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讲的，直接开始部署工作吧。”一片掌声里，叶修很不和谐地说，被陈果在桌下踹了一脚。
“谢谢诸位。”张新杰站起身来，沉着而严肃地说道，“多余的话就不讲了，现在开始部署工作。”
叶修转头看着陈果，一脸“我早知道”的表情，陈果翻了个白眼，假装没看见。
这会上的小cha曲没什么人注意，可陈果却渐渐觉得，自己需要装作没看见的事，竟然越来越多了。
前线指挥部成立，叶修作为“顾问”自然要留在千山城，也就没用和陈果一起返回兴欣。他这个“顾问”到底是如何发挥作用的，陈果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叶修的工作量绝对不轻。
有好几次，陈果都听说他去了不同的部队和战场，获取、分析第一手情报，或是增强该部队对于新命令的执行力。所谓“顾问”，没有具体的职务，搞到后来倒像是个救火队员，什么都要抓，什么都要硬。
一线指挥员不是司令部的提线木偶，对于指挥部下达的命令，各部队都有自己的发挥和理解。但兴欣作为新成立的部队，难免在许多地方还比较稚嫩，少了叶修坐镇，对于战略战术的执行时常略有欠缺。因为这个缘故，叶修虽然已经“调职”，但也难免三天两头就要跑回兴欣。
“他的担子可不轻呢，”苏沐橙不无担忧地对陈果说，“前线指挥部里，还是很缺少战略人才……现在，除了决策权在张新杰手里，叶修等于是把其他的工作都一肩挑了。”
“他的身体状况吃得消么？”陈果也很担心。不久前叶修才有过一次危象发作，这让她想起来就觉得揪心，现在这么繁重的工作，不会让他的情况加速恶化么？
“不知道啊……”苏沐橙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叶修的状况称得上十分紧急，可他本人倒是十分淡定的样子，绝口不提自己的状态，更像是干脆忘了解除结合的事。陈果c,ao心得要死，每次见到他都要逼问好几次，但叶修总是能想办法岔开话题，常常把陈果气得吐血。
到底叶修是怎么想的？陈果觉得很纳闷，自己一向摸不透叶修的心思，在感情问题上就更加摸不透了。照理说，处于这么紧急的状况中，叶修总该尽快解除和张新杰的“结合”，然后火速地寻找真爱成为人生赢家……可如今叶修这样含糊不清地一味拖延闪避，总让陈果觉得难以理解。
在下很大一盘棋？按照他的个xi,ng，倒也不除外这个可能。可和张新杰炒绯闻算是个鬼的运筹帷幄啊？更何况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俩真的会有点什么。
早在一个月前，苏沐橙和她就做好了工作，只需那两人去签个字，就能干净利落地结束这段四六不着的关系。要解除结合，外在的阻力微乎其微，叶修不肯这样做的原因，大概只能是他自己不愿意了。
莫非……他喜欢张新杰？
这个想法才一冒头，陈果就立刻否定了。叶修喜欢谁都不稀奇，可张新杰？？？这也太不靠谱了点吧！
更何况，通过陈果的观察，叶修不像是在恋爱的样子，提起张新杰更没什么异样。要非说又什么不同，就是他提到张新杰的次数略多了些，但两个人现在并肩作战朝夕相处，存在感上升那是必然的事。
思来想去得不出结论，陈果觉得自己都快掉头发了。可惜叶修丝毫不能体察她的苦心，再来兴欣的时候，依然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对陈果的苦口婆心各种神闪避。
“所以，你到底是打算怎么办！”陈果这次是不打算轻纵了，拍着桌子对叶修吼道。
“我这不是还没想好么。”看出来陈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叶修无奈地说。
“有什么可想的！”陈果又气又急，“上不上你倒是给个准话啊！你——”
话还没说完，乔一帆挺局促地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前线指挥所来电，找前辈的。”
叶修看着乔一帆的表情，活像是见到了亲人“走走走，不用接进来，我去通讯室。”
“我也去！”陈果一看叶修又使出了遁身大发，决计不再上当，亦步亦趋地就跟出去了。
通讯室里人不少，因为不是私人来电，也就默认了是公放模式。陈果听见张新杰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因为失真而显得更加一板一眼。
“最新的战况分析看了么？”
“你有十四条批注的那份？”叶修把话筒凑到嘴边说道，“看了。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们之前对敌情的判断有误，冲击第一道防线的敌军数量至少还要多八到十个师。”
“那么布防必须要有相应的变动，你觉得是否应该加强第一道防线？”
“应该是应该，问题现在你手头上没兵可派了吧？”
“还有轮回。”
“轮回是不用想了，老冯不会把家底搬出来给你用的。”叶修很惋惜地说道，“总之就是这么几支队伍，凑合着用吧。”
“那你的意见？”
思索了片刻，叶修说道“第一道防线的防守，现在是陷入两难了。人少防线长……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啊。”
沉默了一会，张新杰的声音再度响起“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明白了。”
然后是“咔哒”一声，通讯被切断了，显然张新杰已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急着去研究具体方案了。兴欣这边，通讯室里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全都面露茫然，一头雾水。
“他明白什么了？”半天之后，魏琛看看叶修。
“对啊，他明白什么了？”陈果也跟着问。知道了不是只有自己没听懂，陈果表示十分欣慰。论战术素养，她在兴欣里排不上号，但既然魏琛这种老油条都没明白，说明自己的智商还不是那么难以抢救。
“放弃第一道防线，收缩防御圈，牺牲部分战略纵深，以消除防线的薄弱环节。”叶修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
“尼玛，你俩刚才提到过这个？就不能说人话？”魏琛开骂了。
“某些人平时应该多学习，提升一下素质。”叶修叹气。
“可是如果单纯分析你们刚才的对话，”唐柔cha嘴道，“我会理解为，反正怎么打都有漏洞……干脆投降吧。”
“有时候不能只分析字面意思，”叶修一本正经地说，“小唐你要善于领会其中蕴含的战略ji,ng神。”
“这特么的怎么领会？是个人就听不懂！”魏琛继续骂骂咧咧，“你和张新杰平时就这么说话？”
“看情况。”叶修一脸高深，“交流的效率，有时候和智商高低正相关。”
“擦，你直接说这是你俩的黑话得了！”魏琛朝着叶修竖起了中指，“ 你们这些搞战术的，一个比一个猥琐！”
被人身攻击了，叶修倒不是很介意，甚至都没还嘴，只是一笑了之。
“看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笑得出来，这货到底是有多没下限啊？”魏琛来劲了。
“我这是不屑于和你计较。”叶修还他一个中指，“那不是笑，是嘲笑！”
“嘲笑个屁！尼玛你笑得跟个灯泡似的！”
“……你小学语文及格过没？”
“老板娘你说是不是！”魏琛转向了陈果，“这货刚才笑得多恶心！”
“唔……”
陈果支吾了半天没说话，事实上，她觉得有点恍惚。叶修刚才的那个笑容多少有点不寻常，虽然还是一贯的嘲讽，却显得很轻松、愉悦，甚至还带点自豪的味道……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啊！
冥思苦想了一番，陈果觉得自己真的要掉头发了。
第129章 叶张线假如爱有天意
“这是刚截获的卫星图像。”
宋奇英把几张打印的图像递到张新杰的手中，后者接过来看了看，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叶修呢？”张新杰问道。这天两个人各忙各的，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见过叶修的面。
“在战术准备室。”宋奇英回答道。
“把这个送给他……”张新杰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道，“不，我去找他。”
他拿着那几张纸站了起来，一边思索，一边朝战术准备室走去。走到准备室门口，他突然愣了愣，又退出来看了看门外的牌子，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上一次来会议准备室的时候，这还是间井然有序的房间——有张新杰在的地方，一切必然都井然有序。可短短的一天里，这件屋子却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混乱”都是个客气的说法，在张新杰的标准里，这间屋子简直乱得像场灾难。
十几台电脑横七竖八地摆在各种地方，见缝cha针地塞着各种终端和交换机、服务器……墙上歪歪扭扭地挂着好几张投影屏幕，窗帘则牢牢地拉着，仿佛这里面住得都是千年吸血鬼。资料凌乱无比地散落着，满地的管线中，空气污浊得可以，四处都点缀着不计其数的烟头。
“怎么回事？”张新杰皱着眉问，“勤务组呢？”
“勤务组想过整理的，可叶神说着这样他用起来顺手。”宋奇英不动声色地说，“要叫他们过来整顿么？”
“……暂时就先这样吧。”片刻的停顿之后，张新杰说道，“叶修呢？”
“大概在……”宋奇英环视了一圈混乱的房间，伸手指了指某个地方，“那里。”
张新杰推了推眼镜，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在一大堆电脑和线路中，分辨出一个隐约的人形。叶修很随意地趴在电脑屏幕前，枕着一叠资料睡着了。
“累坏啦。”文客北站在叶修身边，小心翼翼地冲张新杰比着口型，“忙了两天没合眼，才睡着了。”
张新杰点点头，轻轻地走了过去，低头注视着沉睡的叶修。不知多久没有好好整理仪表了，叶修的军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头发也乱糟糟的。
卫星图像、敌情、战况分析……方才还牢牢盘踞着思绪的一切都忽然远去了。有那么一瞬间，他高速运转的大脑突然停滞了下来，仿佛整个世界全都寂静无声。他望着沉睡中的叶修，心里唯一所剩的想法，就是伸手去把他的头发抚平。
然而最终他也没有动，只是对着文客北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他是太累了。”
前线指挥部里，真正的高级人才十分稀缺，叶修不得不身兼数职，夜以继日地忙碌。两人共事的几周里，张新杰曾经担心过的尴尬和摩擦从未发生，在军事上，他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同调和协调xi,ng，仿佛两个紧密咬合的齿轮。
这或许是因为叶修努力配合自己的关系吧？两个人的战术风格原本大相径庭，与他的缜密沉稳相比，叶修的风格其实更加复杂多变，也要随意的多。然而无数次地，在决策和执行决策地过程中，张新杰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叶修在针对自己的风格作出调整……正是因为这样，这个极不完备的指挥系统才能顺利地运转起来，带领着联盟的主力部队一路向前。
加诸在叶修身上压力，是不是太大了？张新杰思索着，渐渐的感到有些心疼。叶修从来没抱怨过什么，甚至一直到表现得游刃有余，可现在想一想，他不可能不觉得累吧？更何况，他的身体状况……
想到这里，张新杰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一股担忧和无奈涌上心头。这些天里，他始终在担忧着这个问题，却根本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让叶修尽快和其他向导结合，可叶修却绝口不提和自己解除结合的事情，对两人的关系也避而不谈。自从来到前线指挥部，两个人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群的作战参谋，完全没有谈论私人问题的机会。于是那次雪地里的谈话也就无限期地拖延了下去，对于叶修的想法，张新杰始终觉得难以捉摸。
从表面上来看，叶修对待他的态度很正常，就像对待每一个老战友那样，显得亲切、随意又自然。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叶修有意在照顾他的感受，不会再说让他尴尬和难过的话了。而且，叶修和自己开玩笑的时候也多了起来，尽管那些玩笑张新杰根本不觉得好笑，只觉得费解。
那么，他到底为什么一直拖着，不肯解除两人有名无实的结合呢？显然他不可能爱上自己，所以这是出于对自己的体谅和同情么？不，叶修应该了解自己的为人，知道这种同情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微弱的希望从心底涌起，下意识地，张新杰的ji,ng神领域扩张开来，试图去捕捉叶修作为哨兵的情绪。然而和往常一样，他的ji,ng神波动显得那样晦涩难懂，即使在睡梦中，也令张新杰难以捕捉。
那隐秘的、微弱的火星，就这样无声地在心底熄灭了。
真可笑啊，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抱有侥幸的期待？叶修的状况如此危险，自己又无法对他进行调节，那么和自己在一起，对叶修而言就无异于是自杀……
幸好他不喜欢我。张新杰想……幸好他不会爱上我。
“要把叶神叫醒了？”宋奇英问道，“离作战会议开始，只剩一个小时了。”
“让他睡吧，开会前十分钟再叫醒他。”张新杰低声说着，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叶修翘起的一缕头发抚平了。
在他的碰触下，叶修仍然睡得很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发出了几声含糊的呓语。虽然明知道是徒劳，明知道叶修不会有所反应，但张新杰仍然对他投放出了一个ji,ng神共鸣，试图舒缓他紧绷的神经。
共鸣消散在看不见的隔阂里……就像一只漂流瓶消失在海平线。
做个好梦。走到门口时，张新杰回头看了叶修一眼，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他所能为他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有限了。尽管爱着他，尽管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对于张新杰而言，放弃却是唯一的选择。
他无法陪伴他，也无法保护他。
他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就是徒劳的祝他好梦。
叶修一路疾跑到会议室时，除了他，所有人都到齐了。
“不好意思，迟到了。”他在张新杰身边坐下，象征xi,ng地对大家道了个歉。
“你没有迟到，”张新杰看了看手表，“离会议开始还有四十五秒。”
“先不说迟不迟到，”楚云秀吐槽道，“你这造型是怎么回事？”
会议是正式场合，所有人都整齐地穿着冬季常服，唯有叶修穿着迷彩作训服，根本不像是来开会的。更要命的是，他的衣服不知多久没洗过了，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活像沾了泥的梅干菜。
“这不是没时间换衣服么。”叶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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