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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古剑]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 第44节

作者:纳西瑟斯的草 字数:12434 更新:2022-01-09 05:50:15

    进来的正是沈百翎和卜算子。琴姬在日间听闻秦府少爷逝世的噩耗后,难以承受打击竟昏了过去,但即便如此秦府仍是拒不肯接纳这位曾经的少奶奶进门,倒是秦老管家念着她与自家少爷的一番情分,私下塞了些银钱给沈百翎二人,令他们好生照顾琴姬。卜算子却傲然道“我卦仙的徒儿与你们这等凡俗人家有何关系?莫要拿这些铜臭污了我们!”说着一甩袖将那些银钱尽数扫开,只听得叮叮声响不住,那些碎银竟全部钉入秦府大门上的金边匾额中,个个深入寸余深,直骇得秦府那些下人面如土色,他这才似是出了一口气般冷笑几声,飘然而去。那些下人自然也不敢上前阻拦。

    随后他与沈百翎便带着琴姬到了城中的升平客栈,要了一间客房暂且安置下她。沈百翎幼时随母亲学过些粗浅的医术,见琴姬眉目郁结一股愁闷,面上又满是疲态,知晓她此刻心神俱疲,正该好好休憩养神,是以点起宁神静心的药香令她一觉酣眠至今。卜算子不耐等候,自去楼下厨房寻找吃食,只剩下他一人静静守在屋内直至琴姬醒来。

    此刻他和卜算子二人走进客房,琴姬看到忙站起身,她早已猜到自己晕倒后的一应事理都是这二人替她打点,萍水相逢竟能做到如此,心中感激之情难以遏制,深深行礼道“两位的大恩大德,琴姬感念于心,若有来日自当报还。”

    沈百翎见她泪水涟涟,显是还在为丈夫去世的事伤怀,忙安慰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琴姬,人各有命,枉自伤怀也只是徒劳。秦公子他虽已逝去,但若是知晓自己的妻子在人间如此伤悲,只怕在地下也不会安宁,你……你也不要太难过。”

    琴姬转过身去以袖拭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我那般待他,只怕他早已恨不得忘了我。说不定现下更不会不安,反倒早早轮回去了。”话未说完眼圈又是一红。

    “轮回不轮回且随他去!既然徒儿你已无家可归,又无牵无挂,这便再无拒绝之理,快拜了师随我去罢。”卜算子却不去理会沈百翎和琴姬的对答,只心心念念自己收徒的大事,捻着胡须笑眯眯地冲琴姬道。

    沈百翎无奈地看向地面,心道琴姬正当伤心之时,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卦仙老前辈当真是举止肆意,全然不顾他人感受。

    果然听琴姬幽幽道“前辈一番好意,琴姬十分感激,但此刻诸事纷杂,实在无暇他顾。拜师之事,还请莫要再相逼迫。我现在只想要拜祭亡夫,在他灵前上一炷香,至于其他事……只好以后再作打算。”

    卜算子无可奈何,喃喃道“不逼迫便不逼迫,命中注定的徒儿难道还能跑了不成?”想到自己所算的那一卦,顿时又有了信心,当下好整以暇地说道,“也罢,那就再给你些时日,待你处理完这些凡俗杂事,再收徒不迟。你先前所说,来日报还我的大恩大德,唔,也不必怎么报还,我在江都有一住处,待你离开陈州后速去那里寻我,便是报还,这你可不该再推拒了罢?”说着目光炯炯地看向琴姬。

    琴姬见他目光中满是殷切期盼,又想想自相逢以来这人确是对自己毫无恶意,更何况这人还帮了自己,当下只得应了下来。

    卜算子这下心满意足,哈哈大笑“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好徒儿,为师就在江都待你前来!”话音刚落便转身向外走去,他一步跨出转瞬就到了门外,忽地一阵大风从他站立之处刮来,风势强劲,刮得人面上生疼视线模糊,沈百翎和琴姬忙伸手挡面,待到风渐止息放下手来,眼前哪里还有卦仙老前辈的身影?

    这位卦仙前辈先前为了卦象中算出的衣钵弟子不远千里赶来陈州,又纠缠了琴姬那么久,想不到得到琴姬一句应诺后竟又潇洒起来,说走便走。琴姬和沈百翎追出房门,只见长长一条走廊,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当下两人面面相觑,只得又回到客房中。

    沉默了好一会儿,沈百翎只看着桌上灯火出了神,忽听得琴姬轻轻说道“少侠,那位卦仙老前辈……可是你的师门长辈?”

    沈百翎回过神来,摇头否认“不是。我与卦仙前辈也是今日才相识,他那样了得,我怎么配做他的弟子?”

    琴姬微微一笑,不再多话,只低头拨弄着桌上自己那把古琴。

    只听铮铮琴音不绝于耳,渐次成韵,只是琴韵中始终带着丝丝缕缕哀意,缱绻缠绵,宛若女子细细诉说心中对离人的思念一般。沈百翎听得一会,只觉惆怅满怀,抬眼看向抚琴之人,却见琴姬面上忽而带笑,忽而流露出伤悲,渐渐又化作了满面悔愧,显是深陷于往昔与丈夫秦逸共度的美好回忆难以自拔,手随心走,琴调便也愈发凄切,只听琴音越响越高,尖锐至极,忽地“嘣”的一响,吓了沈百翎一跳,却是一根琴弦再也难以承受,断裂开来。

    琴韵戛然而止,也终止了琴姬的思绪,她抬起头来,面上犹带一丝悲戚,明眸中蕴着的两滴泪终是悄然无声地滚落成两行,宛若秋花承露,更透出一股凄美。沈百翎看在眼里,心中同情,伸手自袖中取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琴姬摇头谢过,只低头以袖轻轻擦拭泪痕,过了半晌轻叹一声,问道“少侠,你这样帮过我,我却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姓,不知——”

    “我姓沈。”沈百翎忙答道。

    琴姬点了点头,仍是低头看着琴身,过了片刻又道“沈少侠,你可愿听我讲一讲我的故事?”

    “自然洗耳静听。”沈百翎说道。

    琴姬幽幽诉说道“我本名并非叫做琴姬,只是因自幼喜爱音律,尤其偏好古琴,是以父母亲友都唤我琴儿。如今流落至此,先前的名姓也无颜再提……我母亲年轻时曾在江湖上闯荡,得了一个‘铁琴女侠’的名号,我一身琴艺剑术都传承自她。也因此,我年少时十分向往江湖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及笄后便迫不及待出门闯荡,只觉得凭借一身武艺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乃是人间最痛快肆意之事。”

    沈百翎赞道“这很好啊,想来琴姬你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侠了。”

    琴姬摇头叹道“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罢了……后来我偶经陈州,游湖时兴致大发奏琴一曲,哪知湖岸上竟也传来一阵箫音,与我琴声相合。我循着箫声找到了湖岸边的弦歌台上,恰恰看见一位年轻公子正立在那里,手中持着一管玉箫,那便是秦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日的情景,离开他的那四年中也常常梦到……他穿了一袭白袍,风将弦歌台边的杨花拂了满肩满身,他就那样轻轻弹落衣袍上的花瓣,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我此生从未再有过那样心悸不已的时刻……”

    似是又回到缱绻的那一刻,她面上浮现出一丝幸福的微笑,过了许久才续道“我们相识后不久,他便将我迎娶进门。虽然他不通武艺,身子又很差,但却是世上最好的人,我们在一起钻研乐谱,他还教我写字读书,那段日子过得竟比闯荡江湖时还要快乐……可是秦家的人毕竟不是江湖上的那些人,公公婆婆又本就不喜欢我这个粗野女子,他纵使能为我忤逆他们一次二次,却不能忤逆千百次,渐渐地,我又想回到从前未嫁时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中去……恰巧有一日,婆婆她又因一事训斥我,连相公他也责备了我几句,我实在难以忍受,索性留下一封信就带着他赠我的这把古琴离家出走了。”

    沈百翎想起卜算子和秦管家所说的那些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琴姬离家出走还有着这样一番缘由。

    琴姬又道“离家之后,我只觉得心中畅快不少,加之嫁给相公前本就打算寻访剑仙、学习仙术,索性便四处拜访名山大川,后来拜入了昆仑山天墉城,成了那里的一名弟子……”

    “天墉城!”沈百翎一怔,天墉城与琼华派等昆仑名门并称昆仑八派,是天下广负盛名的仙家剑派,想不到琴姬竟是出身自那里,沈百翎惊讶不已,连看琴姬的眼光也与先前全然不同。

    琴姬颔首道“想来沈少侠也听说过天墉城。仙家剑术比之凡俗武艺自然精妙百倍,我拜入门派不过四年,剑术已然大进。但山中寂寞,苦修之余,我却是越来越挂念秦逸,午夜梦回,更是牵念难抑……最后便又下山来,只想着偷偷看一眼他过得好不好,哪知……”说着面上露出痛楚至极的神色,“我宁愿他不肯原谅我,不愿让我再做他的妻子,也不愿、不愿他……”

    ☆、第九十七章 誓言无悔

    世事大约大抵如此,用年少时的肆意妄为去挥霍的感情,却也不过脆弱如此,曾以为会永远等在那里的人,终也会悲伤,会疲惫,会逝去。带入地下的是忘却还是不原谅,却也难以追寻了。

    沈百翎看着古琴上断开的那根弦,默然摇头。人死不能复生,就如同这根琴弦一旦断裂便再也难以弹奏出美妙的琴音,此时再来懊悔,又有何用呢?

    吱呀一声,冷风将窗轻轻推开一尺,桌上的烛火一阵摇曳,化作了湮灭的一丝袅袅青烟,屋内的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再将它燃起。凄清的月光自窗外渗进,一点一滴,仿佛也冰凉凉地浸透了人心。

    良久,黑暗中闻得琴姬微弱的仿佛喃喃自语的声音“什么凌云壮志、什么御剑飞仙,原来都比不过他在我眼前,就像当年我们初识那般对我微微一笑……便是真成了仙又如何?我想见的那人,和我琴箫和鸣的那人,却也不在身旁了……”只听一阵簌簌声响,依稀是泪珠滴落在衣衫上的声音,“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秦逸……相公……”

    静静聆听着耳畔似有若无的呜咽,沈百翎阖目长叹。

    不知过了多久,沈百翎睁开双目,只见窗外的一尺天空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转头再看琴姬,仍是怔怔的望着桌上那把古琴,面上的泪痕早已干涸,眼中亦是沉寂一片。

    沈百翎却心中一颤,哀莫大于心死,琴姬这模样……

    “天亮了。”似乎是听到了沈百翎衣衫抖动的声响,坐在桌边的青衣女子轻轻说道,清冷的语调里竟已没有一丝悲恸,较之昨夜的悲切透出十二分的诡异。

    “琴姬……”沈百翎皱眉唤道,却不知该劝些什么言语,一时哽住。

    琴姬却抬起头,面上一片平静,眼中也不见半点波澜“沈少侠,多谢你听我诉说了那些旧事。现下我却要先行离开了。”

    “你要去哪里?”沈百翎一怔,想起她先前曾对卜算子说要拜祭亡夫,可现下未免太早了些。

    琴姬沉默了半晌,答道“……我想去弦歌台看一看。”

    沈百翎恍然,那是琴姬和秦逸初次邂逅之处,对她来说想来满是回忆,如今伊人已逝,她一个女子又正值伤心时,未必不会因一时过悲做出什么惨事……想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沈百翎忍不住道“还是我陪你去罢。”心中暗道,万一她有什么想不开,自己也可开解一二,这般一个奇女子,若是一朝殒命才是真正可惜。

    琴姬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默然低下头抱起古琴,向门外走去。

    沈百翎知道她这是默许了,当下抢着下楼唤起客栈掌柜结账。那掌柜尚自睡眼惺忪,接过银钱后仍有些迷迷糊糊,目送他二人离去许久后才忽地升起好大一个疑团昨日分明来的是两男一女,怎地那个老头儿却不知去向?

    两人走出升平客栈,琴姬抱琴在先引路。两人都身怀法力,足下自然不慢,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从城南到了城东。远远地只见一带石墙,墙头好些绿柳迎着朝霞舒展着万千嫩青丝绦。琴姬望见那长长的石墙后脚步一顿,接着又加快了少许,沈百翎跟着她穿过一道拱门,便到了石墙另一侧。

    才刚一抬头,便觉眼前一片清亮。但见碧莹莹好大一片湖泊,宛若一块看不到边际的明镜,湖上碧叶接天,隐约可见含苞未绽的粉色菡萏,微风送爽,更夹带着缕缕清香,朝霞烂漫,更添几分绮丽,此情此景当真叫人心旷神怡。沈百翎看着美景不由得满面赞叹,忽听得耳畔琴姬淡淡说道“这是千岛湖,正值初夏,若不是此时天色尚早,还可听到画舫上的奏乐声……他当年便曾赞过倚栏歌榭的玉芙蓉,说那女子的琴奏得极好,唉……”她遥遥朝着湖岸边停着的游舫凝视半晌,终是转身朝前走去。

    沿着一条石子路又走了片刻,到了湖另一头的一座小小浮桥前,那桥曲曲折折与湖中一座平台相连,台上有一亭翼然临于水上,四角飞檐斗拱,亭顶铺着的琉璃瓦映着从云霞中喷薄欲出的日光晶莹闪烁。琴姬立在桥头止步不前,过了许久才轻声道“这就是弦歌台了。”说着轻轻一叹,缓步走入亭中。

    沈百翎跟着走了过去,凭栏看去,只见亭外菱叶萦波,湖水凝碧,除风吹莲动再无他声,十分清幽。他想到当年琴姬在此与秦逸相逢,才子执萧、佳人捧琴,一曲徜徉湖面,当是何等妙事,不由得悠然神往,然而转念想起如今才子已埋骨一抔黄土,只剩下佳人空憔悴,又是一股悲凉涌上心头。他忙收敛心神,转头向琴姬看去,发现她亦是站在栏杆边垂眸望着湖面出神,眼中似乎有什么明媚的东西正渐渐黯淡下去。沈百翎心里一沉,忙打断她的思绪,问道“你昨日说要去拜祭……若是秦家的人再为难你,可该怎么办?”

    琴姬愣了一下,抬头思索了许久才道“我自己做错了事,便只好承受这结果……只要能让我再看看他,再和他说说话,什么折辱我也能受的下。”她本是自尊极强的女侠,但历经了这些事,竟将一切都看淡了许多。

    沈百翎却觉得不妥,昨日他看得分明,秦府上上下下那些仆人对这位曾经的少奶奶都颇为不尊重,上行下效,想来她的公公婆婆待她更是要苛刻无比,当下便皱眉道“若他们欺人太甚,你也不必顾虑太多,只管使出法术令他们听命便是。”

    琴姬却摇了摇头“秦府是书香门第,极重礼数,应当不会如此。更何况我意已决,此生此世也不再动用这一身武艺了。”她说最后那句话时神情肃穆,十分郑重其事。

    “这又是为何?”沈百翎讶然劝道,“你纵使心中伤痛,也不必做到如此……”

    琴姬将怀中古琴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道“他生前……他生前最是不喜我舞刀弄剑,我却为修习剑术离开他那么久……修行本是为济世救人,我却因此本末倒置,失去了我一生中最珍视最重要之人,细细想来,这一身武艺于我来说竟是有害无益……”她清美的面颊上渐渐露出一丝悔意,只见她衣袖微微一动,锃的一声,剑光闪烁,已将琴底暗格中的那柄剑抽了出来,剑身兀自颤动不已,映在其上她的身影也不住晃动,只听她淡漠却坚定的声音十分有力地道,“我琴姬在此立誓,这一生一世再也不动用武功,若违此誓,就叫我……就叫我永生永世、天上地下……再也不能与秦逸相见!”说着用力一抖皓腕,将那柄剑掷向了湖心,只听噗通一声轻响,密密的荷叶一阵晃动,那柄伴随了她多年的宝剑就此沉于湖底。

    一时间,亭内竟无人说话。沈百翎看着渐渐又恢复了平静的湖面,几次欲言又止,但目光一触及琴姬写满坚决的面容,万千劝解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琴姬轻轻叹道“沈少侠,你不必担心。我还未在相公灵前拜祭过,这一心愿尚未了却,我无论如何也会保重自己,绝不会做轻生的傻事,亦不会任由他人轻贱欺辱自己。更何况,我心里清楚,相公他……他即便心下怨我,也不会乐意看到我为了他去死,我如何能一死去求解脱?只有活着才是真正痛苦的事,我还要继续活在这世上,念着他对我的好,想着自己犯下的这些错,才算是赎罪……”

    沈百翎怔怔听着她声音渐渐低弱下去,只觉了心里那丝无奈始终缭绕不去。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此后的人生竟要在悔恨中慢慢度过吗?这样譬如死灰般的活着,对她来说,才能让她的心里好过一些罢?

    “那……拜祭完秦公子呢?你打算去何处安身?”沈百翎问道。

    琴姬面上露出一丝满不在意的笑,淡淡道“既然已答应卦仙前辈与他江都一会,自然要先去那里,至于之后……”她看向怀中的古琴,抱着它的手臂紧了一紧,“只要与它相伴,不管去哪里,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沈百翎凝视着她,眼中却极力不带半点同情,他心内知晓,像这样的奇女子自有尊严,绝不希望从任何人的眼中看到怜悯的神色。他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劝了。只有一句话不得不说,那位卦仙老前辈实乃少见的绝世高人,冒昧地说,只怕你学艺的天墉城也无几人能与他一较高下,能得此人青眼,实是难得的机遇,即便你已不愿再动用武功,跟在他身边长些见识亦是好的,琴姬你切莫辜负他一片心意。”他说这番话时一直注视着琴姬面上神色,见她始终神情淡漠,心中暗暗叹息,但想起卦仙前辈那副绝不容拒绝的神态,到了江都他老人家的地盘,说不定另有转机,想到此处不由得微感安心。

    “多谢沈少侠提点,琴姬感激不尽。”听他把话说完,琴姬向他深深行礼,随后她又抬起头向沈百翎凝望了一眼,这一眼中的神色却有些古怪,她踟蹰了一下,才又说道,“我亦有一事想告诉少侠,不过此事或许与少侠并无关系,只是琴姬心中有些疑惑猜测,少侠只听一听罢。”

    沈百翎听她措辞委婉但话语中却透着一丝诡异,怔了一下点头道“请说。”

    琴姬先向他面上打量了半天才开了口“先前我曾与少侠说过,我于四年前拜入天墉城学习仙家法术,那里远在西北昆仑山中,清气极盛,虽极清苦却是修行的好去处……派中的各位长老也各有神通,其中有一位长老道号玉照,最是功力高深、严肃端庄,他乃是天墉城的戒律长老,素来执掌门中清规戒律,门中弟子无不对他恭谨畏惧,比对掌门真人还要战战兢兢几分。许是功力深厚的缘故,这位长老看着也比其他长老年轻许多,面容不过而立之年的模样,若非满头发丝尽成银白,只怕任谁也难以猜到他已年近八旬,他……”琴姬又看了沈百翎一眼,这才郑重其事地续道,“他长相与沈少侠竟有八、九分相似。”

    “什么?”沈百翎一愣,天墉城的一位长老,竟与自己长相仿佛?

    琴姬微微颔首“是。门中每隔几日都召集弟子由长老传授武艺,玉照真人时常可以见到……我初次看到少侠时也吓了一跳,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听到琴姬的话,沈百翎心神一颤,忽地耳畔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更冷,更衰弱,充满了恨意却也充满了留恋,他曾经忘却过,此后的日子里也刻意不去想,然而那声音却在这一刻忽然响起,告诉他原来这数十年间他从未真正的忘过“百翎……我儿……若有一日你记得……咳咳,去找一个叫沈照的人……告诉他,我一生一世深恨着他,他欠我的,即便……即便今生不能取回,来世我也要他还来!咳咳……你问问他,他……悔也不悔?”

    沈照……沈照……那人如果活着,只怕也是八十岁左右的年纪,天墉城的那位玉照真人与他到底……

    ☆、第九十八章 平静苦短(上)

    从记事起,沈百翎便知晓他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妖,阿娘从未提起过那人,仿佛打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就连那人的名姓,也是阿娘在最后一刻才吐露的。十九年前幻瞑宫中,从婵幽冷淡的诉说中,他才略略窥到了阿娘当年的那段往事,一个妖族女子毅然为了一个人族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家乡,最终却落得凄凉一生的结果。沈照,这个名字随着失去的记忆一起回到脑海,阿娘在临死前仍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他会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吗?

    到底是怎样的牵恋,才能让她直到死也不愿忘记一个人,来世也要和那人纠缠下去?又是怎样的怨恨,才能让她不惜离他而去,甚至因他恨上所有的人族?

    想起自己越是长大,阿娘待自己便愈发严苛。沈百翎垂下眼眸,心潮不断起伏。她在死前曾抚着自己的面颊说自己生的与那人十分相似,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抛弃了她的人,所以在那些年里她才总是待唯一的儿子那么冷漠吗?

    那样的爱和恨,仿佛燃尽了生命那般激烈,沈百翎从未深刻地感受过。即使是知道自己和琼华派的深仇大恨,被琼华派的师弟师妹们唾弃的那一刻,他也不曾真正恨过,曾经在昆仑山学艺的日子,和那些人共同度过的点点滴滴,似乎成了拉扯自己不断在仇恨和原谅中来回不定的绳索,让他为难又痛苦,却始终凝聚不出深深的恨意,最终只能懦弱地选择离开。

    这些年来,他一直四处寻找婵幽之女,仿佛那样才能让他不陷入名为过往的泥潭,只有极力不去回想,才能够得到内心的平静,然而那份平静如履薄冰,终究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势不可挡地涌上了脑海。

    惆怅之余,沈百翎对那位玉照真人却也不禁隐隐产生了一丝期待,但那人远在昆仑山不说,天墉城与自己一向避开的琼华派亦相隔甚近,即便有心一探也十分不便,更何况自己还身负寻找婵幽女儿的重任,哪里能够抽身?可若是当年婵幽所说为真,那个沈照极有可能是自己的生身之父,难道自己竟真的不去见他一见,但如果他见了自己这个既非人亦非妖的怪物,会不会根本不问缘由便攻了上来?

    种种思绪走马灯般在脑中一一闪过,沈百翎面上的神情亦随之变幻不定,忽阴忽晴。他陷入深思之中,对外物感应也变得十分模糊,只恍惚间记得琴姬似乎对自己说了几句话便抱琴先行离去,他略略回过神时弦歌台上只余清风缕缕,佳人却已不见了影踪,只得满怀杂绪地也走出了亭子。

    红日渐渐高升,城中亦渐渐热闹起来。沈百翎走在一片繁华中,却对身畔的行人视而不见,对耳畔的声音听若未闻,只脚步不停地一步一挪到了城门外,将慕容紫英交予自己的那柄传讯玉剑放了出去后便站在原地发起了呆。迷迷蒙蒙中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一阵清冷气息靠了近来,接着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怎么神色如此古怪?”

    沈百翎抬起头,眼前陡然映入说话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影,万顷日光倾洒微微拂动的蓝衣白袍上,柔光中渐渐现出那人丰神俊朗的眉目,一时间竟好似要深深地印刻在他的瞳孔中。他怔怔地看着,连开口回话都忘记了。

    慕容紫英眉头微蹙,又重复了一遍“百翎兄,一日夜未见,怎么好似变了个人,神色怎地如此古怪?”

    “啊……”沈百翎回过神来,忙将心头种种杂绪掩去,摇头叹气,“只是遇到了一些事很是可悲可叹罢了……”说着将琴姬之事略略提了几句。

    慕容紫英听闻后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神色也不像先前那般紧绷“原来如此。世事无常,人各有命,不过顺其自然罢了,你也不必太过伤怀。”

    沈百翎点了点头,低着头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对慕容紫英勉强一笑“紫英,我心中有事,实在难以排解,你可愿陪我走走,听我诉诉心内的苦楚?”

    慕容紫英深深看他一眼,慨然道“自当奉陪。”说着率先朝前走去。沈百翎看着他背影,不由得微微一笑,这次却笑的由衷多了。

    二人行至千岛湖畔,租了一条小舟,解开绳索任舟载着二人缓缓滑入碧叶深处。清风拂叶,荷香阵阵,小舟在清波上随意飘荡,渐渐不辨水径,沈百翎和慕容紫英也不以为意。

    渐渐地,小舟在荷花丛中越滑越深,四下里也越发清静,除了水声便只剩下荷叶与船身相擦的沙沙声。沈百翎不开口,慕容紫英更是不会先说话,一时间,两人竟都有些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仿佛不约而同的沉默也成了一种默契。

    沈百翎凝视着高出船舷的一丛荷花,神情渐渐宁静下来,他轻轻一叹,终于说道“紫英,若是有一人,他很可能曾做过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对你很重要之人的事……你可还愿意见他,原谅他?”

    慕容紫英闻言长眉微扬,沉吟了一下答道“……要看此人做出了什么事,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

    沈百翎苦笑“这算是什么回答?我怎么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总不外乎是抛妻弃子,又或者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有苦衷,错也已经犯下,伤害也已经不可弥补。”人和妖之间,总归是有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的。他垂下眼眸,咽下了最后这句话。

    慕容紫英神情微微一动,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异,然而那神色一晃而过,最终化作一片沉郁。他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许多“……抛妻弃子?犯错的那人想必是你的亲人罢?”

    沈百翎默然不语。

    慕容紫英注视着他的面孔,过了片刻忽然转而提起自己的往事“……我幼时便被送上了昆仑山,山中清修艰苦无比,我虽记名在师父玄霆门下,但师父早在多年前死于门中一场浩劫中,是以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是宗炼师公将我一手抚养长大,传授我武艺道术,再造之恩没齿难忘,他逝世之后世间再无一人能待我如斯。”

    沈百翎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慕容紫英提起自己的往事虽觉奇怪但也不免好奇,待到听到玄霆的名字时面上不免闪过一丝愧疚,慕容紫英正垂首满面回忆思索之色,却是全然不曾注意到。他缓缓又道“琼华派虽是常人难以拜入的名门仙派,但对幼时的我来说,却是如同一座冰冷的监牢。修炼本就十分枯燥,偶然出去走走也只能看到四面满是冰雪的山头,虽听那些执事弟子说起过山下村镇的热闹,但听起来也都是十分遥远不可想象之事。那时我年纪最小,那些弟子却迫于辈分不得不叫我一声师叔,他们虽对我恭恭敬敬,却谁也不愿来找我玩耍,每日里我除了看着对面山头的冰雪发呆,就是不停地打坐练剑……现在回思起来,俗世这些孩童玩过的东西,我竟是一样也没见过。”

    “想不到你小时候竟然过得这么无趣?”沈百翎讶然道,“我年少时倒是比你过得有趣多了,那时有个小姑娘常常和我在家附近的树林子里玩耍,喜欢将家中的糕点带来给我,还总追在我身后叫我哥哥……”说着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慕容紫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想不到百翎兄年少时如此招女子喜爱。”

    沈百翎脸上的微笑顿时化作了苦笑“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更何况许多年前她就嫁了人,现下也不知现在是几个孩子的阿娘,她嘴里的哥哥只怕也早换了人……”说到这里,眼前不由得闪过十九年前与阮慈在巢湖边树林的那场诀别,那之后她果然再也没来过那片树林,他虽偶然路过寿阳会暗中去柳府看望,两人却再也没打过照面。不管曾经有过何种懵懂感情,这些年也早已化为云烟,唯一残留的念想不过是盼她过得好罢了。想到这里,他神情间虽还带着怀念,那丝黯然却渐渐淡了。

    “那女孩是你的青梅竹马?”慕容紫英忽地问道,“我曾在诗文中偶然看到一句诗,说的似乎便是男子与女子幼时结下的情谊,听说那便叫做青梅竹马?这样说来,派中的怀朔师侄与璇玑似乎也是这样……”言语中居然带了一丝羡慕。

    沈百翎怔了怔,脸上不由得带了一丝窘色,现在想来自己那时候也有十九岁的年纪,在人族也是能担当重任的成年男子,居然有那样的孩童心性……倒也真是为“老”不修。想着脸上窘色更浓,为免被慕容紫英看到,他忙转过头问道“紫英,你为何幼时就上了昆仑山?琼华派素来不都是只收纳那些通过了太一仙径的人为门下弟子?你那时不过是一个小小孩童,纵使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闯得过去罢?”

    慕容紫英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探究“我琼华派的事,你倒是知道的十分清楚。”神色却是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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