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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廿五史·俱摩罗天 第14节

作者:太史婆 字数:12104 更新:2022-01-09 00:55:22

    丁春秋斜眼一看,只见一个青年公子含笑坐在桌边,竟不知是何时走进店来。以他修为,身边咫尺之地多了一人,竟直至出声方才留神到,固是一时疏忽,这人的武功也当真了得;一惊之下,不由得脸上微微变色。

    那公子举手招呼,道“请了,星宿海丁先生名扬天下,不意竟会于此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丁春秋听他隐含讥讽,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寻思道“这人是谁?明知老夫身份还敢如此的,必定有恃无恐,看他的年纪模样,莫非是……”打个哈哈,道“恕老夫眼拙,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那公子淡淡笑道“在下姑苏慕容复!”

    丁春秋虽有所料,还是震了一震,听慕容复又道“丁先生,你一大把年纪,怎地在这里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在下特地前来,想寻丁先生干上三杯,谈文论武,岂不是好。在外人面前清理门户,未免太煞风景了罢!”

    丁春秋脸色一沉,暗道“果然。我先前伤了他手下四员大将,此人怎肯和我甘休?若方才他一进来就下暗算,只怕……”还未回答,一名星宿弟子已怒喝道“你这厮好生没上没下,我师父是武林至尊,岂能同你后生小子谈文论武?你如恭恭敬敬的磕头请教,星宿老仙喜欢提携后进,说不定还会指点你一二。你却说要跟他老人家谈文论武,哈哈,那不是笑歪了人嘴巴么?哈哈!”他笑了两声,脸上神情却古怪之极,过得片刻,又“哈哈”一笑,声音十分干涩,张大了口,竟已绝气身亡,脸上仍带着一副又诡秘、又滑稽的笑容。

    星宿众弟子均知他是中了师父“逍遥三笑散”之毒,相顾骇然,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都低下了头去。

    丁春秋心中却又是恼怒,又是戒惧。他在那弟子说话之时,大袖微扬,已将“逍遥三笑散”毒粉向慕容复挥去。这毒粉无色无臭,细微之极,这时天色昏暗,满拟慕容复武功再高,也决计不会察觉,哪料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将这“逍遥三笑散”转到了自己弟子身上。明明见他悠然坐在桌边,也不曾举手抬足,显然并非内力反激,以丁春秋见闻之博,也想不出那是什么功夫,心中登时只想着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游坦之见慕容复突然到来,又露了这样一手,不禁一惊一喜,心道“这人和师父动起手来最好,那我……那我就可以……”偷偷向阿紫瞟了一眼,见她立在墙边,双眼睁得大大地盯着场中;其余众弟子心中害怕,更没人敢向他这边看过来,当下贴着墙根,悄悄移动脚步,一点点地朝阿紫靠了过去。

    他挪不了几步,便停上一停,蹭蹭掌心汗水,偷眼看看场中局势,生怕有人注意到自己。忽听一名星宿弟子一声惨呼,游坦之吓得急忙贴墙停步,斜眼看去,只见那弟子倒在地下,已然气绝,手中兀自捏着一只酒杯,却又是被慕容复轻轻巧巧斗转星移过来的。

    丁春秋脸上变色,心下怒极,情知到这地步,已不能再故示闲雅,双手捧了一只酒杯,缓缓站起,道“慕容公子,老夫这一杯酒,总是要敬你的。”说着便向慕容复走去。

    慕容复一瞥之间,见那杯白酒中泛起一层碧光,显然含有厉害无比的□□。而他这么亲自端来,再也没回旋的余地。眼见丁春秋与自己只隔一张板桌,慕容复吸一口气,那杯中酒水陡然直升而起,成了一条碧绿的水线。丁春秋暗呼“好厉害!”知道对方一吸之后,跟着便是一吐,这条水线便会向自己射来,当即运起内功,波的一声,向那水线吹去。那水线冲到离慕容复鼻尖约莫半尺之处,蓦地里斜向左首,从他脑后兜过,迅捷无伦地飞射而出,噗的一声,钻入了一名星宿弟子的口中。

    那人正张大了口要叫好,“好”字还没出声,一杯毒酒所化成的水线已钻入了他肚中。水线来得奇速,他居然还是兴高采烈地大喝一声“好!”这才惊觉,大叫“不好!”委顿在地,片刻间满脸漆黑,立时毙命。

    顷刻间星宿派连死三名弟子,丁春秋恼怒异常,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挥掌便劈。慕容复知他“化功大法”的厉害,斜身闪过,展开缩、小、绵、软、巧五字身法,辗转腾挪,只不与他手掌相触。两人越打越快,小小店堂中摆满了桌子凳子,便在桌椅间穿来插去,竟无半点声息,拳掌固是不交,连桌椅也没半点挨到。

    星宿派群弟子个个贴墙而立,谁也不敢挪动一步。师父正与劲敌剧斗,有谁胆敢远避自去,自是犯了不忠师门的大罪。各人明知形势危险,只要给扫上一点掌风,都有性命之忧,除了盼望身子化为一张薄纸,拚命往墙上贴去之外,更无别法。

    游坦之也是心惊胆战,他并不知自己内力之深,那两人的掌风实已奈何他不得,但畏惧之中,却又暗暗欢喜,“他和师父打得越久越好。我……我这次若是救了阿紫姑娘,她也许便不会再讨厌于我,那时候……”想到激动之处,平添了三分勇气,再挪几步,眼见与阿紫已伸手可及,猛听丁春秋一声喝道“阿紫!”

    游坦之吓了一跳,急抬头看去,却见慕容复右手被丁春秋五指抓定,左手里却抓了一大串星宿弟子,犹如被柳条穿在一起的鱼儿一般,人人软瘫如泥,显然都被那化功大法化尽了功力。其余众弟子都知是慕容复借力伤人,说不定下一个便轮到自己,但除了惊惧之外,却也无人敢夺门而出,只是在店堂内狼窜鼠突,一团大乱。

    丁春秋羞怒交加,更加抓紧慕容复的拳头,心想“这批不成材的弟子全死了也罢,只要星宿老仙胜了姑苏慕容,那便是天下震动之事。要收弟子,世上拍马之徒还怕少了?”星宿弟子本来盼师父投鼠忌器,会放开了慕容复,但见他始终毫不动容,已知自己殊无幸免,一个个惊呼悲号,但在师父积威之下,仍然无人胆敢哀求师父暂且放开这个“已入老仙掌握的小子”。

    丁春秋一时无计可施,游目四顾,见众弟子之中只有游坦之和阿紫并未随众躲避,心中焦躁,不由一声斥喝。阿紫冷不防听师父呼叫,呆了一呆,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大展神威……”尴尬一笑,再也讲不下去。师父他老人家此际大展神威,伤的却是自己门下,如何称颂,倒也难以措词。

    丁春秋奈何不了慕容复,本已恼怒之极,眼见阿紫的笑容中含有讥嘲之意,更是大怒欲狂,左手衣袖一挥,拂起桌上两只筷子,疾向阿紫两眼中射去。

    阿紫叫声“啊哟!”急伸手将筷子击落,终于慢了一步,筷端已点中了她双眼,只觉一阵麻痒,忙伸衣袖去揉,睁开眼来,眼前尽是白影晃来晃去,片刻间白影隐没,已是一片漆黑。她只吓得六神无主,大叫“我……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瞧不见啦!”

    游坦之本来怕得不轻,但听阿紫一叫,不知如何,竟生出了一股莫大力量,猛地扑上前去,拦腰一把抱住了她,发足狂奔,眨眼便将那小客店远远抛在了身后,隐约还听得慕容复的声音笑道“少陪了。星宿老怪,后会……”

    游坦之却不敢停留,抱了阿紫狂奔出十几里路,才在一条小溪边轻轻将她放下地。阿紫跪在溪边,掬起溪水去洗双眼。清凉的溪水碰到眼珠,痛楚渐止,然而天昏地黑,眼前始终没半点光亮。霎时间绝望、伤心、愤怒、无助,百感齐至,放声大哭起来。

    游坦之结结巴巴,柔声安慰,心中却一阵阵说不出地甜美快慰。两人在溪边又哭又叫,又哄又闹,说了半日的话,阿紫好不容易方慢慢平静,道“我要回到姐夫身边,他在辽国南京。庄大哥,请你送我去。” 游坦之脑中一片混乱,说不出话。阿紫觉他迟疑,道“怎么?你又不肯吗?”游坦之道“不是。不过……不过我不想……不想去辽国南京。”阿紫叹道“你这个人,我说什么,你总是不肯。我只好独个走了。”说着慢慢站起,双手伸出,向前探路。游坦之急道“我陪你去!你一个人怎么成?”伸手握住阿紫柔软的小手,带着她走出了树林,心头迷迷惘惘,一时想到回南京就会撞上萧峰,只想掉头,一时又想“只要能握着她的手这样走去,便走到十八层地狱里,也是欢喜无限。”随步所趋,竟是没了主意。

    忽然白影一晃,风声微动,眼前猛地多了一人。游坦之大吃一惊,只道“这人看见我们了!他若叫喊出来,阿紫便要知道我是那铁头人!”不假思索,奋力一掌便向这人拍去。

    不料那人长袖一卷,轻轻便把他掌力拨在了一边,游坦之在武术上粗浅之极,被这一拨,险些立足不定,摔了出去。他心中乱跳,定睛仔细看时,这人白衣长衫,含笑而立,却正是方才还在与丁春秋激斗的慕容复。

    第六回 大风卷尘沙 2

    游坦之原不是刚勇之辈,一招失手,立时气馁了,心中愈发紧张道“这人武功好高,我可杀他不了,那……那他若说将出来……”彷徨无主中突然跪倒,连拜几拜,指指阿紫,又指指自己,拼命摇手,只盼对方不要揭露自己的真相。忽觉手臂下被人一托,竟身不由主随着站起了身,但听慕容复客客气气地道“这位兄台行色匆匆,不知哪里去?”一面也抬起手来,指指自己的口,轻轻摇了摇头。

    游坦之大喜,登时放下了心,连连点头。阿紫听见声息不对,道“庄大哥,出了什么事?你在和人动手么?”游坦之忙道“不是……这个……只是小小误会……”慕容复已徐徐接口道“庄兄,在下出门之时,曾见那丁老怪命弟子向此方而来,只怕你与这位姑娘如此前去,正要撞上。”

    阿紫眼睛盲了,自不知是真是假,吓得心中乱跳,叫道“庄……庄大哥,咱们快走!”游坦之连忙扶住了她,安慰道“好,好。”他亲见慕容复与丁春秋动手,更是对他言语深信不疑,却见慕容复微笑着目注自己,示意要走开去说话,忐忑不安地忙对阿紫道“阿紫,你在这里等一等,我……我先去前面看看可否安全,一会儿便回来。”随慕容复走出十几丈外,眼见离阿紫已远,她已听不到自己说话,怕突然出什么意外,不敢再走,停步拱手道“慕容公子,承你隐瞒兄弟的真相,又告知我星宿派动向,大恩大德,决不敢忘。”

    慕容复还礼道“庄兄客气了。在下方才见庄兄这等身手,大感佩服,本想来与庄兄结识一番,恰好听得此信,焉有不说之理?江湖上分所当为,庄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游坦之自从回到中原,旁人见他这铁头怪相无不嘲笑,从无半个这等客气有礼,又听慕容复称赞自己武功,心中一热,道“其实……其实兄弟的功夫粗浅至极,不然也不必一听那丁……丁师父的名字,就要避开了。”

    慕容复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不然。我观庄兄身法,内力之深,不可限量。在下不才,在武林中也小有名气,自认看人从无错失,庄兄又何必太谦?”

    游坦之被人糟践久了,何曾听过如此称赞,何况是慕容复这样高手口中说出,只听得全身轻飘飘地好不欢喜,嗫嚅道“慕容公子,你……你这……唉,我……我前日还失手伤了你属下几位仁兄,你反这样对我,真叫兄弟过意不去。”

    慕容复道“一场误会,不必介意。庄兄,你要避开那丁老怪不难,但你带了那位姑娘在道上行走,难免有人见到,若大惊小怪呼叫出来,于庄兄只怕大有不便之处。”

    游坦之道“是,是。”他自救了阿紫,神魂飘荡,一直没想到这件事,这时听慕容复说得不错,脱口道“我……我只有跟她到深山无人之处去躲了起来。”慕容复微笑道“庄兄不怕这位姑娘要起疑心么?”游坦之一时没了主意,低了半日头,向慕容复深深一揖,道“承慕容公子不弃,求你给兄弟指一条明路罢。”

    慕容复侧身相避,道“不敢。庄兄,在下在洛阳有一别院,离此不远,庄兄若是愿意,便与在下同行;一起到前面市镇上雇辆大车,你与那位姑娘坐在车中,便无人见得到你们了。待到我别院,在下自有法子除去庄兄这个铁罩,好叫那位姑娘永不会知道这件尴尬事,未知庄兄意下如何?”

    游坦之念兹在兹的便是阿紫知他铁罩一事,还问他意下如何?简直是喜从天降!又想到能和阿紫同坐一车,那可做神仙也不如,双膝一曲,便已跪倒在地,向慕容复不住磕头,铁头撞上地面,咚咚有声。

    于是三人出林到了镇上,那四家臣早奉慕容复之命备下了车马相候,一见人至,扬鞭启程,次日里便到了洛阳城慕容氏别苑中来。

    洛阳为天下西京,位处中州,五方之会,慕容家历代无不着意于此。这别院经营多年,较姑苏燕子坞亦不遑多让;只慕容复一声令下,便将游坦之阿紫两人服侍得无微不至。四家臣更奉了严命,不得在他二人面前有丝毫无礼,连包不同那等口舌也只远远避开,殊不多言。初时游坦之想起自己伤人一事还甚尴尬,但住上几日,无人不是彬彬有礼,俨然回到了当日聚贤庄作少爷的时光,竟愈发怡然自得了起来。

    他照着慕容复所教,在阿紫面前自不提铁罩之事,只道星宿派弟子还在四下搜寻我等,幸好慕容公子仗义相助,最近不要出门才好。阿紫虽则聪明伶俐,但这时目不见物,一想到师父的手段便心中惊慌,竟半点也未怀疑,只想“人道‘北乔峰、南慕容’,和姐夫齐名的人本事必是大的;师父与他动手也占不到上风,再加上庄大哥,就不怕了。”何况她做惯郡主,这般锦褥绣帐、美食佳器,又有人殷勤服侍,也不再吵着要回南京了。

    这一来游坦之与她朝夕相处,欢喜得几欲飞上天去,对慕容复更是满心满意地敬服。除了不敢提出身来历和那易筋经,其余的慕容复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把自己如何得了冰蚕掌力,如何成了星宿弟子,如何到了擂鼓山上,老老实实都讲了出来。

    慕容复听了沉吟不语,片刻方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庄兄的拳脚功夫,确然还未窥堂奥了。”

    游坦之脸上一红,好在带着铁罩也不会给发现,道“我……我早说是粗浅之极,这个……”慕容复接道“然以庄兄的功力,必然一学便精,若能与阿紫姑娘日常谈论一二,岂不是美事一件?”

    游坦之心头热烘烘地,道“慕容兄,你为兄弟想得这样周到,真是……”

    一语未毕,邓百川忽匆匆走近,俯身低语了几句,慕容复点了点头,神色不动,邓百川微一躬身,立即退了出去;这里慕容复却起身道“在下有客造访,改日再与庄兄切磋,失陪。”

    游坦之忙道“慕容兄请便!”他全无江湖经验,一心顾着客气,却丝毫未注意到慕容复那平静如昔的脸色之下,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已平添了分异样的冷冽。

    方才邓百川所禀报的,乃是“丐帮全冠清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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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厅长窗,树影委地,轻风鸟鸣,绝无人迹,真好个幽静的所在。

    慕容复立在门口,却并不急于入内,双目不疾不徐地扫过全冠清身影,自他背后九只小小布袋一直看到负在身后绞紧的双手,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笑,这才出声招呼道“全长老,多日不见,一向可好么!”

    全冠清闻声回头,连忙还礼;慕容复举手肃客,两人对坐下来。府中侍儿奉邓百川之命备好茶点,早已尽数退了下去,这小小厅中便只他二人。然而全冠清神情和这清幽景致大是不衬,口中客套,脸上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拿茶杯来喝了一口,微微抬眼来看,却见慕容复正含笑看着自己,不由略显尴尬之色,轻咳了一声,道“慕容公子,前次一品堂之会,多承你助我夺回打狗棒,全某今日是特来道谢的。”

    慕容复听他说助“我”而非“我帮”,心中早明,也不说破,只是淡淡一笑,应道“拔刀相助,义所当为,全长老何必客气。在下也多蒙贵帮之力澄清声誉,说起来亦当道谢。何况听闻全兄自作了九袋长老之后,戮力帮务,整顿得好生风生水起,在下知道,心中也是欢喜。”

    全冠清所以升任九袋长老,起因便是当日夺还打狗棒之功,他自知这实是慕容复之力,提及此事,原是试探,听对方言下之意正合己所想,身子一震,眼中登时精光大盛,向慕容复拱手道“全某得有今日,皆是公子所赐。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如今全某有一件大为难事,但不知公子是否有意再行援手?”

    慕容复道“全兄言重了。在下有何可效力之处,还请明言。”

    全冠清见他神色间淡淡地甚难揣度,不由微一犹豫;但自己酝酿已久,又岂肯因小小猜疑便轻易作罢?低头略一沉吟,已自决意一赌,一抬头,直截了当地道“一月之后,三月初三,便是我丐帮大会之日。今次必要推一人为帮主,但眼下帮中可选者众,那日少不得一场龙争虎斗。全某斗胆,要请公子助我这一臂之力!”说着起身深深一揖,便行下礼去。

    慕容复早料到他来意,但原想他少不得虚以委蛇一番,半日方绕上正题,也不防如此直言不讳,眼中倒添了两分赞许之意,还礼道“不敢。以全兄这般人才谋略,在下所见,贵帮并无第二人在。想来此番帮主之选,全兄十九必中,日后丐帮重振雄风自不在话下。在下只消备好贺礼、登门道喜就是,何须我一帮外之人多手?”

    全冠清听他说到“重振雄风”、“帮外之人”,登时明了,跨上一步,低声道“公子说的是。但全某想做这帮主,倒不是为自己打算,只因我帮无首已久,帮威不振,全某虽无能,但盼能为帮中尽一份心力。公子大才,必能助我。若得重振昔日声威,不但全某自身,敝帮上下……都要多谢慕容公子的仗义大德!”

    这全冠清并非等闲人物,深知非大利无以动人心,果然开口便许倾帮之诺;慕容复眼底深处不由划过一丝笑意,乃是“我不曾看错了人”的意思,随即目光一敛,正色道“承全兄如此看重。在下若再砌词推托,倒是看轻贵帮了。”

    全冠清大喜,饶是掩饰得当,也不禁一丝笑意荡漾开来,道“如此……”

    慕容复忽一抬手,止住了他言语,长眉一立,低喝道“谁!”风声未作,人如惊鸿,已然掠到了厅外花丛之后。

    但听一个少女娇声惊呼“啊哟!”却是王语嫣。

    慕容复不想是她,只愣了一愣,瞬即便将戾色尽行掩去,缓缓吐了口气,道“表妹,你如何来了?”

    王语嫣一手掩着檀口,另一手端的茶盘上两只瓷杯兀自叮当颤响。她虽知道慕容复是行走江湖、谋划大事的人,终究只是“知道”,却从来也不曾亲眼见过他行事的样子,方才一瞬间着实是被吓了一跳。但觉那人眉间杀气,眼中冷光,又哪里是自己熟悉那个温柔有礼的表哥?好一时才定了定心,勉强笑道“表哥,我方才点了茶水,本想叫人送来与你待客,可是……不知怎地便是唤不到人,我……”

    慕容复自然清楚下人是奉命避开,但邓百川怎能去命令这位表小姐?何况这几日自己应付游坦之,几乎不曾与她见上一面,王语嫣心中惦念、贸然前来,却也不好在这时责备于她,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杯盘道“是这样?我这里有大事要办,不必人伺候,你用不到惦记。”停了一停,见王语嫣有些泫然之色,又放柔了声音道“表妹,听话,先回去吧!”

    王语嫣心下一甜,怯生生地偷眼瞧他,见他似是果真没有生气,这才放了心,乖顺地嗯了一声,转身而去。慕容复一直看她身影转过回廊去了,面上柔和神色骤然冷肃,将杯盘随手往廊下吴王靠上一推,长袖一拂,举步便回了厅中。

    全冠清隐约听得,只做不知,便当没有这事一般,仍是恭声接道“如此,全某当替我帮兄弟一起谢过公子。”

    慕容复冷冷斜他一眼,暗自点了点头,道“全兄,你我一见投缘,实不用这样多礼。只你方才言道贵帮帮主之选颇众,在下愚鲁,却不知是哪几位?”

    全冠清知他有意相询,立时应声道“说来惭愧,敝帮自那乔……乔峰去后,奚长老、徐长老、白长老先后遭遇毒手,眼下有资格选作帮主的,只有三大长老、传功长老,以及在下自己。这其中……”说到这里,凝神看向慕容复,见他神情冷然,细细听着,放低了声音续道“这其中吴长风是个莽撞汉子,只晓得喝酒练武,不须多虑。那陈孤雁的性情孤僻古怪,在帮中人缘一向不佳,也可置之不理……”

    慕容复早命包风二人留意,丐帮动态焉有不知?不过是要全冠清亲口道来而已。这时听他只说人缘不佳,却半句不提自己暗中利用那陈孤雁的孤僻性子,设计逼他受激不过,自行下调陇西分舵一事,心中不免对全冠清又加了一层戒备,继续静听道

    “……但宋长老和传功两人却不同。他二位武功高强,资历深厚,手下弟子亲信也是帮中多数。若当真论起来,全某……呵呵,全某确实无那个本钱与之相争。”

    慕容复心中暗笑,却正色道“不然。贵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人才济济,武功上还怕弱了不成?但以目前情势,少的是全兄这样智者,拘于资历,未免是世俗之见。”

    全冠清愣了愣,应道“说的是。不过人心总是世俗的多,没几个有慕容公子这样见识。所以全某前思后想,不能不有所担忧。”思忖片刻,瞧着慕容复神色,又缓缓地道“何况……何况这几位长老对我向来不满。丐帮历来规矩,帮主之权虽大,命令却须经长老而行,若不得一个万全之策,就算全某勉强做了上位,只怕也要……人心不服,难成……大事!”

    他这话说的声调不高,平淡淡无甚起伏,却分明是拿了一帮的权势许诺隐作要挟的意思。慕容复脸色不由一沉,但转瞬间反而微微一笑,道“全兄何出此言?你在杏子林中曾为帮中立下大功一件,贵帮兄弟理当拥戴的才是。”

    轻轻一句话,瞬间勾起了全冠清心中旧恨,转眼那脸色微变的人便换作了他,在厅中来回走了几步,侧头看向慕容复,强自压抑着道“慕容公子何必拿我取笑!多少弟子直到今日,念的还是那乔峰之情,何曾把一帮放在心上?当断不断,正是大患!哼!我……我全冠清要成大事,可不能毁在这起庸才之手……”他原是城府颇深的人,但说到这里,想自己苦心经营,偏到今日还是大志难遂,一股无名火直烧上来,言语中竟也少了三分顾忌,吐露出胸臆来。

    慕容复迫他亲口直言,原是要多一份把柄,然听到那句“念乔峰之情”,心底深处,不知如何,竟猛地悸动了一下,全冠清最后两句话本来说得甚轻,他似乎也并未听到,只是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应声喃喃地道“当、断、不断……”

    全冠清一时激动,很快便平静下来,拱手道“不错。未知慕容公子有何妙计,可以教我?”

    慕容复猛醒,忽觉全冠清那精明的目光甚是刺眼,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直视,神色刹那间冷若霜剑,已无半分犹疑,森然道“不敢当。全兄十方秀才,必晓‘吴越同舟’之典;眼下便有一大好时机,如何不察?”

    全冠清眼睛一亮,道“公子说的是?”

    慕容复道“少林寺七月十五天下武林大会,贵帮想已接到英雄贴了……”附在全冠清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全冠清立时大悟,一声长笑道“好!”紧盯着慕容复,又低声道“然则——欲行此道,宋长老传功长老两位,便是最大的阻碍!”

    慕容复冷冷一笑,并不答言,伸手若不经意地拈起一只茶杯,在指尖转动,忽然三指一合,只听喀地一声轻响,那只官窑白瓷杯已经片片粉碎,杯中茶水飞溅开来,点点映着慕容复身上真红披风,竟如鲜血一般。

    全冠清一张本来清秀的脸庞骤然散发出迫人的狂热,眼光便如两把利剑,恨不能已看到了三月初三的景象,但倒还把持得定,缓缓地道“只是在下武功低微,当日亦不能劳公子大驾亲临,不知……”

    慕容复淡淡一笑,衣衫轻拂,双手倒负,施施然转身道“全兄请三日后驾临寒舍,在下,要为你引见一位朋友!”

    第六回 大风卷尘沙 3

    夜色如墨,无星无月,数百支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山崖脚下偌大一块平川。火光映上崖壁,大块浓重的阴影之中,那些丰颐秀目的佛像也掩去了白日的安详,仿佛化作一个个巨大的幽灵,漠无表情,阴森森地俯视着足底尘世。

    崖下数千乞丐手持竹杖,依次而立,人人默不作声。不住跳动的火光,给这些与身边石刻一样严峻的脸庞抹上了些许暖色,却仍自打不破夜风中那压得人几欲窒息、不祥的肃静。

    这正是三月初三夜,丐帮总舵的大会之期。

    有宋一代,洛阳城为天下繁华之会,丐帮究竟是江湖草莽,似这般大举集会不便行于城中,自来都选在郊外荒僻处。但今日到这龙门山石窟之下,却还是头一次。许多老帮众甚是不惯,心中都暗自嘀咕道这石窟是做皇帝的开凿,选在这里,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新帮主的人选当中,还有人起了争天下的念头不成?

    便是不曾想到这一层的弟子,渐渐也觉出了今夜异样。天将二更,平日里大会早便该开始,此刻四下却仍是肃然沉寂一片。石台上宋、陈、吴三大长老不住低声商议,却迟迟不出声发令。然丐帮规矩极严,纵多少疑虑,亦无一人出声。火光熊熊,映在众弟子的脸上,照出俱是茫然之色,数千双目光或疑、或忧,齐展展都凝注在了三长老的身上。

    而这三位丐帮举足轻重的人物,也不约而同现出了少见的担心——

    已晚了半个更次,传功长老因何不至?

    这数千双目光注于台上之时,却只有一人的目光在四下游移、闪烁不定,透着异样不安。微微光影晃动中,隐约可见这人面上神色木然,俨如僵尸,分明是带的□□;身上所穿虽也是丐帮弟子服色,却缩身在场边山崖阴影之内,似乎生怕有人注意到了他。

    这一人,自然便是那除下了铁头罩的游坦之。

    游坦之眼光匆匆自三长老身上掠过,干咽了下口水,但觉心焦气躁,却既不敢动,亦不敢不动,在原地晃了晃身子,不由又想起了慕容复当日之言——

    “可惜!可惜这帮主二字怕是太过响亮,招人所忌……如今全长老在帮中势单力孤,在下又碍着是外人,爱莫能助……唉!只恨在他身边,没个如庄兄这样一等一的高手,不然,我又有何可虑!”

    游坦之彼时听他不着痕迹地把自己捧得如是之高;只道当真看重,又是感动、又是得意;一时豪气,便答应了逞这英雄。但眼下亲身至此,他少时一直娇生惯养,武功虽深,毕竟从来不曾经历这样大场面;一个更次以来的沉默,已迫得他坐立不安,手心中不知不觉满是汗水,在身上破衣蹭了蹭,抬起头来,似要找些寄托一般,眼光又向全冠清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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