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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古剑]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 第24节

作者:纳西瑟斯的草 字数:10912 更新:2022-01-09 05:50:01

    “好什么!”忽地一声断喝自巨坑中央传来,玄震一惊望去,这才发现在地上玄霄身旁还立了一人,玉冠长髯,面容严峻,满眼怒色,竟是自己的师尊太清真人。太清真人瞪视着玄震,眼中怒意翻滚,过了片刻才勉强抑了下去,冷冷道“玄震,为师让你下山游历,想不到你竟从山下带了只妖物回来,若非为师发现得早,令你师弟趁那妖物不备将它立毙当场,只怕还要生出不少祸患!”

    “妖物?”玄震心念一转,顿时明白过来,失声道,“师尊,你是说那只……”停顿片刻,终是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可那不过是只普普通通的野兔啊。”虽如此说,但想起自从相遇以来那灰兔展现的种种特异之处,不由得便对太清真人所说信了几分。

    “普普通通?好个普普通通!”太清真人怒道,“方才那妖物跟着你一入琼华宫,我便已然察觉。只是那妖物匿于你身侧,为师担心它伤了你便按捺不发,好不容易那妖物被仙器之力所慑逃离你身旁,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唉,晚了一步啊!”

    “师尊……这又是从何说起?”玄震颤声道,“那灰兔……它方才不是已葬身火海之中烧得皮骨不剩了吗?”

    “烧掉的不过是皮囊,其中那股邪魂异魄却是及时弃卒保车,现下只怕早就逃出昆仑山地界了。”太清真人怒气渐收,瞪了玄震一眼,终是在众人面前给了自己这位爱徒几分面子,“罢了,那妖物似是颇有些道行,你修行在年轻一辈中虽是拔尖,但要识破这等邪术还需再精进几分……如今倒也不全是坏事,借着除妖之机,让你师弟试试剑亦是好的。”

    玄震这才忆起方才玄霄手中所执之剑恍惚间正是羲和的模样,再一瞥宗炼师叔,果然见他掌中托着那柄赤红仙剑,剑上朱光流转,似是酒足饭饱的人一般,较之那日禁地所见更夺目锐利。想来也是,太清真人自身功力深厚,将那灰兔杀死不过是动动指尖的小事,托付给玄霄原来竟是存了试剑的深意。

    宗炼长老见玄震看了过来,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掌门师兄,此次一试倒是令师弟颇为惊喜,玄霄师侄入门时日虽短,资质却当真好极。方才那景象你也看到了,师侄虽还需再修行一些时日,但与这羲和阳剑当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哪!”身旁青阳、重光二位长老亦是微微点头以示赞同。

    太清真人环视他们一番,面色总算缓了许多,转头望了卧在地上扔昏迷不醒的玄霄一眼,转目瞥见立在几位师姐师兄身后的夙玉,怒气更是散得一丝不剩,缓声道“承师弟吉言了,如今确是早了些,且再等一二年罢。”

    ☆、第五十六章 是昔流芳

    自那日剑舞坪上火光漫天,甚至惊动了掌门太清真人和其余几位长老,琼华派上下便为之震动。即便是当时不在那处的师长及年轻一辈弟子们亦从他人口中得知,使出那大神通的不是派中哪一位功力深厚的师叔长辈,竟是一个才入门不到半年的少年。

    人人都道,玄霄资质绝佳,一入琼华便被太清真人看重,传以派中上乘心法不说,还赠予一把绝世仙剑,那柄剑更是乖乖不得了,当日剑舞坪整个上空都被烧红,可不就是它的功劳?若是听者略露出一点怀疑神色,说的人更是口沫横飞,连连比划,仿佛那日执剑御火的人不是玄霄而是他一般,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信。

    但有一事却在玄霄之名盛传琼华派的这段时间中渐渐淡去。那些年轻弟子只顾着羡慕嫉妒玄霄的好资质好运道,那天于剑舞坪上被烧的连一点焦灰也不剩的灰兔和琼华派二十四代弟子之首竟将一只妖孽误带回昆仑山的这则传闻却仿佛随着那漫天的火焰一起悄然消逝了。

    时光荏苒,如流出昆仑山的水波般永不回头。不知不觉,三年悠悠过去。

    玄震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下山前的一成不变,太清真人有命,琼华派如今大事在即,举派弟子皆要全力苦修,不得松懈,他身为大师兄,不得不以身作则,整日里除了上早课便是守在房中打坐修行,偶尔还要代师尊对师弟师妹们行教诲之责,过得倒也颇为充实。

    太清真人因记挂着双剑亟待宿体的事,在几位弟子中便对玄霄和夙玉格外高看一眼,偶有闲暇也是多召见他二人去考校,有时更是忙中偷闲点拨这两个弟子。玄霄、夙玉本就聪慧,如此一来进境更是比其他人快了许多,玄震性情恬淡温和,又是师兄,倒没觉得什么,但其他同辈弟子私下里却渐渐有了微词。

    其中更以夙瑶尤甚。她性子争强好胜,素来对人对己都极严苛,入门以来颇受师长栽培,门中年轻弟子亦对她多有敬重,可如今师尊和长老们的目光不再关注她不说,比自己晚入门许多年的师弟和师妹竟隐隐有超过她的趋势,原本围绕着她的那些弟子更是转而对玄霄和夙玉去献殷勤,这教她如何能忍下去?

    夙莘与夙瑶素来交好,修行起居皆在一处,是以也渐渐与玄霄、夙玉拉开了距离,只有云天青,因着性子活泼,嘴巴讨喜的缘故,在她们中倒还算吃得开。玄霄、夙玉本也是冷淡的性格,旁人疏远或是亲近,对他们来说本就不甚重要,太清真人又频频嘱咐他们只需勤奋练功,不必理会闲杂事务,是以这二人更是不大在意这些旁枝末节,只每日刻苦而已。

    玄震夹在这几位师弟师妹中,当真是无奈至极。好在他是大师兄,夙瑶、夙莘和他相处多年本就以他言行为模范,云天青这猢狲更是和他成日里称兄道弟亲热得很,便是夙玉也因为在南边小城的那段往昔对他十分感激,多了几分亲近。至于玄霄,那少年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也不曾像无视夙瑶、夙莘那般待他,约莫对他也有些对兄长的敬重罢?

    既是同门,玄震对五位师弟、师妹皆是一视同仁,颇为照顾。夙瑶看在他的面上,即便对玄霄、夙玉心有不满,也强自按压下去。可偏偏在一同修行的第三年里,太清真人将玄霄、夙玉召唤入琼华宫,私下里说了些什么玄震自然不知,但自那日过后,玄霄、夙玉行迹便渐渐莫测起来,这他却是看得分明。

    他心中早已笃定,太清真人只怕已将羲和、望舒二剑赐予玄霄、夙玉,令他们人剑同修。一次无意中听云天青说起玄霄身上多了一块佩玉后,他更是对这二人的修行之处有了隐隐的猜测。

    只是这些门派秘辛,他身为掌门首徒也不过略略知晓个大概,其余弟子便是一点也不知了。夙瑶等人只是看见玄霄、夙玉每日同进同出,时日长了又发觉这二人的修行竟又突飞猛进,心下猜疑便渐渐显露到了脸上。玄震只得将师尊的深意对她略提几句,意在开导,谁知夙瑶听后却是面色大变,将此事视作奇耻大辱,私下里更是发狠用功起来,一时间废寝忘食之态倒是让其他人吓了一跳。

    忽有一日早课过后,夙莘急急找到玄震房中,推门便叫嚷着“大师兄,玄震大师兄!你去看看师姐是怎么回事?方才我们一同练习重光长老所授的水灵引时,夙瑶师姐她……她竟吐血了!”

    夙莘进屋时,恰值玄霄因进境中的疑难来询问他,听闻夙瑶的行状,玄震怔忪间正要转头,一眼扫过却见自己这位师弟一向冷漠的面上掠过一丝分明的不屑。

    玄震眉头微蹙,但也只瞥了他一眼便转身面向满脸焦急的夙莘,疑道“那水灵引不到第七重境难以驾驭,你与夙瑶不过才至第六重境初期,重光师叔为何会传授你们此术呢?”

    夙莘呆了一下,不由得便垂下眼眸避开了玄震疑惑的目光,嚅嚅道“师姐她……她说夙玉也不过才第六重境,却已连‘雨恨云愁’水术都已施展得炉火纯青,我们身为师姐,不能落于她后……”

    “胡闹!”不等夙莘说完,玄震便打断了她,“夙玉有上品仙器在手,又是纯阴之身,使起水术自然事半功倍。夙瑶那柄‘凝冰’虽也不差,但比之望舒却还要逊色许多,她自己应当比谁都清楚,怎么还能这样鲁莽行事?快去请青阳师叔瞧一瞧,万一经脉受损可不是小事!”

    夙莘听得连连点头,顾不得谢一声便又急急跑了出去,险些还要被门槛绊了一跤。

    待到屋中又只剩下他与玄霄二人,玄震这才摇头对玄霄道“夙瑶虽妒忌心强了些,但毕竟是你师姐,你……唉。”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下去。

    玄霄却轻扯唇角,冷冷一笑“此人心胸狭窄,师兄却是把她看高了。”

    玄震夺其神色,如何还看不出他与夙瑶之间积怨已深,只得不再多提此事,转而说起修行中的种种当注意之处,将话题带了过去。

    自那次后,夙瑶与玄霄、夙玉之间更是剑拔弩张,当着太清真人及几位长老的面还勉强能维持和睦之态,但其余时候竟是连一句话都懒怠说了。玄震看在眼里,亦不是没有想法子化解此中怨气,但最终仍是无可奈何。

    如此又复三年过去,思返谷的山风日日呼啸,醉花荫的凤凰花开了又谢,琼华派依旧是四季如春,美如仙境,但却有什么在悄然中渐渐发生了改变。

    逢春三月,草长莺飞,昆仑山琼华派所在的洞天虽于人世四季变换不同,却也较之往昔更添了些勃勃生气,处处杨柳依依,花团锦簇,其中更以剑舞坪和后山的醉花荫最是生机旺盛。

    醉花荫繁花似锦,尤以凤凰花开的最是艳丽,一年四季花香不断,蜂蝶常飞,只是因着后山极靠近长老们所居住的太一宫,平时也鲜有人去,自然长得格外茂盛。而剑舞坪却是因近年来入门弟子忽地大大增多,一时间竟是花前树下、水畔坪上,处处都是那些年轻弟子们孜孜不倦修习武艺的身影,不可不谓之生气勃勃。

    “铛铛、铛铛”,远远的不知从何处又传来阵阵钟声。风卷着那清越声响悄然拂进了这间不大的屋子,带的窗子吱呀叫了一记。榻上盘膝端坐的青年蓦地睁开双目,狭长的眸中犹带一丝水墨般的润色,湛然精光不过乍现便已敛回化作温柔的眼波,那缕缕清风似是察觉他运功已毕,如调皮的孩童般绕了上来,渐渐地飒飒声起,随着那青年长身站起,那股风竟如水波涟漪般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去。

    顿时屋中那些桌椅杯盏俱是微微颤动起来,挂在他身后的那副书画更是如涛中扁舟般荡来荡去,剧烈时更是几欲与墙面脱离。青年微微阖目,手足未动,只心头意念微转,那股风便又渐次和缓下来,到了最后若非他脑后那如缎青丝仍兀自肆意潇洒地不住轻动,几乎便察觉不出屋中有风。

    如此随心所欲的御风,若非冲破第九重境,断不能办到,玄震这般想着,唇角更是忍不住上扬了几许。

    琼华派上乘道功越到后来便越是艰深,纵观琼华派之大,第二十四代弟子中能够练到此层的如今尚只有他与玄霄二人而已。便是夙玉、云天青资质极好,亦只堪堪练至第八重境,夙瑶、夙莘等弟子更是早已落到了后面。

    想到玄霄,玄震眸中更是掠过一丝赞赏的光。六年过去,当初那个仍略显青嫩的冷漠少年也渐渐长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样,个头早已超过了自己不说,眉目间更是比少年时的精致多了一抹冷峻的神采,当初便已是似远山白雪一般的人,现在却如同他的名字,有了直上重霄的强大气魄。

    自玄霄冲破第九重境以来,修行更是用功,眼见着距离太清真人所推算的妖界降临的日子愈来愈近,他更是与夙玉长留在禁地之中,竟是打算在那天到来之前助夙玉亦一举突破第九重境,以增大网缚妖界的把握。太清真人得知后自是十分高兴,不只令三位长老轮流前去指点他们,更命玄震闲暇时亦去禁地一同听讲受益。

    “铛铛、铛铛”,钟声将玄震从思绪中惊醒,他这时已然听出,这是早课已毕的例行鸣钟,时至今日,以他修为造诣自是不必再与门内年轻弟子一同做早课,是以也不多在意。忽地想起已有数日不曾到过禁地,身随心动,双足早已自然而然地步出门去,而那抹清风竟也跟了上去,将门轻轻合在了身后。

    ☆、第五十七章 近在眉睫

    轧轧巨石轰响里,石门将倾斜的光线渐渐挤成愈来愈逼仄的一线,禁地黝黑的隧道又复黑暗。玄震回头望了一眼,缓缓将手中那兀自散发着柔柔皎光的灵光藻玉举在身前,照亮了前方寸余的一小片路径。

    走了约莫数十步,眼前便是陡然一亮,玄震缓缓步进岩洞之中,眼光自壁上一扫而过,凿刻其上的那些潦草字迹竟似有所觉般,千呼百应,一一亮了起来,一时间幽光流转,仙气逼人。

    “……师兄?”

    一记模糊的呼唤自炎室中传出,依稀是玄宵的声音。想来自他与夙玉入禁地闭关以来,太清真人或是某位长老为防万一在此处下了禁制,是以他虽未见玄震其人,却已察觉有人闯入禁地,也大约也是方才石壁上产生那等异状的缘故罢。

    玄震一面含笑应道“是我。”一面径自朝岩洞西侧那条小径走去。

    穿过小径便到了炎室之中,迎面便是一阵热浪袭来,玄震眉梢微一挑动,脑后玉带轻轻摇曳中,围拢在身周的那缕清风便如一道布幕般延展开来,近旁地面皲裂中迸射出的火焰亦被撞得朝相反方向晃去。

    玄震足尖点地,蜻蜓点水般自从炎室这头纵到了下面凹地,直至炎池边上方才止步。此时池中火焰熊熊,其中除了望舒那莹莹如月的剑光,更有一男一女,正是玄霄和夙玉。

    他二人盘膝坐在火中一块空地上,面面相对。玄震所站之处,恰可望见夙玉在火中的容颜,但见肌肤胜雪,气度如兰,分明周遭火烤炎灼,她的面上却是一滴汗珠也不曾出现,白皙的面庞映着火光更显剔透,再衬以那冰冷的神情,简直就好像一座冰雕玉琢的美女像而非真人。

    望舒剑就悬于她面前一尺来高的地方,剑身在一片红光中闪烁着莹莹蓝芒,不时散发出阵阵寒气将周围的火苗驱散,每当这时剑上更是清光流动,美丽非常。

    玄震立在火池外,略带欣赏地观察着这柄剑,暗暗感叹,昔时初见,望舒便已初具神兵仪态,认了主后更是多了三分凌厉,剑上水灵之力也较之那时强了许多……但目光一触及夙玉纹丝不动的神情,他心底却是微微一沉。

    自己这位师妹随着年纪增长愈见清丽,因修为渐长的缘故如今更多了一股如仙子般飘渺的气质,其绝美的容颜和绰约的身姿已是无人能出其右,经过剑舞坪时每每引来好些痴望的眼光追随,她却是对谁都不假颜色。若初时还只是谨遵太清真人及几位长老的教诲一味专心修行,到了后来却是连眼中那丝隐隐的惆怅也渐渐化作了层层坚冰,将所有情绪都沉寂在了那些冰层下面。

    其他人还只道这是夙玉天生性情,玄震却察觉出一些不对来。他曾以夙玉家乡的老父在言语上试探,结果却是让他暗暗心惊,自己这位一向孝顺的师妹竟是神色淡漠,甚至有些无动于衷,较之她与望舒人剑同修前的表现当真是改变颇多。有时玄震甚至忍不住想,说不定此刻将大叔的死讯告知她,夙玉也不会再像过去那般伤悲了罢?

    若是说修道让人绝情绝爱,也断不会让一个女子短短六年便冷漠如斯,玄震思来想去,夙玉真正对何事都提不起兴致似是在拿到望舒剑之后,那仙剑本身冰寒气息浓重,夙玉又是阴盛之体,莫非竟是被阴寒侵入脏腑,种下了心魔不成?

    这念头在他脑中萦绕不断,但事关重大,却是难以言之于口。且不说只是推断难以确定,即便真是如此,十二年一遇的时机便在眼前,师尊和长老们也不会允夙玉停止使用望舒剑的。玄震微蹙眉头,眼神又从夙玉身上挪向一边端坐如钟的另一个身影。

    若是望舒剑阴寒之气易侵蚀宿主,羲和剑只怕也……

    “师兄?”

    夙玉仍紧闭双目端坐火中,显是入了定,正在修行的要紧关头。玄霄却不过是在旁辅佐,是以玄震一来他便察觉,现下更是睁开双目望了过来。

    玄震听闻他低沉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迎上那对灿若寒星的冷目,若无其事地道“你们……待在这禁地中也有一旬,据师尊推测,那妖界经过昆仑山不过就是这一二日间的事,夙玉如今可有冲破第八重境?”

    玄霄轻轻一撑地,铺展在地面的蓝白道袍下摆便随他身形垂落出极潇洒的弧度,他神色淡淡,将掠过颊侧的冠带拨到肩后,这才不急不忙地道“夙玉素来聪慧,不比寻常女子,定能在那之前出关。”说着瞥了一眼地上面容不悲不喜的女子,眼中似是闪过一丝笑意。

    玄震看在眼里,心情更是复杂,只得微微点头,默然不语。

    “……方才我观师兄面有忧色,却不知是为何?”过了半晌,那低沉的嗓音忽地自极近之处响起,玄震讶然抬头,额头险险擦过玄霄冷硬的下颌,这才发觉师弟竟在不知不觉间到了自己面前不过咫尺的地方。

    玄震眼眸微微瞪大,看着面前狭长微挑的凤眼,那对眼眸便如千尺深潭,纹波不动,却让人望之晃神,几欲深陷其中。凝视着那双眼中略带惊慌的青年面孔,玄震的眼前浮现的却是当日一袭白衣的仗剑少年,踏沙而行长衣划过自己面颊,那股风姿便已让人心折,不知不觉长成了如今这般独当一面的男人,六年前披散肩头的乌丝现下却是一丝不苟地尽数束在玉冠中,少了几分肆意,多了几分冷峻稳重,眉目愈发英挺,更积聚了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一抹无视他人的冷漠在其中,这般风骨较之那时却更是让人……

    轰然一声巨响,打断了二人的对视,更打断了玄震的思绪。他茫然回头,与玄霄一同望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接着便是一惊。

    但见望舒剑悬于空中,越升越高,渐渐到了夙玉的头顶,剑上幽蓝光辉闪烁着越来越盛,渐渐盖过了周遭火光,令人难以直视,更有一阵阵寒气夹着风,以望舒和夙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划去,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却是地上那些岩浆火苗被寒气一激,黯淡了许多,这间终年酷热的炎室如今竟也迎来了冷如寒冬的一日。

    不知何时,夙玉竟已睁开双目,站起身来。她立在那蓝光绽放的中心,衣衫翩跹如白蝶飞舞,绸缎般的青丝在身后铺陈出极美的风情,不住摇曳的袖中忽地探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那纤美的手指在蓝光映照下几欲透明,却狠狠抓住了那道狭长的明亮的光!

    望舒剑发出最后一声巨鸣,霎时间地面竟起了一层霜。夙玉缓缓垂下手,将望舒提在手中,寒气渐消,风亦渐止,她这才抬起头来,只见面色惨白,眸中却是冷光大放。

    玄震愣在当地,只听见自己这位师妹冷冰冰地道“师兄,夙玉总算不曾辜负师父及几位长老的厚望。”

    不过片刻,察觉禁地处传来异动的太清真人携同三位长老便赶了过来,听闻夙玉亦到了第九重境,顿时喜不自胜。

    “好,当真是好极!”宗炼长老最先喜道,他一面说一面将望舒接在手中,翻转检视了好一会儿,面上笑容越来越盛,皱纹亦显得更多了,“人剑同修便是有这般好处,剑强则主强,主强剑亦强。夙玉到了第九重境,定可将望舒剑的力量多发挥出一层,网缚妖界自也多一分把握!”

    “宗炼说的是。”重光亦点头道,他面容稚嫩,板起脸来老气横秋的模样有些古怪,但在场的几人却都早已习惯他那副冷傲的样子,“之前我只担心,玄霄修至第九重境,而夙玉尚不如他,二人同时御剑难以配合,现下二人功力相当,我也可放心了。”

    太清真人抚须颔首,望向玄霄、夙玉二人的眼中满是得意,更是露出难得的笑容道“玄霄、夙玉,为师将羲和、望舒双剑予你二人,果真没有选错人啊!若是琼华派千年夙愿能够得以一举实现,你二人便是我派的功臣了,哈哈、哈哈!”

    玄霄和夙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躬身道“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托!”

    玄震立在一旁,眉头却是不禁紧紧皱了起来。他抿了抿唇,正想说话,旁边青阳长老却不着痕迹地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抢在他之前笑道“掌门师兄可是高兴得忘了正事?夙玉既已修行有成,妖界亦快要经过我派上空,如今也该令他二人上卷云台了。”

    太清真人一怔,顿时点头道“龙芽长老说的不错,为师竟是忘了此事。双剑网缚妖界非同小可,你二人定须到一处极妥善的地点共施秘法祭起双剑。那处地点为师与几位长老已然选定,便在卷云台一处秘台之上,届时全派弟子均会聚集在台下,待你二人将妖界缚住,便可一举杀入秘境之中,将妖界灵力纳入我手!”

    ☆、第五十八章 妖界降临(上)

    天,阴沉沉的,极低极低地压在头顶。风,不知从何处刮来,拂动着卷云台上的碧草。远山连亘,众峰隐在茫茫重云深处,隐隐绰绰。近处却唯有荒凉一片大地,空旷无垠。

    卷云台并非琼华派要地,但自建派以来便鲜有人至,虽是与剑舞坪相隔不远,却清寂如斯,在这高高悬崖之上寂寞了千百年。派中年轻弟子嫌弃此处既无亭台楼阁,又无山水美景,是以从不踏足,而长一辈的门人却似是达成了默契,连提起它都是含含糊糊,语带莫测。

    但今日,这人迹罕至之地却迎来了琼华派上下数千数百的门人,一时间人头如攒,白袍如雪,将偌大一片草坪挤得满满当当,这些男女弟子们或是跟从着自己的师长,或是与交好的师兄弟、师姐妹聚拢在一起,走动之时腰间背上剑鞘上各色微光闪烁,风一吹拂,白袍蓝裙便随之卷动不住,观之倒也颇为壮观。

    这些人之所以聚集在此处,全因一个时辰前,掌门太清真人所下的一道命令——

    “我派修仙千载,千年夙愿能否完成,全看今日之举。门下众弟子既为琼华中人,理当为琼华派倾尽全力,务必尽数前来,不得有误!”

    玄震是众弟子之首,便站在卷云台最靠近悬崖的那一侧,身旁唯余清风徐徐,就连夙瑶、夙莘亦列在其余弟子群中,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崖下烟雾如波,翻滚涌动,正如他的内心一般。身后那些师弟师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并非没有听到;偶尔回头环顾,那些写满惴惴不安的面孔和不明所以的疑惑眼神,他并非没有看到。但那又如何?他也只能暗暗压下那声叹息,默然将目光再投向前方那茫茫似迷雾的云海。

    “玄震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究,人群中还是响起了这一声疑问。那嗓音清朗,出自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弟子口中,那人面上虽犹带着满不在乎的一丝痞笑,但黑白分明的眼中透露出的情绪却是清澈如溪。

    许是见终于有人憋不住问出了自己的心声,众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如电如箭,从四面八方投向了相对而立的二人。

    “天青……”

    玄震勉强扯动了一下唇角,似笑而非笑,他想要责备自己的师弟,却发现无话可说。是啊,该训斥云天青什么呢?斥责他竟敢对师尊所下的指令有所质疑,即便太清真人的命令严厉又语焉不详,还是斥责他竟敢想要知晓事情的原委,而不就这样带着满腔茫然疑惑为琼华赴汤蹈火?

    他唯有苦笑,师尊,你到底将满门弟子看做了什么?与琼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事成则举派成仙、事败则为派殒身的人,还是只需听你号令,屠戮妖界而不必扪心自问的棋子?

    “师兄,你倒是说呀。”云天青却看不出自己这位素来稳重的师兄在想些什么,他只知大师兄一向得师父倚重,又和玄霄、夙玉二人交好,是以认定玄震知道真相,“师父他老人家叫我们大家到这卷云台上,还反复叮嘱要带上兵刃,莫非等会要考校我们?可都这会儿了,他老人家还不见人影,莫不是要我们吹够了冷风再打,这也太不近人情了罢?”

    “住口!”玄震眉头一皱,忙斥道,“竟敢背后非议师长,你这猴子又想去思返谷饿上一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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