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光有些泄气地问。
“我也搞不清楚。”亮淡淡道，“所以，你还是想清楚吧。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去对她告白。”
“那也许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光紧抿着唇，“我不要。”
“那还是做朋友好。”亮出神地说，“也许，你只是在嫉妒，因为小野英泽抢去了你的朋友地位。”
“哪有这种事……”光苦笑，“但……也许你说得对。”
“哦？”亮惊讶地看着光。
“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想，我是很喜欢明明，”光略停顿，道，“但是从未想过要跟她谈恋爱。”
“是吗？”亮眨了眨眼睛，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她一直都在我身边的关系。”光看着前方，“我也从没想过她会有离开我的一天。”
“这是迟早的事吧。”亮抿紧了唇，“也许我们也是。”
“我们也是？”光惊讶地看向亮。
“如果结婚的话……”亮自己也呆住了，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想到此时此刻会联想到这个方面。他看向了光，虽然他们还会一同在围棋的世界里，但是如果结婚，他们就会拥有各自完全不同的生活。从未想过光和自己会和别的人一起，更没有想过生活中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即使是已经有了久月的现在，亮也从未去意识过这个问题。
缓缓地抬起手，亮捂住了嘴，过快的联想令他震惊。他本认为光和明明并不是爱情，因为他也在嫉妒明明，嫉妒光对明明的关心。也许是光一直在身边的关系，不知不觉就当作了习惯，如果真的要分开的话，不知道会怎样？
亮突然觉得心紧紧地收缩，胸口发闷得难以忍受。
“结婚？那还早得很吧？”光惊慌地说，“我可没打算在30岁之前考虑这个问题！”
亮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希望将时间就此停留，也希望一切都不要再有变化。
“既然如此，你和藤琦做朋友不是更好吗？你又不是想跟她结婚。”亮慢慢地说。
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开始感到困惑和烦恼。恋爱和结婚，他从没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想过，对他来说，结婚还遥远得很，怎么突然之间就摆在眼前了？那明明应该是别人考虑的事情啊！
“你是可以30岁再结婚，不过藤琦如果跟小野英泽感情很好的话，也许她大学一毕业就会结婚了。”亮看着光，笑了笑，“我看你还是一时冲动，最好放弃算了。”
光不由得瞪了亮一眼。亮的话多多少少让他认清了现实的严重xi,ng，不是他喜欢明明就可以了事，朋友关系，结婚问题，这些都要考虑进去。
“那你是打算跟久月结婚吗？”光不服气地反问。
亮沉默。“我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光气冲冲转身，“不管了！我不想了！困死了！我要回去睡觉！”
“我送你回去。”亮立刻跟了上来。
“我都说了不用了！”光不满极了，“我清醒得很。”
“那可很难说。”亮笑着攀上他的肩，“老老实实让我送你回去，不然出了事怎么办？”
“不要把我当小孩！”光怒吼，但是在亮的强硬态度下，他还是被迫让亮送到了家门口。
看着亮离去的背影，光抓着头笑了笑。亮的固执他是领教得够多了，虽然不痛快，却还是蛮高兴的。亮确实是他的好朋友，很重视他。打了个呵欠，光转过身，差点撞上美津子。
“怎么不让塔矢留下来坐会？”美津子不解地问。
“我哪有ji,ng力应付他啊？”光伸懒腰道，“我现在只想睡觉，只想睡觉！”
“哼，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好心送你回来，你连个谢也不说！”美津子关上门，劈头就是批评。
“那家伙知道啦！”光迈步上楼，“这点小事，哪用得着谢啊！再说了，是他自己非要送我回来的！啊啊，可不是我要求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我去睡觉了！”光砰地关上了门，倒上床的瞬间，他立刻沉入了梦乡。
第五十五章 预兆
那一天，久月在思考，明明在思考，亮在思考，光也在思考。
棋盘放在了一边，亮坐在庭院里看着空中的星星。他很喜欢家里的庭院，宁静而清幽，只要坐在其中，便有了心若止水般的空明。行洋常说，处身林间而落子声声，是棋士应有的心境，但是如何达到那种心境，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亮的心情已经不再平静。
光喜欢明明的事情，他早已经有所察觉，但是不太愿意去面对和接受，因为光常常陪伴在身边，也因为他除光以外，并无同龄的朋友。七年过去，绪方和芦原都已经结婚生子，时间的流逝带来的改变，根本无法忽略。当年的同学们已经不知道去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而光却和学校的朋友们紧密地联系着，有久月，有藤琦。
是因为不想失去而恐慌呢？还是因为不断在改变的现在而不安？亮不知道。
久月靠在门边，叹息着。不知道亮会不会喜欢上自己，那个一直沉醉在围棋中的少年，那个一直是她的梦中王子的青年，那个目光里一直闪耀着动人光芒的男孩，如今终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好希望自己也能走入那个世界，走到他的身边，但是，真正的现实，真正的梦想，却是在这不足100坪的定食店，在这充满了各种调味各种食材的世界里。一个人的一生，是为了自己而存在，亦或是为了所爱的人？爷爷的梦想，自己的梦想，男友的期望，哪一个，最重要？
最适合自己的人，也许就是在隔壁屋里的洋一，但是自己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向着自己的目标，勇往直前的少年。是生活重要，还是追求重要？如果说……以后生活在了一起，亮还是如此重视围棋而忽略自己的话，忍受得了吗？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久月长长地叹了口气。洋一从屋里走了出来。
“还没睡？”
“嗯，想事情。”
“跟我说说吧。”洋一拉了根凳子坐了下来，“不管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久月瞟了洋一一眼，“你又为什么想知道？”
“你不告诉我也可以告诉别人，因为……想事情的时候，多数都是想找人商量的吧。”洋一看着她，“至于我为什么想知道，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想知道对方的事情都是因为……喜欢和关心。”
久月走到洋一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一直在注意我……”久月趴在椅背上，看着洋一，“你的梦想是什么？”
“成为最好的厨师。”洋一指了一下自己，“至少是我所认为的。”
久月不由得一笑。“那你一天到晚管我的闲事，不怕影响你的努力么？”
“不会的。”洋一笑了起来，“要知道，就算是喜欢做菜喜欢得要命，也会有做得不好做得不耐烦做得不想再做的时候。其实，跟你一起做菜的时候，很高兴，比一个人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久月顿时默然。没想到洋一会趁这个机会表白，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小遥，不管是做朋友也好做恋人也好，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就很好了。”洋一把腿跷了起来，“你不要对我的话那么介意，因为我高兴，所以就会说给你听啊。”
“明知道我有男朋友？”久月侧过了脸。
“说实话，你跟男朋友处得不是太好，我感觉得出来，所以我也有点期待有点坏心眼，不过，”洋一顿了一下，“我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所以，只要你幸福，我一定会祝福你。”
“……不难过吗？”久月看着他，“不嫉妒？”
“难过是难过，嫉妒也有嫉妒，不过，”洋一看着久月一笑，“你对我来说，不是只有恋爱这点价值的女人。”
久月低下了头，脸涨红了。被这么夸奖和重视，她实在不能不开心。
“作为朋友，我给你一个忠告。”洋一突然郑重地说。久月吃惊地抬起了头。
“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去结婚，”洋一严肃地说，“喜欢先放在一边，如果不适合，即使是相互喜欢，也会走上陌路，甚至反目成仇。”
久月目瞪口呆地看着洋一。洋一站了起来，垂下头，沉默长久之后，叹了口气。
“这是我的教训，所以我告诉你。”他看向久月，“生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恋爱也一样。”
明明翻开了日记本，上面满满地记着心事，记着喜怒哀乐，记着她心情的点点滴滴。不忍看下那些字迹，她又合上了粉色的外壳，头垂在了桌面上。良久，因为太过于矛盾的心情，而使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远方一片漆黑，人们都已经入了梦乡，但是明明相信，即使看不见，光也一定还在努力地钻研棋谱。
“两年才能打进一次循环赛，而头衔战有十几个，”光说，“如果不努力，连三轮预选都打不进去。顶尖的棋士，实力都很稳啊！”
“亮打进循环赛两次了，与高手对战的战绩也比我多，比不上的，不单是战绩，还有经验。”光握紧拳，“15岁那一年，我好容易打入二轮预选，结果与森下老师对局失败，又从头开始。”
“时间很短暂，不努力，就会被远远地抛在后面！”光紧握双拳，“我不像塔矢，一直都在跟高段的棋手对练，所以，我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好喜欢……好喜欢这样的光……眼泪沿着明明的脸颊滑落下来。光已经越来越耀眼，也走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这份距离，不是仅仅用喜欢就可以弥补的。看着他的努力和坚持，常常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普通，多么的无力，只是为了能有一份像样的工作而进入了大学，只是为了工作而寻找着工作，人生……要找到目标是如此的艰难，以前，从未想到过。
小野的存在，令她有种被救赎的期待。不想与光拉开距离，也不想被光抛得太远，所以她想做一个女人，一个可以承担家庭拥有幸福的女人。光拥有围棋，而自己却一无所有，那样的感觉，不仅是寂寞，还是可悲。
不过，究竟什么才是幸福？放弃吗？重新选择吗？还是只要有一根稻草，人生也就足够了？
普通的人，平凡的人，又能有多少登上山顶的希望？
恋爱是什么？
光拿着棋子，看着棋盒。黑与白，构成了围棋的世界。围棋，是两个人才能下的棋，棋神的寂寞，为了未来而培养着对手的期翼，都是因为，一个人……是孤独的。
因为一个人孤独，一个人寂寞，所以，才需要有朋友，才需要有家庭。一个半圆，还需要另外一半。所以……才会喜欢。
喜欢和亮在一起下棋，因为对手的强劲，也才有不断拼搏下去的决心，因为彼此的相惜，也才会有友情弥足珍贵的价值。围棋，是需要两个人一起的，但是只有被视为对手的人，才能一直一直坐在一起，执子而落，执子而行。
可是……这一切还是不足够。
生活中并不只有围棋。除了围棋，还有生活。
“光，你的面煮好了！”美津子的声音传来。光拉开门，跑到了楼下，热腾腾的面，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抓起筷子的瞬间，美津子吃惊地叫了起来。
“慢一点，才捞起来的，也不怕烫！”
“没关系没关系。”光哈哈一笑，开始吃他想要的夜宵。
“真是的，你以后一定要找个好老婆，不然，就凭你一个人，不饿死才奇怪！”美津子絮絮叨叨地念。
光愣了一愣，笑了。
美津子说的，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最正确的道理。
第五十六章 激突
小野握住了明明的手，这令明明全身一震。小野沉默了一下，又缓缓地放开。
“你还是……不习惯我碰你吗？牵手……也不行？”小野的声音很消沉。
明明看着他，强烈的歉疚和罪恶感涌上心头，使她无法正视对方的脸，只想转身逃掉。她往灯光昏暗的地方跑去，然后靠在墙上，懊恼着。
“明明。”小野追了上来，“我没别的意思，我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明明的手指抓住了墙上的砖。温柔的声音，体贴的话语，已经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我……喜欢的……”明明突然间豁了出去，明知道会伤害身后的人，明知道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此时此刻，却无法不说出口，“……是别人！”
小野一直沉默着。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明明，因为他们大学在一起工作，一起读书，这个女孩，并不是那种能把心事藏得很好的人。她的脸上，快乐和忧伤，一目了然。
“我知道。”小野淡淡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很生气，因为你虽然答应了我，却等于是在欺骗我。”
明明转过身，垂下头。“对不起，对不起……我……”
“你不讨厌我，对吧？”小野轻声道，“而且，你喜欢的人，并不喜欢你，不是吗？”
明明捂住了嘴，直指中心的话令她的悲伤更加强烈，无法克制地，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随即，低低地呜咽声在黑暗的静寂中弥漫开来。小野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明明伸出手掌，猛地将他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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