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四娘不知道,就在她离开的当天晚上,萨摩多罗悄悄的,只带着李郅的那把长刀,消失了。
☆、第三十六章
大漠孤烟,一人一刀一簇新火。长安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没有那个人的存在,不过是他人的故乡罢了。
在关外待了一个多月,如今的萨摩多罗风尘仆仆,水蓝色的头巾包裹着半张脸。月朗星空之下,萨摩多罗随意的躺在沙堆之上,失神的望着璀璨星空。
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有人踩着沙地,正在靠近。
“萨摩多罗,你救了大唐的皇上又如何,你的族人被流放,你的李少卿被杀,你只能孤独的在大漠流浪,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萨摩多罗的背后,响起了一个有些苍老的男人声音,语气是说不出的嘲讽。
萨摩多罗没有理他,只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萨摩,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为李郅报仇,也可以为伽蓝的子民报仇。”那个说话的人口气一转,倒是有些语重心长了起来。
“报仇?”萨摩多罗起身,也不回头看来人,只是随意的掸了掸身上的沙子。
“朝廷的钉子都被我挖出来了,你们辛辛苦苦训练的军队被我送去了岭南,你还有什么筹码来帮我报仇?”萨摩多罗自嘲的笑了笑。
“萨摩耶,只要你愿意,如今的你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那人走到萨摩多罗的身边,低头看着他。
“憋到现在才来找我,你也真是沉得住气。”萨摩多罗盯着面前的那簇薪火。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想要复国,为什么要找上李郅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相认呢?从一开始让朝廷里埋着的钉子去接近李郅,做出和他一伙的样子,到最后让训练的军队假装流民,喊着回归正统的口号,要推李郅上位,这都是为了什么?”萨摩多罗开了口。
“现在,我倒是明白,原来在报仇这里等着我呢,是吧,国师,”萨摩多罗突然抬头,正对着黑色斗篷之下,国师的那张脸,“或者,你更喜欢我称呼你为戴大人?”
被萨摩多罗认出来的戴胄无所谓的冷笑一声,摘了斗篷,望着萨摩多罗“看样子,你还是都明白了。”
“是啊,我都明白了,为了激起我复仇的欲望,你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萨摩多罗站了起来,狠狠的瞪着国师,不,是戴胄。
“既然你明白了,就让我们回长安,把那些人召唤回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可是,你不该动李郅的。为了他,我也未必会愿意与你同行。”萨摩多罗说着,捡起地上的长刀,打算转身就走。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选择的,既然你已经觉醒了伽蓝的力量,就该为你的子民尽一份力。”戴胄见萨摩多罗要走,竟然也摸出了一枚像是铜钱的东西,放到了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但是很快,戴胄的笑容便消失了,他诧异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萨摩多罗,眼前的人,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原来,这就是你的底牌了?”萨摩多罗勾着嘴角转过身,“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变得很听话呢?”
“因为,我们早就看穿了你的阴谋!”突然,从沙堆里,钻出了一个人,灰头土脸的,一边拍沙,一边得意的说。
“黄三炮,还不是我从伽蓝找到的秘方有用!”另一个人推开洋洋得意的黄三炮,也钻了出来,正是谭双叶。
“都给老娘闪开,找个那么胖的假扮老娘,不想活了!”公孙四娘气势汹汹的也钻了出来。
戴胄这才发现,在萨摩多罗前方的不远处的沙地上,竟然有个埋伏在沙粒下的暗门,看着像是条秘密通道。
“行了,李少卿,少摆架子了,自己的刀自己拿!”萨摩多罗毫不在意的将手中的长刀抛了出去。
李郅沉着脸,从通道中跃了上来,一把接住了长刀,拔刀挡在萨摩多罗的面前。
☆、第三十七章
跪在大殿之上的戴胄,脸上是一片灰败之色,他狠狠的瞪着萨摩多罗,还有边上的李郅他们。
上位的李世民冷眼瞧着戴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又愤恨交加的情绪。戴胄,可真是朝廷的老人了,这么多年在自己的身边被委以重任,却天天策划着颠覆大唐天下。
萨摩多罗走到戴胄的身边,弯下腰,神色复杂。
“我知道你想复国的心情,可是你培养的那些人,早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了,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戴胄啊戴胄,为了你,大家可谓煞费苦心了。”皇上瞧了一眼萨摩多罗,让他来给戴胄好好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往朝廷按的那些钉子,我们之后再说,先从那个狐仙娘娘开始吧。”萨摩多罗蹲了下来,用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戴胄。
这位狐仙大人的来历,萨摩多罗之前已经跟皇上报告过了,这人的确是国师安排进宫的,不过她的目标却不是谋害皇上,而是通过皇上,让萨摩多罗顺利觉醒。
每一个伽蓝人,身体中都有一种特殊的巫虫,是作为婴儿出生的时候,就种下的,能控制这种巫虫的,除了特别培养的伽蓝虫师以外,就是伽蓝皇族。
作为伽蓝皇族,萨摩多罗出生之后,身上就被种下了伽蓝一种特有的血术,在孩童的时候,并不会有任何的影响,等到成人礼的时候,再将打通血术的巫虫种下去,就能拥有同时控制所有巫虫的能力。这是伽蓝一种特有的,保证子民效忠的方式。
只不过,伽蓝灭国的时候,萨摩多罗还没有到种巫虫的年纪,如今他已经长大,以现在的萨摩,想让他心甘情愿的种下巫虫自然不可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种下去也难度太大。
所以,国师才安排了狐仙进宫,将这打通血术的特殊巫虫培育在皇上体内,逼迫萨摩多罗不得不为了救皇上而将巫虫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因为那个时候,如果萨摩不出手,已经变得狂躁的皇上,最后只会七窍流血而亡。
萨摩多罗在长安住的太久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平和的生活方式,李郅、公孙四娘、上官紫苏、谭双叶、黄三炮、甚至是不三不四,还有凡舍左右的街坊邻居,都跟萨摩建立了友好的人际关系,要让萨摩多罗无缘无故站到推翻这样和平生活的一面,国师自己也知道很难。
所以,戴胄将很大的一部分精力,放在了陷害李郅上,因为他知道,对于萨摩多罗来说,李郅,不仅仅是一个大理寺的官员,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朋友。
李郅为人正义,要引诱他自己犯错太难。但是李郅出身特殊,在皇上面前本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忌讳。所以增加忌讳,让皇上亲手解决他,是最好的刺激萨摩多罗的方式。
李郅,原本算是朝堂边缘人,但却渐渐的,一些官员开始拜访他,与他走得近了起来。这种拜访,是悄悄的,却又忍不住要泄露给外人知道的。还有宫里的一些宫人,时不时将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李郅知道。
然后,再安排几个所谓和隐太子有过关联的人出现,最好还是与皇上切近的人,造成李郅和隐太子旧部有所关联、图谋不轨的假象,萧美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萧美人的父兄在军中任职,若是将士图谋不轨,岂不是国之将危。萧美人身体里也被狐仙种下了巫虫,由狐仙这个有经验的虫师控制驱使,这可比催眠术隐蔽的多,也自然的多。
当时萧美人当着李郅的面提到李建成的那些话,也被安排好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最后让萧美人来个死无对证,同时又能把她熟悉西线作战的父兄拉下马,让之后和突厥串通的进攻更加顺利,算是一举双得。
等到将扮成流民的将士在宫中内应的帮助下,顺利闯入皇宫,在玄武门这个李世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将李郅推到最前面,那就水到渠成了。
按照戴胄的想法,若是能一举拿下皇上,那么顺势拿下整个太极宫,再把萨摩多罗推出来;若是不能,那就把李郅推给皇上去杀,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以此激发萨摩多罗报复皇上的心思。
本来一切顺利,萨摩多罗心灰意冷被皇上驱逐出大唐,李郅果然被皇上所杀,黄三炮将李郅的尸体交由谭双叶检验之后埋葬,再无生还的可能。
戴胄找人假扮四娘,送萨摩多罗出关,并且在萨摩多罗离开安身的客栈之后,暗中盯着他整整一个月,确定萨摩多罗日日为李郅的死神伤,已经明显有后悔救了皇上,后悔当时控制了伽蓝人的情绪,并且确认了萨摩与长安众人再没有瓜葛之后,国师才亲自出现,劝解萨摩多罗。
谁知道,却是这样的结果,这全部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第三十八章
“其实那天你也已经站立不住了,只不过作为能力极高的虫师,你强行控制自己,顺便把上官大人他们都给拉下水,故意摔成一团吧。玄武门那天闹成这样你都没有表露身份,若不是这样的局,怎么能把你引出来呢。”说完,萨摩多罗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走到了李郅的身边。
“既然你已经种了巫虫,为何在沙漠的时候会不受控制?还有李郅,他明明已经死了!”这是国师的底牌,若是萨摩多罗到这种地步都不自愿推翻大唐,国师可以通过巫虫和血术来控制萨摩,让他不得不就范。
“这种虫能种自然也能解,我和三炮去西域找药之前,萨摩早就拜托我去伽蓝旧址寻找秘方,以及带回这种伽蓝独有的草药。原来是为了防着你。”谭双叶解释到。
“至于李少卿——”萨摩多罗冲着李郅笑了笑,让他自己说。
“戴大人,你还记得当初你将我召回长安的那起诈尸案吗?假死的赵匡国,你应该还有印象吧。”李郅觉得,这就像是个循环圈,从戴公将他召回集结了他们这群人开始,又从戴公暴露真面目结束。
“如今看来,当初这支大理寺探案小队,就是你有意组建,只是你万万没想到,却是栽在了自己选择的人手上。”
李世民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闪过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八个字。皇上看了眼萨摩多罗和李郅,倒是想起那一夜召见萨摩多罗时候说的话来。
萨摩多罗曾向他承诺,国师召集的那些伽蓝子民,他可以控制他们,让他们不再有反抗大唐之心,只要皇上承诺放这些人一条生路。
若是皇上不放心,萨摩多罗一脸无所谓的表示,大不了,死他一个就够了。没了他,伽蓝皇族连后人都没有了,还复什么国呢。
还有李郅。
说实话,之前皇上不是没有对李郅起过疑心,但萨摩多罗在那一晚就将国师的打算告诉了皇上,也告诉了皇上,若不是李郅出面,自己未必愿意冒险救皇上。所以,萨摩要让皇上自己看看,李郅到底是怎样的人。
流民围攻玄武门那一日,若是李郅真对这个位置有所图谋,在那样的声势之下,顺水推舟也不无可能。可这孩子,倒是心心念念的救自己,也不枉费自己这些年对他暗地里的照顾。
而且,李世民如今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李承邺和这个萨摩多罗,若是合理的管束,倒是能够互相平衡。
“萨摩多罗,朕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你答应朕的事情,希望也能做到。”
萨摩多罗点头“让他们都好好活着就好。”
“行了,剩下的事情,也不用你们几个掺和,都回去吧。”李世民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吧。
萨摩多罗低头笑了笑,一手圈着李郅的胳膊,一手拉着公孙四娘,从善如流的转身,赶紧退出大殿去了,黄三炮和谭双叶见状,也赶紧互相招呼着跟了出去。
☆、尾声
“总算是都结束了。”上官紫苏在凡舍等着众人回来,紫苏之前
公孙四娘一回来,就招呼着不三不四去厨房忙活了,黄三炮和谭双叶也是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萨摩多罗捧着四娘递给他的一盘点心,随意的坐在栏杆上。
“萨摩,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李郅靠着萨摩身后的那根柱子,轻声问。
“打算?”萨摩多罗望着长安的街道,“如今混在长安的可真的只剩我一个了,若是哪天四娘不要我了,那我就只能去岭南了。”
“上次在玄武门那,你身上的那些血痕都好了?”李郅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温柔,一直盯着萨摩的侧脸。
“没事了,有双叶配的药,不会被人控制的。”
“萨摩,谢谢你。”李郅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声谢谢,到底涵盖了多少东西,是谢谢萨摩在皇上那里为他做的一切,还是谢谢他留在了这里。
“哎,李少卿,既然要谢,就多点诚意啊。”萨摩多罗一手捧着糕点盘,一手朝着李郅摊开,这是想要酬金呢。
谁知道,李郅看着这白皙的手,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突然断了,突然伸手抓住了萨摩多罗的手,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以后,我养你。”
“噗!”移门之后,探出了几个脑袋,黄三炮用手捂着嘴,努力憋着笑。
“笑笑笑,笑死你啊!”萨摩多罗抽出了手,拿起一个糕点就朝着黄三炮扔过去。
“李少卿,那我今天就让不三不四把萨摩多罗的铺盖送过去。”四娘笑容满面,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还是上官紫苏不好意思,靠着双叶,努力不笑的说“吃饭,吃放。”
“对,吃饭!”萨摩多罗从栏杆上跳下来,就要往大堂去,留着李郅一个人傻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萨摩多罗调转回来,把糕点盘子往李郅的手里一塞,凑到他耳边说“李少卿,说话算话哦!”
李郅脸一红,跟了上去。
长安的夕阳,温柔的照进凡舍,明天,又是大理寺繁忙的一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今天更了一堆,总算是在大结局当天顺利完结了,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吧。
我要继续刷萨摩小天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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