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身世，我本就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叫你来主要还是为了问传染病的事情。”
龟丞相瞪着两只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下定决心一般道“这件事，就算你烧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这么有志气？”敖沧又掏出火球。“不说就真的丢过去哦，很痛很痛哦，全身烧干干哦？”
龟丞相的眼泪都要流下来，却还是将嘴巴抿得紧紧的。
“他不说，我来替他说。”龙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接着呼噜一下，身影便出现在房内，随手一挥衣袍，龟丞相便翻过身来，龙王朝龟丞相哼了一声。“现在不是罚你的时候，等事情结束回了东海，你自己领罚。”
“是。”龟丞相颤着四肢朝龙王低下头。
东海龙王这时候才看向自己的小儿子，敖沧捏了捏小手，小声道“父王。”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王。”东海龙王瞪了敖沧一眼。“就会给我捣乱，都什么时候了。”
“你们要去杀他亲生父亲，他自然要捣乱。”哪吒回道“难道要他逆天伦而行，眼睁睁眼看着妲己去死？”
“他是天晴生的，是我养大的。”东海龙王的胡须都在抖动。“况且现在是他父亲要杀我们，我们是不得已为之。”
哪吒又问“你们之前一点表示都没有，为何现在突然起兵？”
“一切都是因为数千年前，那一场龙族浩劫。”东海龙王道“既然天晴放你出来，便是想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现下便告诉你，你是要助妲己覆我龙族，还是助我保下全族，你自己决定。”
敖沧眨巴着大眼睛。
东海龙王“……”小儿子这么蠢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可靠，真的可以好好处理这件事吗？
哪吒见东海龙王纠着眉头瞪敖沧，却久久不开口，不禁催道“说？”
东海龙王叹了一声。“当初敖钦与九尾狐为了有自己的孩子，耗费大半修为，正值我龙族突遭大难，龙族之间突然发起一种奇怪的病来，得病的龙法力会日渐消耗，身形却一日比一日暴涨，直到法力耗尽之时，便会龙筋崩裂而亡，我们四海寻遍各处也没能得到解决的法子，后来女娲娘娘指点我们观看天书，我们窥得一角，方知以九尾狐的骨髓加以仙草辅佐，乃是唯一治病之方，敖钦不愿将九尾狐交与我们，我们三海只好强行将九尾狐捉走，他身上大半的修为都在你身上，我们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与敖钦捉住。”
敖沧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我连百年的修为都木有了。”
“典籍上只记载了怎么制造龙珠子，可没说龙珠子生下来是什么样的。”东海龙王见自己小儿子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来。“我也没想到龙珠子生来便可化形，口吐人言，如今还生得这般模样。”
敖沧眨眼。
“我们一直压着敖钦，直到最后一条龙的病治好，原本是想要杀了妲己以绝后患，但是敖钦耗尽修为阻止了我们，幸得如此，才拖到女娲娘娘下界，最后商定将妲己关押在陈塘关，待他心中恨意消尽，再放他出来……”
“那现在……”
“之前听闻他被放了出来，我以为是他心中恨意已消，但是发生了这许多事，我方知他心中恨意未消，我便派人手调查此事……”东海龙王看了敖沧一眼。“这件事，也许是敖钦与妲己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向龙族复仇。”
“敖钦大人？”龟丞相的脸变得十分难看。
“满天星说敖钦曾言道，若妲己有朝一日得自由之身，即便杀尽龙族也绝不怪罪，即是动了灭族之心，数十年前他又突然消失，如今妲己重获自由，也许是他暗中操盘，让陈塘关的百姓为他顶罪。”
“不会的。”敖沧两条小眉毛飞起来。“他不是这样的龙！”
“可是我接到可靠的信报，事实很有可能便是如此。”
“什么信报？”敖沧撅嘴。“一点都不可靠。”
“是女娲娘娘的信使。”
敖沧、哪吒“……”女娲娘娘的信使，不得不可靠啊……
☆、第六十章
“若真是如此,龙族也不可坐以待毙。”东海龙王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讨伐妲己，龙族势在必行。”
敖沧蠕了蠕嘴,没有说话。
“沧儿,你要站在哪一边？”
敖沧捏着手指头,用眼角瞥哪吒。哪吒便替他开口“这件事,还有待考证。”
“你不信女娲娘娘的旨意,却也要信无字天书之意吧？”东海龙王觉得哪吒简直不可理喻,他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难道就因为敖钦与妲己是敖沧的生父，就把他多年来的养育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吒何尝看不出东海龙王的意思，只是这件事蹊跷得很,便道“龙王既然能先放妲己一马，就说明其实龙族对妲己，并未抱有敌意，而妲己被擒定然也没有说过要屠尽龙族这样的话，否则龙王不会因满天星一句话而动容，是也不是？”
“不错，虽然他们心中怨恨却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没想到敖钦……”东海龙王叹了一声。“且不说妲己没有神位在身，即使他在天庭位高权重，屠杀龙族依旧是大罪，若他真的这么做了，恐怕魂飞魄散在劫难逃。”东海龙王眼中的怜悯之色不加掩饰，敖沧与哪吒都心有戚戚。“若是能先天庭一步将他们捉拿，或许还能设法保住他们一条命。”
“其实……我们之前遇到过一个可疑之人。”见东海龙王并不是非要让妲己魂飞魄散，哪吒与敖沧心中都松了口气。哪吒想了想，还是将之前遇到的种种事情全盘托出。
东海龙王摸着自己的胡须，慢吞吞道“莫非是女娲娘娘的信使？”
“他身上……没有仙气也没有妖气，跟他一样一样。”敖沧歪了歪脑袋，又补充道“但是他肯定不是他。”
“什么他他他的，既然他说跟我们是一边的，那估计就是女娲娘娘的信使了，不知道为什么找上你们来。”东海龙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又道“不用放在心上。”
这么肯定？哪吒的眉头跳了跳，便又听东海龙王道“你还没回答我呢，究竟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妲己那边？”
敖沧莫名其妙，道“既然你又没有要杀他，我站在谁那不都一样一样么？”
东海龙王“……”说得好像是这个理，可是到时候打起来了，肿么办？
朝歌。
灯火通明的宫中，纣王正侧躺在卧榻之上，看着眼前穿着暴露的女子们翩翩起舞，在舞女之中甩着彩条的，正是胡喜媚。
纣王面前摆着几盘瓜果，他一边吃一边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胡喜媚一曲舞尽，让舞女们都退了下去，房内只剩下她与纣王二人，她飘到纣王面前，娇嗔道“大王怎么都不说我跳得好。”
“哦，跳得好，赏。”纣王往自己口中丢了一颗葡萄，问“妲己呢？”
“大王太扫兴了。”胡喜媚哼哼。“人家跳得这么辛苦，大王却只想着兄长，根本都不看人家跳舞，太坏了。”
“我这不是看完了么？”纣王瞄了胡喜媚一眼。“你说看完就告诉我妲己在哪里的，别闹。”
“上次国师出兵被抓，兄长很不高兴，正准备去救他呢。”
“他去救？”纣王呼噜一下从卧榻上坐了起来，瞪着胡喜媚。“你怎么不看着他，救救救，他怎么救？胡闹！”
胡喜媚都愣住了。
“他去哪里救了？”纣王一边问一边跳下卧榻，伸手去拿房间里的佩剑。
胡喜媚简直惊呆了。
“等等，大王，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去找他，他怎么能直接冲去救救救？”
“不要啊，兄长叫我看着你。”胡喜媚急忙拉住纣王。“你要是跑了我怎么跟兄长交代啊。”
“什么？我就说他突然派你来跳什么舞。”纣王甩开胡喜媚的手，蹭蹭蹭就往外跑，谁知一开门，便看见妲己穿着一身被血染红的白袍站在门口。
“兄长，啊……”胡喜媚捂住嘴，将蹦到嗓子眼的“国师”二字吞了回去。
妲己的怀中抱着两只雪白的狐狸，均被开膛破肚，虽然血液已经凝固，但是妲己找到他们的时候，显然还在流血，鲜血将白袍染红，妲己却依旧抱着他们。
纣王先反应过来，将妲己拉进门。“没被别人看见吧？”
“看见又怎么样？”妲己木着脸，淡淡道“我抱着两只死掉的狐狸，他们能说出朵花来？”
“你平时不是挺在乎这些么。”纣王拉着妲己的胳膊坐到卧榻上，然后朝还愣着的胡喜媚叫道“还呆着做什么？快去打水来。”
妲己听了，一挥衣袖，面前便出现一澡盆温热的水。
“……”纣王瞄了胡喜媚一眼。
妲己道“她既然是我妹妹，自是知晓我的本事。”
“哦。”纣王想想也是，便道“胡喜媚，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胡喜媚“啊？”
“下去吧。”妲己又是一挥手，一个屏风出现在胡喜媚面前，挡住自己与纣王，胡喜媚虽然心中有所疑虑，却还是应着妲己的话走了出去。
纣王听到胡喜媚关门的声音，便从妲己的手中接过两只狐狸，放在卧榻上，然后帮妲己宽衣，脱下血染的白袍。“你若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莫要自己一人前去，你这样一声不吭的跑出去，我该多担心？”
妲己突然抓住纣王解裤带的手。
“沐浴更衣的是我，你解衣服做什么？”
“……这不是陪你洗洗么？”
妲己抿了抿嘴，双眼直勾勾望向纣王，瞳孔变得有如猫瞳一般尖锐。“我是狐妖，你不怕么？”妲己又看了看卧榻上的两只狐狸。“他们是我的兄弟，还有胡喜媚，王贵人，以及那些我安插入宫的，都是妖怪，你不怕么？”
“我怎么会怕？”纣王将妲己抱在怀中。“我第一次见你，便知你是妖怪。”
妲己的瞳孔闪了闪。“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清楚为何，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妖怪，但是心中一点惧意都没有，只觉得十分喜欢。”纣王的手搭上妲己的腰。“我有多喜欢你，你应该知道的。”
“手。”
纣王“……”
“拿开。”
纣王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妲己便从他怀中挺直腰来，脱掉身上的衣服，钻进澡盆里。纣王三两下扒掉自己的衣服，也跟着跳了进去，妲己没有阻止他，反而朝边上靠了靠，让纣王从身后环住他。
温热的水流划过手面，妲己掬起水浇在自己身上，一边道“我有一个，绝对不会忘怀的心上人。”
纣王顿了顿。
妲己又道“除了他，我谁都不会喜欢。”
纣王将下巴磕到妲己的肩膀上，在他耳边道“你说的人，是我吗？”
九条雪白光滑的狐尾伸展到纣王身后，妲己的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若你真的是他，我自然会饶你一命。”妲己说着，九条狐尾便已缠上纣王的身体，他转过身来，将绝世的容颜抵上纣王的脸。“让我看看，你对我有多真心。”
东海龙王执意要讨伐妲己，敖沧却执意要将此事调查清楚，即使东海龙王一口咬定那可疑人是女娲娘娘的信使，敖沧依旧不信，这倒是父子两相处百余年，第一次不欢而散。
出征在即，东海龙王很快便带着龟丞相回了龙族的营地，剩下敖沧与哪吒蹲在一起纠结。
敖沧不停捏着自己的手，一边碎碎念道“他不是这样的龙，他肯定不是这样的龙，妲己也不会这样的，肯定有哪里不对。”
“嗯……”
“红肚兜，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敖沧问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我们遇到这么多人，听到的事情都如云流水，顺畅得很……但是想一想，却觉得这些事，不应该这么理所当然。”
“对嘛，究竟是哪里不对？”敖沧纠着眉头想了又想，突然道“以前跟父王拌嘴，他都很快投降的，这次竟然负气跑掉了，很不对呀！”
哪吒“……哦。”这个好像没什么不对呀小蠢龙！
“红肚兜先记下。”敖沧掰着手指又想了想。“还有父王竟然反驳我的话，说那个什么女娲娘娘的信使是友非敌，这个也不对……还有……还有……”
“就是这个不对了。”哪吒一点敖沧的犄角。“东海龙王为什么一口咬定那是女娲娘娘的信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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