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妈——反正是喊惯的——你大半夜怎么也不睡觉?你就不怕吵醒你大孙子?他妈在那头笑,说白天太忙忘了,都睡了一觉才想起来这事,要是不打电话就更睡不着了……一说就是一堆,他没好意思直接挂,张起灵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是谁?
吴邪直接把手机扣在他脸上,恨恨的说“是谁!是你丈母娘!”
看着老张一脸严肃的挂了电话,吴邪踹了踹他的腰窝,打发他去看烧鱼的睡相,这孩子睡觉不老实,什么时候去看什么时候肚子都在外面晾着,好在家里暖气开的足。等老张给烧鱼掖好被角回来,吴邪把灯都关了,他在一片漆黑中爬上床,吴邪胳膊伸过来,从他脖子底下绕过去,搂住了才说“让你干嘛?”
张起灵说“剪头发。”顿了顿又说“困,快睡。”
烧鱼第二天起的晚了些。自从齐羽的老婆待产,到孩子生下来坐月子,烧鱼在他这里住了差不多快两个月,他觉得自己能瘦好几斤。小小的一个人,还没有鞋柜高,早上早早就要背着书包去上学了,他俩全得陪着,冬天又冷,一般是张起灵先下去热车子,他给烧鱼穿鞋背书包热牛奶,一路堵到幼儿园门口,在一路堵回来,等到下午四点又要出门去接,路更不好走,时间就这么被拆分成了零碎的小块,一点点拼凑成眼前的岁月,虽然琐碎,却也沉甸甸的不觉得辛苦,反而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
把烧鱼从幼儿园接出来,一路牵着他的手过马路,烧鱼不知道从哪变出个sticker,贴在他手背上,说是奖励。吴邪认真的看了看,像真的中奖般得意,把手背凑到张起灵眼前显摆,被推开了。烧鱼在后座翻书包,又拿出张帖纸,更大一些,啪的贴在老张背后。
最后头发倒是没剪成,买了俩蛋糕回来。每家理发馆都是爆满的状态,吴邪倒是想了个招,既不用排队又能完成任务,自己买个电推子在家剪一剪。
只是烧鱼是极端不配合的。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装备,吴邪把围裙给他脖子上围了一圈,小孩身子扭来扭去的,直喊痒痒痒,笑起来浑身肉都在抖,吴邪气得团团转,老张说算了,给他脱光剪。
脱光剪……吴邪回头看了眼面色坦然的某人,问了一句“不能感冒吧?”
老张摇了摇头,言简意赅的说“你剪快点。”
两人把小孩挪到浴室,头顶暖风也开着,空间一小热的连气都喘不匀了,烧鱼倒是不笑了,光着膀子低头捏肚子上一圈小肥肉,吴邪说,头抬起来!小孩抬头,问他“你手里是什么?”
吴邪狰狞的笑了笑,说“你猜。”
其实没有刀片的儿童推子,不过他的语气到底镇住了臭小子,不那么乱动了,反而一脸泫然欲泣的盯着老张看,很快老张便在这种目光中败下阵来,蹲过去哄他,“乖一点,不疼的。”
吴邪心说怎么就自动分了白脸红脸了,但还得硬着头皮把戏唱下去,手挥了挥,对老张说“一边去!一会弄你一身!”
烧鱼可怜兮兮的,眼睛一闭,推子刚挨上皮肤就猛然抖了一下,吴邪哪有丝毫经验可谈,手下没收住,烧鱼鬓角就缺了一块。
但此刻他尚能稳住自己,给老张使了个颜色,要他稳住烧鱼,转从另一边下手。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十分钟后颓然败下阵来,将作案凶器扔给了老张。
烧鱼一头一身的头发茬子,想哭,一张嘴先呸呸呸吐个没完,又喊痒,身上到底出了汗,拍都拍不掉,头顶上这发型又实在特立独行,估计一会看到了还得哭,老张一脸严肃的叹了口气,总结道“有点丑。”
吴邪上手推他,“你嫌丑你上啊!”也是激将法,总之这一关过去不了,责任也不能他一个人背,但事实证明了什么叫术业有专攻,闷油瓶虽然刀耍的好,换成推子也不见得趁手,又一个十分钟过去,烧鱼哭的更厉害了。
吴邪沉痛的提议“算了,剃光算了……”
之后的两个月,烧鱼是戴着帽子上学的。
第102章 番外二 中秋番外
“二爸,”烧鱼在厨房门口探了个头,刚喊了一声就被炒辣椒的烟气熏的连打了三个喷嚏,揉着鼻子又退了回去。隔着移门又喊了吴邪一声,说“我要给我爸爸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吴邪裹着一身油烟抄着锅铲拉开门说,“你爸这会忙着呢!打电话也没空接。”
烧鱼仰头看着他,嘴一瘪竟是想哭的样子,吴邪马上头大,赶紧缓了口气哄他“不是忙着给你生妹妹,你不是也想玩妹妹……”话一出口也觉得别扭,一时还没想起来哪里不对,阳台门开了,刚给花浇完水的大龄男青年施施然走进来,湿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从兜里掏出电话递给了烧鱼。
吴邪乐得脱身,转身回了厨房,抽烟机动静太大,他也没仔细听烧鱼到底是怎么给他爸哼唧的,总之他端菜出来的时候小家伙明显情绪好多了,正坐张起灵怀里,两人一起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的,吴邪伸头瞅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中华起名网。
他将那一老一小赶去洗手,顺口问了一句,“你爸怎么说的?”
烧鱼这会倒一幅老成模样,故作深沉的想了想,叹了口气才说,“唉,还没生下来。”吴邪差点被口水呛住,逗他“你没给你爸说你都快急哭了?”烧鱼扭头,“哼!我不想和你好了,妹妹也不给你玩。”
吴邪说“我也不想玩,小心到最后你妈给你生个弟弟,你妈说了,生了弟弟你就归我了,当我儿子……”
烧鱼把手里水全甩他脸上了,喊,“你赖皮,就是妹妹!”挤出门就往饭桌上冲,张起灵为老不尊,也顺手甩了一把,搞的吴邪顿时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有些下降。
饭桌上吴邪说,“你好好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
烧鱼拨拉着碗里的菜,哼唧道“我不要你,我要大爸带我去。”
张起灵说,你二爸也是好人,我们把他带上吧。
烧鱼居然还想了想,吴邪怒道,老子不用你们带!我自己去!烧鱼歪着头说,你看你说脏话了,你不文明。
吴邪语塞,只能低头扒饭,顺便在桌下狠狠踹了某人一脚。
过一会他又想起来了,问烧鱼,你作业都写完了吗?
烧鱼假装没听见一样,半天才说,写完了。吴邪冷笑一声,道“头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写完了没有。”
烧鱼抬头,又飞快的低下了,说,“就是还有背课文,我刚才给大爸背过了……”
吴邪脸转向烧鱼旁边,问,“到底背了没。”
张起灵似乎突然对盘里的调料有了研究的兴趣,筷子拨拉了半天,闷声说“背了。”
吴邪说,你给他背不管用,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重新背,现在,给我背!
烧鱼咬着筷子头,眼睛眨呀眨的,终于说“好吗,给你背就是了。”一脸不情愿的清了清嗓子,“从前,天上有十个太阳,人间出现了严重的……旱灾,炎热烤焦了森林……什么来着……”
放下筷子,挠了挠头,接着背“……烘干……烘干了大地,晒干了禾苗,后羿……后羿他……”
张起灵插了一句,“后羿射掉了太阳?”破天荒的,他居然还笑了笑。
吴邪猛的一拍桌子,你刚才不是还说听他背过!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合伙糊弄我!
张起灵说,这不重要。
吴邪怒道,这还不重要,你下次干脆帮他把作业一写。
张起灵摇头道,我不是说背书,我说后羿。
烧鱼大言不惭的还插话“后羿重要!后羿射掉了九个太阳,留了一个,万物才得以生长……”
张起灵摇头道“不对,夏启死后,他儿子太康即位,在洛水边打猎的时候被后羿射死了,但他不敢直接篡权,立了太康之地仲康为夏王,仲康也很快死了,后羿觉得时机成熟,又杀了仲康的儿子相,自立为夏王,在位八年……”
吴邪敲碗道“你说的这些他能听懂吗……”结果只见烧鱼托腮道“能听懂能听懂,然后呢?”
“然后后羿当了夏王,自以为高枕无忧,结果也是打猎的时候被人杀了。”吴邪接了一句,“所以这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烧鱼追问。
吴邪清了清嗓子道“打猎,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稍不容易就会送命。”
张起灵破天荒笑了笑,烧鱼冲他翻了个白眼,说,你说的到底对不对,我们老师都不是这么教的。
吴邪抚掌道“你们老师说的对,千万别听你大爸瞎说……好了赶紧吃饭,今天可是大日子……”
他看了眼张起灵,又笑了。
“说不定我们今天就有儿子了。”
烧鱼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坚定的又强调了一遍,“是妹妹。”
吴邪耸了耸肩,“小伙子,世事无绝对,千万不要高兴的太早。”
当然烧鱼因为不能相信最终自己多了个弟弟而不是妹妹而黯然伤神了好几天的事,是后话了。
end
第103章 番外三
闷油瓶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真的回来了。在经历过第一夜的狂喜之后,我失眠了一个星期。
不是我不想睡,而是不敢,我怕一眨眼他就又消失了,又怕这依然是一场梦,再睡一觉起来后一切都会变样,追根溯源,我还是不信,这一辈子太过蹉跎,让我不太相信还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我就这样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双眼熬的通红,不吃不睡的几近癫狂。直到他忍无可忍出手捏昏了我。
我醒来时外面天是黑的,他沉默的在前面开车,回头看我一眼,又把头迅速的扭了回去。难为他还给我系了安全带,我就说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死死勒着我的肚子,呼吸都不太畅快。
“去哪?”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吓一跳,沙哑的简直不像我自己的声音,他没答我,长出了口气才说“你知道你睡了多久?”
我又倒回去躺了一会,头还有点晕,不过精神好了许多,车内这密封的空间多少给了我些安全感,眼睛闭上后整个人似乎都在半空浮着,竟还生出点惬意来。
“你还没说到底要去哪?”我踢了踢他的椅背“现在有几点了?”
他不理我,我翻身坐起来,浑身上下却都摸不到手机,眯眼看了看后视镜上的液晶屏,九点多,怪不得我有些饿。我从后座跨到前排,脸凑过去又问了一遍“到底往哪开?”
万万没想到他回答我说“不知道。”
这……我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但看他的脸色也不像是带着气,只能坐回去自己琢磨了一会。路边巨大的广告牌一闪而过,车倒不多。他严格保持着最低限速,让我简直我怀疑他开了定速巡航。
“你不告诉我去哪也行,你总得给我吃点东西……”共同沉默了十分钟后,我哀求道。
他转脸瞅了我一眼,递给我一瓶水,还是他喝了一半的。
我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将瓶子扔去后座,又问他“还有呢?”
他摇了摇头。
“好,好好好……”我拍着他的腿说,“不说去哪,也不给人吃饭,行,你前面找个服务区,我买点吃的行不行?”然而讲到这里我才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我钱包呢?
我又在每个兜里掏了一遍,早上的事情我此刻记忆尤新,他要我出门去铺子里转转,我不愿意,也不想让他去。那时候我是换好衣服拿着手机钱包和钥匙的,只是出门前又后悔了,他捏我后脖颈的那一下现在还疼呢,怎么我兜里东西都没了!
总算闷油瓶撬开了条缝,告诉我,手机和钱包都扔了。
“扔哪了?”我简直垂死病中惊坐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扔我钱包干嘛!”
他说“扔床底下了。”
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今天怎么了?不是,你把我钱包放家里,那我们出来干嘛?你身上有钱?”
他点了点头,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给我,薄薄的一沓,目测不超过两千块。
“我不想在家里待了……”他目视前方,对我说“我想和你一起。”
一起什么,他不肯说,我却懂了。
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你带我身份证了吗?”感动了几秒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驾照呢?也没带?”他的身份证一直和我的放在一起,不用问,必然也是没带的。
他有些迟疑的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回去,说“这辆车的行驶证……”
我顺手打开扶手箱,在里头翻了翻,对他说“不错,起码我们还能证明这车不是偷来的。”
看到个出口我们就下来了,是个小地方,倒是经常听说,一次没来过。一下高速路况就变的极差,正修路,尘土飞扬的视线也不好,前后还都是货车,照这个速度我们晃到城里也大概要饿死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要数落他“你现在明不明白吃饭的重要性?”
他点了点头,兀自将自己调成振动模式。我一见他这样反而没脾气了,他不说话这一招似乎是专门用来对付我的。简直是千年的冤亲债主。
开阔点的路边开始有小饭馆,每家门前一个大院子,停的都是半挂,我随便指了一家,招牌上写的是羊肉面,他倒是没什么意见,把车停好刚要下,我说算了算了等等。
“万一是黑店呢?”我问他。拍了拍兜,“你看看你带的这点钱。”
他说了句还有,站下车掏兜,结果掏出一把零钱,探身进来递到我手上。
我的脸一定抽了抽,指着他身上问“你里面穿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