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他:“你怎么回事,半夜三更不睡觉,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寻聿明情绪有所平复,双手却还是不肯动,固执地扒着他,“我睡不着,你别走,我不想让你离开我半步。”
庄奕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晕头转向,抱起人放到床上,搂着他保证:“我哪儿也不去。”
他能去哪,世上唯一属于他的地方,就是寻聿明身旁。
“你抱着我。”寻聿明紧张兮兮地要求,直接拽着他胳膊往自己身上扳。
“我这不是抱着呢?”
“不够用力!”
庄奕拿他没办法,只好用力收紧怀抱,沉沉笑声在他耳边化开:“再近就是负距离了。”
“我要负距离。”寻聿明被他一句话提醒,立刻鼓噪起来,“快点,求你了。”
“你到底怎么了?”庄奕越发觉得不对劲,他实在反常,“跟我说实话,不然我松手了。”
“别……”寻聿明心里慌乱不堪,只觉得自己四面八方透着风,全身都冷飕飕的,只有庄奕的怀抱才能给予他一点救命的安全感。“我不要了,你别松手。”
庄奕回身打开灯,摸摸杯子还是温热的,端过来给他:“乖,自己抱着喝。”将牛奶塞到他手里,仍旧用臂弯裹着他。
寻聿明心里害怕,刚好可以喝一点甜甜的牛奶,也有安神助眠的效果。
那杯口比他的脸还大,他双手捧着杯底“咕嘟咕嘟”喝干净,唇边挂着半圈奶渍,道:“喝完了。”
“那现在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庄奕放回杯子,顺手抽张纸,给他擦擦嘴巴。
“真没什么。”寻聿明脸颊贴着他胸膛,双手圈着他的腰说,“我们特别配,我……我是最棒的!”
庄奕之前总是对他说,你是最棒的,有时用英语,有时用汉语。这句话刻上他心头,刻进他脑海,即使有一天他变成薛珈言那样,也绝不会忘。
“你当然是。”庄奕捏捏他脸颊,笑得无不宠爱,“但是怎么忽然说这个?”
难道他夜半三更突然醒来,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质疑?
寻聿明不止对人生产生质疑,他对自己的一切都在质疑的边缘,意志犹如立在山崖边的独脚人,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他的能力,他的事业,他的爱情,他的眼光,他的一切,是否都是错误?
他需要一句鼓励,他必须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你是最棒的!”
庄奕轻轻拍着他,不疾不徐地哄他说实话,心里却也隐隐地怀疑。
方才他在门口站着,之前还有一声门响,可见他刚从外面进来。对面那间是他之前住的卧室,如今已经闲置,没有过去的动机,所以他定是下过楼。
楼下什么都没有,除了安格斯。
“老师跟你说什么了?”庄奕柔声问。“告诉我,我不生气。”
自然没说什么好话,否则怎能引得他这样恐慌崩溃。
寻聿明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庄奕气不打一处来,压抑着心中怒火,笑问:“你们谈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没、没有什么。”寻聿明怕他知道生气,也怕他对老师产生不可逆的坏印象,因此三缄其口,只盼着明天能组织好语言,与老师好好解释清楚。
庄奕并不是他的枷锁,相反的,他只有在庄奕身边,才感受到温暖与自由。庄奕是他的太阳,是他的宇宙,他沐浴阳光而生,翱翔寰宇而活,二者缺一不可。
“我刚才做噩梦了。”寻聿明心虚地垂着眼,催他关灯,“睡觉吧,没事了。”
知道他在扯谎,庄奕也不揭穿,伸手关上灯,重新搂住他道:“难受告诉我,起夜也叫醒我,知道吗?”
寻聿明答应一声,埋进被窝,抱着他合上了眼睛。
庄奕却是半宿未眠,暗暗度量他方才的表现,揣测安格斯可能同他说过什么,直到凌晨才小憩片刻。
早上起来时,寻聿明见他还睡着,知道他昨晚心绪重必然休息不好,便也不叫醒他,自己去卫生间洗漱完,径自下楼去做早餐。
安格斯这会儿才刚刚睡下,寻聿明也没叫他,只是多给他做了一份早餐留在厨房岛台上,另外用英文给他写了张字条:
“抱歉老师,昨晚我失态了。
但你实在不该那样说,庄奕是我的一切,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放弃他。
这里是他的家,他对我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才会帮我招待你。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如果你执意那样想,我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再留你住下去了。
我帮你在海湾酒店订了一间房,你可以暂时与威尔同住,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将纸条反过来放在桌上,又将早餐端上桌,然后去楼上叫庄奕起床。后者已经冲过澡出来,正在衣帽间里换衬衫。
寻聿明过去帮他扣上纽扣,扽扽平直的肩线,给他一个欣赏的笑容:“你真英俊。”
“谢谢。”庄奕一笑,抖开西装穿上,抬着胳膊给自己扣蓝宝石袖扣。
他一年四季都是西装革履上班,私下的着装风格同样商务,衣服颜色一概是黑白灰蓝棕,区别只是色温与饱和度,从前上学时他还常穿T恤,现在也很少了。
寻聿明拉开手边的原木色抽屉,选出一条蓝白相间的斜纹领带,边系边说:“我做好早餐了,下楼吃吧。”
“你老师起了吗?”庄奕顺势揽住他,薄唇擦过鬓角,轻轻一吻。
“还没有。”寻聿明走下楼,给他拉开座椅,“他昨晚跟我说,想去酒店住,我同意了。”
庄奕顿了顿,坐到餐桌边,拿起调羹问:“你舍得吗?”
“舍得。”寻聿明点点头,“酒店也不远。”
事情演变成这样,是他没想到也不愿想的,让老师远离庄奕,既是气愤,也是维持和睦的唯一办法。改变安格斯的偏见,绝非一日之功,他只能循序渐进,慢慢用行动证明孰对孰错。
庄奕舀了一勺粥,踌躇片刻,道:“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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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爱是肯定
庄奕微一犹豫,拿不准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调查到的事情, 想让他早点醒悟, 又怕打击太大他听到受不了, 只好小心试探:“如果我告诉你, 你亲近的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你会……怎么样?”
当然会难过,但究竟难过到何种程度,他不确定。
“那要看什么事情。”寻聿明吃着小肉包,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小米粥,“而且,也得看多亲近的人。”
“非常亲近。”庄奕小心翼翼地掩饰着目的,“我的意思是说,假如是外公, 或者我,又或者安格斯教授, 做了比如……”
他想找一件同等严重的事对比, 居然找不出。
“类似剥夺了你的菲尔德奖那么严重的事。”庄奕手里那块烤面包捏得紧实变形,一如他此刻的心。
“嗯……首先,”寻聿明认认真真思考着他的问题,“你列举得不对。外公和你还有老师, 你们对我而言, 意义是不同的。”
“不论是谁,我肯定都会难受。但如果是外公,我无话可说, 只能认了。如果是老师,我也不知道,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
“如果是你,”寻聿明抬头看他一眼,“我……”
“怎样?”庄奕忽然很想知道答案,与此相比,其他倒是次要的,“是我会怎样?”
“是你的话,”寻聿明笑笑,“我就和你分手,再也不理你了。”
不得不说,还是略有失望,在他心里,自己始终比不上外公。不知不觉间,庄奕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恋爱少女的心理,纠结于那个“母亲和女友先救谁”的悖论。
他垂着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喝粥。
寻聿明端着粥肩膀颤颤巍巍地抖起来,笑声从碗里传出,带着点空洞的共鸣,“你是不是傻瓜?”
还总说自己傻,他才是最傻的那个。
“我怎们可能跟你分手呢?”能让他放弃庄奕的条件只有一个,便是他们在一起对庄奕有害。他已经历过一次,不会重蹈覆辙:“你可以对我坏,我不介意。”
深情的人只能故作潇洒。
当他如此恋慕一个人,纵然被伤害也定难轻易抽身,就像当初被分手的庄奕,八年岁月漫长如斯,还不是一晃神的功夫便已蹉跎。
理智上谁都知道应该怎样做,可爱情本就是不理智,谁又能完全不拖泥带水,潇洒来去。
“即使我抢走了你的菲尔德奖?”庄奕没想到寻聿明会这样说,他心里压抑不住窃喜,面上却只微微笑着。
“嗯,但我知道你不会的。”爱情是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对方,是将伤害自己的武器亲自交到对方手里,却又相信他永远不会这样做。
说不感动是假的,庄奕喉结滚了滚,用英语道:“ My privilege. ”
“真心话时间结束。”寻聿明端走空碗,又回来催促:“快走吧,该大冒险了。”
被威胁的每一天,未知之处都布满荆棘,的确是大冒险。
庄奕擦擦嘴,洗过手,载他去上班。寻聿明今天门诊,他们停下车先去实验室看了看,蘑菇头和周吴郑王正守着3D打印机聊天。
看见他们来,小周嗦着棒棒糖笑说:“寻老师,听说你那天和庄医生在卫生间就……哈哈哈哈!”
“……”寻聿明脸一板,讪讪问:“你听谁说的?”
“陈霖霖。”
蘑菇头打开手机给他看群消息,自从庄奕将老舅拉进群之后,他们都不敢再肆无忌惮乱说,岑寂嫌气氛太闷,又新建一个聊天群,除了其他五个人又加进去一个陈霖霖。
寻聿明以公谋私,威逼蘑菇头将他也拉进去,一面往门诊楼走,一面看里面的消息,尺度之大令人咋舌,果然领导不在便开始撒欢儿。
晚上下班后,他再度打开群消息,里面已刷了几百条。
……
岑寂:「重要通知:即日起,实验室所有成员帮助寻老师追求庄医生,大家群策群力,务必早日完成任务!P.S. 成功之日,就是发奖金之时。」
蘑菇头:「多少奖金?」
小周:「不给钱我也干,@寻聿明老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岑寂:「个别人员不要在群里借机拍马屁。」
小吴:「臣附议。」
小郑:「附议+1」
小王:「附议+10086」
蘑菇头:「寻老师为什么要追求庄医生,他们不都在卫生间里酱酱酿酿了吗?中午那点时间都忍不住,不是热恋谁信?」
小周:「火包友罢了。」
陈霖霖:「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今天咨询室来了个傻大个,长得虽然没我帅,但比庄老师还是差不多的。」
蘑菇头:「个别人请注意脸皮厚度。」
岑寂:「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蘑菇头:「发红包没他,一聊八卦他冲在最前面,绝对是陈院长亲生的。」
周吴郑王:「+1」
陈霖霖:「别打岔,我跟你们说,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岑寂:「那是师公的助理,帮师公跑腿儿的。」
陈霖霖:「啊???你是说寻大夫的老师也在追他?这……也太老了点吧,那啥功能还行吗?」
蘑菇头:「快来实验室,帮你洗洗脑子。」
周吴郑王:「臣等附议!!!」
寻聿明:「都不许调侃我老师。」
老师始终是老师,尽管他昨晚让人失望,但也无法磨灭他过去的种种好处,以及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安格斯中午起床看到他的那张字条,下午便搬出了庄奕家,现正和威尔住在海湾酒店。
寻聿明睡前给他打电话,请他明天去医院参观自己的实验室,他欣然允诺,语气态度一如往常,仿佛昨晚那个小小插曲并未发生过。
次日早晨,安格斯九点准时到。寻聿明没他那么好的风度,眼下让他自己面对安格斯,气氛定会尴尬,所以他将岑寂等六个都叫到了实验室,有人在他才能笑得出来。
安格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两只凹陷的眼看上去有些干瘪,眼白也略显浑浊,目光却炯炯有神。
他听过寻聿明的想法,又看了看他们打印出的支架,说:“基因编辑和干细胞研究,势必是未来医学发展的方向。但目前应用在人身上还是过于先进,难在短时间内有进展,比如诱导后的细胞移植进人体,会产生什么效果还不明确。”
他指出的问题一针见血,正是寻聿明一直以来的顾虑,诱导多能干细胞实际上等于是通过人工手段,使细胞分化成我们需要的类别,比如神经细胞。
这一切都是在体外进行的,可CAO控的,一旦将分化好的神经元移植进人体中,它是否会继续分化,再分化会变成什么,无人知晓。
日本曾有人以此技术治疗过眼病,但神经尤其是脑神经,要复杂得多。
安格斯拍拍寻聿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想再次得奖,想证明自己,但这样做太急功近利。你从上学时就是这样,野心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