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胤礽佯装生气，瞪着小姑娘，“以后少跟你哥哥混在一起，他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你可别学坏了！”当父亲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一种荣耀，被自己儿子女儿鄙视的皇太子，有史以来他是第一人。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拉着胤礽的胳膊撒娇，笑得像朵花似的，“那是因为阿玛疼爱我们。”
胤礽眼带宠溺，夸奖了小姑娘几句便拍拍手去看‘儿子’的好戏了，前儿个小十三生了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唉……胤禛回来肯定会给他脸色看！真是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把小十三疼得跟个宝贝似的，害得他吃了好多醋。
自从若曦跟胤祥说了那通话后，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她一直认为，十三爷是与其他皇子不同的。她还记得，没进宫那会儿，与十三爷倒算得上知己了，两人都推崇嵇康和阮籍，十三爷更是因为如此而对现存的文化体制有所质疑困惑，她当时欢喜不已，更是赞赏十三爷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却又不受其文化的制约。并且她坚信，十三爷一定会把这个事情告诉四爷的，然而皇权对于皇子们来说，有着不可抵挡的吸引力，到时候就会刺激四爷的野心。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忍，忍到康熙四十七年，等皇太子被废，再去向十三爷求救……
如今成了三格格的婢女，自然就要马前鞍后地伺候，若曦看着娇气蛮横的海霍娜，不禁感慨，这孩子才多大，主子和奴才的观念就深入骨髓，只要底下人一说错话做错事，得来的便是一顿暴打，跟历史上的废太子毫无两样。果然，皇权体制下，禁锢的不仅仅是人们的思想，更是让一个天真纯洁的孩子变成一个只懂打杀的傀儡。
想事想得正出神，却听到海霍娜在叫她的名字，若曦一个激灵，连忙走过来，“奴婢给格格请安。”
海霍娜用手指着若曦，“你过去，和她们站一块儿。”
大厅正中，站着四个十四五岁的宫装女子，都是海霍娜近日才买的婢女，长相虽不秀美，倒也算是端正，此时看着小主子板着一张脸装威严，又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偷笑。
“笑什么笑？没规没距的！”说话的是海霍娜的贴身婢女紫竹。
几个女子讪讪地闭了嘴，把手放下来，规规矩矩站好，还时不时地往海霍娜身上瞄。
“好了，你们初次进宫，现在不懂规矩本格格不追究，不过自明儿起，由紫竹带你们去内务府学规矩，若是学好了，本格格自是有赏。”海霍娜转身至主位上坐下，说得一本正经，“你们的家族已经入了包衣旗藉，从此以后便是我毓庆宫的人，只要你们好好当差，自不必担心再有谁为难你们的家人。”
“奴婢们感谢格格的再造之恩，必定伺候好主子，誓死效忠主子。”几个女子一阵感动，又跪下来给海霍娜磕头谢恩。
海霍娜心里有点小得意，学着瓜尔佳氏的样子抬了抬手，神气地说道，“免了。”顿了顿又道，“如今进了宫，就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字了，我昨儿让紫竹拟了几个好听的名字，以后就按这个名儿叫。”
紫竹上前一步，挨个挨个念，“听竹，罄竹，雅竹，心竹。”
“奴婢谢格格赐名。”宫女们欢喜不已，这名字比她们先前的大妞二福好听多了。可其中有一个宫女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若曦跪在地上，眼睛盯着地板，穿越前她叫张晓，是都市白领；穿越后她叫若曦，是八旗贵女；现在她叫罄竹，是一个包衣宫女。
罄竹，罄竹难书……
33、第33章 醒悟
五天后，胤禛和胤禩到达山东境内。山东巡抚周文携大小官员在城外迎接，并置办筵席为两位皇子洗尘，本意邀请兄弟俩到巡抚衙门暂住，但被胤禛回绝了，“大人不必费心，我与八阿哥来山东视察黄河水患，不是来享乐的。”
周文吃瘪，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只好讪讪闭了口，让仆人带领两位皇子先去歇息。
第二日，胤禛让苏培盛去客栈订了两件上等客房，弄得胤禩满脸疑惑，“客栈里人多口杂，而且办事情也不方便，四哥为何……”
“这地方得来的消息最为可靠。”胤禛斜睨了胤禩一眼，转身上了楼，“八弟好生准备一下，待会儿咱们去河边看看情况。”
胤禩不再多说，只觉得四哥身上的气势越发威严了，仅一句话，就让他不由自主地臣服，说话的语气不是商量，倒像是在命令。摇了摇头，微微一声叹息，胤禩进了另一间屋子，他现在的心情极不平静，京中一摊子事情还没解决，又被康熙派下来视察黄河水患，而且是与冷面寡言的四贝勒一同共事。
黄河两岸筑起了高高的河堤，官兵们还在不停地搬运砂石，河床被抬高，水面已经高出了地面好几米，若是河堤崩溃的话，两岸的百姓就将遭到灭顶之灾。幸好今儿天气不错，并没有像往年那样遇到狂风暴雨，胤禛一路走下来，对山东巡抚做的防洪措施还算满意，不过还是忍不住再三强调，“一定要把河堤加牢固，再去多派些人手，让老百姓提高警惕，随时做好逃难的准备。”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又是一声轻叹，“天有不测风云啊……”
忙活了一上午，胤禛和胤禩便打道回府，屏退了跟随的官员和仆役，两人只带着贴身侍卫行走在大街上。这时候才放松了神经，就如平常兄弟那样边走边聊。
到一处拐弯儿的地方，却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胤禛好奇，“不如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胤禩愣了一下，点点头。
原是两夫妻吵架吵到大街上来了，两人都是中年人，只见妻子跪在地上哭着闹着在乞求丈夫什么，丈夫的脸色可谓是ji,ng彩纷呈了，既有怒又有恨，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心痛和可惜。胤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痛苦的挣扎，心里不自觉轻颤了一下，这种神情，为何这般熟悉？
“发生什么事了？”胤禩也忍不住好奇，对身旁的路人问道。
“这是咱们城里有名的刘员外，为人亲切和蔼，乐施好善，整个济南城的乡亲们，没有谁没接受过刘员外的恩惠，是个大好人呐……”很显然，这里的人都对这位刘员外心生一种崇拜感。继而又听得那路人说道，“只可惜他们家不大太平，乡亲们虽然有心帮助，却又无能为力，现在都快闹到衙门里来了。”
听了这席话，胤禛的眉头愈发紧锁了，看了看胤禩，见他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索xi,ng一问到底，这大善人刘员外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仔细询问，才知此刻跪在地上的妇人乃是刘员外的原配夫人，为刘家生了三个儿子，夭折了两个，只有老大存活下来，如今已长大成人，正儿八经的嫡子嫡孙。刘家的人几乎都默认了，这老大便是将来刘府的继承人。却不想有一天刘员外又纳了位小妾回府，一年以后，那小妾也同样诞下一个儿子。说来也奇了，刘员外一直将大儿子作为继承人培养，为人处世之道，教化礼仪之举，无不倾力相授。谁知老大的xi,ng格却有些乖张，能力才华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脾气傲得很，凡遇到不顺心的事，便对家仆又打又骂。庶子老二为人和善，平易近人，说话处事温润圆滑，能力也与老大不相上下，所以无论在家还是出门在外，其名声都比老大要好。
“刘家这么大，怎的才两个儿子？”胤禩惊讶，只觉这刘员外的家庭境况跟他们家极其相似。
“两个儿子就闹成这样，若是再多几个，那还了得？”说话的人直摇头，又是叹息又是惋惜，“原因在此，老二得了好名声，渐渐地便看不惯哥哥的所作所为，对刘员外无条件宠爱老大心生抱怨，他本就是个有能力的，又怎甘心刘家的财产全部让老大得了去？这些年来，兄弟俩为了财产继承权明争暗斗，给刘员外惹了不少麻烦。”
胤禛静静地听着不说话，只是暗暗观察胤禩的反应，此举若能让老八幡然醒悟，那也不枉费他安排这么一出戏了。
接着又听那人继续说道，“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rou，刘员外这心里不好受，可毕竟最疼爱的是嫡长子，所以对老大就要维护三分。”说着又放低了声音，“大伙们都知晓的事，老二他娘原是刘员外在大街上捡的一个乞丐女，原配夫人是千金小姐出身，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即便是老二再能干，也不能做这个家的下一任主人。这不，刘夫人今年四十岁高龄，如今又怀孕了……”
“既然都是儿子，老二比老大能干，为何就不能继承刘家财产？”胤禩下意识皱眉，这番话刺激了他最敏感的神经，说话的语气也比较冲。
“这哪能比呀？刘府在山东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若是传出去了，那外人还不得说是刘员外宠妾灭妻，硬是让一个乞丐骑到刘夫人头上来了。”那人一脸忧愁，看起来倒真为刘员外这一家人担心，“咱们这些小门小户，只求个温饱，可那些大户人家，要的是脸面。”
回到客栈已经过了晌午，胤禩的脸色有些难看，向胤禛打了声招呼便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ji,ng神恍惚，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咱们这些小门小户，只求个温饱，可那些大户人家，要的是脸面。”
爱新觉罗家算得上是天底下最大户的人家了，要的颜面岂是一般官家商家能够比的？难怪，难怪……这些年来皇阿玛一直宠着太子二哥，即便是太子有错，皇阿玛也会暗中抹平、包庇过去，如今呈现在天下人面前的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皇太子，是康熙帝的准皇位继承人。而他们这些兄弟却恰恰相反，凡是做错了事情，都会受到皇阿玛一顿臭骂，或大或小地惩罚他们，无外乎就是教训他们循规蹈矩，以后好好为太子爷办差。
母亲身为四妃之一的大哥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这个辛者库贱妇所出的皇子，从小到大受的委屈不少，但皇阿玛始终还记得自己这么一个儿子，只是这些年他为了权势拉拢朝臣，渐渐引得皇阿玛不满，前一阵子又把马尔泰一家直接打入包衣旗藉，这可不就是为了消减他手中的权力，以此来维护太子的地位么？
若再往深处想，就算他将来打败了太子和老四，赢得了皇位，那么满八州的勋贵可愿意给一个辛者库出身的妃子行三拜九叩大礼？而那些出身高贵的妃嫔又怎会甘心居于他额娘之下？想到这胤禩猛然打了个寒颤，以前他只想为自己和额娘争口气，以至于后来的心思也越来越大，却没有想到这么一层含义，皇阿玛是个最重出身的人，又怎会让他这个最卑贱的皇子上位？即便是太子倒了，哪还有其他兄弟……
皇室颜面……这个东西，原来如此重要！
胤禛静坐在桌前，听着粘杆处探来的消息，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抬手招来苏培盛，“你去街上买两双筒靴，待会儿让八爷过来，就说咱们一块去帮百姓修筑堤坝。”
“主子，这些粗活底下人办就是了，哪需要您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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