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着准备大展身手了。
可他没同意。
“不是我们营里出人。消停待着,马上过年,你们俩别给我惹事。”
顾恩听及不敢在他面前有过多的情绪显露,可越渊一听就不干,黏着他就死皮赖脸起来。
“让我去吧。”
“找你师兄说去,他让你去你就去,别来我这儿说。”
“那不是我师兄不让嘛。要不你跟他们说说,你和我师兄…对吧,你一说他肯定就同意了。”越渊笑的不怀好意,不怀好意里还有几分狗腿。
“我一说?我这一说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可他依旧拒绝的果断。“不行就是不行。”说着看了一眼顾恩,“他师兄同意了是他俩的事,你不准给我去,听见没。”
“知道…”顾恩心里不甘愿,可嘴上一点反抗的话都说不出。
越渊知道从他这里行不通,就又去磨他师兄,被他师兄一句不行就是不行,而后就给踹出来了。
本来这事也就这样了,可年前顾恩得了几天假,就被越渊扯出来闲逛,也就恰巧遇着了那批马匪。
顾恩刚想扛枪上去,却被越渊越渊一把拉住躲在树后。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出声,仔细看过去那伙人应当是刚劫掠过谁家,马背上还背着几袋粮食,只ji鸭,几只猪崽。马背上的彪形大汉,一人一个酒葫芦,大声叫喊着扬长而去。
越渊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探出头来。
“怎么不上。”顾恩愤恨的甩着□□。
“打不过呗。”越渊理所当然的回他,“先过去看看吧。”
他俩沿着马匪来时的路往过走,路过的几户人家,无一幸免。越渊看的恼火,却又知道自己力不足,回去的路上难得的沉闷起来。
“不是说府里要派人来剿匪的吗。”顾恩心里也不舒服。
“你们天策的事,我怎么知道。”话是这么说,越渊准备回去再去问问他师兄怎么回事。天策府不处理的事,那他们丐帮去总行了吧。
可那天晚上,顾恩却把他拉进自己屋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剿匪。
“不要。跟你去?俩人?那我不是送死去。”
可顾恩和他说不是两个人,还有其他几个,都和他们差不多大,正是想显身手展宏图的年纪,顾恩就那么一说,竟然一呼百应。
越渊还在忖度着,他是想去没错,可他当初可没想着是和这么一群人去。
“那你不去,我可就和他们去了。”
“去去去。”越渊稀里糊涂的应下来,越渊那会儿就是义字当头的xi,ng子,他哪能真让顾恩一个人去。
顾恩心里也打鼓,可说出去的话他又不想反悔。
那天是年三十,营里正乱,没人会在乎是不是少了几个孩子。
可他只听到顾恩和越渊上山了,心里就已经知道不好。临时安顿好周边的人,叫上了越渊师兄沿路寻去。
“我要是找着他,回来我就把他腿打折了。”越渊他师兄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一听气xi,ng更是大。却多一刻都不敢留,只听着那批马匪再山上,他们就往山上赶,却一直没见着他们几个的踪迹。
“然后呢。”思遥听的入神,顾恩停下来时,她才想起来又夹了几个饺子。
顾恩低头晃悠着酒杯,清清泠泠的,端起又放了回去。
“然后啊,然后我师父就死了。”
第37章 卅柒
“打不过…我早该知道的。越渊让我往回跑,我不肯走。”顾恩突然发觉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他费力的回忆着,能记起的却只有他师父最后一刻扑在越渊身上,渐渐没了气息的样子。
他甚至想不起来,他师父是怎么来的,来了多少人,最后到底赢没赢。
“越渊推开我,自己被困住脱不了身,我却不敢进去救他,马就在那边,我不敢救他也不敢走,整个人就立在远处,即使那时候越渊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后来我师父和他师兄都来了,他师兄看见我,一把将我拽上了马。我师父却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冲向了被马匪包围的越渊…也还好他那时去救了越渊…”
只是他没回来。
马腿被砍伤,他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却下意识的就翻身将越渊护在身下。长刀直接刺穿了他,胸口靠下的位置,连下面的越渊都能感受到从他胸口刺出的利刃就抵在肩头。
顾恩的眼睛被越渊师兄挡住,长刀下去的那一刻,他只是听到了利刃刺破躯体的声音。霎时间山崩地裂的般的,一直支撑着他的一切就这么轰然倒塌。恐惧一瞬间包裹住他,都不知道越渊他师兄已经从马上下去。
“往回跑。”那句话把他拉了回来,可他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师父倒在地上的身影。可越渊他师兄已经过去了,短木奉横在他身前,扭头让他快跑。除去他师父,越渊也还在地上,依旧被自己师父护在地下。
顾恩跑了,身后是短木奉与长刀相接的声音。他不敢回头,甚至什么都不敢去想,沿路是追赶而上的天策弟子,有人想拽住他问他其他人在哪,顾恩硬是挣开了他们,横冲直撞冲过了所有人,却不知道该回哪去。
“我在天策府外,一直等到越渊他们回来。就是这样我还是不敢进,我到现在还能记着越渊他师兄看我那眼神,恨又不能恨,但又想把我打死的那种眼神。他往我这边走,我就在原地立着,怕又不知道还能再跑哪去,索xi,ng让他逮着我打死我算了。可他压根没多搭理我,过来提溜起我来就把我放上了马揽在他身前,一并回去了。当时还觉着挺温情的,可我转头看越渊,脸上很明显的巴掌印子,我就知道今天谁也别想好过了。”
“我小声问他我师父呢,他就在我头上揉了揉,但还是和我说了我师父不在了,问我怕不怕。”
“我不敢和他说我怕。但他见我没说话,也没再问我别的,把我送回了屋里就让我好好休息,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那之后我一直没见过越渊了,一直到我师父下葬,我都没见到他来。确实很久我和越渊没说过话,也没见过面。再后来我就听说他要回丐帮了,他师兄没走,又在这儿待了两年左右吧,就是其他丐帮弟子都走了,他也还是多留了一阵子。一直待我挺好的,却心照不宣的彼此都不提我师父的事。有时候就好像…没有过这么个人。”
“就是逢年过节的去墓前看看他,也都不会一起去。有时看他在墓前,一坐就是一天,我就只能把酒水和纸钱都放在外面,他看到了就帮我再拿过去。只是再后来,我连他的音讯都没了。”
叶逾听他把故事说完,和思遥互看了对方一眼,一时不知道与顾恩说什么宽慰的话。
反倒顾恩自己无所谓的摆手,示意他们没什么。“这都十二三年前的事了,其实记得也没那么真切了,无碍的。”
但说是这么说,是不是真过去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叶逾见此也没再多坐,先告辞回去了。
“快吃饭了,别等凉了。”顾恩待叶逾走了,把盘子往思遥那边推了推,神色温和,浅笑着让思遥别在意。故事说了那么久,回过神来也怪饿的,思遥却依旧落寞的不和他说话。
“你也吃…”思遥还有些不自在,低着头一个劲的夹着饺子往他碗里堆,顾恩也不拒绝,夹了多少他就吃了多少。多的也不支声,气氛还有点诡异。
叶逾回了屋里,越狱懒洋洋的缩在被子里,怀里还抱着酒葫芦,见他进来了霎时欢快起来。裹着被子就往他边蹭。
“你去顾恩那儿了吧。”
“你又猜到了?”叶逾过去把酒葫芦从他手里夺过来。“还喝。”
越渊够了两下够不到,就又缩了回来。“你去了那么久,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嘛,问他去做什么。”
“你现在清醒着?”叶逾把酒葫芦和他的炙狱邪龙放到一起,转身回去褪了外衣也准备上床。
“我没喝嗝多,嗯…可能有一点。”越渊把被子抖开,抱着他就往床里滚,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会不会呛到你,好像是喝的有点多。”
越渊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喝太多,可叶逾显然并未太放在心上。
“那时你从府里出来,又去了哪。”
“啊…回丐帮了呗。”越渊见他没嫌弃自己,就放任自己将叶逾圈怀里了,脑袋顶在他胸前蹭了两下。
酒味是真挺大的,叶逾也是真习惯了,久了也就感觉不出什么了。
“顾恩没和你说吧,他师父出事的当天,我师兄当时差点弄死我。就是那种…真的没准备让我活着,要不是当时我师姐在,估计现在也没我什么事了。”
“怎么…”
顾恩那时候还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即使到现在越渊也从未和他细说过。
他师兄把他拖到青骓牧场,差点没在那儿溺死他。
寒冬的水里泛着冰碴子,他那会儿哪管这些,连拖带拽的将越渊扯了过去,按着他脖子就真往河里按。越渊头一次看他师兄眼睛是红的,之前在外的那一巴掌打的他就已经有点发懵,现在竟是不知道反抗。又想着死了算了,就当给顾恩他师父赔不是了,随而真由着他把自己扔河里了。
是真冷。
水呛入肺里火烧火燎的,不自觉的就开始挣扎,可他师兄就像是真的想他死一样,把他整个人全浸在水里,任凭越渊在水里怎样挣扎都徒劳无功。有一刻越渊算是自暴自弃了,明明想着一起死算了,却出于本能的还试图求生。眼前全是自己和顾恩师父有过的场景,也真真切切的提醒着他,那个人确实为了救他死了。
周遭的天策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声而来吓得不轻,赶忙推开了他师兄,把越渊捞了出来。越渊已经没什么意识了,那边见状不好,急忙拍着后背试图把水拍出来。越渊往外吐着水,似乎也缓过来些,却又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哪。
可很快,他师兄提醒了他自己在哪。
他师兄见他没死,拨开其他人,拎起他又将他惯到地上,短木奉直接往他身上招呼。疼痛唤回了越渊的意识,丝毫没有章法的棍子尽数全落在他身上,越渊疼的缩着身子,就凭这疼,他也知道他师兄没收力,再这么下去估计那棍子就得断了。只要他没往自己头上打,估计也死不了。就是疼的还不如刚才把他直接淹死算了。
他敢躲,他师兄就追着他继续打。有人来拉,他师兄就连别人一起打。
越渊扣着硬冷的地面,指骨发白,浑身却觉着烫的厉害。说不出哪里疼,又觉着哪里都疼。
他又开始泛迷糊,却觉着庆幸,估计昏过去了他师兄就不打他了吧。他那会儿就觉着他师兄真的是个傻子,不然也不会现在后悔的在这儿往死了打他了。
越渊最后的意识,是被人抱在怀里,当然不会是他师兄。他那会儿根本一丝清明都没有,目光呆滞的明明人就在眼前却看不清东西。他只听着有人在他耳边说,没事没事,他不打你了。
许是哪个师姐来了,抱着shi透了的他,声音里带着哭腔,骂着他师兄再这么打他就死了,又说就是打死他,顾恩他师父也回不来了。他终于听不见棍木奉呼啸的声音了,怀里很温暖,让越渊安心了一些,很快就连最后一丝意识也没了。
他也不知道醒来是什么时候,但发觉自己竟然还活着庆幸里又有几分自责。肋骨折了两根,还好没伤及内脏,只是一呼吸就疼,身上尽数是淤青和裂开的伤口,都也算是小伤了。
床上躺的几日让他错过了顾恩他师父下葬的日子,也没人来和他说,就连他师兄他都一次都没再见过。再有消息时,是他师兄过来让他滚回丐帮去。
他那会儿不知道,是救下他的那个师姐,一封信告到了他们师父那儿,那边也急的不行,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他把孩子打死吧,就赶忙着先让越渊回去养着去了,是谁的错到时候再议,但你总不能再别人家里把自家的弟子打死了。
信里本是让两个人都回去的,可他师兄并未回去,只让那个师姐把越渊送回去了。越渊伤还没好利落就坐着马车回去了,路上他师姐一直哄着他,一句都不再提天策府里的任何事。
越渊知道她心意,也装着开心,不想让别人担心。只是那时他顾虑不过两件事,忘了和他师兄认真道一次歉,也忘了去和顾恩告辞。
叶逾听着心惊,对他这个师兄的映象急转直下。
“你是不也觉着我师兄过分了,哪有真把人往死里打的。”
“你没埋怨他?”
顾恩傻呵呵笑着,“顾恩也没和你说吧,我师兄喜欢他师父,喜欢挺久的了,不然他那个xi,ng子,其实更适合行侠四方。顾恩那傻子看不出来,我师兄其实总让我去把顾恩弄一边去,这样他就能跟他师父多相处一会儿了。”
“我把他心上人弄死了…让他打一顿就打一顿吧。”
现在的越渊是真不在意这事了,但当时一年多都没缓过劲来。他回到丐帮的那一日,看到君山芦苇荡,水光粼粼,他却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心里都是别淹死他。他师姐反应过来,直接挡住他眼睛,抱着他小声抚慰着,他师父就再旁边,看着自己大徒弟成这个样子,气的差点自己出去报仇去,可想归想,人还是走过去抱起越渊先回了屋子。
“也不全怪你吧,毕竟主意是顾恩出的。”
“你见过我徒弟,就那混小子,要是有一天我为了他出什么事,你会把他怎么样吗。”越渊并未等他的答案,自顾自的接着说,“我师兄也是,顾恩是他师父最挂念的人了,于顾恩来讲,他师父被他害死,他自己就够自责的了,我师兄不可能再把情绪发泄到他身上。但他又急需一个情绪的出口,我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底,是我该受的。他打完我,我和他心里都能好受点。这事过去就这么过去了。后来我最害怕听到的消息其实是顾恩出事,算我欠他的,好在那家伙也一直顺风顺水活的好好的。”
他师父为了救自己死了,越渊理所当然的觉着对不起顾恩。当然越渊压根没把这事归咎到自己身上,那就是怪顾恩瞎出主意。那天不去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世事无常,大概就是如此吧。
第38章 卅捌
“你师兄后来呢,顾恩说没他的音讯了。”
“他啊…死了。”越渊笑的发苦,但还是与他说了。“就…世事无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