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死无对证,都是你一面之词……”
“谁说所有证人都死了?”莫惜花微微一笑。
“什么?”
“靖王殿下,这里写着刘南至的关押地址。”莫惜花呈上一封密函,“靖王殿下,您派人去提他,真相如何,一审便知。”
靖王接过密函“你没有杀他?”
“刘南至虽然告密,但是并未杀人,而且他最开始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害死崔征。他罪不至死,所以我没有杀他,只是放了他一点血,让他也吃点苦头。
然后我留下一根五毒化骨针和血书,好让金陵重新记起这桩旧案。”莫惜花说,然后看向萧景琰,“而且我想,如果靖王殿下要扳倒家大业大的金陵王
家,也会需要一个证人。”
王珏脸色发白,全身气得发抖“你……”
“还愣着干什么?”靖王说,“还不给我将买凶杀人的犯人王珏拿下,即刻送交刑部。”
看着王珏被靖王属下拖走,莫惜花向萧景琰道谢。
“多谢靖王殿下为小姐讨回公道。”莫惜花道,“大家都说小姐是名动金陵的美人,可是她长相虽秀美,内心却刚强,是个宁折不弯的女子。她不想连累
我,所以没有告诉我真相,只想让我远走他乡,过上好日子。她虽决定自绝笼中而死,却希望我能够替她展翅高飞。只可惜,我辜负了小姐的好意。
可是我虽然化身恶鬼,却并不后悔。”
她从衣服下扯住羽枕,掷在地上。羽枕破裂,露出鬼面。
“我当然没有怀孕,”她冷笑,“我怎么可能给一个害死小姐的恶贼生孩子。”
然后她看向萧景琰“小姐生前想要像霓凰郡主一样活得轰轰烈烈,没想到真叫她做出了这样一件大事,骗了整个金陵城整整三年。可是,也到了该真
相大白的时候了。现在惜花心愿已了,但凭靖王殿下处置。”
“莫惜花,你杀害火头陀,劫走刘南至,装神弄鬼,危言耸听,你可认罪?”萧景琰问她。
莫惜花跪下道“小女认罪。”
萧景琰叹了口气“鉴于你事出有因,又情深义重,本王特赦你死罪,待刑部查清前因后果后,罚你发配岭南。”
莫惜花再拜谢恩“惜花多谢靖王殿下大恩大德,但是惜花不愿去。天大地大,小姐的身边才是惜花的归处。”
“不好。”蔺晨说。
萧景琰心头一惊,他站得离莫惜花最近,立刻伸手朝莫惜花抓去。
可还是慢了一步,手从莫惜花的手臂上滑过,什么也没有抓住。
莫惜花撞向栅栏,一声脆响,本已有些松弛的栅栏应声而断。她从碧波廊的尽头跃出去,宛如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一样,在清晨第一缕照进山林的
阳光里坠下去,跌落山涧湖边。
鲜血从她的黑发里渗出来,不断扩散开来,仿佛红色嫁衣飘舞的边缘一般。
萧景琰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空空荡荡的。
他握紧了拳头,然后把手背在身后。
其十 归去来兮
他们从碧玉山庄出来的时候,天光已经亮了。
“莫惜花的尸体怎么处理?”蔺晨问。
“不如就在温敏儿的墓旁择一福地,将她安葬。”萧景琰沉沉地说,“她一生孤独,唯有一个温敏儿待她好,她们姐妹生前不能同飞天地,便让她们死后
相偎相依吧。”
蔺晨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来什么。
“要我说,这件案子还有一个凶手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他道。
“谁?”萧景琰问。
“你的父亲。”蔺晨说。
“大胆。”列战英怒目而视。
“我说错了吗,这大实话还不让人说了。”蔺晨说,“君无戏言。这一句话便葬送了几个人的一生。也是,天下都是他的。一个女人的人生,几个人的命
又算什么。”
萧景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见蔺晨摇着扇子,走下碧玉山庄的台阶去。
靖王妃正在婢女的搀扶之下,要登上轿子。
蔺晨道“王妃留步。”
“蔺先生找我何事?”
“其实我有一事一直想要问王妃,”蔺晨说,“昨天晚上,我们所有人都去了西宅小径找吴琼芝,只有靖王妃留在碧波廊照顾昏过去的吴夫人,那莫惜花
返身回到碧波廊的时候,王妃看到她了吧。”
靖王妃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我说我忙着照顾吴夫人,无暇顾及其他,什么也没有看见,蔺先生会相信吗?”
蔺晨微微一笑“那么在莫惜花返回碧波廊去到火头陀被杀的房间之前,那个重新用来装入鬼面假装怀孕的羽枕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在你们卯时齐聚碧
波廊之后,我让王家管事去查了所有客房,并没有哪个客房少了羽枕。当然,唯一没有查的便是王妃的房间。您的身份尊贵,王家不敢进去查。”
王妃叹了口气“看来蔺先生什么都知道了。其实我在喜宴上刚刚见到赵夫人的时候,就认出了她曾是温敏儿身边的那个婢女。我知道她隐瞒身份,定
有隐情,便叫住她问话。她只对我说,她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她家小姐讨个公道,央求我看在故人的情分上,不要揭穿她。我便答应了,却没想到她竟
然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来。”
“你打算告诉靖王殿下吗?”然后她问蔺晨。
“不,我不打算告诉谁,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靖王妃恍然道,仿佛是自问,又是在问一位早已远去的故人。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缓缓念道,“也许是因为我和那位故人,有着一样的期盼吧。”
一阵风过,满山飘樱。靖王妃仰头看着,再次追忆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场春日宴。
那个时候,还那么年轻的温敏儿和同样那么年轻的她站在山坡上,远眺着整座金陵城。
远远的金陵城内,一条大道上过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抬着金灿灿的喜轿,锣鼓喧天。
你觉得那是什么?温敏儿问她。
喜轿啊。她不解其意。
不,我倒觉得是个笼子,无论怎么金装玉裹,都是要铐住我们一辈子的枷锁。温敏儿说。
不过呢,温敏儿微微一笑,我是一只鸟儿,又怎么肯在笼子里呆一辈子!
她默默地听着,明白也不明白。一阵春风吹过,拂乱了她的头发。温敏儿大笑起来,拉着她就跑。
在漫天飞舞的春樱里,两个女孩微笑着跑下了山坡,就像是两只张开了翅膀的鸟儿。
……仿佛天大地大,哪里都是她们可以自由翱翔之所。
“如今温敏儿自绝笼中而死,莫惜花舍身撞笼而亡,而我和那个人呢,却还要在这金装玉裹的笼子里,永远地困下去。”她说。
蔺晨顺着她的目光望上去。
台阶顶上,萧景琰孓然孤独的身影笼在一片清寒苍凉的晨光里。
+++
三月慢悠悠地往四月里去了,可是金陵的春寒却依旧渗人。
说好了等到春桃开了要一起喝个酒,春桃没开,酒也没喝成,蔺晨却要打道回琅琊山去了。
破了金缕衣案有一段时间了,蔺晨都没有怎么见过萧景琰。
先是靖王妃要求离开靖王府,前往五重塔吃斋念佛一段时间,好为了温敏儿莫惜花姐妹超度祈福。再是最近宫里似乎出了什么事,萧景琰一直往宫里
跑,因此几乎不在靖王府里。
刚刚破案的时候,皇帝曾经召蔺晨进宫,问他需要什么嘉奖。
琅琊阁什么都不缺,蔺晨说,只是我骑来金陵的那匹马终于是老死了,所以陛下只要赐给我一匹马,让我能回琅琊山就好了。
皇帝挥了挥手赐蔺先生一匹汗血宝马。
现在,蔺晨抄着手皱着眉头站在那里“这是什么?”
“西域来的汗血宝马啊。”
蔺晨绕着面前的活物走了一圈“说实话,这是一头红色的骡子。”
列战英“噗”一声笑了。他没忍住。
“这真的是汗血宝马。”然后他正了正声音,“它只是还没有长开。”
“好啊,知道我要走了,人走茶凉,就敢这么报复?”蔺晨用扇子点点他。
为了报复他骑一匹老马来,居然让他骑一头骡子回去。
“我能不能不要这赏赐?我认栽,我就自己花钱去西城的集市上买一匹马得了。”他说。
“这可是陛下的赏赐,皇命难违,您不要为难我。”可是列战英说。
拗不过他,蔺晨只得挥了挥手“行行行,我收了,又能有多慢呢。”
……两三个时辰之后,他才刚刚走出金陵城。
结果那“汗血宝马”一看到金陵城外的绿草便立刻甩不开蹄子了,把他撂到一边,开始大口啃起草来。
蔺晨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东西是拉也不走,踹也不走,他毫无办法,只得在原地等着这东西饱餐完毕。
远远听见有谁从大道上来,马蹄上卷起了一阵尘土。
好快的马!蔺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