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山把头一扭,冲一旁几个山贼嚷起来,道“听老大的,都去准备”
姜承撑起身,不欲半途而废,他按住厉岩手,道“你一人挡不住它,我”
厉岩抓住他臂膀,不耐道“你伤口迸裂,在流血影响动作。”
姜承无意争辩,只把手抬起,亮出拳剑,道“那犄角一般兵器根本切不下。”
厉岩看向刀口,如姜承之言,两柄拳剑刃口锋利、薄如纸片,非寻常刀剑可比,实属罕见,适才一击,姜承因伤在身,理应速战速决,故而全力施为,不留分毫,却不能伤那兽丁点,其甲厚实可想而知。
目下情势所迫,不容细想,厉岩直视姜承,后者神情坚毅,半步不让,料想亦非无谋之辈,道“你有办法”
姜承见说动他,点头道“是,还请厉兄信我。”
二人四目交投,厉岩心道不错,换作是他,亦不会让姜承孤军奋战,他把人扶正,松开手道“哼,这种话不用嘴说,你既然没事,那就来”
姜承自有决断,便不能为伤势扰,他哧啦一声,撕下袍摆,在腰上缠紧,又狠狠咬牙,勉力清醒,稳住脚跟。
一番动作熟练迅速,想来世家弟子,亦不曾真正快活,若非伤痛在所难免,怎能练就一身本事
厉岩神色一敛,半身横在姜承前,道“你看我手势。”
他想,没错,他们曾是敌手,姜承为护人类,而他身后,俱是同族,但以后不会,姜承会是他兄弟,一如此时此刻,祸福与共,同生共死,故而不必再说不。
姜承见他此举,当真一怔,道不明何种思绪,亦无暇细想,却是心头一暖,道“好。”
厉岩右臂一振,五指微收,自有魔息缠绕,稍事提气,刹时蓄至满峰,全身犹如火烧,饶是姜承,亦逼退一步,厉岩冷笑一声,无匹自信,一头火发,尤为夺目。
魔兽受他契机,无端暴躁狂怒,它弓起身形,两足踏正地面,状似攻来,厉岩却比它更快,魔影纵提至极限,犹若鬼魅惊神般,倏忽现身魔首前,五指欲抓。
这才是厉岩真正实力。
那身法急若流星,风驰电掣,凡人莫敢祈及。
姜承闭目捻诀,双掌腾起烈焰,两耳评定形势,心随意动,炽焰逐渐化形。
厉岩正与那兽缠斗,忽觉火灵大盛,天地炽灼,热浪滚滚,怕是姜承不妥,目下尚有余裕,便分神看去,一看下喝道一声好
原是姜承手持巨剑,焰弑斩破风来袭,厉岩一式罡风扫叶,魔煞式冲天而起,他绕道魔兽足下,一招反身劈山,由下而上,抓往那兽犄角,魔兽大骇,仰身惊起,左冲右突,急于甩脱,殊不知厉岩虚晃一手,那犄角早已送与姜承剑下。
锵的一声巨响。
姜承闷哼一声,虎口欲裂,饶是毕生大成,亦难当气虚力却,焰弑斩狠狠砍进角内,无论如何再斩不下去。
怎么甘心千峰岭厉兄
“姜承”
厉岩大呼一声,后来居上,横手抓姜承后领,一把将人拽到身侧,险险避过那兽一击。
二人不曾得手,姜承亦难再使力,巨剑失却依凭,焰火忽闪明灭,散成点点火星,寂寂而灭。
厉岩见他气息大乱,有恐不妥,伸手将人抱在怀,闪身急退,那兽岂会善罢甘休,自然趁势来袭,厉岩一足点上高地,左手圈住姜承细腰,右臂魔火作掩,一路挪腾闪掠,乍看狼狈,却不致自乱阵脚。
掌心微微湿润,厉岩眉心一蹙,果然腥味传进鼻尖,他一把搂紧姜承,道“你这样不行”
姜承趁势调息,屡屡压下气血,喉头一滚,涩声道“方法没错,我再试一次。”
不济也要断它一角
厉岩啧的声,心中大急,他对兽角志在必得,却不逞匹夫之勇,便是为救寨中兄弟,亦并非要姜承拿命去换
为何不懂,当日救你是为了
吼
魔兽仰天长啸,声震百里,它口鼻喷气,狂性大发,后足发力,笔直朝二人袭来。
厉岩还待再退,姜承一抓他手,急道“厉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道惊雷奔射而出,砸在二人脚旁,姜承扬手一道雷屏,自然不及魔兽雷力,勉强守住一二,迟恐不及。
厉岩为他动容,事已至此,不可白费,他咬牙握住姜承手,施以天罡战气,后者得他助益,双手合十,又再幻出巨剑,只是威力骤减,剑形亦不若方才赤红。
厉岩一手托姜承腰,足下生风,十成魔影纵,人如箭矢,弹射而出,携姜承一并前行,道“我上你下,把那只角砍下来先”
言罢袭往左上,速度之快,勉强余一道光影,那兽果被蒙蔽,扭腰顿足,向他撕咬去,姜承采坠势,举掌拍地,钻往魔兽下盘,焰弑斩直刺而去,那兽两厢难顾,宁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弃姜承而取厉岩,他张口大咬,边四足踩踏,渐起烟尘,欲遮人眼。
姜承风沙割面,犹是不惧,他双目大睁,觑准魔兽皮甲,一剑刺出,那焰火乃是灵物,寸寸深入腿肉中,还未带出一蓬血,便被灼烧殆尽,那兽果然吃痛,而厉岩一招魔魇式出手在即,见姜承得手,旋即纵身一跃,凭空召出一巨大魔手,举掌狠拍魔兽脑后。
那兽嘶吼一声,被拍得两眼发昏,姜承冲阵斩将,真气灌注双腿,旋焰蹴伸崩螺旋,犹如野马奔蹄,抽撤连环,一击将魔兽甩飞地面,向上倒悬。
厉岩紧随其上,魔影纵追风逐电,臂上魔息缠绕,掌势迸发,劈向魔兽右角,身中天罡战气,凛然暴发,徒手将那半折之角拗断。
魔兽惨呼一声,如遭重击,半身倾颓,几无反抗之能,大势已去,厉岩趁势追截,再取它另一角,孰知耳廓微动,捕捉姜承微乱气息,心神微分,险些失机。
姜承胸中翻腾,压不住气血,正见厉岩得手,才咳出声来,厉岩背对他,看不着情形,心中焦急,不曾想耳旁一阵疾风,姜承一式长虹经天,后发而至,举剑刺向魔兽面门。
厉岩心知,他拳法出众,内外兼修,形神具备、舒展大方,又灵活快速,谋定而后动,不可轻忽,只是品性纯正,出手留三分,不曾见他杀招,而今姜承手持利剑,钩、挂、点、挑、刺,千变万化,眩人耳目,势道之雄浑,显见大家风范,剑式以快打快,招招击奇,刚柔并济,叫人心惊于
这是姜承
姜承一式云横西岭,刺中魔兽左眼,右手翻腕疾挑,剑锋直划犄角,那兽接连重创,自知无路可逃,一心萌出死志来,厉岩剑眉一挑,心道来得正好,他撮嘴一声尖啸,山岩后上下左右,刹时掷出道道铁索。
事成定局。
姜承伤重气虚,人在颤抖,惟目中星芒,不曾动摇,右手持剑镇定,叫人感佩,厉岩心中一叹,这人便该是这样
坚毅不倒
什么世家弟子,武林公义,它们不该压在姜承肩上,更不能击垮他
厉岩向后抛出兽角,自有手下接应,他一手向姜承抓去,道“姜承,来”
二人两手交握,焰弑斩火灵旋即大盛,姜承一怔,道“厉兄”
他隐隐明白,厉岩所说来字,不仅指眼前之事。
厉岩偏头,不再言语,姜承心知,手中剑威力壮大,益发赤红,犹若灼火。
与此同时,一股莫可抗御的气息,冲向全身经脉,汇入丹田窍穴。
是魔气。
姜承讶然,指尖一动,被厉岩紧紧握着,道“姜承,不要拒绝你的话,能接受这力量。”
如此粗苯却坦然,直视姜承,对他说到这里来。
到同族这里来
众山贼齐心协力,将那铁索勒进岩壁,至此魔兽再不可动弹。
仰首,惊见神奇一幕,厉岩浑身在烧,赤红的发,火红的焰,而姜承,在被他燃烧。
那一头深紫的发,渐渐发亮,越烧越红,被落日橙黄的光,渲染成一片降禇。
两股魔息同时爆裂开来。
姜承不再迟疑,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斩断魔兽犄角,厉岩一跃而起,魔魇式铺天盖地,五指齐抓,如苍鹰搏兔,直取魔兽天灵,一击以毙之。
二人一气用尽,姜承身形一晃,眼见要落下,众人大呼,厉岩已闪身到他后,一把将人抱着。
姜承昏昏沉沉,出血不止,有手下围拢过来,递上绷带白纱,亦有伤药等,厉岩一一接过,头也不抬道“这里你们处理,我带他回去先。”
言罢着手包扎,又心中一动,拇指拭去他唇上血渍。
身处此地,风声呼啸,而人声难辨,仿佛一个不慎,气息便吹散了。
厉岩看着姜承,烦闷挥之不去,心底一丝困惑,捉摸不透,姜承有何不同,能叫他不忍、动摇,便是在战时,亦能打乱心境
他让姜承留下,也对他说了留下,接下去呢
这天地依然存满肃杀,而厉岩在其间穿梭,姜承伏在他胸前,浅浅呼吸。
是夜。
姜承醒转,见屋中昏暗,惟一对火烛,悬在床前,一时不解现状,还道喉中干渴,起身寻水,不动也罢,一动胸痛大作,有气血上涌,连连呛咳,姜承心知不好,忙屏息凝神,方才险险止住。
厉岩前去端药,门前听得动静,道他醒了,推门而入,忽闻姜承大咳,还怕不妥,三步作两步,到床前道“怎样”
姜承摇头,无力再言,厉岩一手掌在背后,助他调息,道“你情况不好,安心养伤,其他事再说。”
话虽如此,大抵不会放下,姜承接过汤药,一饮而尽,满口苦涩,叹道“厉兄,寨中如何”
其实厉岩在此,太半无恙,只是记忆不明,恍惚一战后,魔兽已毙,双角擒获,用作药引,彼时昏厥,未知后事如何,厉岩点首道“都醒了,其他人也没事,也是亏得你。”
惟有此时,厉岩目中一丝温情,想起几人醒来,亦不顾伤势,先报救命之恩,抢着熬药,那欢畅情形,倒也不错,他直视姜承,忽道“弟兄都夸赞你,你留下,没什么不好。”
厉岩右臂扬起,散出微微魔息,与战时一般,向姜承伸手,后者心知,一旦决意,再无退路,折剑山庄之于他,名声、地位,姜承何曾介意,惟有眷恋,是
姜承抬手,与厉岩相处三日,不可谓不快,或是一度敌手,才更了解、相惜,二十年来,不曾有过,他内心煎熬,厉岩何尝不知,他狠狠一握拳,道“姜承,看着”
厉岩半步不让,逼视姜承道“你要握着的,究竟是什么是走,把伤养好,我不拦你,是留,就和我们一起,大伙都是兄弟,想清楚,你不是会逃避的人。”
咚咚。
一声门响,是刘金声音,道“老大,饭菜送来了,姜兄弟好些没”
姜承动容,那一声兄弟,当真自然不过,由来肺腑,叫他心头一暖,几分艳羡,厉岩见他神情,不再多言,起身道“吃过就歇下吧。”
顺势取来饭菜,刘金在门前,透过厉岩,向里招呼道“姜兄弟起了啊,挺好”
天色不早,众人食过饭,不知他何时醒来,便在锅上温着,姜承接过碗筷,只觉汩汩热气,暖人心脾,却丝毫不烫手,他心中一叹,在门中,何曾受人照料,恍惚一丝笑意,道“多谢诸位兄弟。”
厉岩听来分明,姜承省去客套,改口兄弟,不免几分快意、自豪,他的兄弟、同族,会像这粗米,一眼看去,不甚精巧,却质朴无华,为姜承带去暖意。
刘金哈哈笑道“客气啥,都是自家兄弟,那老大,我先出去,一会儿来收拾。”
厉岩摇头道“我来就行,你们也别闹,早点歇息。”
刘金嘿笑一声,挠头道“知道知道,那我去了”
姜承用过饭,厉岩拾掇,忽而心中一动,奇道“姜承,你会用剑”
他见姜承出手,身法飘逸,妙招不穷,一剑落九雁,包罗万象,以攻击守,招招连环,剑势凌厉,非一蹴而成,几分技痒,故而有此一问,姜承神情微变,摇头道“略知一二,不过赖以拳脚,甚少动用。”
厉岩听来奇怪,哂道“略知一二以你身手,若是粗通皮毛,那大多都不值一提了。”
姜承一叹,道“实不相瞒,折剑剑势过于霸道,与我心性不合,勉强施为,也只是落于下乘,故而另辟蹊径,改以长拳短打,尽可放手一搏。”
旁人看来,或视作道理,厉岩却不然,姜承乃入室弟子,人类而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本就孤儿,他有多重情,便有多惜剑,二者密不可分,岂会弃之不用。
那招焰弑斩,早已道尽一切,若非融入骨血,怎会信手拈来,一招一式,毫无花假。
姜承所言非虚,只是尚有隐情,厉岩瞧出端倪,并不多问,道“时候不早,歇下吧。”
肆一刀上
姜承没有留下,夏侯瑾轩说服他,世上绝无空穴来风。
一切出自蜀山之口,有心人道听途说,煽风点火,直指他杀人妖魔,为祸苍生,为证清白,务必双方对峙,在此之前,还需蜀山一行,查明原委。
二人自幼相识,夏侯瑾轩深知姜承,用情至深,无论身份为何,欧阳英养育之恩,欧阳倩相思之情,是他割舍不下,二人性命之交,姜承屡屡相救,夏侯瑾轩不忍他进退两难,蒙受不白,无论如何,要助他一臂之力,重返欧阳世家。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姜承未置可否,几日不见,恍如隔世,他看向夏侯瑾轩,后者年少聪慧,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却孰知人情冷暖,今时不同往日,但凭一腔热忱,当真叫人明辨是非,还他清白
他人言之凿凿,姜承百口莫辩,众目睽睽,他失手伤人,那一掌威力几何,自己尚且不知,何况旁人,他不曾嗜杀,但若无心之过,又当如何。
捕风捉影,无风何来影。
千峰岭一战,厉岩早于众人,提点他身世,为寨中兄弟,二人联手,毙敌野外,当时魔息暴发,由内而外,了然不过,岂可视若无睹,故作无知,既然与人有别,便当断则断,一再顾念得失,还存妄想,有朝一日伤人伤己,才是他不愿。
姜承直言拒绝,叹道“夏侯兄,瑕姑娘,暮姑娘,各位的好意、友情,姜承此生难忘。不过你们还是不要再为我费心了。”
夏侯瑾轩摇头,劝道“姜兄,我一定会助你重返折剑”
姜承默然,转身道“我不敢赌。”
厉岩振臂一挥,冷声道“关门。”
言尽于此,以为再无瓜葛,岂知事发突然,波折连连,黄衫少女身染恶疾,缘由不详,一旦嗜睡,状若濒死,浑身冰凉,一时声息全无,闻所未闻。
众人各怀担忧,愁眉不展,结萝随口之言,不啻绝处逢生,一线生机,夏侯瑾轩再三相劝,道“姜兄,我深知你是因害怕失控伤人,才不肯回折剑山庄。”
姜承神色平静,惟目中一点星火,微微闪耀,夏侯瑾轩叹道“姜兄,你可曾想过,整个中原武林都在通缉捉拿你,若你继续留在山上,将来一旦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此话一出,姜承大震,足证动摇,他咬牙道“我”
千峰岭弟兄,不计前嫌,视他亲如手足,短短数日,是未曾有关怀,厉岩视若珍宝,岂能因他一人,而遭无妄之灾,如此浅显之理,时至今日,还需他人点破,姜承苦笑一声,若非心神不属,终日恍惚,又岂会不解,还是
于他心中,亦有一丝一毫,贪恋这手足温情,诈作不闻、不听,蒙蔽双眼,不欲割舍。
夏侯瑾轩见他神情,摇头道“姜兄,个中厉害,我相信你早已分明,况且你的冤屈,如若不能洗清,那将来一切与你相关之人,难保不会受到牵连。”
姜承闭目,胸中起伏,几欲滔天,他缓缓道“我明白了,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找出杀害大师兄的真凶,姜承绝不因自己,而连累到任何朋友。”
厉岩踏入碧溪村,他形貌特异,惹来旁人侧目,亦不介怀,才走几步,一人呼道“厉岩大哥”
却是盘晓,他向以打猎为生,来此置换钱粮,倒也不缺衣食,厉岩但凭魔息,便知是他,道“这些日子,你过得怎样”
盘晓点头道“还好,我这样子挺像人的,小心点,寻常看不出来,呵呵。”
厉岩眉心一蹙,道“哼,你在山上住着,有什么不好,非要混迹人群。”
盘晓黯然,一丝怀恋,道“人类也不都可恶,虽然爹不要我,可我记得娘待我一直都很好”
姜承亦是如此,厉岩一叹,道“也罢,随你喜欢,自己小心就是,有什么事,就上千峰岭,我和兄弟们都在。”
盘晓哈哈一笑,道“说到兄弟,姜兄弟还好吗,他那伤可不轻啊,上回还说得空去看你们,也不知是啥时候,得趁时节,多打些野味才行。”
厉岩正要答话,忽而神情一动,结萝迎面道“咦,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若只得姜承与结萝
厉岩直视暮菖兰,后者淡淡一笑,几丝玩味,盘晓知机,顾不上与姜承招呼,先走一步,厉岩转而道“事情办完了回山寨吧。”
姜承摇头,拱手道“厉兄,救命之恩,姜承他日必报。”
厉岩目光如炬,冷睇暮菖兰,道“何意”
后者但笑不语,姜承上前一步,道“寨中叨扰数日,姜承不胜感激,眼下伤势已愈,我决意与夏侯兄等,找寻洗刷罪名的方法,擒获陷害我之人,为师兄报仇。”
尚有半句,才是真实心意,一如厉岩了解姜承,姜承亦深知,一旦诉诸于口,厉岩势必维护他,他自幼失怙,饱尝欺凌之苦,皆因人界半魔积弱,故而同族蒙难,他绝不坐视,姜承不欲他两难,千峰岭,无论如何不可失去。
而他之言,亦是数日前,厉岩曾语,是去是留,但凭姜承决意,厉岩点头道“很好,姜承,我厉岩说到做到,不过千峰岭的事,不许再对旁人说。”
姜承郑重道“我明白,你和弟兄们保重。”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厉岩转身欲走,却听暮菖兰道“不止是姜小哥,结萝姑娘也要和我们一起离开此地了。”
厉岩一顿,道“你要走”
众人此行,一则姜承之事,还需谋求蜀山,再者瑕女病因,盼望结萝恩师,蛊婆之助,目下风浪不止,各处是险,暂避苗疆,不失为一法。
事不宜迟,一旦瑕稍安,即刻动身,结萝不舍,道“其实其实我本来,是不想回去的,我一路偷跑出来,这次回去见了师父,大概就不会再让我出来了”
厉岩看着她,心道也好,人魔有别,一时迷惑,当断则断,免受其乱
后来曾想,是他轻慢,错估人世际遇,无论姜承,还是结萝,将成他命中之重,融入骨血,无以割舍,而青木居,这一甚嚣尘外,遗世之所,竟是此生中,惟有月圆祥和。
千峰岭上,冯云、孙山二人巡岗,见厉岩一人走来,奇道“咦,老大,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姜承呢”
厉岩心中烦闷,不耐道“他不回来了。”
孙山四下张望,嚷道“奇怪,那苗家姑娘怎么也没跟回来”
厉岩点头道“她回苗疆了”
话音方落,孙山大惊道“怎么才一会儿功夫,两个就都不回来了老大,是不是那伙人动的手脚,一言不合就将人掳了,不行,得赶紧叫兄弟们抢人去”
言罢拔腿就走,当真煞有其事,厉岩大为不快,喝道“够了他们爱跟谁走,关我什么事”
孙山见他气闷,劝道“老大,话不能这么说,那几个人可不是善茬,要是真对姜兄弟他们下手咋办”
厉岩摇头道“有姜承在,他们不敢。再说,她也不是吃素的。”
言罢,心头一跳,时过境迁,如何保证,那一行不会背信弃义,置姜承于死地,何况结萝与他等,早有嫌隙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他告诫姜承,人类出尔反尔,宵小行径,比比皆是。
他眉心蹙起,听冯云道“老大,你就真不担心姜兄弟还好说,可那几人,明显就和苗女不对付,双拳难敌四手,真有个万一也说不准。”
厉岩默然,看向右手,狠狠握拳,断然道“不行,寨中还有那么多兄弟,我不能离开。”
冯云哈哈一笑,道“老大,瞧你这话说的,这么多年,还没谁找过咱寨子的麻烦,再说我们也不是好惹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厉岩不语,移步崖外,放眼望去,环堵萧然,不蔽风日,千峰岭地势险恶,灼热干燥,罕有人烟,虽则生活艰苦,但扎寨于此,若无人引路,绝难寻得,尚算安逸,他权衡再三,对二人道“那你们多加小心,至多几天,我就会回来。”
一念之差,百身莫赎。
是他指天誓日,口口声声,要护卫同族。
而杀身之祸来时,他却远在千里之外,不问世事。
世上岂有悔药。
姜承来时,是孙山扬手招呼,厉岩一丝讶然,道“你们”
他不在寨中,而是折返欲行,结萝自然欣喜,道“你是不是要去找我呀”
厉岩看她一眼,偏过头去,故作不答,却是口不对心,分明牵挂,结萝嘻嘻笑道“你找我,我也找你,算是扯平啦”
二人在旁说话,姜承上前,对孙山冯云道“连日多有打扰,承蒙诸位照顾,请代姜承谢过寨中的兄弟们。”
冯云嘿的一声,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要是你在外面又被那些人类找茬,尽管回来,兄弟们一定会帮你出气”
孙山偷瞧一眼厉岩,低声道“那啥,老大就拜托你照顾啦”
姜承有感兄弟情谊,笑道“好。”
言罢远眺崖上,寨门深锁,左右哨岗,隐隐轮廓,姜承眉心微蹙,道“姜承尚有一言”
冯云奇道“姜兄弟,有什么话只管说,咱们不客气”
姜承点头道“劫掠谋生,非长久之计,还是正经营生,最为稳妥。”
二人还未答话,厉岩已道“哼,说来容易,要是能正当营生,谁会来此穷山恶水,这事你不用插手。”
姜承不欲分辩,只道“寨中之事,山下多有耳闻,千峰岭地势险要,确实易守难攻,但若群起来犯,亦是早晚之事,厉兄不可不防。”
厉岩看向寨中,姜承用意,他自然心知,只是半魔处境,岂止一日之寒,他摇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暂时待在寨子里,不要出去惹事,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姜承一叹,神情微松,无论如何,不能让弟兄出事,厉岩或是不妥,自去寨中交代,众人话别,姜承又再回头一眼,厉岩在旁道“弟兄们说了,等你事办完了,就回来看看。”
二人身在斜阳中,厉岩目中赤忱,认真不过,姜承心头一暖,微微阖眼,道“定然。”
那亦是千峰岭还曾鲜活的一眼。
落日余晖,残阳如血。
再见时成永诀。
次日,苗岭青木居。
青木者,巨树之名,高百仞、叶青葱,年月不知,千百之久。
上有村舍,倚树而建,村中多苗人,亦有汉族,为避战乱,来此密境。
淮南子地形训曰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大抵便如此。
与中原不同,苗疆风貌奇特,多丘陵少平地,山川毓秀,景色宜人,相传女娲后裔在此,世代镇守,因神灵庇佑,自古十分隐秘。
幻木小径内,奇花异草,芳香扑鼻,亦有毒虫毒瘴,不时惊惮,众人巧遇龙溟,后者来此寻药,只是毒物甚多,未敢独行,故而结伴,至小径外,拱手作别。
夏侯瑾轩灵机一触,道“龙公子稍等片刻。”
龙溟止步道“夏侯公子还有何事”
夏侯瑾轩上前道“实不相瞒,我等有事想向蜀山道长请教,只是贸然前往,有失礼数,龙公子与凌波道长相熟,可否为我等修书一封,代为引见”
龙溟听罢,见众人神色有异,道“未知夏侯公子遇到何事,竟如此棘手,需求助蜀山,龙溟不才,或可参详一二。”
却是姜承道“龙兄,其实”
擂台比武,他失手伤人,逐出门墙,本无可厚非,众人排解,才有西行一事,尚在千里外,萧长风暴毙门中,却不知何故,指他杀人妖魔,祸害同门,武林群起攻之,幸得众友相助,乃知事出有因,是蜀山道长之口
前因后果,听他娓娓道来,虽则容色平静,握在两侧手,还是泄露心事,龙溟长叹一声,摇头道“世事无常,没想到当日一别,会有如此变故,姜兄含冤莫白,其中艰辛,龙溟不曾经历,亦感痛楚万状,非常人可忍。”
姜承默然,龙溟道“如此说来,诸位是想去蜀山澄清此事,但龙溟所知,蜀山乃天下第一大派,门下弟子清修持正,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对妖邪之物毫不容情,当年还曾修建锁妖塔,囚禁天下妖魔。”
厉岩神色丕变,寒声道“蜀山那些假正派的牛鼻子,要是让我碰到,哼”
龙溟目视姜承,缓缓摇头,余下不言而喻,若他是人也罢,惟有暮菖兰道“我看不如这样,等瑕妹子看过病后,姜小哥先在村中待上几日,而我们几个则去蜀山探探情况。”
姜承不语,厉岩向他走近一步,夏侯瑾轩叹道“眼下也只能这样,姜兄,再忍耐几日,我们很快回来。”
龙溟拱手道“那愿诸位万事顺利,就此告辞。”
众人抱拳还礼,厉岩直视他身影,寒芒一闪,寻常人士,听罢姜承际遇,若能相助,定然相帮,而龙溟话中,处处深意,于蜀山正道,显见提防,暗指姜承,不该心存妄想,再者一路行来,他一身气息
他看向姜承,后者摇头道“厉兄。”
厉岩心中一动,道“你知道”
还未答话,却听结萝道“好啦,我们也赶快走吧。对了,等下见到我师父,你们可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否则一旦惹得她老人家不开心,给你们下几个蛊,那我可救不了你们。”
因她之言,厉岩暂且作罢,姜承眉心微蹙,龙溟一席话,惶惶如警钟,旁人不知,他如何不解,夏侯瑾轩所言公断,是以人而言,倘若非我族类,那这是非黑白,当真辩得清
众人各怀心事,与来时不同,闲谈淡去不少,到村中,结萝道“师父住在最上面的屋子里,不过她一向讨厌人多,你们这么一大帮人,我估计她会看不顺眼的。”
暮菖兰点头道“入乡随俗,一切依结萝姑娘,我们就不要上去了,瑕妹子,你跟着结萝姑娘走吧。”
死生有命,但人非草木,终有心怯,瑕一时迟疑,轻声道“嗯,那我去了。”
二女一前一后,去往树顶,众人散开,厉岩寻姜承,道“你还抱希望”
姜承默然,道“我要一个答案。”
厉岩看向他,摇头道“姜承,你很快会有答案,认清自己,有多自欺欺人。”
人如何,魔如何。
脚下这条独行道,该何去何从。
姜承很快会知道,以那样惨烈的方式。
苗人擅蛊,以蛊为毒,以蛊为医,在族中,位居高位者,便称蛊婆,是以蛊婆并非名姓,亦非止一人,青木居中蛊婆,惟结萝恩师一人,虽耄耋之年,但精神矍铄,一身医毒,叫人叹为观止。
毕竟年事已高,有恐蛊术失传,结萝聪明伶俐,自幼已显天赋,蛊婆看中此点,收为弟子,果然不负她望,此子慧黠无双,一点即透,一身毒术直逼她当年,假以时日,定可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结萝一心向毒,于医理不甚精通,却是可惜。
饶是蛊婆医术高明,瑕女病因依旧不明,众人大失所望,姜承宽慰道“瑕姑娘,欧阳世家与蜀山也有往来,我曾听说蜀山派有位名为草谷的道长,精通医术,或许她就是能治好你病的人。”
一番周折,还是寄望蜀山,众人话别,夏侯瑾轩道“姜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启程,保重。”
姜承拱手道“保重,一路顺风。”
彼时厉岩在树后,结萝四处寻他,他注视眼前女子,心头一丝涟漪。
一如姜承所言,劫掠谋生,非长久之计,故而千峰岭前,亦曾数度迁徙,一旦人类发现其踪,便衔尾追来,若非千峰岭地势占优,又岂能相安数年,而结萝之言,确实令他动摇。
几日看来,苗人特立独行,常与毒物为伍,于正邪之事,反不以为意,汉人眼中,多是离经叛道之辈,避之不及。
是非对错,自有评断,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虚名浮利,不过尔尔,好比结萝
厉岩远望树顶,一丝明媚春光,照在眼上,微微疼痛,却不伤半魔的他。
昨日在此,便是那女子问她,在这不好么
厉岩答她,兄弟们还在等我。
结萝欣然道“那让他们也来苗疆住不就好了吗”
厉岩默然,看向那女子,而结萝不闪不避,目中透亮,一丝期许,不曾视乎玩笑。
她故作倾前,端看厉岩,长发落下肩来,平添俏丽,比之寻常女子,出众多少,厉岩不答,她便笑而道“你知道吗,再过几天等月亮圆了,树顶就会有很多萤火虫,到时候,咱们就一起去顶上看月亮和萤火虫吧,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就像是汉人说的花前月下吧”
圆月。
他这一生中,又何曾真正人月两圆。
厉岩讥嘲,幼时颠沛流离,饥寒交迫,惟有温暖,是当时收容他的半魔,生活艰辛,不曾富足,却因同伴,不再孤身一人,几乎忘却,憎恶如影随形,月圆之夜,满目腥红,侥幸存活的他,如何再有安逸。
他目中一闪,意味深刻,姜承坦言,之前一事,他曾禀告师门,哨探亦曾见过世家弟子,想来多事之秋,怕是不平,在此安营时日,未尝不可
何况姜承身份,不同于他等,或不能再于中原立足,一旦风声传出,势必赶尽杀绝,夺逃无路,若在苗疆
结萝遍寻不见,被蛊婆传唤走,厉岩心中不定,失神走过姜承屋外,见柴门轻启,一时止步,姜承在窗前,闻他脚步,有感一丝浮躁,道“厉兄。”
厉岩神情微动,推门而入,姜承抬头来看,四目交投,各怀心事,却每当面对时,又不知何故,心头一松,当真不知所谓。
姜承起身道“厉兄是否有事”
厉岩摇头,显见心事,却是不答,目光落在桌上,一柄小刀,一支玉笛,想是用心雕琢,一笔一划,全然不苟,那玉屑铺在光下,葱绿惹喜。
姜承见他神情,叹道“见笑。”
厉岩抱臂道“你做你的。”
说话时,千头万绪,已是稍安,大抵心性如此,顾念太多,一日偶得空闲,便不知如何消磨,姜承如是,若在往常,岂有这般儿女情长。
姜承亦不再问,坐回椅上,专注眼前事,厉岩行事,自有分寸,常人只道乖张,其实心细如发,此时不言,或有隐情,若他有难,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倘若有一日你需要我,姜承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前路漫漫,祝君珍重。
什么
姜承心神一颤,脑中钝痛,厉岩见他蹙眉,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道“怎么了”
前者讶然,微微失措,才道无妨,那天光忽而一暗,几声雷响,说变就变。
厉岩抬眼窗外,一如结萝曾言,在苗疆,天时不定,不过片晌,已是雷雨阵阵,有人家出来执拾,惟有孩童最是欢欣,踩着雨声踢踢踏踏。
姜承眉心微动,已是不及,刻刀手一颤,臂上痉挛,眼见一刀刻坏,却是止不住。
厉岩低头,正见姜承放下刀,左手按住右手臂,额上一层冷汗,道“你的手”
姜承轻叹,几分歉意,此笛皇甫所赠,欧阳倩托付于他,自是潜心雕琢,夏侯瑾轩赋诗一首,已近告成,岂知一刀疏漏,枉然流水,不免惋惜。
厉岩却不然,死物终是死物,远不如人重要,他看向姜承两手,肉眼可见,频频震颤,道“受伤了”
姜承摇头,心道天意,瞒他不过,缓缓解下护手,袖中两臂,隐隐红痕,喻意不祥,厉岩蹙眉,听姜承道“幼时不慎沾染邪气,眼下无碍,但逢阴雨,偶尔作痛。”
厉岩见他臂上,直入肩颈,道“你现在还信这套”
姜承是魔,且非止一般半魔,他身中魔气不下自己,甚或远在其上,寻常妖气根本伤不了他,岂会让邪气近身,但他臂上红痕,又确实蹊跷,厉岩倍加困惑,道“你怎么伤的”
“我不记得。”姜承坦言道“我摔下崖前被剑所伤,后来事大多模糊,师父说是惊吓过度,又伤到头的缘故。”
厉岩胸中一滞,微微作疼,又不知为何,他甩开烦闷,寻思道“所以你没有练剑。”
姜承苦笑,叹道“实非有意隐瞒,还望厉兄见谅。”
厉岩点头道“不必再说,习武之人,我自然明白。”
若非事出有因,姜承岂是半途而废之人,却不想,竟是双手被废之故,折剑山庄闻名于世,以剑著称,而他一门入室弟子,却再不能执剑,其中苦闷,除了一己承担,又与何人说。
姜承亦是困惑,若在以往,岂会耽于旧事,今日却一吐为快,当真奇怪,他长叹一声,道“即便心有不甘,但事实如此,后来改练拳法,也不算荒废。”
语声淡然,厉岩却知他不易,姜承伤在两手,皮肉之苦也罢,却是深入经脉,弃剑改拳,亦要打出劲道,他经脉受创,两臂乏力,怕是常人也不如,能有今日作为,与素日艰苦不无关联,且年岁增长,魔气渐强,缓缓将邪气肃清,只是后者,常人不知罢了。
他看向姜承,见他按着臂上,道“你还刻么”
姜承摇头道“我原是想找些事做”
厉岩不多话,只道“把手给我。”
他站到姜承身后,两手绕过胸前,按着他发颤臂膀,掌心相触,传来丝丝热力。
姜承疑惑,厉岩在耳旁道“你还能打拳就说明筋骨没问题,使不上力还是气息壅塞的关系,我这样压着,你试试看。”
那热力涌入身中,激起一丝异样,臂上红痕忽而一闪,试图挣扎,厉岩便循着气息,缓缓导入魔气,姜承手指微动,疼痛稍减,已能握拳,厉岩道“你刻你的。”
二人眼中,适才一刀,横陈难免,恰如这世间,变化无常,何来全美。
姜承一叹,握上刻刀,缓缓题刻,厉岩看着他手,骨节分明,白皙遒劲,与之对敌,亦曾协力,目下如此,又是什么
雨色轻风意,柔情怜花殇。
这支玉笛曾有很多故事,可惜很久后,再无人知晓。
数日后。
姜承始料不及,夏侯瑾轩带回消息,竟是龙溟夜闯蜀山,挟持凌波盗走三皇神器,目下行踪不明,众人揣度,当日林中巧遇,龙溟再三提及神降密境,或与此地有关,夏侯瑾轩叹道“姜兄,真是抱歉,我们这次的蜀山之行”
瑕亦是不忿,道“都是龙溟的错”
姜承默然,摇头道“切勿断言,我觉得,龙兄并非卑鄙之人,或是有何苦衷。”
暮菖兰冷笑道“苦衷天底下谁没有点苦衷,他有什么苦衷我不管,我只知道,他这次差点坏了我们的事,再让我遇见他,一定要他好看”
姜承眉心微蹙,并未苟同,结萝在旁道“喂,你们说的龙溟,是不是上次幻木小径遇见的那个人”
夏侯瑾轩讶然道“正是不知结萝姑娘之后可曾见过他”
结萝点头道“见过呀,就刚刚一两个时辰前的事。”
众皆愕然,夏侯瑾轩追问龙溟用意,结萝道“他来问我要能解神降密境瘴毒的东西。”
暮菖兰皱眉道“你给他了”
结萝欣然道“干嘛不给反正我跟他不熟,他就算在里面出事也跟我没关系,要是能给巫月神殿那群人找些麻烦就更好啦,嘻”
龙溟之事,三人难辞其咎,况且姜承冤委,瑕女病势,皆身系蜀山,众人决意追赶,夏侯瑾轩急道“结萝姑娘,可否也给我们一些避毒之物”
姜承劝道“夏侯兄,密境中满是毒气,你武功底子弱,瑕姑娘又有病在身,还是由我入内寻找龙兄吧。”
瑕摆手道“那可不成,这事是我们搅黄的,哪能让你来给我们收拾烂摊子。”
夏侯瑾轩亦是道“姜兄不必多虑,我们一同前往吧。”
原是几人之行,结萝却起意道“师父这会儿该在房里炼蛊,避毒珠在她手里,我们找她去吧。”
夏侯瑾轩讶然,道“结萝姑娘言下之意,是要一同前往”
蛊婆亦有此一问,结萝笑道“我想拿里面的药草炼蛊呀,刚好这次有这么多免费打手一起去,也省我的功夫。”
厉岩来寻姜承,见夏侯瑾轩一行,众人神色各异,又言道避毒珠,想来事情不妙,道“我也去。”
他走近姜承,低声道“怎么回事”
姜承摇头道“龙兄夜闯蜀山,盗走神器,可能在神降密境。”
此时蛊婆将避毒珠交给众人,道“记住,这珠子的时效是有限的,到了时间你们必须出来,不然死在里面,可没人给你们收尸。”
事不宜迟,众人赶赴神降密境,当真琪花瑶草,异香扑鼻,美则美矣,却是毒物深藏,不识者陶然欲醉,撷取芬芳时,或顷刻殒命,纵然侥幸逃脱,置身于此,烟雾缭绕,瘴气弥漫,又何来出路,只待时辰一到,阎罗索命。
夏侯瑾轩不慎遗失避毒珠,危在旦夕,结萝已然道“他中的毒已经很深了,要我怎么救”
姜承扶起夏侯瑾轩,沉声道“我护住夏侯兄心脉,结萝姑娘你继续给他解毒,以我全身功力,尚可争得一时半刻。”
厉岩眉心一动,正见姜承掌心相贴,夏侯瑾轩内力不深,又中毒已久,姜承所言,不啻以命换命
全身功力不错,武功失了还可再练,但以姜承处境,何来时间,那些自诩正道的武林人士,谁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