有别人后他慢慢坐回柜台捧起了茶碗。
朱佑樘皱了眉,满脸凝重,在东方不败离开后又在原地站了许久,书斋掌柜坐回柜台后才慢慢现出身型,缓缓走出书斋。
掌柜的睁大眼睛看着明明已经不在的人又重新出现,手中的茶碗啪的摔在地上。他觉得他今天是见了鬼了。
仙界九重天,娲皇宫封天殿里彩光流转,异香浮动,七彩太阳光织成锦幔包裹着宫中的所有的撑天柱。
一座法像高大威严,正是女娲。法像下面的玉阶上供奉着九十九盏八宝琉璃灯。十二个扎着鬏的小童子跪坐在琉璃灯后摇头晃脑背诵着经文。
这殿里所有的小童子都知道,娲皇打上古封天后便伤了元气,化作封天殿的法像修养,几千年来未出这娲皇宫一步。
青帝伏羲处。
竹林中,伏羲紧闭双眼盘腿坐在麻团上双手结印放在膝盖两侧。他的面前是一盘未下完的棋。旁边隐隐传来溪流流过的声音。
女娲刚刚来过,给他送来了大荒时逐鹿之战后朱佑樘水帝被废安心在黄河当河君时和女娲下的半局棋。
女娲对伏羲说:
“五千年了,这天界的安生日子怕是又要到头了。”
在封天殿的时候,女娲时常回想起当年逐鹿大战前她让朱佑樘帮助黄帝平息战乱时的场景。
女娲宫里,女娲对苍衣墨发的男子说:
“总要有所取舍,三千,这次要你舍弃的,就是蚩尤!”三千从前眼中的温柔尽数藏匿起,九天之上的女娲宫外狂风暴雨。
女娲面色淡漠:
“他一人换取从此四界平衡,天地灵气源源不息滋润四界生灵,你九方水帝……是大义!”
男子面色凝重,刚才一目了然的盛怒像是被女娲口中的大义揉烂了按在了心底。
再后来战争结束,蚩尤进入了轮回,朱佑樘当了黄河河君,封天殿里朱佑樘和女娲下了棋。
那时候朱佑樘微笑着问女娲:
“如果那时候和黄帝对战的是伏羲而不是蚩尤呢?”
女娲皱了眉:
“没有这种如果,伏羲平和不会嗜战。”
朱佑樘大笑出声:
“蚩尤又哪里嗜战,不过是妖界地广物博罢了。”
他放下手中白子端起放在一旁的清茶:
“不如我们做个赌约,五千年后仙妖两界定会还有一场大战,而且仙界必败无疑!”
女娲注视着朱佑樘,一双澄净的眸子满是担忧:
“既然局面已定,没有必要再重燃战火!”
朱佑樘站起身来,安静的望着女娲,一双薄唇慢慢吐露出让女娲心惊的话语:
“我不会做什么,只是我相信五千年的时光足够让贪婪的仙界自食恶果。”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