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就不出声了。
高城停了一下,低声说那时候我刚入行,能有戏演就不错了。开始接的就是那个,长头发的那个戏,当时是几个人争一个角色,试镜之后,导演挺满意,我跟三哥说,他也挺高兴,就过来接我吃饭说庆祝,等晚上出来让人给堵在胡同里,都是拿刀子的,三哥拼命护着我——胳膊有伤,后背上还有呢——
袁朗听得心里翻个儿,没出声。
高城接着说,三哥原本没打算接他父亲的公司,本来他跟我哥都说不想当太子党,等我哥没了,他也挺难过,然后是我这个事儿,触动特别大,之后就开始涉足商界,然后投资演艺界。他跟我说,其实也没啥不好的,有父一辈的基础,什么事做起来都省心,以前真是没想开,他还说有了钱的支撑,有了势力背景,还有啥可怕的——
袁朗只能笑笑,半晌说道,难道他投资演艺界就是为了捧你?
高城叹气,说开始他是有点这个意思,不过后来我爸就把我们那个演艺公司给收购了,别的人没法cha手,包括三哥,而且后来,他跟我说他那什么——完了我就不跟他见面,呃——是从来没单独见过。
袁朗听着听着就噗哧乐了,故意挑衅说他跟你说什么啊?
高城一顿,说你烦人不?!
袁朗呵呵乐,说行行,我烦人!还是没忍住,乐得把头往被子里埋。高城气得扑上来就按住了要动手,袁朗左右躲闪说哎哎——别闹了哈哈——
高城让他给乐得心里烦躁,说你自己找事还说我闹!手里不停,又掐又拧。
袁朗怕痒,本来没人知道,因为训练的时候对手都抓几个死x,ue,别的地方不管,偶尔碰到了袁朗也能咬牙忍。但是高大牌下手比较黑,哪露空子摸哪,而且疯闹起来不管不顾的,然后就发现了袁朗的某处秘密。袁朗被高城上下其手,只得奋起反击,说别闹了——别闹了——瞅机会翻身按住了说没完了啊?
高城让他扑在身下,胸膛一起一伏,粗声喘气,说那你非得气人!
袁朗撒手躺回来说那闹会儿就完了呗,还没完没了的!
谁知道刚躺下来高城又扑过来嘿嘿乐,说运动有益健康!
袁朗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肩头,说还闹!
高城停在他胸口上方不能再近身,只好停住,颇感失望,说反应这么快呢!
袁朗失笑,慢慢放软手臂,高城这才一点点低下 身来,轻轻伏在他胸口。
两个人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相处,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
刚才一阵疯闹,两人的被子毯子什么的都乱了,高城嫌硌,把袁朗身上卷着的铺盖都往旁边推,袁朗帮忙,一时半刻,让两人接触畅行无碍。
高城抠嗤袁朗的睡衣扣子,说三哥的事儿,你别多想——
袁朗笑笑,说我多想啥呀,这是他多想,你自己不愿意跟他,又不赖我。
高城撇嘴笑笑,说你知道就行。
袁朗说我知道没用,得他知道啊。
高城顿了一下,低声说这回也应该知道了,你觉得三哥他——怎么样?
袁朗想想,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吧。
高城低眉不看他,说我总觉得,他要是变成什么样了,都是因为我。
袁朗气息顿住,思量一下,说那你觉得要是你哥接替了父亲的公司,会变成他这样么?
高城一怔,看着他不做声了。
袁朗笑笑。
高城想想,又说,三哥他是不是——有问题?
袁朗不笑了,侧身看住他,说我只负责保护你,查案子是市局的事。
高城撇嘴,说你刚过来两天就让王叔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袁朗顿一下,失笑,说是,我就是给王局提个意见。不过那天你经过的地方是个仓库,那个仓库是外租的,租赁方就是“天纵”。
高城半晌才能咧嘴笑,说怪不得他要我车呢。
袁朗抿嘴角,说你的目的达到了,始终不换车开,这条大鱼是钓出来了,就是有点太戏剧xi,ng了。今天打球的时候,阿林可能——就在试探我——
高城不能作声。
袁朗笑,说还说呢,那么晚了你跑那么偏的地方干啥去?
高城不好意思地笑,低声说那天有点睡不着,想起我哥来,就跑出去转——
袁朗失笑,说早不想晚不想,偏偏那天想,出事儿了吧?还得拖我下水——
话至此,两人心里都有些耸动,如果高城没深夜出行,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那么袁朗的任务也就无从谈起,则两人哪有交集。
高城怔了一刻,想起那天专访时候袁朗的话,不觉轻轻说道,人生有一千种可能,这就是一种呗。
袁朗低眉叹气,知道他心情复杂,拍拍肩头安慰他,说行了别想了,睡吧。
高城笑笑,说更睡不着了。
袁朗抿抿嘴,心想怎么能让他放松,念头转一下,笑着说三哥教你的时候也是手把手啊?
高城说啊?
袁朗说保龄球啊,像你教我那样教的?
高城说哦,不是,他拿个球做动作,我拿个球在旁边学,就这样——
没等他说完,袁朗说哦,行,知道了——推了他一把,自己翻身向外躺,抿起嘴角偷偷地乐。
高城被打断话茬,在黑暗中看着袁朗的侧脸,半天了才反应过来,扒住袁朗肩头要让他回身,吭哧着说袁朗你——
袁朗抖肩膀,把被子掖得死紧,说行了行了,快睡吧,困死了,明天还有事儿呢!
高城噗哧噗哧地乐,躺回来撇嘴,说行行,困死你得了!掖掖被子也睡下了,嘴角都是甜甜的笑意。
王府花园里,岳岱的卧室。秦子旗安静地坐在岳岱对面,比平时都规矩些。
岳岱披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心乱如麻。表面看到的做姿做态也就罢了,可是直至目前,所有的跟踪监控消息都透着明目张胆的暧昧。
岳岱觉得心口憋闷,坐了半天,抬头看秦子旗,说怎么了?这么老实?
秦子旗眯眼笑,说太主动了让你烦,等着你叫我不是更好?
岳岱顿一下,也眯起眼睛看他一瞬,招手说过来——
秦子旗得意地笑,起身挨过去,腻到岳岱身边。岳岱低头要亲,秦子旗竟出乎意料地躲开了。岳岱诧异,瞪着他不说话。
秦子旗轻声说,你怎么不发脾气?今天他们两个那么嚣张——
岳岱的眼睛敛成一道线,倏地起身放开秦子旗,坐直了不说话。
秦子旗微微眯眼看他,也没再往前贴,说这才对嘛,应该生气!
岳岱胸口一跳,侧头瞪他,说废物,连个保龄球都赢不了,你跟他就不是能对抗的。
秦子旗微微惊悚一下,又抿着嘴角笑,带一点嘲讽,说是,我怎么能跟七哥对抗呢,不过就算我赢过他,你也赢不了袁朗,因为在七哥心里,你根本就没法跟袁朗对抗。
岳岱肩头猛地一抖,盯着他眼光发狠。
秦子旗话说得更尖利了,说你把他车留下,是怕他有危险,还是试探袁朗,还是兼而有之?人家在外面可玩得好好的呢,逛夜市,打情骂俏——
岳岱受不了,蓦然探身过来抓住他胳膊,说对,我没法跟袁朗比,这么说你就满意了是吧?!
秦子旗被捏得咬紧嘴唇,眼里却泛起笑意,抬手抚摸岳岱的眉眼,说是,我满意——
岳岱胸口一阵起伏,把他扑到沙发里……
次日起来,两个人一起去市局。岳岱给的那辆车自然不能开了,好在高城还有车。从家里出来就接到史今电话说正赶过来,大概上了主路就能碰上。袁朗想想,说你就跟在后面吧。果然到了路口就遇到史今,三个人打了招呼,便接着赶路。
没一会,一辆黑色轿车就慢慢地跟上来,速度不紧不慢,却不着痕迹地把史今的车给别到后面去了。袁朗正皱眉,王庆瑞电话过来了,袁朗刚要汇报情况,王庆瑞就说我知道了,你们先转两圈看能不能甩掉,我这边有人跟着呢。袁朗说行。
正是上班的高峰,路上开始堵车。望不到头的车流走走停停,袁朗叹气,看来得想点办法。瞥一眼高城,大牌倒气定神闲的,说没事儿,前面这路口不行,等下一个的,到那左转,里边是个小胡同,出来之后三面都是岔路,哪个都能上大路——
袁朗颇为吃惊,说呵呦,挺有经验啊?!
高城撇撇嘴,说有时候让记者追得闹心,也得耍点儿花招。
袁朗失笑,说大牌,你也有耍鬼心眼儿不厚道的时候啊?人家采访你是看得起你——
高城又撇嘴,说那也不能啥都给他们知道啊!
袁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还不老实,说是吗,你还有啥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啊?
高城一瞪眼,说你没有点秘密啊?就像那天——那天在露台上,还有昨晚上在h海,你愿意让别人知道啊?
袁朗一怔,瞥一眼高城,说大牌,那可就是专门做样子给人看的啊——
高城恨得鼓起眼睛狠狠地瞪他,袁朗耸肩,高城不愿意说话了,最后只甩一句,说我懒得理你,你最好得破伤风死掉!
袁朗听见了,一刻,放声大笑,说是是,这情人私会是得偷偷摸摸的哈——
高城更凶了,说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这!
袁朗的大笑渐渐收住,看着窗外微笑,说哎——这本来挺紧张的警匪片,怎么就变成白烂剧情的文艺言情片儿了呢?谁导演的啊?真差劲儿!
高城让他说得噗哧乐了,乐完了似乎反应过来一点什么,自己也笑笑,没再说话。
按照高城的路子,两个人转出岔路口又上大路,后面的那辆车果然没跟上来。高城挺得意,袁朗笑着表扬说不错啊大牌,下一个路口再没情况就可以了。谁知再过路口,旁边又转出一辆车紧紧咬住,袁朗觉出不妙,果然再走一段,前面的路口又出来一辆,两车一前一后,把两个人的车夹在中间。
袁朗皱眉,高城也不免紧张起来。恰在此时,王庆瑞的电话又来,袁朗说王局,这帮人还挺专业的,知道换人换车分区间的。
王庆瑞也有些意外,说好在还有帮手,这样,你直行过第二个路口右转,两百米有个小胡同,进去有个修车铺,跟老板说替朋友来取车,会有一辆出租车,车号北axxxx,你们就开那辆车过来,这个车就放那儿,把钥匙给他不用管。
袁朗说行,挂了电话瞄着后视镜,跟高城说坐好了,让你看看我开车的技术。
高城虽然难免紧张,但又觉得新奇刺激,赶紧给史今打电话,告诉他能跟就跟,跟不上的话也别着急,没啥大事儿。
按照王庆瑞的交代两个人找到修车铺,果然停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迅速下车换乘,交了钥匙,钻进车里,风驰电掣从前面的路口出来,要拐弯的时候,袁朗下意识地瞄一眼后视镜,一个瘦高的男子正向高城的那辆车走去,穿着黑色风衣,寸头,距离太远看不清脸。袁朗心里一动,一瞬间想起那次在“天上人间”门口等高城的时候去买烟遇到的男子。
一路飞车到了市局,王庆瑞已经等在那里,看他们过来了才放心。确实又有新的证物让高城指认,包括地点、货物标号、当时现场停留的车辆等等。高城有的能分辨出来,有的不能确定,不过已经对案情大有帮助了。
交流之后,王庆瑞说行了,快回去吧,路上还是要小心。
高城想想,说那下面——是不是就差不多了,这事——快要出头了吧?
袁朗心里有点动,看着他没出声。
王庆瑞说快了,就差最后一个机会了,他们最近也要孤注一掷,咱们就等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