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血手一击灌注阵内,刹时星火迸溅,毒阵膨大窄小、不住变换,苗女心有所感,立时口中喃喃、但听环佩铃响,责令失魂半魔来攻
魔衣道声小心,血手一气用尽、不欲伤教众,只得缩身急撤,幻月摇头道“我二人被锁琵琶骨魔气被封,怕是走不得了”
言下之意,教众撤出才是紧要,莫再管他二人生死。
血手五指微动、魔息悄然凝聚,将要出手之际,俄而神情丕变,道“主上”
话犹未已,却有一人火云龙衫、雍容而至,不是魔君又是谁人
非止半魔、就连凡人一众,也料不到当真引来魔君本人。
姜世离神情淡然,负手卓立,道“就是你等”
继而目光扫正场内,轻道“害我教众”
话音方落,但见周身赤火跌宕,众人只见魔君通天之能,竟能化身为二、二化为三,而至九头之多
诸人胆寒,惶惶道“到底到底哪个才是真身”
“主上”
血手话犹未已,但见魔君猝然发难,两道化身裹挟彪悍魔气、直袭阵内,意图强攻封印之阵
与此同时,魔衣、幻月二者心有所感,只道掌心灼烫、魔印赤红乍深,身中忽发奇力,生生挣断精铁镣铐
然则琵琶骨上锁扣犹在,无法催使内力,二者沉声一喝、徒手拗断木桩,随魔君龙息杀出阵外。
此不过电光石火间,快到不可置信。
半魔亲睹魔君强悍、莫不群情振奋,陡然生出无匹豪勇,竟是越战越猛、刀剑阵阵,只把凡人逼至走投无路,杀得丢盔卸甲、哀嚎不断
惟有尊者几人心知,此不过九龙赤炎阵所化,并非魔君本人,但若化身寂灭,势必反噬阵主,血手面色凝重,上前道“主上”
魔君终于看向护法。
然则面沉如水,竟有一丝怒意,道“血手”
血手默然,只道“属下知罪,主上尽可责罚。”
魔君凝视护法,渐有逼视之意,护法理当避其锋芒,然则血手不甘示弱,竟是目光灼灼、落定君王,姜世离眉心紧蹙,沉声道“我若今日不来,这一局,你要如何破”
血手不答,魔君替他道“你以为在九龙阵内布下自己魔血,我就不会察觉”
姜世离当真动了怒。
原来血手早已料到来敌棘手,故而阵内留待自身魔血,他想若到万不得已
宁可自己来做,也决不能叫魔君伤损
姜世离之所以忍而不发,是为等护法解释,万没料到血手当真违抗君命,一意孤行
大敌当前,魔君不欲多言,只道“毒影,退下”
毒影眉心微蹙,道“主上,对付这种小角色,让毒影来就好嘛”
魔君仍是淡然道“退下。”
毒影无法,只得罢手,来至二人身边,道“主上是生气了吗”
血手不答,目光紧随魔君,无论如何
不可让化身有所闪失
苗女此际、自知大势已去,岂能料到魔君一人、就将她精心布局瓦解,魔衣、幻月二人得救,又有毒影在旁,自可解去半魔身中血毒
但凭她与其余二三十人,又如何能逃出生天
也罢
苗女把心一横,双手银铃震响、竟是蛊爆漫天,意欲炸毁整座分坛,势要拼个不死不休
魔君心念微动,一缕化身竟作狂飙、火矢直扑阵内。
血手再抢已是不及,惟有高呼道“雷涛”
雷涛手起刀落、摘下一名来敌首级,顾不及抹去脸上残血,向外围喝道“结阵”
话犹未已,毒雾漫天,毒影千蛛碎影、并血手魔魇煞气直冲阵内,两股狂飙撞做一团、半空星火迸溅,直刺人眼,幻月眼见魔君舍身闯阵,无疑心如擂鼓、目眦尽裂,呼道“主上”
若非魔衣一手架住他,就要突入阵内、搅乱魔君大计,幻月赤红双目、逼视兄长两眼,切齿道“放开”
魔衣亦是神情冷厉,斥道“胡闹什么,撤”
姜世离掌心向外,化身突显魔印、直击女子天灵,周身魔焰跌宕、掀起猩红鳞甲,旋舞成一抹狂龙,直逼近前
由上而下、灌顶而入。
里神殿金碑石下,九龙之阵赫然催发
姜世离眉心微动,与千里外九头化身遥相呼应
苗女一身陷在劫火内,发肤焦灼、黑火四溅,已是活不成,然则咒诀不断,猖狂狞笑中、势要魔君有来无还
龙火见势不妙,狂啸一声,张口犹若霹雳、喷鼻犹如响雷,炽焰暴涨、旋舞成滔天巨浪,转瞬就将一众半魔紧守其内,竟作一道屏障牢牢相护
其余化身有感、此际摇身一变,突显魔气幽煞,向外不住撑持、辟出天圆地方,将漫天蛊爆阻绝在外
千钧一发之际。
血手单臂高举、魔印猩红浮凸,催使魔气直灌大地,但见赤黑鬼手左冲右突、譬如根根骨刺,又如铜墙铁壁,横陈斜插,力挡魔雾毒烟。
毒影见状,大惊道“大哥,你”
血手沉声一喝,左手握定右臂巨爪、身中灵火与魔息交相融合,灌注地表突显巨大兽爪,犹若平地惊雷炸响天地,举爪将九龙赤炎高高托起、牢牢护定
火符之阵就在此时启动
哐的一声巨响。
众人但觉双目炽白,俄而眼前一花
睁眼时是覆天顶锈蚀天空,灼热翳闷,却无比怀恋安逸。
血手身形不稳、狂喷出血,毒影神情焦急,呼道“大哥”
魔衣眼疾手快、一把架住血手,道“怎样”
血手按下翻涌气血,摇头道“回神殿”
无天此时奔出,见众人形容狼狈,血手并魔衣、幻月三人身负重伤,亦是面色凝重,指挥下属道“教众由我负责,你等尽速疗伤”
言罢快步走近血手,低语道“主上无碍,命你去寻他。”
耳闻魔君无恙,血手心头微松,然则眼见为实,撑起身道“我这就过去。”
转而向毒影道“我去见主上,你先回去休息。”
毒影神情变换,片晌,才勉为答道“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你和主上说话,我就在外边等着,别想甩开我。”
血手无奈,轻叹一声,道“随你吧。”
虽则分坛遇袭之事人心惶惶,但覆天顶上训练质素,此际又有无天坐镇,教众很快平复心绪,跟随卫队前往休憩、亦或前往医者处疗伤,幻月眸色阴沉、不发一语,魔衣叹息一声,拍他肩膊,道“走吧之后还有很多事等着咱们。”
幻月赤红双目,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若非他动情凡人,又岂会牵连族人,追随他一同前往新分坛者,此时仅剩三成不到
而魔衣带来援兵,更是惨遭屠戮,竟无一人幸免。
魔衣端看胞弟神情,便知幻月心境,摇头先走一步,俄而听幻月仰天长啸道“凡人”
声如雷霆、贯彻八方。
幻月悲呼道“不报此仇,我幻月誓不为魔”
从此心性大变,人如其名、变幻莫测,对凡人更是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捌一塔下
血手来至神殿,道“我去寻主上,你先去休息。”
毒影也不争辩,只道“那你可要记得来找我,你不来、我不走”
血手点头道“好。”
神殿内尚有一处侧室,经年空置、平素堆放杂物,并一些刀剑,毒影跨步入内,血手这才转身来至魔君寝殿,一番走动、却是牵扯伤处,无疑面色微白,气血略有不稳,血手深吸一气,推门道“主上”
魔君负手卓立、容色阴冷,此际不发一言,主从二人对视片晌
俄而出手如电,但见并指如飞、连点血手周身要穴,一掌抵上后心,魔气直催而入,手法不甚温和,显见余怒未消,厉声道“你好大胆”
血手得他助益、平复内息,继而喷出浊血,低声道“属下是魔君护法,理当护卫主上。”
亦是神情坚毅,半步不让。
姜世离一忍再忍、片晌,沉声道“气机逆行、经脉重创,三月不可动武。”
然则血手无谓,只顾追问道“属下无碍,主上如何”
魔君仍似不快,拂袖道“有护法在,我这魔君能如何”
毕竟是动了真怒。
血手此举,无疑触犯君威。
非但违抗君命,更以性命相挟,迫使魔君放弃九龙之阵,如若数罪并罚,那怕是净天护法,依律也当重惩不殆,但为魔君安危,血手自认值得
若不然,还有何颜面妄称自己是魔君护法
此际心神微松,立时有感不支,姜世离见状、亦不便发作,只道“你所言不错,往后此阵法不可贸然施为,岂非正中你下怀。”
血手并未作答,只坚定道“是属下僭越,主上若要责罚,属下绝无怨言,但属下仍会这样做。”
姜世离叹息一声,并未再言,摇头道“也罢,坐下说话吧”
血手答道“是。”
二人坐定,魔君又按上血手腕脉、内查护法伤势,眉心微蹙,道“此次事件,你如何看”
虽则有此一问,但血手知道,魔君心中、早有定夺,道“无论主上打算如何,属下与教众定誓死追随。”
姜世离闻言,眉心并无舒展,低叹道“人魔冲突,避无可避我姜世离之所以成为魔君,却并非要你等随我走上不归路。”
血手默然片晌,坦言道“属下明白主上顾虑,但主上”
护法牢牢握定君主之手,神情坚毅、一字字,道“我们在此,就是他人眼中钉既然不能退缩,那这场仗,就只有打下去”
此战之后,人魔关系愈趋紧张。
枯木适时谏言,只要魔君攻破蜀山封印、贯通人魔两界,以蚩尤后裔君临魔界,号令魔族群起攻之,大可一统两界,永享靖平。
时值魔君忧虑半魔处境,枯木此言无疑正中下怀、戳正魔君心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魔君终是答允,由此埋下祸根。
蜀山剑派。
乃因开宗立派于神树之根所依附盘古之心而成悬空山蜀山上得名,喻为人界最大修仙门派,亦是七十二仙界之首。
蜀山地脉得天独厚、实为清气钟灵之地,是故在此结法阵、立宝刹,寻常宵小难以造次
蜀山上有一塔,号曰锁妖,周有弟子巡逻看护,谓为门中禁地、乃重中之重,据称,锁妖塔下有神魔之井,可联通妖界,然则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数十年前,神州大地曾发生大地动,造成六界罅隙,地动余威直至十六年前,此次地动致使神魔之井贯通魔界,成为两界通道,蜀山人在塔内设封印、立结界,只为阻挡妖魔来袭
姜世离化身来到锁妖塔旁,一人现身道“主上。”
正是枯木。
主仆约见于此,正因锁妖塔下、埋藏惊世秘闻。
魔君神情淡然,道“你来了。如何”
枯木轻笑一声,难掩欣悦,答道“启禀主上,属下已探明,锁妖塔下确有封印,乃神魔之井通路,只要将其打破,教众越行魔界,将是指日可待。”
姜世离瞭望塔内血雾弥漫,眉心微蹙,道“不可。”
枯木微感讶然,魔君既然来此、当有决意,遂问道“主上之意”
魔君未置可否,淡然道“以净天教目下气数,还未能与蜀山一争长短,此事须从长计议。”
枯木心道原来如此,颔首故作道“自然无论如何,当以教众为重。”
姜世离负手向前,虽则魔息淡然、并无释放,塔内妖灵仍作感应,纷纷微缩向后、更有匍匐跪伏者,慑于蚩尤之威,颤声道“强好强”
魔君环顾塔内、只道残垣断壁,一派颓然景象,再看穹天之上五行封印,忖道“封印之强,即便塔倾柱倒,仍将妖灵囚困其中,的确不简单。”
枯木紧随其后,恭敬道“主上有所不知,此塔之所以称锁妖,乃因神界所赐,有神力护持,莫说寻常妖魔,就是有大能者也难逃脱。孰知数十年前一场大战,锁妖塔訇然倾塌有能者早已离去,小妖留于此,是为吸煞地脉释出神魔之力,用以修行罢了。”
魔君闻言,回首道“蜀山世代镇守在此,你竟能轻易寻获”
目中一丝利芒,直刺后者内心,枯木却是不疑不惧,轻笑道“此乃属下职责所在,若不能网络人间势力为主上所用,属下还有何颜面留待主上身侧。”
魔君冷笑一声,沉声道“话虽如此,此次三家来袭,你终是晚了一大步”
俄而目光如炬、电射枯木,骇然威压骤然而至,惊起塔内妖灵惶惶作逃,枯木犹是不动,告罪道“此乃属下失职,望主上恕罪。”
姜世离眉心微动,遥指一处,道“此地灵力动荡,可是封印所在”
枯木欣然道“不错,封印蛰伏阵内,轻易不外显,主上可要一试”
魔君指尖微动、俄而收势道“不必。此时惊动蜀山并无必要,蜀山封印”
言罢轻笑一声,自有睥睨寰宇、傲视群雄气慨,拂袖道“异日总能会它”
枯木口称是,继而话锋一转,揣摩君心,道“属下斗胆主上今日似是心情不佳,可是介怀年初之事”
姜世离不置可否,只道“你如何看”
枯木恭声道“属下以为,虽然教中元气大伤,但各门派亦未必讨得好处目下时间最为紧要,当务之急,首要排查细作,能潜入如此之深,决非一人之力可成。”
魔君颔首道“此事交由毒影负责,你可专心在新建分坛一事上。”
初春一战,净天教元气大伤,分坛曝露人前、波及太广,为防后患,魔君决意另辟新址、建立分坛,将一众人等迁往新地,方可无忧。
枯木点首道“属下明白,目下已斩获一二,择日将此事告知无天尊者仍用此前办法,传信之人乃属下亲信,不会显露人前。”
魔君听罢,目视枯木,道“此次风波过后,我将引你回归本教,届时与其他尊者见个面,在教众面前正式出席吧。”
枯木讶然道“这属下以为不妥。”
魔君“哦”的一声,道“有何不可”
枯木俯身,显露赤诚,道“属下以为,如今实不足以令凡人深知我教筹码”
魔君却似无谓,拂袖道“无妨。”
枯木还待再言,魔君已然道“人魔冲突乃早晚之事,凡人敢于叫战,我教又有何惧哉”
言罢对枯木道“你以军师身份,须与无天和睦共处。若为蜀山封印,各方面理应早做筹谋,何来时间去等无需多言,退下吧。”
魔君拂袖挥退枯木,后者领命,化作一道烟影,来时一般、去留无痕。
此际着眼封印,目光之沉,实难穿透
一统双界
笑话。
姜世离心知肚明,枯木话中毫无诚意。
他非痴傻,但看当年龙溟,便知魔界并非想象中好。
以龙溟胸襟与气概,不难看出身份绝不低下,不是皇亲贵胄,就是高门子弟,不论他为何理由来至人界,但从为数不多恳谈中,姜世离很清楚龙溟肩上重担、绝不简单。
再看龙溟所盗神器
无论神降密境他目的为何,必然与女娲有关;再者神农鼎虽可炼化万物,但对崇尚武力的魔族而言,并没有太大用处,龙溟既能闯入蜀山重地盗得神农鼎,为何不拿走最重要的伏羲剑
此事在魔君心中,始终成谜。
联想当日楼兰古城,龙溟与他一袭话中透露深意为王者,当有人性命相托,必然不可轻忽,那怕以生命为代价
龙溟身份或许昭然若揭,但这与姜世离无关,他只需确认一事,就是魔界并非枯木所言那般美好。
何况以枯木之言,魔界自身并非统一国家,净天教半魔居多、其次为妖,最后是人,异日真去往魔界,即便蚩尤后裔如他,要对付如此之多魔族、更要回护族人安定,想来也非简单之事。
不过呵。
不论枯木计策如何,有一事他终是不知。
净天教多为半魔不错,但所习功法乃上古石碑遗下、经他与血手协力,将其中演化之法揉合进武艺中,再有金碑石之能,他日去往魔界,自可吸煞地脉炎煞之力,真正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这亦是短短数年间、净天教能有如此多好手之原因,然则在枯木眼中,只怕颇为不屑罢
而届时真到达魔界,枯木所思所为自然大白天下,但有异心,魔君定不会手软
姜世离早已决意,一旦到达魔界、即刻铲除这枚棋子,并翦除枯木埋伏教内一众党羽
无论如何,他都不许半魔有事
姜世离救下了一只魔兽。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魔君今夜来此,是为神魔封印,既然异日强攻蜀山,趁此夜不妨一观周围地势,漫步之间、倏忽来至一处竹林。
姜世离神情微动,有感仙灵之气
譬如覆天顶上熔岩滚滚、散布魔焰幽煞,此地仙灵亦如屏障,将来者困守其中、戍卫林内生灵。
魔君心道有趣,如此福地、之于花草虫鸟俱有益处,若得机缘开化灵智,当真修出人身、亦非难事,继而漫步林中、难得几分写意。
生灵敬畏蚩尤之力、纷纷退避,惟有一二小有所成、已能化出人形,好奇外来之人,止不住窥看
姜世离来至竹林尽头。
倏然、一股莫可抗御风灵之气陡然炸裂
有一女子周身白羽、手持双扇,幻化仙风直袭林间巨兽。
正是仙竹林内镇守,岚翼。
岚翼乃风中仙灵,所使风卷尘生、更与一般风灵术法不同,飓风如利刃、如刀枪剑戟,齐头并进、斩向来犯者。
然则巨兽毫不示弱。
此兽口吐电芒、雷声阵阵,背上两翼掀动、作势俯冲,与面前仙灵一战、却是不遑多让
魔君一眼看出,雷兽有伤在身。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岚翼化身为二、又分为四,上下左右、羽扇掀动疾风利刃,挥手劈向雷兽,雷兽狂啸一声、敢于应战,身中无极电芒,催使紫电怒雷
风助火威,但为雷克。
若非雷兽有伤在身、雷灵疲弱,要与岚翼一争长短,也非难事。
姜世离踏前一步,状若不经意、然则枯枝既断,自然惊动二者
眼见不速之客、更有一身魔息似有若无,岚翼斥道“来者何人”
魔君目视仙灵,转而凝望雷兽,道“你有伤在先,你二人一战,并不公平。”
雷兽端看来人、俄而前足跪伏,显出温顺来,此兽善知人语,此际低吼出声,引来魔君内心共鸣,立时眉心微蹙、有感此兽不同
魔兽皆有其语言,魔君既为蚩尤之后,自然能听懂,面前雷兽却是例外。
似乎更为古老。
姜世离能感受到、雷兽身中混杂神魔之气,致使它渐趋衰弱
此兽尚且壮年,理当勇猛刚健,然则不知何故沾染仙灵之气、又不同于神农遗下神力,而使两股力量在体内互为冲撞、若不善加引导,只怕时日不久。
魔君眉间一丝隐忧,继而上前道“过来。”
竟是全不将岚翼放在眼内。
岚翼却一反常态、在旁按兵不动
乃因此人踏入林间时起,虽不曾正眼相待、一身霸道魔息始终紧锁,迫使他者投鼠忌器、未敢妄动,似乎只要冒犯神威,顷刻就会殒命于此
岚翼降世以来,首次得睹如此魔气,不过举手投足、骇然威压已令闻者丧胆
此人究竟何方神圣
魔君却在此时道“此兽不过误入其中,何以就要痛下杀手”
一手轻抚巨兽鬃毛,声如低喃、极尽柔和,雷兽心怀感念、舌苔舔上魔君指腹,道尽依恋,姜世离神情微缓、细察竟有笑意,然则岚翼眼中、却是背心寒凉,杀气倏然而至
仙灵浑身一颤,厉声道“此乃蜀山地界,魔族来此,是何意图”
魔君听罢,却是嗤笑一声,哂道“想不到蜀山脚下一小小仙灵,就敢如此口出狂言修道之人岂非讲求众生平等怎么我魔族难道就非苍生一粟不可在此人世占有一席之地还是说”
言罢话锋一转,眸色冷厉,道“你所言所行,即代表诸神公理正义”
岚翼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姜世离轻笑一声,貌若不屑,转而凝视雷兽,道“静心。”
魔兽了解其意、俯身跪伏,姜世离五指散出魔息、助雷兽循经导气,彼此气息交融中,魔君读取了魔兽记忆
与烈焰翔鹏一般,此兽先祖曾分得神农神力,比之前者更为精纯、也更为彪悍,神农失踪后,先祖追随蚩尤、奉其为主,然则逐鹿之战、蚩尤兵败不敌,魔兽赤胆忠心、誓死追随,未能去往魔界。
此后神魔两族封堵通路,再无生灵可往来,数千年中、此兽一族世代撞击封印而沾染仙灵之力,莫不衰弱而亡,如此行径、只为寻找其主后裔,当真忠心一片。
蜀山锁妖塔下正是神魔之井,想来此兽徘徊在此,正是为了封印而来
然则,比起枉死同族而言,它已幸运许多。
只因它真正等到、来蜀山视察锁妖塔的魔君,姜世离。
“戾枭”
雷兽低吼一声,听来似乎咆哮、但姜世离已然明了,那是魔兽的名字。
一如烈焰翔鹏,当魔兽认主之时,就会将自己名字告诉此人。
姜世离轻笑一声,柔声道“你要和我走么”
答案,自然毋庸置疑。
戾枭支撑起庞大身躯,赫然张开背上两翼
与烈焰翔鹏不同,残留神农之力的戾枭显见更为彪悍,那怕两股神力交互冲突、折磨许久,仍可为它认定之主展示自己力量。
魔君目露一丝温情,淡然道“既有金碑石之能,善加引导,自可缓解你体内神魔之气。”
戾枭难掩振奋,俄而嘶吼一声,竟是面向蜀山群山,姜世离闻其声、自然知其意,蹙眉道“神农鼎呵,三皇神器么。无妨,金碑石大可助你修行,何况”
魔君负手道“你不过身具魔气,此地一小小仙灵都容不得你,何况蜀山”
戾枭本无恶意,不过欲借神器之力、疏导体内仙气,然则凡人无知、只怕还未让蜀山人明白来意,就因魔兽可怖、而遭人处决了罢。
此话自然说与岚翼听,后者凝眉道“自古仙魔不两立,即便曾为神农座下,如今也认定阁下为主,与我等已成水火。”
姜世离听罢,却是一声轻嘲,讥讽道“好一句仙魔不两立,今日收获不小,当真一睹仙神气度,不过如此啊”
岚翼生性清傲,岂容不堪入耳,当下面色涨红,就要万羽雕翎、强攻而来,魔君仅止眸色凛然,沉声道“阁下应当明白,此时与我为敌死的,可不仅仅只是你这一方小小仙灵了。”
言尽于此,魔焰已然攒出
岚翼浑身剧震,暗道“的确此魔不知深浅,贸然与之相争,只怕林中生灵必遭涂炭,何况尚有雷兽在后”
羽扇在掌间狠狠一收,岚翼冷然道“还请阁下,速速离开”
姜世离轻笑一声,翻身跃上戾枭后背,雷兽一声尖啸,倏忽万里、振翅远去。
烈焰翔鹏一声尖啸,血手知道,是魔君归来讯号。
千峰岭祭日之时,如若教中安泰,姜世离会令血手下山一行
二者明为主从,实则彼此知之,魔君事务繁忙、已不似当年,可随时离开覆天顶,血手更不许姜世离擅用化身之术,因而以往祭扫均是他独自下山。
但其实血手亦有私心。
千峰岭永远是根利刺、扎在二人心头,血手知道,许多年来、魔君一直将罪责归咎自己,无时无刻不在鞭笞、滴血,血手不愿见如此
他想,往事虽则历历在目,但若魔君看不到,兴许就能少痛些。
血手从不欲姜世离想起千峰岭、折剑山庄,以及,
欧阳英。
魔子早慧,血手本应记得。
记得父母谁人、来自何处,然则幼时重创令他骤失记忆,惟有山中独自长大、面临绝境孤身反抗,时间过去太久,血手日渐长大,已不再惦念,父母谁人早不重要,身为人间半魔,寡亲缘、情缘,亦是理所当然,是以血手无法想象
欧阳英对于魔君而言,究竟重要到怎样地步。
但至少,他能够看到。
自成魔君时起,较之姜承寡言内敛,姜世离更显深沉、可谓滴水不漏,若非在亲近如血手毒影、亦或无天身前,根本无从揣测这位当世魔君在想什么。
诚然,正是此种莫测、更使来投妖魔心向往之。
他们天真地以为魔君坚不可摧、攻不可破,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人与事能击垮他。
血手却知道
经历过当年惨事之人都知道,魔君之所以坚不可摧,正因为他曾被击碎过一次。
彻头彻尾、一如历经死亡才知死为何物。
因而,惟有被击溃之人才能毅然站起,斩断既往因缘,变得强大、牢不可破
血手一直看着他、从厉岩之时,就看着。
敬佩他的为人、信服他的决心,膜拜他的力量,然而痛惜他眉间的隐忧。
血手止住胡思,乃因烈焰翔鹏又一声尖啸
魔兽
随之望向鹏鸟,眉心微蹙。
自从魔印解封、分得魔君之力后,血手自身魔力日渐觉醒,因与魔君分属同源、出自蚩尤一脉,故而血手也能稍许辩知魔兽所思,此际烈焰翔鹏啼鸣几声,振开双翅仿佛迎接主人归来宠鸟,血手却从它话语中听闻另一只魔兽名姓,果不其然
那是一只通体紫色的雷兽。
兽瞳紧盯烈焰翔鹏、喷鼻自有雷芒,状若提防。
血手明白,此乃兽族本能,是为了确认自身领地。
烈焰翔鹏同样不甘示弱。
它本元属火,最能克制雷兽,此兽竟是不惧,血手能感觉到,面前雷兽看似虚弱不堪,但其力量还在烈焰翔鹏之上
魔君自雷兽背上跃下,一手安抚两侧鬃毛,低笑道“莫怕,此乃烈焰翔鹏,与你一般,溯出炎帝它久居覆天顶,对于如何善用金碑石之能确有领悟,可助你平复身中狂血。”
却闻一声嘶鸣、烈焰翔鹏竟是不快,血手叹道“主上”
姜世离自然深知鹏鸟所想,难得失笑道“你二人须和睦共处,不可造次。”
血手看向两魔兽,心道分明是不可争宠
转而问道“主上从何处得来如此异兽”
魔君轻笑一声,收回轻抚雷兽之手,道“此乃戾枭,它一族因追随蚩尤之故,未能去往魔界,是以徘徊神魔之井左近,意图强闯封印追寻蚩尤之后我自锁妖塔探得虚实,将要离开之时,误入一片仙竹林内,这才发现的它。”
戾枭发出一阵低吼,血手听来却似不明,姜世离见他神色,摇头道“戾枭一族与神农更近,是以兽语更为古老,若非适才替它循经导气,我亦不能参透。”
血手了然道“主上此行可还顺遂”
姜世离敛去笑意,负手道“神魔封印确在锁妖塔下,枯木的确手段了得,如此秘辛也可探得。”
初春一战后,因枯木谏言封印一事,魔君遂将枯木其人、告知亲近护法,自当年折剑地牢内一晤、及至千峰岭之祸,以及覆天顶上蚩尤冢
血手早知君意,蹙眉道“主上打算何时引此人归教”
魔君容色阴沉,现出一抹厉色,道“一旦教内安稳,此事事不宜迟。”
血手了然,深知魔君忧虑,枯木此人、出现时机太过巧合,若放任自流,难保不会有何刁难算计,反之若归入本教,大可布下眼线暗中监察,以防万一。
言罢教中之事,魔君转而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血手点头道“香烛纸钱早就备下,还有酒菜干果,随时可以起行。”
姜世离瞭望千峰岭方向,一度陷入沉思,目光越见深远,片晌,轻声道“走吧。”
血手答道“是。”
随之又向后一眼。
此地正是盘晓修缮茅屋,当年救下玄火、鬼眼等众,也曾在此停留,如今想来,似又回到姜承逃出开封、被他荒石岗所救,二人在此躲避之时
亦是后来去到千峰岭,才有一众兄弟把酒言欢、喜乐自足。
而今,千峰岭寂灭、盘晓远走楼兰,也惟有他二人,独在此间了。
烈焰翔鹏尖啸一声,引戾枭先往覆天顶。
血手望向魔君。
紧随其后、步履坚定。
他想,痛也好、苦也罢,自己是永远要陪眼前人,走下去的。
此后,魔君引枯木回归本教,因其经年内网络人脉与收集情报,确实有功,故而列为第八位尊者,与无天并称左右军师,魔君遂言道“如今我教声势如日中天,正是举事之时”
众人齐声应诺,净天教随之渐与人为敌。
越一年,魔君姜世离迎娶折剑山庄二小姐欧阳倩为妻,此事轰传武林,辱及世家颜面。
折剑掌门人欧阳英遂昭告天下,与其女欧阳倩断绝父女关系,四大世家与净天教势成水火。
又两年,净天教突袭四大世家,魔君率部进攻蜀山。
彼时一战,蜀山长老罡斩舍身兵解、重塑两界封印,净天教错失良机,触犯众怒。
数月后,蜀山剑派领四大世家、并武林豪杰强攻覆天顶。
第一次人魔大战,正式迸发。
玖一别上
人魔之战,以净天教搦战四大世家为始。
半魔频现多个据点、一举拿下门派分舵,正道疲于招架、料不准下个遇袭地点,弟子流于外野,以至总舵空虚,轻易就被突破防线
四尊者率兵亲征,毒影设计皇甫一鸣、致其毒发而亡,仁义山庄一败涂地,若非皇甫卓临危受命、继任门主,大有一蹶不振态势;
出乎众人意料、夏侯氏少主夏侯瑾轩重返人间,曾上覆天顶、力劝魔君回头是岸,姜世离避而不见,显出此战决意,夏侯瑾轩折返蜀山,未几、二庄主夏侯韬死于战乱,夏侯瑾轩心灰意懒、萌生恨意
三人发小之间,终生隔阂。
之于折剑山庄,净天教看似并无动作,惟有教内专擅风雪术法者、严守雪石路外,造成千里冰封、大雪封路,不可轻易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