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晋捋须道“苏上卿好意,老夫心领了,此事还容我与孙儿商议后再做定夺。”
苏翰走后,公孙晋背手在花厅内踱步许久,圣心难测,他又岂不知启昆帝对世家的忌惮。就说遖宿开通商道一事,竟隐隐偏向那偏居天权,发迹未过三代的执家,三大世家若是心中无恨,他也是不信的。
正想着,公孙钤走进厅中,行礼后,公孙晋命小侍重新换上热茶,将苏翰今日来访之事说于他听。
公孙钤摇了摇头“苏翰此意,孙儿何尝不明白。只是祖父您看,若是三家真的和陛下对上,哪方更有胜算?”
公孙晋闻言一愣,半晌道“钤儿有何见地?”
公孙钤摩挲着茶盏“若要下赌注,我却是赌陛下能胜。”又接着道“就凭陛下能在继位初期就收复四国改城,虽也有先辈的功劳,但看陛下在位近二十年,钧天一改往日积弱局面,民生安乐,四方平定,可谓民心所向。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祖父,您再看如今三家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累累罪行,众人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所以,世家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公孙晋静静听他说完,方叹息一声“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日,没想到却来得这般快,罢了罢了,公孙家几代肱骨贤臣,到如今也不过一场空。”
公孙钤道“祖父,孙儿准备处理完剩下的事宜,便向陛下自请去天璇岩州任职。”
公孙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个孙儿有大才,却命途坎坷,造化弄人,所差不过气运。
公孙钤知他心中所忧,笑着与他倒了一杯清茶道“孙儿倒觉得能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也不啻为一种幸运。况且能离光儿近些,我也便能放心些。至于苏家,无论他们怎么说,我们只不做回应,祖父您看这样可好?”
想那苏翰到了此地步,仍是执迷不悟,公孙晋竟不知此刻该叹息还是庆幸。
苏府西苑背y,即使烧了炭盆,这严冬里也是冷的刺骨。
苏襄正在用午饭,苏翰推门进来,带进来一股寒气,见他桌上只有一碟素菜,不由皱眉道“我又不曾让人亏待了你,又何苦做这番作态。”
苏襄眼皮子也未抬,只淡淡道“不知兄长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苏翰最恨他这幅生疏至极的模样,好似苏家上下都欠了他什么似的,偏偏这人再不上进,却是一母同胞的亲弟,他又能怎样?当下只说“这么多年,你竟还想不明白!”
“哦,我竟不知兄长还留了难题与我解。”苏襄语带讽刺。
苏翰气到“旁的不说,我们当年是如何约定的?难道你忘了?为何又要与严儿说那番话!”
提到苏严,苏襄的眼睛亮了亮,终是抬头看向苏翰,语气里满是恨意“你们杀了我的夫君,又趁我不备将我的孩儿带走,我已经万念俱灰,这么多年不过是具行尸走rou,只盼着早日归天与我夫君团聚,怎奈何,严儿竟被你们养在眼皮子下面,你们瞒的我好苦!”
“你既见到他,也要盼着他好,又何须要说这些疯话?”苏翰指着桌案上的牌位“难道,你要告诉他,他的亲身父亲是个乡下来的低贱之辈?”
苏襄气的一拍桌子“闭嘴,谁许你侮辱我的夫君!苏翰,我看在过世的阿爹份上,唤你一声兄长,你别以为我苏襄就是那任人宰割的羔羊。”
苏翰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今日便是这样说他,你奈我何?”
苏襄抚着胸口,平复半晌,方到“苏翰,我们这样大的家族,背地里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就没人知道?夫君当年不过是偶尔接触到冰山一角,你们就急着把他除去。你可曾想,他这般聪明,又岂能不留后路?只是看着我还在苏家活着,外面那些人才没有放出那些消息。”
“你想怎样?”苏翰闻言不禁握拳,他怎不知当年的事情终是泄露了出去,但是那人做的隐秘,他费劲千辛万苦还是没有追回证据。此时骤然被苏襄提起,他心中不啻于狂风暴雨一般,只是素日朝堂为官,做惯了表面功夫,不曾显露罢了。
第127章 聚散茫茫36
苏襄摇摇头“我不想怎样,纵然再恨你们,我却永远也摆脱不了自己是苏家人的事实。苏家风风雨雨几代人,你就没有想过这样大的家族,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能善终?”
“这不用你来c,ao心。我作为苏家的家主,用尽手段也会保住家族。”苏翰不屑道。
苏襄冷笑“你已被这浮华蒙了眼,堵了心,是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得了。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你派一辆马车,让严儿和我一道,我们母子浪迹天涯,从此和苏家断绝关系,你也不用再担心当年之事。”
苏翰闻言皱眉道“荒唐,你自己铁了心的作践自己,何必又要带上严儿去受苦。”
苏襄只道“我不是在和你商议,只是在告知你。你自己斟酌,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把严儿看的比你自己还重要?”语毕,捧着牌位进到里屋,再也不与苏翰多说一句。
苏翰被他这番作态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恨得将桌上碗碟掼了一地方才走了。
苏襄自见到苏严之后,便打起了ji,ng神。原本他想着无论怎样,是生是死,他也不在意了,只是现在忽然有了苏严,竟如枯木逢春一般,就是为了儿子,他也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今天这番话,却是夫君当年留下与他最后的底牌。
他刚才看似平静,实则背后也起了一层冷汗。怕只怕多年养尊处优,骄横跋扈,已让苏翰毫无畏惧,现如今也只得堵上一把。但看苏翰的态度,他大概是赌对了,当下只抚摸着着那牌位,喃喃道“夫君,你放心,我们已经这样,严儿却断不可被这些人牵连了,我就算拼上xi,ng命,也要让我们的孩儿远离这是非之地。”
“仲哥哥,”孟章拎着食盒走进书房,对就着灯火批阅公文的仲堃仪道“你这段时日日夜c,ao劳,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仲堃仪见是孟章,便合了卷册,揉揉额角,笑道“章儿来了,这拿的什么,这么香?”
孟章笑道“我给你拿了几色点心,又泡了参茶,你多少用些。”
“多谢夫人了,我正好倒有些饿了。”仲堃仪就着孟章的手将一块点心吃完,又喝了参茶。索xi,ng将孟章拉坐在腿上,道“章儿,算来我们好久没这样说过话了。”
从黄氏那日训诫孟章以来,孟章心中有气,又病倒了,仲堃仪也是为遖宿之事劳烦不已,虽同处一个屋檐之下,但二人竟真的许久没有这般心平气和的交谈了。
想起自己母父前日的叮咛,孟章倒有些羞愧。仲堃仪平日里这般劳累,偌大的上大夫府全靠他一人支撑,自己不说做些助力,反而还给他添堵,做人家的夫郎到这个地步,确实也是太过失职。
想到此处,孟章便用手臂圈了仲堃仪的颈子,柔声道“仲哥哥,你知道我的xi,ng子,有时候确实是着急了些,还好有仲哥哥担待着我。”
仲堃仪在他鼻尖上吻了下,笑道“章儿今日怎么这么乖。”孟章今日又给他拿吃食,又一番温柔小意的模样,看着他,仲堃仪的心里简直软成了一滩水。
孟章叹了口气,幽幽道“若是再由着xi,ng子,说不定哪日仲哥哥就被那些比我乖巧,比我温柔的勾了去。”
仲堃仪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失笑道“章儿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是我向陛下求娶,发过誓要一辈子疼惜的人,又怎会生异心?”
孟章圆圆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语气中含着一丝脆弱“章儿能倚靠的,只有仲哥哥了,仲哥哥莫要负了章儿。”
仲堃仪摇头“章儿难道还需我再发一遍当时的誓言?莫要再多想了,有我在,定要章儿一辈子顺遂。”说罢抱着他向书房中的软榻走去。
烛火交映之下,孟章的肌肤也被晕上一层柔润的光泽。
中堃仪抚着他圆滑的肩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孟章放软了身子,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仲堃仪的眸色暗了暗,一只手也渐渐愈发滑向下,在他丰盈的臀上流连。
孟章多日未与他亲热,被他这般抚弄,也勾起了欲火,不由热切回应着,挺起腰身,方便他的动作。
二人正要入港,怎奈何孟章胸中猛然泛起一股酸水,只得用力推开身上的人,偏了头,止不住的呕吐起来。
“怎么了?”仲堃仪正在兴头上,忽然被推开,不由皱了眉头。但见孟章这样,又吓了一跳,忙抚着孟章的背,帮他顺气。
孟章吐了半日,却只是干呕,又接过仲堃仪递来的水漱了口,方才眼圈红红的看着仲堃仪“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有过几次了,想是一直病着,冬日又吃的油腻了些。”
仲堃仪心疼道“你身子本来就弱,吃食上也要多加注意才好,明日便吩咐厨房为你做些清淡的东西。”
孟章伏进他的怀中,与他肌肤相贴,红了脸道“仲哥哥,还要继续吗···”
仲堃仪失笑“我哪里这般急色,你身子不舒服,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罢便翻身下榻,就要穿衣。
孟章撒娇道“仲哥哥,我懒怠动,这里银炭烧的暖,我们今夜就在这休息吧。”
仲堃仪一向拒绝不了孟章,他这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又有什么不同意,当下索xi,ng熄了灯,搂着孟章复又躺在榻上。
软塌很窄,二人需得紧紧相偎才不至于有个人会掉落下去。
孟章躺在他怀中,鼻尖闻着让自己安心的熟悉气息,与仲堃仪絮絮说些琐事。直到夜深,二人方才沉沉睡去。
虽说那日公孙晋并未答应苏翰的提议,但苏翰回府后,却仍授意手下放出消息,说公孙氏有意与萧氏联姻。
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民间对这些达官贵人的八卦秘事极为感兴趣,不出几日,就传的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
有说那公孙钤自知娶公主无望,便想要另寻他人;有说那萧氏嫡子与公孙钤是青梅竹马,自幼就对公孙钤倾慕不已,本就是那陵光涉足其中;又有说萧氏嫡子被山匪掳去,但是誓死不从,也是极为贞烈的···
第128章 聚散茫茫37
萧滢今日穿了一件火狐皮裘,甫一从外面进来,便笑吟吟地对苏氏道“阿爹,你猜我今日上街听到了什么?”
苏氏斜倚在炕上,一个小侍正在为他捶腿,看见萧滢这幅神情,便懒懒道“要我猜,定又是和那公孙钤有关。”
“阿爹,”萧滢撒娇地滚进他怀里,“您又取笑滢儿。”
苏氏挥挥手,让那小侍退下,才笑道“知子莫若母,我是你的母父,你心里想什么我怎能不知道。”
萧滢脸上红扑扑的,兴奋道“舅父这一招确实有效,这众口相传的,公孙家就是想要推脱,事情也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你就当真这么喜欢那个公孙钤?”苏氏搂住他,语气里含着一丝淡淡的不满“这样,未免显得也太急了些。”
“阿爹,”萧滢叹口气“我何尝又不知,身为一个坤xi,ng,费尽心机去追一个乾xi,ng,说来也太没脸。只是,我如今的处境,若不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今后又哪里去寻这么妥帖的良配?只得舍下脸面不要,也要为自己谋个前程。”
“恨就恨那公孙钤太没眼光,放着我儿这样品貌俱佳,对他一心一意的世家贵子不要,偏偏倾心于陵氏那个狐媚子。那陵氏先是引了郑滦,这会儿又勾的遖宿王舍了很多利益来求娶,也不知他哪里学的好手段。”苏氏唾道。
萧滢咬着唇道“谁让他生了那样一副好相貌,那些乾xi,ng一见他就忘乎所以,他是个什么品xi,ng又有谁在乎?就连公孙哥哥也被他的外表迷惑···”
“我儿嫁过去之后,需要把那公孙钤看紧了些,年轻时喜欢那些个妖妖娆娆的都是有的,过几年方知作为当家主夫,品行手段才是最重要的,样貌倒是其次了。”苏氏爱怜的抚着他的长发。
晚间,萧滢躺在床上,想着不久后应该就能嫁入公孙府中,心中一时兴奋难抑,辗转反侧,竟久久难以入眠。
至三更时分,却忽然听到窗边有吱呀吱呀的响动。
萧滢嗔怒道“定又是这些小侍们偷懒,窗户也没关好。”
便唤人进来为他关窗倒茶,只是唤了几声,却都无人应答,萧滢心中火气更大,当下掀了被子,就下床走到外间,要把那些小侍们都楸起来。
只是一闪身的功夫,却忽然落入了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那人的声音更冷,在他耳边道“夫人,你看看我是谁!”
萧滢心中一惊,回头便见那抱着他的人,脸上一道横亘眼角至嘴唇的疤痕,月光下简直如同#修罗一般骇人,萧滢吓得就要大喊,那人却捂了他的嘴,拉他坐在床上,道“你已经嫁过人的,竟然还想要另嫁他人,你想被押着送官吗?”
“郑滦,怎么···怎么会是你?”萧滢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不由惊的瞪大眼睛。
“正是我。”郑滦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怎么?夫人不欢迎?”
萧滢捂紧了身上的睡袍,颤声道“你怎么会进到府中,你···你不是死了吗?”
郑滦冷哼一声“我郑滦命大,哪里这么容易死了。”
萧滢低声道“你潜入府中,到底想要干什么?”
郑滦在他脸上抚了一把,邪笑道“许久未见夫人,自然是想你了。”
萧滢拍掉他的手,厉声道“当时是你硬逼着我,我可没答应过做你的夫人,你少乱说。”
郑滦挑眉“怎么?你我已有了夫夫之实,你想不承认也不可能。你这是看上那公孙钤,就要过河拆桥?”
萧滢见他这样,也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会乐意嫁给你?当时我不过是含恨忍下。我警告你,你最好快滚出去,不然我喊来家丁护卫,看你可还能留个全尸!”
郑滦闻言,不仅不退,反而双手交叠,往萧滢的绣床上一躺,深嗅一口道“夫人你难道忘了当r,i你是怎样计划让我去绑了那陵光?我可是一直替你背着这个黑锅,你说我若是把这事告诉公孙钤,他会不会很高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你!”萧滢气急,站在床前喘了许久,方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不是说了,我想念夫人了。”郑滦看着他“不过是想要夫人陪陪我。”
“若我答应,你今后便远远躲开,不要再回京了。”萧滢握紧了拳头。
“呵呵,”郑滦闻言失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你是我拜了堂的正君,陪我是你的义务,你可别这么天真了,还想另嫁他人,先问问我手里的这家伙愿不愿意吧。”说罢将匕首狠狠cha入床侧的红木墩上。
萧滢唬了一跳,郑滦一把把他拉到怀里,三下两下扯了衣服,便猴急的开始动作。
萧滢想要反抗,但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不过片刻,就被郑滦得了手,只得咬着牙承受郑滦粗暴的动作。
郑滦自那日从山寨中逃脱,一直过得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好容易等到事情淡了,又听得陵光被封了公主!谋害皇家的公主,更是死罪难逃,吓得他只能躲在山中不敢出头,还好家中母父疼爱,知他的踪迹后,时不时偷偷接济一二,才不致饿死。这几日听得萧滢竟然要嫁给公孙钤,当下怒火盈胸,再按耐不住,便趁夜潜入这萧府,想给萧滢一个教训。只是见了面,看着他如花似玉的脸庞,又狠不下心来。
他在山中过的苦行僧一般的日子,东躲西藏,这下好容易美人在怀,哪里又能忍得住,只恨不得死在萧滢身上,把他弄的快晕过去才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