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点头,抬脚就走,将玉罗刹撇下。
玉罗刹一时惊呆,直等西门吹雪走出一丈之余,举着那仕女扇的手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走什么?你方回,怎就知那小家伙的位置。”
西门吹雪没有停下步伐,现下天色未黑,廊上奴婢走动,初初瞧见西门吹雪,先是惊喜地行礼道好,就赶紧退下通知管家去了,显见本身要做的事早忘到脑后去了。
玉罗刹见西门吹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忙是几步追了上来,恰在此事,听闻庄主归来消息的李伯匆匆而来,脑袋上一片湿意,来不及擦拭。
“庄主,您可算回了,庄内可是出了大事了。”
“父亲即无大碍,便算不得是大事。”西门吹雪面上平静,毫无关心的样子,却也是让五增加了人手保护玉罗刹的安全,务必让他丝毫不损。
玉罗刹听言,狠狠摇了摇扇子,冬日冰冷的风吹起他两鬓垂落的发,一直吹进他的心底。
“啊,呃。”李伯愣了下,缓了会才道“庄主可是去看孙姑娘?”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率先往地下牢房去了。
幽暗的地下,寂静的空间清晰可闻水滴落地的声音,一滴滴落下就如在心房敲击着。
孙秀青其实并没有得到刑罚,但是这样漆黑安静的幻境更让人难以接受,在这里她待了足足有十日,靠着对西门吹雪的执念,她撑下来了,她等到了她想要等的人。
第二十一章
“他是谁?”
西门吹雪入了牢房隔着栅栏看着躲在角落抱膝的落魄女子,直截了当问话。
听到声音的孙秀青动了动手指,好半响才抬起头,失去保养的发杂乱无序,一双明眸早已失去光泽,暗淡无光,她看到西门吹雪的那一刻,全身竟涌起了一股力量,身体猛然站起往西门吹雪扑去,却因栅栏的存在,双手只能握住圆形栅栏上。
孙秀青哈哈笑了几声,神情带着兴奋以及幽怨“你终于来啦!”
西门吹雪背对着烛火,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之内,一双星眸沉默地盯着孙秀青,一瞬间让孙秀青噤声,惊恐睁大了眼。
早在最初,她就该明白,她并非幻想中的公主,天真的想法终将葬送了她。
孙秀青是一位不愿面对现实的女孩子,终日沉浸在幻想中人似乎无法察觉,无知则无畏,纵使内心不住颤抖,无法察觉心底声音的她,也只当面前的男人正如她所想那般迷恋着她,颤抖的唇瓣结巴了话语“西门……吹雪……我……我喜欢你。”
那名坚强以爱为重的女子直截了当的爱语,是一段姻缘起始。
只是,往事如烟,烟消散则无踪能寻,面前的这名披着孙秀青躯壳的人却非他所知之人。
“他是谁?”
孙秀青张了张嘴,她虽然在地牢里待了许久,却因有她的白马王子在,神智并未迷离,不知所谓,她很明确的清楚西门吹雪到底在问什么,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透露他的信息,眼神一转,就想要将想好的说辞吐出来。
“你明白我什么意思。”西门吹雪淡淡说道,冷漠的目光犹如冰寒刺骨的刀刃剜割着孙秀青的血肉,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玉罗刹面上带笑,笑中不带任何笑意,仅仅是嘴角的肉往上勾了勾,孙秀青的心思,玉罗刹绝不会错过,他淡淡瞟了眼道“这小姑娘估摸有人指点,怎会吐出幕后指使者?瞧着倒是不怕死的样子。”
西门吹雪移开盯着孙秀青的目光,瞥了眼玉罗刹,说“我总有办法得知的,父亲请……可好?”
玉罗刹盯着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脸,看了半天,直把孙秀青忘在脑后。
孙秀青不是甘于沉默的人,她扯着嗓音,却也没忘控制着声量,声音清亮却硬是有几分娇媚,她说“西门吹雪,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一言惊得李伯长大了嘴,也打断了西门吹雪与玉罗刹的对峙,两人齐齐望向孙秀青,眼中的神色让孙秀青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抵在墙壁,冰凉的墙壁让孙秀青惊叫起来,却丝毫不敢往前一步,退无可退,正是如此状态。
孙秀青再无知,她也知道只要西门吹雪拔剑,她绝对身首异处,对于死亡,孙秀青终归是怕的。
率先出手的不是西门吹雪,而是玉罗刹,孙秀青并不识得玉罗刹,只见玉罗刹翻掌一抓,孙秀青身体便不由自主往他方向滑去。
“啊!!”又是几声尖叫,然后曳然而止,玉罗刹手上带着黑手套,漆黑的手套更衬孙秀青的狼狈,被紧握住脖颈,孙秀青嘴角流出透明液体顺着脸庞滑落,玉罗刹冷厉说道“却非我手慈,你若不招来,留你亦无用。”
孙秀青此刻哪还听得见玉罗刹的话,翻着眼白,纤手无力敲击着玉罗刹宽厚的手,离地的脚还不住乱蹬,意识模糊,一道白光在脑中闪过,竟在一瞬之间,猜到了掐着她的人是谁了。
艰难睁开一只眼,将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映入眼中,孙秀青竟有了不过一死的念头,唇角勾了勾,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是,玉,罗,刹。”
手收紧,玉罗刹透过栅栏,冷笑道“你很聪明,但该死。”
西门吹雪见孙秀青面色发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阻止玉罗刹杀她的意图,食指在玉罗刹手臂轻轻一点,玉罗刹手一麻,放开了孙秀青,孙秀青一下子滑到在地,剧烈呼吸着。
“理由。”
“父亲,请出去。”西门吹雪说。
玉罗刹沉默片刻,双目死死盯住西门吹雪的眼,最后还是退让一步,挥袖离去“李伯,我们出去。”
西门吹雪目送玉罗刹离开的背影,李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让西门吹雪心起波澜,他摆了摆手,让李伯跟了上去。
孙秀青在此期间已经是缓过了神来,偷偷往西门吹雪看去,一见他正盯着自己,忙不迭又咳了起来。
“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孙秀青故作镇定说道。
“你既不说,我也无需勉强。”西门吹雪居高临下睥睨孙秀青,轻缓说道。
孙秀青听言,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抬眼看去,只见西门吹雪抬着手,食指直直指向自己,脑中不由浮现近来所发生的事,画面清晰,便似看了场极为差劲无聊的电影般,神智开始恍惚混乱,有一种不知身处何地之感。
西门吹雪读取了孙秀青自穿越后发生的记忆,昏暗的地牢,俊逸的男人,狼狈的女人,醉生梦死的生活,以及到万梅山庄后各种行为,一览无余。
祁青居。
他在心底默默念着已经十分遥远过去,现在仅剩下模糊了面容的人的名字。
既在破坏,却不得不做出维护行为的男人,目的到底是什么?
西门吹雪挥了挥衣袖,孙秀青的记忆就如同烟雾一般消散,而她本人早已卧躺在地上,昏了过去。
走出地牢,在清冷的风中,西门吹雪闻到了清冽的梅香,蔚蓝的天空蒙着层灰纱,细碎的雪自天空扬撒而下,在青石小路,在屋檐,在曲直虬枝上铺上一层雪白。
呼出的气白蒙蒙的,西门吹雪仰起头,看着雪花簌簌而下,轻声说道“她,也该来了。”
“西门,好有闲情逸致。”千里之外赶来的陆小凤并没有走大门,而是翻墙进来的,他蹲在屋脊上,向西门吹雪打着招呼,蓝色锦衣衣摆翻动,发间湿润,可见他在雪中呆了有一会了。
望声而去,西门吹雪瞟了一眼,抬步就走,没有理会。
陆小凤跃下屋檐,踩踏在雪上传出吱呀的声音,带着风雪的寒气,他窜到西门吹雪的身边说“西门,你怎的不理我?”
雪仍旧在下,湮灭一切声响,也吞噬陆小凤话落之后的声音,万籁俱静。
走过长廊,绕过梅园,陆小凤在西门吹雪身边使了几种方法也没让西门吹雪瞅他一眼,不由有些丧气。
正正经经从大门进来的花满楼正坐在烧着炭火的暖阁里,喝着俏婢奉上的清茶,嘴角含笑,如春日骄阳,温暖和煦。
“早就与你说,敲门而进是礼,你偏是不听,非得翻墙而入。”早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的花满楼摇着头叹息道“你呀,该庆幸庄主未禁你酒,只是无视你。”
陆小凤哭丧着脸,可怜兮兮说“西门绝不会这般小气。”
西门吹雪落座主位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小凤你与花满楼此来应非为了美酒罢。”
随后,眉眼一抬就看见了陆小凤垂涎的脸,添了一句“李伯且去将梅酒藏好些,莫让这鼻子尖得很的小凤凰闻见了。”
陆小凤听言立马出声阻拦“缺什都可,就是这酒不能缺了!”
花满楼轻笑道“有酒无菜,是憾事,若添上位美女相伴,更是好,可是?陆大公子?”
陆小凤嘿嘿两声笑“知我者,七童也。”
西门吹雪道“陆小凤你再扯皮,我便是砸了也不愿让你偷去,看你如何。”
陆小凤一声哀嚎告饶,他也知西门吹雪不过戏言,又是聊了几句,嬉皮笑脸一收,正经道“果不出西门所料,各地怪事频发,但现下并未引起恐慌,估摸时候未到,暂且押后罢。”
杭州隐秋楼掌柜尸变一事为始,在座三人知其后应有所谋,一不知幕后人,二不知其目的,三不知其所在,只得静观其变。
“狐狸尾总会露出,莫要打草惊蛇就是。”西门吹雪沉思片刻开口道。
花满楼道“静观其变。”
僵尸是存在于话本传说中的东西,突然出现如何不出乎意料?陆小凤他们固然可广而告之,信或不信便是个问题,不说别人,就是陆小凤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怕也是不信的。
无证便想取信于人是不可能的,陆小凤不愿让朋友卷入,只得见面时隐晦告诫小心,再无更多。
花满楼会晓得是陆小凤告诉的,花满楼虽惊讶,却信了陆小凤的无稽之谈,不说两人交情,单单陆小凤为人,就足够让花满楼取信。
花家家大业大,更因是皇商,走南闯北,哪儿是去不得的,打探消息也是极简单的事。
“花公子……”西门吹雪叫了声花满楼,本欲让他去查查祁青居这人,话方出口,却迟疑了。
花满楼偏过头,无神的眼直直望向西门吹雪,他问“庄主,但说无妨。”
西门吹雪说“花家只需查探,切勿深入。”
花满楼问“庄主何出此言?花家固然势单力薄,小小探查绝非难事,若言之危险,却小瞧花家了。”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道“非我有小看之意,只是若深入怕有去无回了。”
陆小凤问“这般危险可怕?不过是……”
话音一顿,陆小凤一阵激灵,眼睛睁大了些“莫不是!!”
千山万水,白雪茫茫,冷冽的风夺取温热,直让人打哆嗦,白色的衣,白色的纱帽,白色的骏马,自曲直的远方而来。
幽香夹杂着奇异的味随风而散,白衣人来到万梅山庄面前,抬起白皙细腻,五指优美的手敲了门。
门童应声开了一小缝,探头而出,道“残阳西落,庄主概不见客。”
说罢,门童便缩回了头,想要关门,却被白衣人握住门沿,阻了关门的力,门童挑眉,加大关门力道,门却不动分毫。
“阁下快快放手,若要见庄主,明日请早拜帖。”门童武艺于江湖上说不得顶尖,却也非落末,他清楚知道门外人,武功绝高于他,就他一人怕是阻挡不得,所幸非他一人守门,另一位早看出不对劲,已请他人而来。
白衣人轻笑,声音清澈若瓷音,十分悦耳,清幽的香不断飘入门童鼻中,眼神开始恍惚“万梅山庄规矩,我自晓得,此物交与西门庄主即可。”
白衣人撤力,也不在强行开门,右掌一翻,一串精致形状怪异的手链便在掌中,她手往前一伸,门童了然接过,点了点头“请容我去禀告声。”
门发出沉闷的声在白衣人面前关上,她也不着急走,双手交叠抱在胸前,透过挡在眼前的纱布,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门童并没有让白衣人等待很久,很快去禀告而归的门童打开了大门,恭敬地弯着腰,右手一展迎贵客入门“玥姑娘,请随我来。”
第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的到来在西门吹雪预料之中,却未料到竟来得如此之快,看到门童奉上的链子,垂下眼睑,心下一松,却琢磨不清为何,他让门童去请,在陆小凤揶揄的目光中,冷冷瞧了眼,让他闭上了嘴,起身就往正厅走去。
打发陆小凤去尝美酒佳肴,他并没跟着西门吹雪同行。
正厅。
正厅内正中靠墙的位置上摆着白瓷瓶,白瓷瓶插着三枝开了几朵的红梅,旁边宣德炉袅袅升起的轻烟卷出清雅的冷香,与白衣人身上的香溶出怪异的味,不刺鼻却让人难以接受。
此种状况,西门吹雪浦一入内便已察觉,然,故友来访,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