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识字吗？”虽然医馆缺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招的。不会医术不要紧，字得认识。
只需要识字就行？那就更简单了。
“我看过《皇帝内经素问》。”
大夫一听，正过身，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人。这书不是普通人能看得到的，如果他真的看过素问，那么这人他要定了。
“你说你真看过《素问》，那我问你……”
大夫问了几个问题，杨一都对答如流，于是大夫将他收下了。
“你，叫什么名字？”大夫乐呵呵地问他。
“我姓杨。”
从此以后杨一便跟着大夫学医，从学徒到后来自己做大夫。
第12章 人妖殊途
杨一突然想起曾经的那只蚂蚁，那只从他手上跑掉的蚂蚁。自己算不算意外地从另一条路跑掉。
这些过往当然没必要说给庞皙听，杨一只是淡淡地说
“没什么原因，就是为了糊口。”
他的确不是因为喜欢而做大夫，是为了有口饭吃，所以跟着师父做了学徒，为了赚钱，自己也出来做了大夫。
庞皙不再问，两人急匆匆地赶去紫莲家。
杨一敲门没人回应，向上次一样直接推门进了屋。
现在是午休时间，紫莲在堂屋的席上半躺着休息。
一进来就看见紫莲的脸色比上次看到时候更差了。
“紫莲，紫莲，醒醒……”杨一轻轻推了推紫莲。叫了好几声，紫莲才有反应。
“大夫，你怎么来了……”紫莲午休睡过头了，有些头疼。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叫她。一醒来看见大夫在旁。
她习惯性的按了按太阳穴。
杨一不可能直接告诉她，她身体不行了，他只好说道“我来看上次的衣服做好没。”
“来的正是时候，我做好了。现在就去拿。”紫莲坐起身来，将衣服下摆整理了下。
“这个不急，你身体没事吧？”看来上次给她的药完全没起到作用，紫莲比上次憔悴多了。
“谢谢大夫关心，我没事。您稍等下，我……”紫莲弯腰感谢大夫，话还没说完，身体刚站直却突然后仰。
“紫莲！”
杨一一直注意着紫莲，紫莲倒下去时，他连忙将她扶助。
“紫莲！醒醒！紫莲！”把人平方在席上，再唤她，人却没半点反应。
“别白费力气了，她被吸掉太多精气。”庞晳在一旁看着，说道，“况且，她妖气缠身，你是救不了的。”
杨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紫莲早就呈现了气血不足的气象，能拖到现在已经算久了。
但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紫莲……是那个她认识最久，又最坚强的女子。若是其他人，庞皙也就不管了，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和他有着相似的生活经历。不，紫莲甚至更艰苦些。
紫莲是从另一个城来的，她虽然没有说过，但杨一能感觉到她和爹娘的关系并不好。或许是直接被赶出来了。
后来嫁为人妇，没几年，丈夫却病死了。好在给她留下了一个店，还能营生。
杨一的朋友本就不多，许是被紫莲的爽朗、勇敢所感动，两人渐渐成了朋友。
如今……紫莲却这般模样。原本是不想插手紫莲的事，但真看到她倒下，杨一却于心不忍。
“你有办法就她，是不是？”虽然自己没办法，但是既然是被妖所害，那妖有没有办法？
“嗯，有办法。”
原本杨一只是试探性的问，没想到得到肯定的回答。
“什么办法？”
“把我的精气给她。”
人有精气，靠精气存活，妖同样如此。妖和人不同，人天生就带有精气，而妖则是通过修炼，汇集天地万物的灵气才获得。
每一只妖的精气都来之不易。
“那你就把你的精血给她。”
庞皙看了大夫一眼，这大夫是不是把两人关系搞错了。他们两个是保护与被保护、教和被教的关系，再多一点，顶多是庞皙看得上大夫的精气，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把精气拿去救一个人？
庞皙站着没有动。
杨一知道庞皙在想什么。他也不白让他帮忙。
“你给她多少，从我这儿拿回多少。”
“……”
没想到大夫竟然用自己的精气做交换！明明对病人不伤上心的大夫，对这个紫莲却是尤其的好。
庞皙突然想起一个人，他在新风院遇到的一个女子。那女子痴痴看着杨大夫，说“我喜欢他。”
果然是看上这姑娘了吗？
“你喜欢她？”庞皙问道。
没想到等了半天却是这样一句不相关的问话。自己朋友不多，甚至平时走动的人也不多，但杨一知道自己对紫莲绝不是喜欢。他大下给紫莲把脉的手。
庞皙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但要怎么和庞皙说？
说自己不喜欢她，可怜她？恐怕这妖的认知里，不是喜欢就该是讨厌了。最后杨一只是摇摇头，让开了位置，示意庞皙来救人。
庞晳不再问。他盘腿坐在席边，将元丹逼出，浑黑色泛着淡淡黑气的元丹停在紫莲身体正上方。一股流动着的光华，若隐若现，从元丹里散发出来，慢慢地向紫莲靠拢，最后被紫莲吸入体内。
这样了几次，庞皙又将收回。紫莲的脸色明显比刚才红润了，再不是惨白色。没过多久，她便醒了。
“大……大夫……”头还有些痛，紫莲一手按着太阳穴，一边起身。
“你醒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苏醒了。
“我怎么了？”紫莲想起自己刚才还在和大夫说话，怎么现在就在席上躺着了。
“你晕倒了。”
要说自己是晕倒了，应该很难受，但现在除了太阳穴有点疼，她明显感觉身体内血液更流畅，整个人比刚才舒服多了。
见紫莲醒来，庞皙也不多留。他还些事要做。他在大夫耳旁说道“我先走了。”
“去哪儿？”杨一转头问他。
“找人。”说完这句话庞晳便从杨一身边消失了。
“……”
杨一是习惯了庞皙这样突然就消失的情况，但现在旁边还有一个人。紫莲看到眼前的人突然不见了，她惊了一下。
“庞……庞公子不见了……”
虽然被吓到了，但她的反应也并不是很大。
“嗯！”杨一点头，他盯着紫莲的眼睛，“他是妖。跟你相好一样，都是妖。”
听到这话，紫莲的脸色变了，比刚才更难看了。原来大夫已经知道了。紫莲的手紧紧的捏着衣服一角，没有搭话。
杨一看到紫莲的反应，知道她是默认了。她知道和她在一起的不是人，是妖。
他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等紫莲冷静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就那么想死吗？”
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和妖在一起，没有问她是不是被强迫的，而是直接问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这条寻死的路。
杨一生气了。如果紫莲否认一下，他不会这么生气，但紫莲的反应，是她什么都知道，而且心甘情愿的。
人妖殊途，紫莲难道不懂？
紫莲将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看向大夫的眼里，闪着泪光。和杨大夫认识好几年了，大夫对她一直很照顾，不是病人和大夫之间的关心。更像是亲人的关心。紫莲对大夫自然是感谢的。
她当然知道人妖殊途，她也不是不想活，但是她不想活的那么痛苦。自从前夫李尧死后，不少人靠近她，或许是为了她的美貌，或许是因为抢占了生意，总之，她从来没有开心的活过一天。
直到花洛的出现。
“大夫，我不是不想活，只是想活得跟开心一点……”紫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说道，“我一个寡妇，根本没办法活下来。地都被别的男人抢走了。做衣服也总是碍着他人的眼。虽然我和李尧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他在的时候至少没人会这样欺负我。他走了以后，真是没睡一天安稳的觉。”
杨一听得有些难受。紫莲孤身一人，要想在这里好好生活，确实太难。杨一曾经劝紫莲再找一个，紫莲何曾不想，但没一个是正经人。杨一只知道紫莲过得不算舒心，但不知道她竟没开心过。
“因为做衣服抢了别人的生意，他们总是来闹。直到……”说到这里，杨一感觉到紫莲的嘴角向上翘了一些。“直到花洛出现，我才能睡上一天安稳觉。是他帮我把那些人赶走了。”
花洛？这就是那妖的名字了吧。
“他帮你？你……这算报答吗？”
“或许吧。但他从来没强迫过我，都是我自愿的。”
看着紫莲帮妖撇清误会的样子，杨一笑了。
“哼！他这是在利用你。”古往今来妖魔千千万万，但手法却没有改变。“紫莲，我以前见你喜欢看书，相信也看过不少怪志奇书，有些故事虽然美好……但故事始终是故事……现实中，可没有妖会懂感情。”
“我……”紫莲想要反驳，但却没有开口。不管她承认与否，不能否认的是她喜欢上了花洛。
杨一看到紫莲有些慌乱的，眼睛不敢看自己。他知道紫莲这是栽进去了。但和妖相恋，可能吗？
“他如果有一点在乎你，就不会把你弄成现在这样了。他只是想吸干你！不顾你的死活！别忘了他是妖。他……”
不可能爱你。
杨一没再点破。
紫莲抱有幻想，但杨一不能让她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把命都搭进去。
对于紫莲来说，人妖在一起，都只是书上看到的故事，但是杨一却见过太多妖。妖为了留在人的身边，为了吸掉最后一点精气，什么都愿意做。最后人死了，就去寻找下一个人。
紫莲身体止不住颤抖，眼泪从脸颊上留下来。
她知道他是妖，也知道他可能是为了精气才留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哄自己。但是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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