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天龙八部]廿五史·俱摩罗天 第6节

作者:太史婆 字数:11118 更新:2022-01-09 00:55:16

    日上中天,秋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阵阵吹过,风中人声马声都渐次沉寂下来,一场围猎已到了尾声。四色马队整整齐齐地列开方阵,阵前本队军士所获的猎物堆成了一座小山,有专人一一清点,论数记赏。众骑手身上、马上、刀上都溅满了血迹,不少人衣袍破碎,满面血污,却都是喜笑颜开,坐下马儿也感染了主人激战的兴奋,蹄子在地上嗒嗒敲击,低低地嘶鸣不住。

    耶律洪基扬鞭而望,见猎物丰饶,禁不住满面傲然自得之色,一面指指点点地评论各队的收获,一面转头向身后一人笑道“今儿萧兄弟怎地收获不多?敢是有什么事故?”

    萧峰微微一愣,心下不由得疑惑不定。

    他三更即起,披星踏露赶来见驾,却不想一见之下,耶律洪基半句政事不提。既不说召他上京,也不问昨夜叛乱,兴致勃勃地便拉着他来射猎。他待要禀报叛乱之事,才说得一声“皇上,昨夜……”便给耶律洪基截口笑道“昨夜下围好生热闹,可惜兄弟你没赶上,射猎可不能少了,来来,与朕同去。”竟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次后纵马来去,挽弓发箭,口中三句不离猎物,竟连半分禀奏的时机也无。此时听这一句说话,更是宣他前来纯为了打猎一般。一时想不明如何回答,应声道“微臣……”

    一言未毕,左首青色马队中忽然齐声发喊。众人转头望去,却见那一队的猎物已清点完毕,堆于当地,竟有十几头黑雕趁人不备,偷飞下来啄那死兽肉吃,一头黄羊尸身已给扯开了肚腹,肠子心肺流得满地都是。

    黑雕见人发现,高唳一声,纷纷振翅而飞。耶律洪基见状大怒,喝道“扁毛畜生,也敢犯驾!”抽弓搭箭,瞄了那雕便射。座下侍卫见皇上出手,忙纷纷发箭射去。但大雕羽硬善飞,腾空极速,众辽兵射中了两头,其余的已然振翅高飞。辽兵空自箭术精准,但强弩之末劲力衰疲,未触及雕身便纷纷掉下,连耶律洪基那一箭也落了空。

    耶律洪基心中不甘,转眼见萧峰立马身侧,唤道“兄弟,你来射!”伸手将自己的雕弓递到了萧峰手中。

    萧峰更不推辞,接弓在手,双臂一开,一张二百斤的铁胎弓只拉得咯吱吱作响;箭尖扬起,觑准了天际黑羽一道直线,倏然右手一松,正是弓弯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当头一只雕待要闪避,箭杆已自腹至颈穿了个透明窟窿。这一箭劲力不衰,恰有两头雕在前照直疾飞,这箭眨眼便至,劲力之猛,竟是一举穿透了双雕颈项。三头大雕先后中箭,却只在顷刻之间,但听悲鸣嘎然而止,三道黑影如长空落石般一并急堕下来。

    北国大雕双翅一展长可丈余,羽毛坚硬如铁,扑击而下,能把整头小马大羊攫到空中,射得一头,已属难能,何况这般三雕齐落。众辽军本就视萧峰天神一般,这时个个看得热血贲张,顿时河滩上一片欢呼“南院大王”之声如春潮涌动,起伏不绝。

    萧峰转回身来,双手捧了那弓奉还皇帝,耶律洪基却不伸手来接,笑了一笑,忽道“好箭术!昨夜平乱之时,想也是这般威风了!”

    萧峰猛地一惊,抬起头来,只见鹖尾貂蝉冠下,耶律洪基双眼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却看不出眼光中飘浮不定的是甚么意思。

    ==================

    “兄长,不可!”

    萧峰闻声回头,果见慕容复立在身后,不由一愣。

    他闻乱讯时走得急促,并未知会慕容复,料他是闻讯赶来。相交数日,深知慕容复见事极准,言出自必有因;然一转目间,忽瞥到数名军官面露异色,显是通晓汉语,已生疑惑;此时乱局未定,正不宜耽搁,略一沉吟,便指着那奸细喝一声“绑了!”众军官大喜,道大王必是允了我等所请,当下一拥而上,把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萧峰这时间却退了两步,目注众军,只压低了声音道“何出此言?”

    慕容复一见便明,当下亦压低声音,简短言道“此人杀不得!他有同伙先行逃逸,此时那指使之人必然已知事败,以他心计,只怕今夜便抢先上书御前。兄长不留此人为证,须防……”

    他这话不必说完,萧峰也晓得是“须防在皇上面前颠倒黑白,诬陷于你”的意思,只听得胸中一口闷气,无处言宣。他生平最厌鬼祟阴谋,几日来连遭算计,只碍着人在朝堂,那快意恩仇四字竟无用武之地,此时热血上涌,忽地仰头一声长笑,道“若是如此,由他搬弄便是。萧某倒要瞧瞧,这等伎俩能奈我何!”

    慕容复凝视着他,眼中刹那间冷光一瞬,唇上却淡淡而笑,轻声道“不然。以兄长今日的声威地位,那人动你自然不易。只是莫忘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动不得你,难道……还动不得他们?”

    萧峰顺他目光看去,只见慕容复眼神所注,正是自己的部下众将,遽然一惊。只听慕容复的声音冷若寒泉,缓缓滑入耳中来道“暗中陷害的手段,兄长已经见了。再者,叛乱二字何等大罪,虽说法不责众,但兄长保得他们一时,如何保得一世?将来但有一线之错,这里数万人的性命……”

    萧峰闻言,真似一桶冰水当头浇落。呆了片刻,终于长叹一声,低低说了声“多谢!”转身向军前行去。

    众军一见,立时都静了下来,数万双目光灼灼直视,显是只待他一声令下。萧峰心中暗叹,反手一指那奸细,道“将此人带了下去,交有司法办!”

    自军官以至士卒,本来都以为萧峰会顺应群意,将那奸细当场处决,这时轰地一声,人人吃了一惊,不少急性子的忍耐不住,已叫出声道“大王!咱们……”

    这等遭人算计又报复不得的郁闷,萧峰何尝不知?当下真是情动于衷,望定了众人,一字一句地道“对这等小人,若是私下处置,和他一般地不敢见人,岂是我辈大丈夫所为!何况……国有国法,兄弟们该当明白。”说到最后几字,语调已是异样沉重。

    若是别个高官讲这样话,众军必当他是打官腔、走过场,但如今是萧峰所说,这一股坦坦荡荡、莽莽苍苍,任谁都不能怀疑。众军卒无可相驳,渐次停了叫嚷,脸上却露出惶惑之色,有些人悄悄地交头接耳,大多数人则沉默无语,只是一齐盯着萧峰,既不回应,也不动作。为首的军官则一个个欲言又止,面面相觑,只不肯应一个“是”字。

    萧峰看在眼中,已知众人出不得怨气还在其次,实是担心经官之时官官相护、累及下属,只看得胸口一紧,沉声道“众兄弟若是信得过我,此人便交官处置。余下之事,由我一力承担!这里但有一人因此受难遭灾,萧峰此身,便如此刀!”一言甫毕,右掌虚空一抓,地下方才为军士所弃的一柄单刀被气流激动,竟然跳了起来,直跃入他手中,萧峰双手一合,卡地一声脆响,一柄精钢刀刃从中折断,举手只向地下一掷,登时三尺锋刃,尽没石中。

    众军卒呆得一呆,一个接一个,终于纷纷垂下了头,再无一人议论叫喊,校场上只听到风声呼呼,半空中盘旋不已。

    ==================

    “昨夜平乱之时,想也是这般威风?”

    萧峰猜不透皇帝用意何在,但这一句正触着他担忧了一夜的宫卫军处分之事,当即翻身下马,禀道“皇上,昨夜宫卫军事出有因,乃是有奸……”

    一言未终,耶律洪基抬手便打断了他,道“昨夜的前因后果,朕都知道,不必说了。好兄弟,你那一箭的威力可不小啊!”

    萧峰方才是全无思想准备,这时重闻,心中猛地格登一下,暗道“果然是乙辛抢了先!只是……不论真假,皇上口口声声赞我平乱,却只字不提挑拨谣言,难道……难道当真……”他原是直爽之人,心中那一股疑惑之意,便清清楚楚在眉间眼角显现出来。耶律洪基看在眼内,语气忽转严峻,道“那一起大胆的乱兵贼子,萧兄弟可有处置?”

    ——“兄长不担心么?……担心明日见驾,这十二宫卫军立时就要获罪于上!”

    萧峰心头大震,昨夜里慕容复的声音忽地在耳边清清楚楚响起。当时自己还奇道“此事是奸细挑拨,人证俱全。皇上怎会不明?罪从何来?”但此时耶律洪基一语出口,那降罪之意竟是再分明不过;单膝一曲,便拜了下去,道“皇上,他们都是受人挑拨,一时蒙蔽;臣斗胆做主,许他们官兵一体,绝不追究。想陛下宽宏大量,当日随楚王之乱众军无一加罪,此番……”

    ——“兄长啊兄长,独不闻‘杀鸡儆猴’者乎?辽主欲加之罪,非为他亲军,为的就是你呀!”

    耶律洪基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仍是那般似笑非笑地道“正是因楚王之乱朕未加罪,这些乱军胆子愈发的大了。兄弟你不懂得,所谓治乱世需用重典,此次朕再不痛加整治,只怕明日领教兄弟神箭的行营要遍布上京了!”

    ——“兄长到北国这些日子,没见养鹰的人么?但凡驯成的猎鹰,除非主人喂食,绝不擅取。养鹰人要看他成效,就故意将鹰和众多食物锁在屋中,自己却走开去暗中窥视,看那鹰是否果然不食。我只怕……兄长一片丹心,在人眼中却是猎鹰呢……”

    耶律洪基几句话犹如闷雷一字字撞进心来,萧峰背上冷汗潜生,已晓得慕容复所料不差,皇帝果然是有心相试,只冲了自己而来。若换了别个官员,就算并非精明权谋之辈,这时候也懂得不是假意迎合,便是故作糊涂,总之自保为上。然萧峰当此之境,如何敢拿十二斡鲁朵上万条人命作赌注,只赌皇帝的一时之兴?思绪翻滚,已抬起头来,亢声道“皇上!今番骚乱, 是军士们误信谗言,非出本心,分明是有人挑拨离间。皇上英明,不可中此奸计。今日治罪容易,若冷了军兵之心,岂不是自断肱股!微臣以性命担保, 宫卫将士皆一心一意效忠皇上,别无二心。若再生叛乱,不必皇上处置,臣便以三尺青锋, 自谢君前!”

    耶律洪基双目直视着萧峰,只一瞬工夫,忽地哈哈大笑,跳下马背,伸手一把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兄弟说哪里话来!朕不过一时气愤,故有此言。既是我兄弟做这担保,朕岂有不信之理!”

    萧峰跟着勉强一笑。若没有昨夜慕容复几句分剖,他或许觉得皇帝态度怪异,却也不会往心里去,然此时心头却是一阵发凉,那笑容便不由带了三分凝重。

    耶律洪基向他看了一眼,扬眉笑道“萧兄弟怎地还是闷闷不乐?是了,前日那桩公案未了,想是你心中有所芥蒂,难怪今日射猎总也不曾尽兴。”

    萧峰一凛,他夜来一心牵系着宫卫军之乱,竟将自己身上这桩案子抛到了脑后,这时惊觉,急躬身回道“臣不敢!皇上明见,微臣府中那名汉人,是我在中原结识的朋友,那是肝胆照人的好男儿、好汉子,并非……”

    耶律洪基见他神色焦虑,开口第一句便提朋友,竟不替自己分说,眼中笑意愈深,抬手拍了拍他肩头,道“无妨。这件案子朕已经查明,纯属一场误会。萧兄弟莫要往心里去。你和太师都是朕的左右手,不可为一点小事失了和气,看朕面上,便就此揭过如何?”

    萧峰大出意料,要知耶律乙辛诬陷他本人也还罢了,偏生为陷他之罪挑拨军乱,几乎害了上万性命;若以他平日性情,岂能容得!只是眼下皇帝一句“误会”,话说到这个地步,待要如何,又能如何?咬了咬牙,只得应道“臣,遵旨!”

    耶律洪基向他凝视片刻,缓缓地道“朕知道这回屈了兄弟。你心里若有不满,何不对做哥哥的直说?”

    萧峰不便和他四目相视,低下了头去,回道“不敢!”

    耶律洪基叹道“你我结义一场,多日不见,如何这样生分了?想我空自做了个皇帝,反而不能结交几个推心置腹的朋友。萧兄弟,我若与你行走江湖,无拘无束,只怕更加快活。”

    萧峰听着不由心中感动,冲口而出道“陛下喜爱朋友,那也不难。臣这位慕容贤弟文武全才、义气深重,乃是当世一等一的人物。陛下如果愿见,他此次陪臣同来,眼下便在上京城中。”

    耶律洪基大笑道“萧兄弟这样称赞,朕不可不见。来人!”唤过内侍,便命飞马去召慕容复。

    萧峰原不把耶律乙辛之诬放在意下,心道皇帝若是见责,我挂冠而去,从此不涉朝堂便是,只是怕累及慕容复。如今见义兄看重,纵然仍疑惑那乙辛潜心设计如此,怎地肯突然作罢?但自知阴谋权略非己所长,只要我慕容贤弟无事便好,心下欢喜,倒也无心去细思乙辛为何罢手了。

    第三回 五十弦翻塞外声 2

    那边内侍疾驰而去,这里猎场上仍是一片欢腾。众军清点猎物已毕,就地便在原野河滩上扎营列筵。营边支起了数十口大铁锅,篝火熊熊,新打的野物立时下锅烹调,一只只牛皮袋中满装烈酒,流水也似送将上来。契丹人不分贵官士卒,幕天席地,俱是举袋痛饮,放怀大嚼。席前一对对武士赤身光腿,角抵为戏,扭住了你进我退,相持终日,欲倒而不可得。旁观军兵喧声震天,不住地给自己人打气喊好。一时有人胜得一招,一把将对手掀翻在地。胜者得意洋洋,举手示意,应和着四下里放声欢呼。败者爬起身来,却见牛皮护胸也给摔脱了,袒胸露乳,登时满脸羞惭,掩面便跑。众人见了,不由得一齐哈哈大笑,只震得四外林木簌簌,连飘落的黄叶似乎都格外多了。

    过不到一个时辰,内侍飞马而回,来至耶律洪基面前禀道“陛下,慕容复业已宣到,现在营外候传。”

    耶律洪基举目一望,果见营地边倚马立着一个汉装青年,长发迎风,白衣如素,不由脱口道“好文弱的模样儿!萧兄弟,你方才说他文武全才,遮莫这样南人,也有甚好本事不成?”

    萧峰微微一笑,还未回答,群臣中有人接口道“南人一向文弱,哪里随随便便就有好武艺?想来萧大王看朋友面上,多美言几句也是有的。”这是平日看萧峰不惯的贵胄暗含嘲讽。又有人道“萧大王何等本事,他称赞的人,怎会错了去?”这是崇敬萧峰的武将忍不住出言维护。顿时两下里你言我语,夹枪带棒,几乎便争执起来。萧峰听着,却并不辩解,手拿酒袋只是微笑。

    耶律洪基也不信慕容复当真武艺过人,听众臣纷纷嚷嚷,正一沉吟,坐在他身后的一名华服美艳贵妇忽地笑道“皇上素来英明,这一点子事又有何难哉?就叫那汉人下场一试身手,是高是低,不就明见了么?”

    这贵妇姓萧,名观音,乃耶律洪基的正宫皇后,史载其“姿容冠绝,工诗,善谈论”,是辽境第一的才女美人。萧观音平日雅好汉学,这时望见慕容复风姿飘逸,心中便有三分欢喜,故出此言。耶律洪基对这位皇后向来宠爱,听她这般说,心下颇以为然,便笑道“既如此,就叫他下场试试。皇后却想看些什么?”

    萧观音笑道“咱们的角抵要一把好力气,南人只怕玩不得。不如叫他射柳来看看,倒也罢了。”

    射柳,为马上竞技之术,当时盛行于宋辽夏各国。射时在场上插柳枝两行,削皮使之露出白色。射者乘马以无羽横镞箭射之,射断而接枝在手者为优胜,断而不能接者次之,断其青处或不断及不中者为负。辽帝于秋猎之时,无不令众军赛技,这时营地空场边早便已插好柳枝,只待比赛。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传下令去,便命慕容复下场射柳。一声令出,全场肃然,一排牛皮大鼓登时咚咚咚雨点般疾敲起来。

    慕容复昨夜之行,有一半便是为今日辽主这一宣。这时听得令下,笑意微扬,自传令兵手中接过雕弓箭壶,跃上马背,左腿轻轻一磕,那马放步小跑起来,越奔越疾,四蹄撒开,直奔那两排在风中轻轻摇曳的柳枝而去。

    便在这片刻之间,慕容复心念急转“这些契丹人自幼长于马背,弓箭都是看家的本领。我就算能射而接之,也不过和他们一般,见不得公子爷的本事!是了,须要如此!”

    这时众军喧哗早停,饮酒的放下了皮袋,吃肉的停住了佩刀,咚咚鼓声中,数万双眼睛都盯在慕容复身上。只见他驰到距柳枝百步之外,双腿轻夹,坐下马猛地止步,人已踏蹬立起身来,张弓按弦,手指一松,三支箭同时向柳枝飞去。

    这三箭一发,许多契丹士兵眼中便露出鄙视之意。只见那三支箭去势甚缓,虚软无力,显见飞不到柳枝处便要落地。那几个方才反驳萧峰的贵官手捋胡髭,不由面显得色。

    可说也奇怪,这三支箭在空中晃晃悠悠,缓缓平飞,便是不见有落地之态。慕容复探手腰间,早又抽出三支箭来,弓弦一响,这次竟是风声如刀,长啸裂空。众军骤然一惊,只见后三箭闪电般直飞而前,展眼间便追上了先前三箭,猛可里箭头撞箭尾,哨声起处,六支箭竟是不分先后,同时向柳枝激射而至!

    刹那间六箭飞到柳枝上方,这边慕容复又是一弦三箭,张弓再发。只听风声凄厉,这次三箭去势更急,转瞬射到先前六支箭群中,忽地四散分开,竟是分做三个方向,和那六支箭相互碰撞。九支箭这么一撞,竟全部改变了方向,漫空飞舞,直如天女花散,斜飞侧进,前击后撩,然而所指不差毫厘,支支射正在柳枝削白之处。咻咻咻数声轻响,那两排三十六支柳条已是同时折断。

    慕容复微微含笑,已将壶中最后一支箭搭在弦上。这时众人看得目眩,都道他必要纵马疾奔,去接那落地的柳枝,岂料他不慌不忙,竟还要射最后一箭,都不由一愣。箭一离弦,慕容复双足一点,倏然自马背上长身而起,白衣拂动,人向柳枝疾掠过去。

    萧观音轻掩檀口,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她随皇帝去行春捺钵,在渤海岸边狩猎天鹅,见多了那轻盈仿佛神物的大鸟白羽蹁跹,驾风凌空的姿态。每次见到,都是良羡不已,恨不能学会如此轻妙,如此舞姿。然而眼前所见,乃是活生生的人,并非飞鸟,如何天际身影,竟与那俊鸟儿一般无二?

    慕容复身在半空,长袖舒卷,早将三十六支断柳接在手中;身子才向下一沉,他适才所发那最后一箭便在此刻射到。慕容复足尖在箭杆上一点,只借了这一分力,便已纵身腾空,真恍似风中片羽,落地不能;轻飘飘一个盘旋,人已经坐回马鞍之上,柳枝稳稳托在掌心,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正是他慕容氏家传的“斗转星移”之技。

    鼓声不知何时已然止歇,一片静寂中,辽军齐齐看着慕容复,都惊在了当场。

    忽闻几下清脆的击掌之声,众人转头看去,却见萧观音笑吟吟地合了双掌,凑在耶律洪基耳边轻声言语。皇后这一带了头,场上顿时掌声如雷,辽兵性子直率,不少人更大声喊起好来。

    纷纷叫好声中,慕容复甩蹬下马,衣衫一正,来在耶律洪基面前施礼参见。耶律洪基点了点头,向萧峰看了一眼,笑道“好箭!无怪我兄弟这般称赞,果然胜似养由基。”

    慕容复微微躬身,微笑回道“不敢。未若陛下威风万里压南邦,安得猛虎不投降!”

    耶律洪基微微一愣,手捋胡须,仰头呵呵大笑起来。

    原来这两句诗正是皇后萧观音所作。十三年前,耶律洪基亦是在这伏虎林狩猎时射得一虎,萧观音应声赋诗云“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教猛虎不投降。”此时慕容复随口用来,应时应景,轻轻的一句话,便同时捧了帝后二人。

    当下萧观音凤颜大悦,见耶律洪基十分高兴,更是娇声凑趣道“陛下你看,咱们有一个英雄了得的南院大王,连他的朋友都这等出众,这可真是陛下的威风所感,无远弗届了呢。”

    耶律洪基心下得意,大笑道“说的好!来人,赐酒!”

    侍从捧过一只镶金牛角杯,慕容复称谢接过,一饮而尽。

    萧峰一直含笑不语,这时方才站起身来,握了慕容复的手,朗声道“皇上还不知道,当年臣在宋国之时,江湖上有言道‘南慕容,北乔峰’,说的不是别人,就是我这慕容贤弟了!”

    这几句话朗朗说来,四座皆闻,这时再无一人敢对慕容复有轻看之意。那几个贵官讪讪地低了头,一众武将则恍然叫好,都站了起来,举着酒杯你一言我一语,交口称赞不迭。

    耶律洪基更是高兴,笑道“原来这样,朕这里今天可是英雄盛会了!大家不必拘礼,一块儿喝个痛快!”

    众人轰然应是。一时又是斗酒的、谈笑的、摔跤的、射箭的,百戏纷呈,欢声鼎沸,直冲云霄。

    萧观音最爱诗词,只是辽国少有人与言,方才听慕容复引己之诗,大生知音之感,见慕容复在萧峰身侧坐了,不由便笑问道“慕容公子久居南方,难得也知晓本宫旧年之作?”

    慕容复早知其意,含笑应道“诗但有文字之妙,并无地域之别。以娘娘这等锦心绣口,天下皆闻,在下如何不知。”跟着轻轻巧巧接过话茬,便说起近世诗家词宗来,言道杜沉韦雅、温绮李僻,及至柳韵之和婉、晏声之倩丽,无不深会其妙,只听得萧观音笑靥如花,连连点头。耶律洪基亦颇好此道,说到妙处,慕容复便不着痕迹地一句赞誉,更说得皇帝大笑不止。萧峰于文字上甚是粗疏,虽然插不进口去,然见慕容复神采夺人,言辞飞扬,便微笑看着,心下一般地欢喜非常。

    饮宴正酣,萧观音忽地想起一事,向萧峰笑道“萧大王,难得上京一次,怎不带你那小妹子来,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

    萧峰稍微一愣,应道“阿紫?”

    早在慕容复到辽前两日,萧峰在府中问起阿紫,侍女便道“郡主带了那个高昌国进贡的铁头人,出城去游玩了。”这一玩,竟是直到他奉诏进京犹未归来。这时想起那小丫头若回府见自己不在,还不知要把南京城闹得如何人仰马翻,忍不住心下暗叹了口气。

    耶律洪基已带了三分醉意,见他脸色不豫,便笑道“萧兄弟可是惦记了?这个容易,朕就派人去南京把阿紫接来,跟皇后做个伴儿。你正好在京里多留几日,咱兄弟好生聚聚,如何?”

    萧峰一笑,拱手正要称谢,猛然只听远处一声号角,直上天宇,竟是异样地高亢急促,登时一惊。他初识耶律洪基之时,便在长白山军营中听过这般音调的角声,乃是十万火急的军情讯号!

    号角声如飞传来,愈吹愈高,愈吹愈急,呜呜呜只刺得人耳中生疼。刹那间宴止乐停,人人脸色严峻,都瞪大眼睛,盯着了角声传来的方向。

    片刻之间,号角声响至营门,戛然而止,只听得嘶声大呼“西北军情!西北军情!”一骑尘土踏翻,直冲进营,至耶律洪基驾前滚鞍落马,跪进两步,大声道“皇上!大事不好!西北路反了阻卜大王,如今镇州城失陷,西北路招抚使耶律挞不也阵前殉难!”

    呼地一声,耶律洪基猛立起身,脸色铁青。四下辽军立时垂手侍立,万籁俱寂,真连一针落地也可听闻。

    阻卜,即今人所称“鞑靼”,当辽之时,有北阻卜、西阻卜、西北阻卜等别,均为辽国西北边境的游牧部族。辽廷命其首领为大王,置西北路招讨司以统之;并建三城曰镇、防、维州,驻军镇戍,开辟屯田。阻卜之民剽悍骁勇,不服辽治,数百年来叛乱不止,正是辽国的肘腋之患。耶律洪基即位以来,已有过两次小乱,但随即平复,不防此次变生仓促,竟连官居一品的西北路招抚使也被害,边陲重城失守,如何不天子惊骇,震动朝野!

    那信使衣甲残破,满身满脸的血迹泥土,眼泛红丝,双唇干裂,显是不知多少天不眠不休急奔而来,这时自怀中摸出军书双手呈上,声音嘶哑道“皇上,此次阻卜军联合了敌烈八部,分兵两路,军势大盛。我军沿图拉河且战且退,眼见就要抵敌不住,求皇上速发援军!”

    耶律洪基自内侍手中接过军书,一字字看过,猛地掷在案上,脸色愈发冷峻如铁,却一语不发。只倒背了双手,眼望长天,沉思良久,忽地转过头来,双眼中精光炯炯,正落在萧峰身上。

    注阻卜叛乱,耶律挞不也阵亡,辽史实有其事。但发生于道宗大安九年,即本文廿三年后,小说提前而用之,与史无涉。

    第三回 五十弦翻塞外声 3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31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