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心叹息一声“别哭了没那么严重”说着,他笑了一下“你瞧,胳膊还是胳膊,腿还是腿,一样没缺。”
原本红了眼眶的卢氏,听了称心这句话,也笑出声来“你这孩子,受了罚还不知收敛,净说胡话。”
称心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幸而李承乾护得及时,称心只挨了一棍子,如今背上不过有些闷疼,并不严重。
但即便是这样的小伤,当云泽捧着礼盒进来的时候,称心还是失笑出声“世子可是又遣人送东西来了”
李承乾近段日子,表现得十分积极,又是送药材,又是送吃食,生怕委屈了称心。
云泽将那锦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株人参。称心曾在书卷中读到过,此人参产于山西上党及辽东一带,像眼前这株的品相,实在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李承乾为了他,当真算是费尽心思了。称心暂且压下了心中酸甜交杂的情绪,冲云泽问道“替我向世子道谢。”
云泽还未答话,屋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谢我什么真要谢的话,不用旁人传话,亲自说与我听便好。”
称心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李承乾来了。自从李承乾认定他是称心以后,在他面前行事便越发张扬无忌。从前还保有的几分童真,如今全然不见了。
李承乾炽热的眼神从称心面上扫过。称心被他看得着恼,只好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秦王可还在气头上”
如今称心说什么,李承乾都是极有耐心的,他含笑道“气消了,幸亏有母后在一旁替我们求情。那日清早王府的家丁四处搜寻,可就是没料到我们会去平康坊,我们这才躲过了被抓回来的惨剧。”
称心闻言,眼光一闪,便又瞧见李承乾专注的眼神。
“王妃还好么”
“据母妃所言,李泰要比我乖上许多,在母妃的肚子里也不闹腾”李承乾的眼神,简直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无论称心说些什么,他就是这般专注地看着,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
李承乾心下也有些诧异,何以换了个芯子,便觉得眼前人连皮相都可爱起来。
称心轻声道“那世子的功课”
李承乾笑道“若是没有后三个字该多好,终于在父王和母妃之后想起我来了,我是不是应当高兴”
称心被他直白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开口道“世子近来可好”
谁料想李承乾皱起了眉头,声音沉了下来“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称心不明所以,急道“怎么的可是被罚了”
李承乾直视着称心,能够清晰地从他的眼眸中看出浓浓的担忧“我想,可能是皇天在罚我。”
称心一怔,又听李承乾道“皇天将一个故人送回到我的身边,可他却不愿与我相认。我恨不得将一颗心都剖给他看,可他却躲着我。你说,这岂不是皇天在罚我,让我看着故人近在眼前,却形同陌路”
称心心头巨颤,他甚至没有勇气迎上李承乾的目光。缓了半天,才开口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什么人胆敢让世子这般为难”
李承乾倾身向前,扶住称心的肩“你当真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称心勉力稳住心神,摇头道“不知”
一瞬间,李承乾有些错愕地放开手。他甚至疑心,自己难道真的想错了可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么
李承乾惊疑不定地瞧着那个倚在床上的人,喃喃道“称心,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为何你”
李承乾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听见床榻上的人,小声地说了一句“世子,我是房遗直”
李承乾只觉得刚才的那通话,全都像对牛弹琴一般。无奈如今这副孩童的躯体,就算生起气来也毫无威慑力“你是房遗直,呵,那我来告诉你,房遗直他连陶埙是什么都不认得,他更不会对青楼女子心生怜惜。他就是个古板到了极致,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称心望着身前的被褥,怔愣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换你来告诉我,你哪里像他了”李承乾的语气很轻,带着点引诱的意思,伸手挑起了称心的下颌“你告诉我”
称心几乎就要在那样的目光和问话的夹击下丢盔弃甲。如果李承乾细心一点,或许可以发现,称心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被子。称心头一偏,不着痕迹地闪开了李承乾的手“世子,你该回去了。”
第52章
李承乾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嘶哑“ 你真的要让我走”
称心望着面前不依不饶的李承乾, 敛目道“世子在我这儿已经待了许久, 也该回去了。回头我让云泽拿些糖糕, 给世子带去吃吧。”
李承乾想起昔日称心将他当做小孩来哄, 总是随身带着糖糕。李承乾脸上露出了一截笑意,却比哭还要难看“你莫不是以为,我在你跟前胡搅蛮缠, 都是为了讨糖吃”
称心抿着唇不说话。
李承乾脸色有些冷“我今天这番话,要是搁在旁人面前, 他们早就将我当做疯子, 哪会如你这般,默默地听进去, 却又顾左右而言他”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称心么”
称心没有答话,他只是默默地朝床里躺下了,只留了个背影给李承乾。
堂堂小世子, 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他哼笑一声“不管你是或不是, 你只需要记住,我就是掘地三尺,也会将称心找出来。”
李承乾走后,称心攥紧了的手终于松开了。看着掌心处被勒出的血痕, 称心无力地闭了闭眼。
李承乾近在咫尺,那样言辞凿凿地断定他就是称心,的确是该高兴的。可是承认了之后呢, 他从不怀疑李承乾的真心,之前房遗直的一顿闷棍,又一次将几乎沉溺其中的他打醒了。
在那样的场合之下,李承乾可以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护住他,半点不带掩饰,这份情,总有一天是藏不住的。
就算用两小无猜、竹马成双为借口,也瞒不了多久。
到了公之于众的那一天,他是称心,或是房遗直,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一个人被处置是不要紧的,可李承乾,又会再一次失去李世民的宠信。
这恰恰是称心最不想看到的。
李唐的万世基业,容不下一个喜好男风的皇太子。这一点,称心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他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够守在李承乾身侧,看着他的爱人,一步步离帝位越来越近,他就知足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难过
打从那天开始,李承乾便再也没来找过称心。对比起往日一日三趟的频率,这样的变化实在太过显眼,连云泽都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多回。
往日总呆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就变得疏离起来,平日里,他们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李承乾更愿意和房遗爱勾肩搭背,而称心也不会主动去招惹李承乾。
可私下里,李承乾却总是向房遗爱打听称心的事情。很多时候,话题临近结束,房遗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承乾十句话有九句都在他哥哥身上打转。
如果只有李承乾一个人是这样,房遗爱也许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他最亲爱的哥哥,居然也在跟他打听世子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李承乾被先生叫起身来回答问题,称心则怔怔地看着李承乾,直接看得愣神。
而可怜的房遗爱,就一直被夹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终于有一天,当李承乾又拿着吃食来套他的话时,他咽了一口唾沫,十分有骨气地没有伸手去接“世子,你是不是和哥哥拌嘴了”
李承乾一怔,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房遗爱像是终于把心头的大石卸了下来,嘟囔道“还不是你们成日里都互相打听对方。我也挺纳闷儿的,明明可以见面,可你们相互不搭理,私下里又来问我,所以我觉得,一定是你惹哥哥生气了。”
李承乾一双眼眸中透出了点希望“你是说,他向你打听我的近况”
房遗爱接过他手里的吃食,一边嚼着,一边点头道“是啊,你俩都是一样的,就连问的问题都差不多”
李承乾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打从上回他那样赤忱地跑到称心面前,说了好一番傻话却没有得到称心的回应后,李承乾就拼命压抑住心底的诸般想法。
秦王世子,心头也是有傲气的。既然称心不认,他便和他耗着,看谁能耗得过谁。
可是眼下听了房遗爱的一番话,他又觉得那颗濒死的心活过来了。只要确认称心有那么一点在意他,李承乾就不会轻言放弃。
长孙氏宫中,李世民正伏在长孙氏隆起的肚子上,仔细感受着婴儿有力的踢打。半晌,他靠着长孙氏坐下,将人揽到怀里“辛苦你了”
长孙氏轻轻地推了他一把“青雀比承乾要听话多了,想我当初怀承乾的时候,整宿整宿都不得安宁,那时我就总想着,这孩子将来一准儿是个皮猴儿。”
李世民被长孙氏的话逗笑了,片刻后又敛了笑意,沉声道“承乾这一回,实在是太过胡闹了,他居然胆敢去平康坊,据说还宿在了都知的府里”
长孙氏有些讶异,这些都是长孙氏当时不知道的。李世民见她伤心,担心她忧思过重,便没将李承乾去平康坊的事告诉长孙氏。
李世民看见长孙氏的表情,猛地一拍大腿“都怨我,平日里到处出征。承乾出生以来,我一向对他疏于管教,才让他这般肆意妄为。还有直儿,也是个不守规矩的,我原以为他是个懂事的,没想到居然由着承乾的性子胡来。”
长孙氏见李世民说着说着,真的动了气,心头也有些不落忍,温言劝道“殿下,直儿就是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我瞧着房记室平日里对直儿的管教也颇为严格,两个孩子贪玩些也是正常的。至于那平康坊,我倒是与殿下想法不太一致。”
“嗯”李世民缓缓地摩挲着长孙氏乌黑的发丝,困惑道“哪里不一致”
“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当初陛下请那姓袁的相士来给承乾相命。那相师曾说,承乾是童子命格,将来姻缘艰难。我原本就一直担心,他对这方面无甚兴趣,一头扎进仙道之中。可方才经殿下这么一说,看来承乾对此类事情还是有想法的,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李世民一怔,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方面,可是李承乾去平康坊这个事情,还是让他不大高兴。要知道如今坊间已经有传闻,秦王世子夜宿平康坊了。这个传言要是传到李渊耳朵里,自会认为李世民教子不严,对秦王府的声誉也有不小的影响。
“观音婢,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李世民轻声道。
“殿下请讲。”
“此次出征洛阳,我想将承乾带在身边。”
长孙氏一怔,转瞬间眉头便蹙了起来“殿下,承乾还小,这恐怕不太妥当,战场是刀剑无眼,我担心”
李世民将长孙氏搂得更紧了些“有我在,你还不放心么承乾也是我的宝贝儿子,难道我会让他受伤”
“可是”长孙氏知道李世民说的是实情,但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随军
李世民不忍见她忧心,温言道“我李世民的孩子,自小就不该养在京中。这种繁华富庶之地把人养出了一身臭毛病,居然连逛青楼这种事情也学会了,实在是不妥。倒不如让他跟我一块儿到前线去,行军历来都是最历练人的。更何况你如今怀着身子,承乾留在京中,你还要分神关顾他,倒不如我将他带在身边。”
李世民说出的道理一套一套的,长孙氏看着丈夫认真的神色,最终也松了口“便依殿下的意思吧,不过殿下要答应我一条。若是承乾不愿意,万不可勉强于他。”
李世民闻言笑道“你啊慈母多败儿”嘴上说着,话里却没有抱怨的意思。
李承乾知道这个消息时,抬眼看了看面色严肃的李世民。上一世因着没有发生去平康坊的小插曲,李世民也就没有生出带他随军的心思。实际上,李承乾做为一名男儿,从小就对舞刀弄枪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后来得了足疾,行动不便,但他对行军打仗的兴趣却丝毫没有减弱。
在贞观年间,中原呈平,他的父王,也开始重视文治。而李承乾却一直沉迷于肉搏游戏不可自拔,这样的举动,看在李世民眼里,就成了不入流的行为。与他那个才华横溢的弟弟相比,高下立分。
李世民不知道李承乾心中的想法,温言劝道“承乾,父王一直以来对你寄予厚望,你自小养在京中,不知百姓疾苦,不知世事艰难,父王有意让你历练一番,你可千万不要让父王失望啊。”
李世民哪里晓得,李承乾之所以没有马上答应,并不是他不想随军,而是因为记挂着称心的状况。东征洛阳,时日定然不短,若是让称心留在京中,李承乾担心会生出变数。
于是,他冲李世民道“我愿随父王东征,讨伐王世充,只是我恳请父王能够让我带上房遗直。”
李世民蹙眉道“直儿做什么要跟着去”
李承乾铁了心般劝道“父王,房遗直是我的伴读,自然也需要开阔视野,将来才能更好的尽到伴读之责。我俩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世民望着儿子认真的小脸,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应允了。
第53章
李世民一点头, 很快秦王的教令, 就下发到了称心手中。称心拿着那一份教令, 心下五味杂陈。
生为男儿, 称心自然也是有一腔热血的。从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幻想。如今机会摆在他面前的时候,称心倍感珍惜。
能够跟随骁勇的秦王出征, 这是何等威风的事情。云泽发现,他的小主人自从接到了那份教令后, 便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里。
同样情绪高昂的还有李承乾, 小世子一面想着自己运筹帷幄,号令八方的雄姿, 一面欣喜于行军之时,能与称心朝夕相处,当真是事业爱情两不误。
秦王要带着世子和房家大郎出征的消息不胫而走,兵部考虑到两位的身量和年岁, 还专门为二人特制了绢布甲。绢布甲不同于寻常的铁甲和皮甲,顾名思义, 它是用绢布一类的纺织品做成的,穿在身上十分轻便,但因其材质所限,只是看着好看, 却没有实际的防御功能。
出人意料的是,兵部送来了甲胄,秦王却没有半点奖赏, 反倒将来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勒令兵部将甲胄从绢布换成军队统一制式的明光甲。
明光甲可是正儿八经的铁甲,就是寻常穿着,也会觉得十分沉重,更不用说行军打仗的时候了。
可秦王却亲自将两副铁甲交到了称心和李承乾手中,沉声道“兵部原本为你们送来了绢布甲,被我退了回去。真的随军出征,就要忘记你们原本的身份,与将领兵士同生共死。若是穿着一身绢布,回头遇到突击的敌人,谁也护不住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和亲的公主。行军打仗的男儿,要拿出一番男儿的气概来。”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这两位是不会真的有机会和敌人交手的。他们和参军杜如晦等人一般,都是军队的重点保护对象。可正因为李世民的这番话,将称心和李承乾心底的斗志都勾了出来。
两人异口同声地保证,绝对会遵守军队的规矩。
只可惜,誓言喊得很响亮,现实却很骨感。秦王的大军出征之时,正值盛夏,那明光甲罩在身上,就像个蒸笼一般,把人闷出一身汗。那甲胄又重又磨人,李承乾和称心从前在京中,从未遭过这样的罪。一时间像两株蔫了的树苗,在烈日下打不起精神来。
好不容易到了安营扎寨之处,称心年纪稍大,尚能自己翻身下马,李承乾却是由人从马上抱下来的。
下了马的李承乾,已经连坐都坐不住了。称心料理完自己身上被甲胄磨出的伤口,便连忙赶去查看李承乾的情形。
一掀起营帐,称心就吓了一跳。那军营里的汉子不会伺候人,小世子就这样被放在了床榻之上,身上的甲胄还没有脱下来。
走近一瞧,李承乾两边的脸颊,染上了两坨不甚正常的红晕,瞧着倒像是晒伤了。
称心想帮着李承乾先将甲胄和护盔脱摘下来,可一碰到李承乾的额头,称心就吓了一跳。
太烫了
那分明就不是正常的温度,瞧着李承乾迷迷瞪瞪的模样,称心不敢再耽搁,连忙去请了军医。又赶紧打了水,想替李承乾物理降温。
冰凉的帕子打在额头上,缓解了那一阵骇人的热度。李承乾像是追逐凉意一般,轻轻地蹭着称心拿着帕子的手,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生龙活虎的模样。
称心手下一顿,心下感叹任凭是谁,看到李承乾这副小兽撒娇的模样,也会动容吧。
料理完脸部,称心就想去解李承乾的铠甲,不想却被李承乾一把摁住了手。
称心抽了抽,李承乾虽然没有清醒的意识,手上却握得格外紧,像是在下意识地防备着什么。
称心无法,只能低声哄道“世子乖,把手松开,把甲胄取下来就舒服了。”李承乾却十足地执拗,硬是不肯合作。
称心只好放出了狠招,佯装恐吓道“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称心戳了戳李承乾的脸颊,而李承乾还是没有半点妥协的迹象。
称心见状,只好趁李承乾神志不清之时,用了一个只有他与李承乾才知道的“独门秘技”挠痒痒。
这几乎算是李承乾在床笫之间极为隐私的秘密,称心也是在与李承乾同榻而眠时偶然发现的。李承乾对于挠痒痒这件事,就好像全身长满敏感点一般。一旦称心施予,他就全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面对不肯合作的世子,称心缓缓地伸出了魔爪。意识处于半清醒状态的李承乾果然承受不住,放开了称心,却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称心锲而不舍地伸出魔爪,终于让李承乾保持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当甲胄被脱下来的时候,就像是坚硬的外壳终于被剥开,露出了柔软的内在。
李承乾的眉头依然紧皱着,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嘴里还隐约念叨着什么。
称心难以抑制住好奇心,俯身去听李承乾说了些什么,却只捕捉到了一个字疼。
称心有些疑惑,为什么是疼,不是痒
来不及多想,称心便已经解开了李承乾的衣衫。忽然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李承乾的亵裤上,有几处还未干透的深色痕迹。
称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那分明就是血迹,难怪李承乾会喊疼。在京之时即便是骑马,也从没有走过这样颠簸的路途,也没有骑这么长时间。李承乾又是一贯娇养着的,受伤也是正常。
还不待称心替李承乾处理伤口,军医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一见世子这副模样,顷刻间便皱起了眉头。
一番诊断过后,称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的病症严重么”
那军医摇了摇头“眼下并无大碍,从前世子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外头烈日当空,有些中暑只是这一路还要走上许久,世子的身子,还要麻烦郎君多加照看才好。”
称心即刻颔首道“我明白只是,世子腿上似乎也有伤”
那军医一愣,经由称心提醒,才留意到亵裤上的血迹,当即便“哎呦”了一声。
“还好郎君细致,这伤口的处理可耽搁不得,否则疼痛事小,起了炎症便是大事了。世子伤成这样,明日恐怕不能骑马了,还是改乘马车吧。”
称心一听,便苦了一张脸“您有所不知,这骑马,是秦王为了锻炼世子,特意吩咐的。”
古时的医者,大多有一颗父母心,听了这话便气愤起来“荒唐,即便是要磨砺意志,也得看世子的身子受不受得住”说着,目光瞥到了一旁的甲胄,蹙眉道“这是什么”
称心连忙应道“这是兵部为世子特制的甲胄。”
军医伸手一摸,脸色更是铁青“这可是铁甲”
称心颔首道“正是。”
那军医“啪”的将药箱一搁,看着床榻上的人,一叠声道“真是作孽那铁甲哪里是人穿的”
正说着,那军医一抬眼,就发现称心脸色微变,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身后,登时有种不妙的预感。还没等他转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把低沉的声音“难道本王不是人军中的千千万万将士不是人”
那军医听见秦王的声音,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李世民一进来,军帐中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称心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儿给李世民,只见他先上前将李承乾的伤势查看了一番,旋即笑道“这么点小伤,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想当年本王南征北战,身中数箭仍旧奋勇杀敌,还有外头那些将领,一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大丈夫。他们的子孙后代,也是军籍,从小就跟随父亲在军队中效力,凭什么到了我的孩子,就要例外就要坐马车”
李世民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那军医丝毫不敢争辩,只能诺诺地答应着。
就在这时,原本在榻上阖着眼的李承乾,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冲着李世民喊了一声“父王”
李世民原本的脸色并不好看,可见李承乾转醒,还是缓了缓,低声问道“好些了么”
李承乾由着称心喂了些水,润了润快要冒烟的嗓子,才答应道“父王放心,孩儿好多了,是孩儿没用,让父王担心了。”
原本李承乾要是诉苦,李世民还能训斥两句。可此番他主动认了错,李世民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徘徊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句“不要耽误队伍的速度,骑马这样的事,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你被磨得皮开肉绽,下一次你便适应了。”
李世民的话,至少在军中是无人胆敢反驳的。李承乾应了,李世民才满意地点点头,在军医羞愧的目光中,慢慢地走出了军帐。
第54章
秦王走后, 称心看出了军医的窘境, 好心解围道“现如今世子的伤应该怎样处理才好”
军医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应道“上上药”
称心一怔, 就见军医从药奁里取出了一小瓶摩膏,递到他的手中“此摩膏经数次煎制而成,涂于患处能止血散瘀。”
称心拔出瓶塞, 立刻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脸上就皱成了一团。
军医见了称心的表情, 急道“郎君, 你可别小瞧这摩膏,虽然味道刺鼻, 用的却是军中良方。那些皮糙肉厚的将士,用了这个马上就见效。”
称心仔细地听着,又亲自将那军医送到帐外,才折返回来, 将信将疑地挖了半指药膏,想为李承乾涂抹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