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说,“皮猴干什么坏事儿,都是它在旁边拱的火,光占便宜不出力,一有人来就装可怜。动物园治不了它俩了,才送到研究中心做实验的,把人家那儿祸祸的啊。小周说,人那边听说能送走,钱都不要就给他了。”
寻聿明看见新鲜东西,第一时间想告诉庄奕,又怕他现在忙,便打给了陈霖霖。岑寂在旁听着,心想他和庄奕之间当真出了问题,否则何以借陈霖霖当传声筒,而不直接对话。
“寻老师。”岑寂两手抄着白大褂口袋,欲言又止,“这两天……医院都在传你和庄医生的事儿,你知道吗?”
寻聿明“嗯”了一声,将香蕉掰成一节一节,慢慢喂给坏猴,“我知道。”
“周六庄医生过来,说怕影响你名声,叫我们在私底下散播,说你有谈了很多年的女朋友。”岑寂是小道消息的中转集散地,散播起来很有一套。
“这个他倒没跟我说。”寻聿明微微惊讶,却不生气。庄奕的良苦用心他如何不知,谣言是掩盖真相最好的方式。
“你俩没为这个吵架吧?”
“这有什么好吵的。”寻聿明扯了扯嘴角。
岑寂笑笑,“那就好。”看样子确实不是感情裂痕,还是群里的猜测更合理。
他打开群消息,道:「更确定了,应该就是庄医生不行。」
蘑菇头:「可惜了,长那么帅的。」
周吴郑王:「唉,难人啊。」
中午岑寂去了食堂,庄奕收到陈霖霖的传话,到厨房拿上两盒饭,去病房楼找寻聿明午餐,地下一层只有他们两个。
他一进门,寻聿明立刻拉着他去看猴子:“快来,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庄奕放下饭盒,笑着与他走进里屋,“不就是猴子,怎么这么新鲜?”
“这可不是普通猴子。”寻聿明给他复述岑寂之前的话,“它们都是’问题少猴‘,你喂它香蕉试试。”
“喂哪只?”庄奕撕下一只小香蕉,还没决定先给谁,一伸手便被皮猴抢走了。“嘿,你怎么这么无礼?”
坏猴见状,两手抓着栏杆,瞪着一双漆黑水亮的圆眼睛看着庄奕,嗓子里呜呜低叫,仿佛大声些都怕惊扰到人类。
“真是个小可怜儿,跟我们小耳朵一样呢。”庄奕朝寻聿明一笑,又撕下一支给它。
坏猴拿到香蕉,居然斯斯文文地朝他点点头,才细嚼慢咽地剥开吃。
“这猴子,”庄奕竟有些喜欢它。“很有灵姓——”
“——啪!”
话未说完,皮猴手里的香蕉皮突然抛出,正中他脑门。
“哈哈哈哈哈!”寻聿明放声大笑,肩膀簌簌抖动,“都跟你说了,它是’问题少猴‘。”
“……”庄奕黑着脸擦擦脑门,回头见桌上有把绿色喷壶,抄起来滋向皮猴。“还敢不敢扔?”
皮猴不知从哪摸出一只香蕉皮,“啪”一下,又中他肩膀,“吱——!”
庄奕这下彻底恼火,“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你。”脱下西装外套,对准皮猴的脸,使劲喷了几下。
“吱——!吱——!”皮猴一蹦老高,右手从笼子角落里一掏,又是一只香蕉皮。
寻聿明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坏猴顺着上下层的隔板缝隙,递给它的香蕉皮。
“好哇,它还有个帮手呢。”寻聿明忙道,“哥哥你看,是坏猴,坏猴给它的。”
庄奕闻声看去,坏猴感受到目光,抱着头呜咽起来,模样可怜至极。
“算了算了,太闹了。”庄奕不怕被挑衅,就怕别人装可怜,“我们吃饭去吧。”
寻聿明搂着他肩膀,笑得脸都僵了,朝问题少猴吐吐舌头,去前面吃午饭,“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你自己看呀。”庄奕一笑,端给他午饭。
今天中午有番茄牛腩和清蒸鲈鱼,庄奕特地给他留下鱼腹中间的蒜瓣肉,放在加热饭盒里带过来。
寻聿明喝口微微有些酸味的汤,胃里很快暖起来,一面帮庄奕挑着鱼刺,一面听他说:“安格斯今晚的飞机,就要走了。”
庄奕低着头,抬起眼,悄悄觑他的表情:“……你想去送机吗?”
“去啊。”寻聿明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我签了委托协议,梁烁说会帮我全权处理诉讼的事,不用我管。”
官司是官司,生活是生活,安格斯做了他这么多年的老师,伤害过他,也帮助过他。
寻聿明对他的感情复杂而矛盾,既深恨他和基因实验室的关系,又对他的嫉妒与打压寒心不已,却也无法不感激他在生活上对自己的扶持。
他只能当鸵鸟,把头埋进沙子,假装看不见另一面的腥风血雨,维持着表面平静。
庄奕知道,以他的脾气,纵然分道扬镳也做不到撕破脸,最多默默切断联系,再不往来,“那我晚上来接你。”拍拍他背心,又嘱咐:“下午医院安排体检,我看你最近视力又差了,记得仔细查查。”
寻聿明将挑好的鱼肉拨进不锈钢小勺,送到他嘴边,“知道了,那么啰嗦。”
“我不啰嗦,你能长这么大?”庄奕抬手捏捏他耳朵,那上面总是红红的,“我养你容易么,小没良心。脑袋上的包怎么样,消了吗?”
“消了,就是还有点头疼。”寻聿明三五不时地头疼,和迟归一样都是脑缺氧。他平时工作太忙,又常常遇见大手术,根本睡不够,只要休息一晚就会好。
庄奕吃完饭,收拾起饭盒,准备回咨询室,“晚上早去早回,以后再熬夜,就打你的小红痣。”
“我好好睡觉还不行嘛。”寻聿明将他送到电梯口,两手撑着电梯门冲他微笑:“那我回去了?”
“去吧。”庄奕低头在他额上一吻,却舍不得分开,又向下亲了亲他鬓角,“注意安全,离那臭猴子远点。”
“其实……”
寻聿明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声音轻轻柔柔,一字字拉着丝灌进庄奕耳朵:“要不是它们两个,我就在实验室跟你……了。”
他咬着下唇,退后一步,水汪汪的黑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庄奕,脸颊被欲色染了一层薄红。
庄奕喉结滚了滚,嗓子已然沙哑:“现在……也可以。”
“那可不行,这里有监控。”寻聿明指指头顶的摄像头,朝他摆摆手,“晚上见,拜拜。”
电梯门缓缓合上,刚好堵住了庄奕的回答。
他手里端着饭盒,勉强腾出一根指头,用力一戳开门键,电梯却已错过负一层,慢慢朝上升去。
庄奕一脚踹在门上,抓心挠肝地回到咨询室,整个下午都精神恍惚,没着没落。
陈霖霖见状,打开群消息,道:「庄老师太可怜了,一脸被榨干的样子,跟被狐狸精吸干了阳气似的。」
岑寂愈发确信,真的是因为那种事:「看来真是不行。」
蘑菇头:「寻老师也太厉害了,连庄医生都降不了他。」
周吴郑王:「+1」
晚上庄奕去实验室接人,顺便拿中午落下的西装外套,刚好他们六个体检完都在逗猴子。
岑寂向众人使个眼色,递给庄奕一只黑色小盒子:“庄老师,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祝你俩复合愉快!”说毕,带着人匆匆跑了出去。
“什么东西啊?”寻聿明狐疑道,“拆开看看。”
庄奕撕开包装,只见蓝白两色的纸盒上,写着一个英文字——Viagra.
“……”寻聿明双眼顿时瞪得溜圆,慌忙向后退了两步,不停地摆着手:“不……不是我,我没跟他们污蔑你!真的!”
庄奕脸色沉得滴水,眯起眼睛,冷冷问:“不是你胡说,他们为什么送这个?”
他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寻聿明,只听:“——啪!”
香蕉皮正中头顶。
“吱——!”
作者有话要说: Viagra就是苇鸽……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少女200斤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让我康康谁又在叫小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少女200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揭秘(三)
庄奕一腔怒火压抑不住,挥手要将药盒丢进笼子。
“别——!”寻聿明忙拉住他, “这药要是让它俩吃了, 可就坏了。”
“我吃了, 你就不怕?”庄奕阴测测看着他, “你有需求, 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还给不了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寻聿明真想一巴掌打爆岑寂的头,混蛋害死他了,“这真不是我的意思,肯定是他们故意整我们的。”
“那还不赶紧扔了它!”庄奕恨恨夺过那盒治疗“不行”的药,一把丢进了垃圾桶,“看我一会儿怎么罚你。”
他捏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照着寻聿明的小红痣抽了一巴掌:“快走,去机场。”
今晚要你好看。
他默默腹诽。
寻聿明扁扁嘴巴, 没有反驳。难得看庄奕吃瘪,他很想笑, 却不敢笑, 生怕自己稍稍扬起一点唇角,落在对方眼里都是幸灾乐祸。
他唯唯诺诺地跟在庄奕身后,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 钻进了副驾驶。
庄奕薄唇紧抿, 眉心紧蹙,脸色阴沉得厉害。他一路不言不语地开着车,脚下踩的不像是油门, 倒像是岑寂他们六个的头。
车子横冲直撞地行驶在高架桥上,寻聿明双手紧紧抓着右上方的把手,余光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喘。
好容易捱到飞机场,庄奕一脚跺住刹车,冷冷道:“下车。”
寻聿明赶紧解下安全带,抖着手拉开车门,冒着“呼呼”灌进领口的朔风,长长舒了口气。他两脚直发软,缩着肩膀走到车前,看了看庄奕。
“给安格斯打电话。”庄奕跨步下车,左手按着翻开的衣襟,右手甩上车门,摁了一下门把手上的锁车键。
他的西装外套粘了香蕉泥,此刻身上是一件黑色羊绒风衣,修身款式衬得他温文尔雅。
寻聿明只穿着件薄毛衣,早晨出门时不冷,他没带外套,谁知晚上会变天,现下冻得手指不停打颤,密码输了两遍都没成功解锁。
庄奕脱下外套披到他身上,拿过手机问:“密码多少?”
“和你的一样。”寻聿明认进袖子,裹紧自己,却见他单穿一件黑衬衫立在风中,皱眉道:“我不要穿你衣服,你一会儿冻感冒了!”
庄奕按着他胳膊不让他脱,找到安格斯的电话号,点了免提。
寻聿明边拉着他往候机大厅走,边与安格斯通电话,听筒里的声音温和如旧,一点剑拔弩张的意思也没有,仿佛他们还是以前那对亲密无间的师生。
二人走到航站楼二层,威尔远远站在大屏幕下,正朝他们挥手。
庄奕搂着寻聿明走过去,安格斯迎上来笑说:“这么晚,怎么还来送我?”
“再晚也得来一趟。”寻聿明扯了扯嘴角,他实在给不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只能尽力敷衍,“一路顺风,先生。”
他一向称呼安格斯为Professor,今天却叫他Sir,言下之意,是以后都不再当他是老师了。
安格斯微微一怔,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保重。”
“你也是。”寻聿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事实上他能好好站在这里,已经用尽了所有善意。
安格斯一直注视着他,脸上挂着淡淡一抹笑容,看不出什么意思,像是嘲讽,又似乎是悲悯。威尔看看时间,提醒他该登机了,安格斯答应一声,拎起包向安检走去。
寻聿明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质问他,心里既然迷惑又不甘更委屈,可真面对他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此刻目送着安格斯渐渐远去的背影,他脑中清晰地意识到一个现实:有些事如果现在不问,恐怕余生都没有机会再问了。
“——先生!”寻聿明再也忍不住,抬脚追了上去。
安格斯拎着皮包刚走到安检门口,听见他叫,又回来问:“怎么了,寻?”
“我……”寻聿明盯着他浅蓝色的眼珠,情绪倏忽涌上,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心情之万一。
他咽了咽喉咙,用英语说:“我已经向你提出了诉讼,你知道的,关于错误的基因筛查报告的事。”
“我知道了。”安格斯没有丝毫惊讶,脸上波澜不惊,显然早已收到基因实验室那边的消息,刚才却还能和他保持风度。
这份沉着,或者说厚脸皮,寻聿明自愧不如。
“我很抱歉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云淡风轻地说:“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实验室会根据你们的要求,酌情赔偿。”
“酌情赔偿?”寻聿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他至少会给自己一个道歉,或者一个解释,没想到只是一句“赔偿”。
他以为自己这些年遭受的波折磨难,自己与庄奕分开多年的煎熬痛苦,难道是轻描淡写一声“赔偿”便能弥补的么?
“你觉得赔偿我什么才能让时光倒流?”
“我说过了,我很抱歉。”安格斯耸耸肩,抿着嘴摇头,“但是,这件事并不是实验室自己的过错,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寻聿明只觉得他在自己眼里愈发模糊,浑身血液直冲头顶,颈动脉“嗵嗵”搏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双手禁不住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