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苍荷听陆小凤在喊自己，忙答道“我在。”
“真是对不起，小情还是缠着我。我们只能隔着门说话了，你看行么？小情不是外人。”
莫苍荷道“行。”
怎么不行呢？那女子不是外人呀。
“莫兄啊，你找我是何事？”
莫苍荷这才想起自己来找陆小凤的目的，他道“陆兄，你说薛神医难找，今日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吧？”
是了，昨日陆小凤的话点燃了他的希望，他不应该就此放弃，毕竟，陆小凤那么坚决，那他的命，他自己也应该好好珍惜。有一丝可能都好。
半天，陆小凤没说话。
莫苍荷奇怪。
“莫兄……”陆小凤吞吞吐吐，“其实，我怀疑薛神医并不在洛阳。”
“什么？！这……”莫苍荷震惊，脑海里的一根弦就这样绷断了。
“薛神医的妻子顾燕娘是浙南人，顾燕娘的父亲便是十几年前江湖上称霸一方的迷宗派掌门顾鼎芳。这顾鼎芳与我有些交情，我忽然记起，今年初冬是顾老爷子的寿辰，他还请了我，结果我在塞外没去成。现在薛神医一定在浙南为他岳丈庆贺寿辰，一时半会儿定是赶不回来。哎，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陆小凤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莫苍荷的脸色随着他的话愈来愈白，差点化成了悲怆的透明。现在赶去浙南，已然不可能。所以说，连求治的最后一线生机也被无情地掐断。
“莫兄？莫兄？你还在么？”
莫苍荷细微的声音挤出喉咙“在……我在……”
陆小凤忽的直叹一口气道“莫兄，这可怎么办？我也无能为力了……”
房内的女子小声道“没办法就不要帮啊……”
莫苍荷死死攥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在陆小凤的门口倒下。
陆小凤其实觉得自己很累赘吧？他早已不想管自己了，但他还是强装热情，誓要帮助他。
“陆兄，你的好意其实在下早了然于心。你不必介怀，真的。在下活了这些年岁，也算ji,ng彩。人生固有一死，何必苦苦执着呢？”
莫苍荷一字一句道，他把这话说给陆小凤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莫兄……”房内的陆小凤似乎在隐忍什么。
莫苍荷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他不配知道。
死人怎么还可以留恋人世的温暖呢？
“陆兄，后会无期。”莫苍荷轻轻地道。
他悄然转过身，不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拖着中毒已深的身子，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走下楼。渐渐地，他的背影就消失了。
“这样你满意了吧？”陆小凤满头是汗，眼里积压着愤怒。
他很少发怒，因为他觉得人生应是快乐的，用来享受的。而他一旦发怒，便是遇见了他难以承受的事。
欧阳情继续喝着她的茶，神色悠然，道“我有什么好满意的？不过是你用激将法赶走了他，怕他被我的毒针所伤而已吧？哼，亏你刚刚演的那么像，要不是你求我，我会配合你么？”
陆小凤脖子酸疼僵硬，他咬着牙道“欧阳情，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恶毒的女人？莫苍荷他本已没多少时日可活了，你根本不必用银针伤他。薛神医现在也找不到，明明是这么危情的时刻，你难道就没有同情心么？他是无辜的，你本是冲着我来的！”
欧阳情见他怒气冲冠，很是惊讶，道“陆小凤也有大动肝火的时候啊？看来那个姓莫的不简单啊！”
陆小凤盯着欧阳情的脸，道“薛神医被你藏起来了？”
欧阳情微微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藏起来了？”
“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不可能没料到薛神医这一关。说，薛神医被你藏哪儿了？”
“你当我傻？薛神医要是藏在能被你们轻易找到的地方，我还算是欧阳情么？他啊……现在在一个你死也想不到的地方，好好睡着呢。”欧阳情十分得意，她觉得陆小凤固然机灵，这回却定会败在她的脚下。
陆小凤不再说话，好好躺下来，闭起双眼，不再和欧阳情那个气死人的娘们儿说话。
欧阳情站起来，打开了房门，对装死的陆小凤说道“你先躺好了，我先去解决一下那个人，回来，再解决你。”
陆小凤猛地睁开眼，大吼道“你要去杀莫苍荷？！”
欧阳情点点头，道“不然呢？反正他快死了，我就送他一程好了。你放心，我的毒针比冰箭使起来顺手多了。保证几根银针下去，他命丧当场。”
陆小凤气急攻心，体内的真气乱窜，他用了八成功力来挣断锁链。没用，只有愈来愈紧。他不能阻止欧阳情，难道就等着她提着莫苍荷的头颅来见自己么？
欧阳情见他如此焦急，眼中掺杂悲伤与怒火，这可真不像潇洒来去的陆小凤啊……
半个时辰后，欧阳情心情大好地回来了。
却见陆小凤面色苍白，满脸是汗地昏睡过去。
再看看他身上已经勒弯骨头的锁链，便知刚才趁她不在时，陆小凤一定想了很多办法挣脱锁链，只是都没有用。
陆小凤，你可真傻，令姑娘们为之倾倒的浪子去哪里了？为了朋友，你可什么都做得出啊。
欧阳情一把推醒了陆小凤，“喂，陆小凤，你可以醒醒了。”
陆小凤蓦地睁眼，第一眼是看向欧阳情的手，幸好，没有提着莫苍荷的头颅。
“你……杀了他？”陆小凤问得有些不忍。
“没有。”欧阳情饶有兴趣道，“那傻瓜正坐在街口那家酒馆门口喝酒呢。”
“他没死……”陆小凤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欣慰什么呢？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欧阳情露出恶毒的表情，“七日碎心这毒啊，的确是七日发作，可这之前得有前提，那就是不要喝酒。我哥当初可是特意设置了这一点，让那些贪杯的人啊，死得更早。我想，那美公子啊，喝完酒后，定是活不过今日了。”
陆小凤的心口一下子窒息了，忽的觉得喘不上气，这个消息比找不到薛神医还要打击他。
莫苍荷这个傻子，干嘛要喝酒呢？生病的人一般都不沾酒，他都快死了，却喝得起劲儿了。
“你是不是不会把我放了？”
“不一定，看我心情。反正有那么多人追杀你，我不怕你不死。只是，就算要放你，也得过了今天……”欧阳情贴近陆小凤的耳朵，鬼魅般地告诉道。
陆小凤真真要气昏了，女人呐女人，有时恶毒残酷起来，丝毫不逊色于男人。
“莫兄……你别再喝了啊……”
陆小凤怕他喝得多，死得快，心里默默念道。
第11章 碎心（2）
“欧阳情，花满楼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女人？他的眼光，不，他的品味未免也太扭曲了。我想，一定是你欺骗他，想嫁给他做花家七少naai享清福，对么？可你是青楼女子，花父怎么会同意呢？”陆小凤死鱼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嘴里喋喋不休。
欧阳情扭着身子斜靠在圆桌旁，嘴里不停地嗑着瓜子儿，听他说完，才道“花满楼爱我，我也爱他，就这么简单。花家老爷怎么会不同意？他可喜欢我得紧呢。再说，虽然我是青楼女子，但身子清白，有什么不可嫁的？”
陆小凤瞪大眼，结巴道“昨晚你还与我……你还说自己身子清白？”
欧阳情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直笑，捂着肚子笑得真疼，半晌，她才道“陆小凤啊陆小凤，昨夜你很销魂么？我可什么也没做呀，你就乐在其中了？”
陆小凤像是吃了哑巴亏，只有被嘲笑的份儿，他努力回忆，昨晚到底怎么了。欧阳情扑在他的身上，左亲一下右亲一下，他实在舒服，眼睛都眯了起来，而后来……？后来他们不是裹在被子里干了那档子事儿么？
欧阳情看到陆小凤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道“陆小凤，别想了，想破脑袋你也会以为我和你做了那事儿。其实啊……那一切，都是你的幻觉喔。”
陆小凤蹙眉道“幻觉？”
欧阳情从腰间掏出一小包纸片，轻轻地打开，拿到陆小凤给他看，道“喏，就是这个。它叫幻真散。是我哥多年前发明的。只要往人的眼前轻轻吹一下，再在他的耳旁说些没有的事儿，那人便会把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当成真的存在过。”
陆小凤快被气昏了，昨晚那些销魂的事儿都是他的幻觉？要命了，这娘们儿可真够狠的。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用这幻真散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禁锢你的内力。有效时间长达十二个时辰。”欧阳情对这幻真散称赞不绝，她算准陆小凤此时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所以才敢大大方方在他面前炫耀这些他们西域异教的发明。
陆小凤心想，那么说来，自己刚才使出的七八成功力，其实连半成也没到？难怪锁链纹丝不动，挣不断。
再一想，觉得自己实在太大意，才会连番落入这女人的陷阱里。
花满楼怎么会娶她？这点才是让陆小凤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欧阳情嘴里说的那些追杀他的事，真的都是花满楼让她干的？陆小凤还是怀疑。
欧阳情把幻真散甩在桌子上，也不去管它，就继续喝茶嗑瓜子儿。
“欧阳情，花满楼现在在哪里？”陆小凤很想知道这点。
欧阳情道“扬州啊。他正在张罗我们的喜宴呢。布置新房，购置嫁妆，还有宴请宾客，这些他怎么舍得让我这个女孩子家做呢？”
欧阳情一脸幸福的表情。
这完完全全一副沉浸在爱河里的小女人姿态。花满楼这么爱她么？
陆小凤心里不爽，想起今年七月初七在扬州的画舫上，花满楼还说要酿一辈子酒给他陆小凤喝的。这一转身他却将别的女人搂在怀，成亲了。话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难道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紫禁之巅决战那会儿，花满楼在合芳斋遇到了欧阳情？
哎，陆小凤怎么想怎么窝火，总觉得花满楼把事情都瞒着他，他们不是无话不谈的挚友么？
“花满楼怎么会杀我？不可能……”陆小凤想着想着，唠叨出声。
欧阳情立刻接茬，道“他怎么不会杀你？你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吧？”
陆小凤这下不干了，狠命一翻，把身子侧了过来，锁链咯着床板硬邦邦的，陆小凤吃痛得很，可他还是咬着牙对欧阳情说道“花满楼与我相识十多年，我与他几乎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事。他有难，我帮，我有难，他就会立刻出现。这样的好友，你说他要动用整个武林杀我，我会信么？”
欧阳情意外地没有接话，抿着薄唇看着他，陆小凤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这么滑稽的样子，欧阳情却觉得他很可悲，道“陆小凤……其实，这真的是花满楼的意思，他说，如果你要问原因的话，他就一句话。”
陆小凤被她悲切的声音所迷惑，不由地感受到了一种怅然，欧阳情要说什么呢？她接下来的话，会不会彻底打击到陆小凤？
欧阳情继续道“花满楼说，这其中的原因，要问陆小凤自己，他自己最清楚。”
陆小凤立刻接道“我清楚什么？”
欧阳情摇摇头，没再看他。
陆小凤也没了主意，花满楼与他从不吵架，最多你来我往调侃几句，哪里惹怒了花满楼呢？
陆小凤身体一抖，脑海里滑过一丝熟悉的场景，突然与那晚破庙里和莫苍荷交缠的画面双双重叠，映入了脑海。但那些 y 靡的画面到底是什么，陆小凤想破脑袋也再也想不起来了。
十二个时辰最多才过了一半，陆小凤又把身体翻了回来，还是平躺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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