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被我说中了?”永珏笑的白牙闪闪。
海兰察小麦色的脸上一路飘红,尴尬的扭头望天“没有。”
他这会儿正混乱的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着一个男人发呆,还觉得他格外好看?
永珏也不在意他口是心非,哼着京城里正流行的小曲,欣赏着以前很少关注,或者说没有时间关注的星空。
青草香,风声,和小曲儿混在一起,在空旷的草原上徘徊。
海兰察侧耳听了很久,在永珏停下来的时候,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一着急就是爷不离口?而且,给我一种……”
他皱皱眉,似乎在想措辞,“很矛盾的感觉?”
“哪儿矛盾?”永珏挑眉,“咱们旗人都是爷来爷去,有什么奇怪的?”
“不一样的,”海兰察异常固执的坚持己见,解释道,“他们只是对旗人身份感到自豪,一种把自己和蒙古兵汉兵区别开的称呼,而你不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却混着……混着……迫切的、弱小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形容道“就像是在强敌环绕里拼命想变强的小海东青。”
永珏看海兰察的眼神已经完全不是之前听说他是海拉尔地区最好的猎手时那种欣赏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异和错愕,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个大字不识一箩筐汉语都讲不利索的家伙居然不到三个月就把他看穿了。
真不愧是出色的猎手,他就是哈姬兰说过的那种有着野兽一般直觉的人吧?
永珏抬起下巴,哼了一声“你想太多了,要是爷有那么好的身份,还用得着混在兵营里闪了腰都没人搭理?”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闭上眼睛享受夜风,仿佛这段对话没有出现过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被马粪淹没、被人看穿的未来皇上,您一路走好……
☆、生擒达瓦齐
这里是一处水草丰茂的原野,六月的凌晨,天还没有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和草木的清香。
遥远的东方,地平线上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海兰察和永珏等人的小队已经在这儿潜伏了一天一夜,还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小队,隐藏在伊犁周围茂盛的草原里,等待着不知踪影的准格尔大汗达瓦齐。
五月底,大清铁骑就扫荡了这里,班第指挥着西北两路大军进攻伊犁。
可惜,清军攻陷王帐的时候,达瓦齐早已设下圈套,派了与自己长得相似的属下迎敌,他本人却逃之夭夭。即使后来班第派大量人马地毯式搜索,也不见达瓦齐一丝踪影。
“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一个小兵耐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几声咕噜噜就配合着响起。
“噗——”众人低声笑了起来。
“我这儿还有点干粮,你赶紧垫垫,”永珏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扔过去,幸灾乐祸的说,“可别等会儿咱们打杀起来的时候,你那肚子又不给面子了。”
小兵使劲咽下干粮,哼道“叫他们笑,笑完老子送他们上西天!”
“快点吃,其他人不要放松警惕,”海兰察提醒道,“达瓦齐南逃去乌什的可能性很大。”
众人严肃的点点头,焦躁的心情再次平静下来,伏在草丛里静静的等待着。
海兰察看到永珏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斩杀了无数敌人的大刀也微微颤抖,便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只要达瓦齐从这儿过,咱们就一定能捉住他。”
永珏点点头,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了。
东边的光亮越扩越大,眼看太阳就要探出头了。
突围最忌讳被敌人发现踪影,就在永珏他们个个如临大敌,紧张的不行之时,海兰察突然趴下,耳朵紧贴着土地,皱紧眉头听着。
永珏侧耳一听,隐隐的马蹄声越靠越近了。
“注意!”海兰察握紧兵刃,低声喝道,“他们快来了,所有人戒备,听我号令!”
永珏在裤子上蹭掉掌心的汗水,握刀的手紧了紧,成败在此一举。
不一会儿,众人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支马队,他们边跑边注意着周围,戒心很强。
“不行啊,海兰察,再靠近些他们就发现咱们了,”永珏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他们有马有弓箭,一旦加速咱们铁定跟不上的,强追只是送死。”
眉头蹙紧一瞬,海兰察问道“那我们就只能趁乱下手了,你箭法如何?”
小爷可是尚书房第一!
永珏自信的咧嘴“看我弄不死达瓦齐!”
说罢,永珏反手取下背上的家伙,张弓搭箭,锐利的箭头闪着泠泠杀意,瞄准了马队里最中间的那个身影,猛地松手,离了弦的箭撕开空气,朝着达瓦齐飞去。
“大汗小心!”有人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达瓦齐,自己中箭,倒下了。
可是,心思缜密的永珏会想不到有人挡箭么?
就在达瓦齐等人被这一箭弄得愣住的时候,早已有另外三箭飞出草丛,箭箭直取达瓦齐要害。
护卫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达瓦齐拉起马头,挡住两箭,马儿嘶鸣一声软倒在地。
达瓦齐也跌倒了,螺纹箭深深扎进了他的腹部。
就在第一箭射出的时候,海兰察已经带着队员们起身奔袭。
所有人顿时厮杀在一起,此时,天生神力的海兰察就凸显出自己的优势了,别人最多一对一,他可倒好,单挑保护着达瓦齐的两个蒙古大汉。
永珏拎着弓箭也准备加入战局,突然看到侧跪在地的达瓦齐捏起地上的长矛向海兰察掷去,立刻一箭射去,打偏了那矛,海兰察一刀劈断那两名护卫的矛,双脚横踹,那两人哇的一口血吐出来,拄着断矛单膝跪地。
打偏了那矛后,永珏毫不迟疑,又是三箭连发,达瓦齐连滚带爬的躲开。
只是这次很可惜,永珏已经算到了他闪避的方向,一箭穿透大腿,一箭射中肩膀,叫达瓦齐无法动弹。
他飞奔上前,将刀架在对方脖子上,扯开嗓子喝道“谁敢再动老子宰了达瓦齐!”
护卫们立刻老实了,一致的怒盯着永珏,生怕自家主人血溅当场。
永珏正想叫人来帮忙,就看到海兰察脸色一变,扑了上来“小心。”
他本能的侧开身体,腰上一阵冰凉,原来是达瓦齐趁其不备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朝他刺来,要不是海兰察那一嗓子,估计永珏就该见努尔哈赤去了。
海兰察一把捏住达瓦齐握匕首的腕部,只听咔嚓一声,健硕的蒙古大汉顿时哀嚎起来。
海兰察竟一下捏断了他的手腕?!
该捆的捆,该杀的杀,一切归于平静后,海兰察不顾永珏的反抗,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口。
皮肤白皙,入手细腻如锦缎……
海兰察顶着一脸火烧云,淡定的松手。
永珏撇撇嘴“都说了只是擦伤,你非得叫爷露一回肉是吧?”
火烧云变成了晚霞,某人干咳着“一时着急,吴扎库兄弟你多多包涵。”
永珏龇牙,要不是挂了彩,他非揍这憨货一顿不可。
生擒达瓦齐,海兰察小队立了大功,还得到了班第等将帅的关注。
仔细问了他们擒拿达瓦齐的过程,班第听得连连点头,称赞海兰察指挥得当,这一手浑水摸鱼之计使得漂亮又恰当。
海兰察谦逊的回答“多谢元帅夸奖,此次行动能成功,多亏了将军们调度得当,各位兄弟配合默契,我们才能将达瓦齐一举擒获,而且,用弓箭扰乱对方的法子不是卑职想到的。”
“哦?”班第好奇的问道,“那是哪位?”
海兰察答道“是吴扎库英贤兄弟,他百步穿杨扰乱对方阵脚,还在危急关头救了卑职和兄弟们的命,要不是他箭法精妙,此计恐怕要败。”
班第欣赏的目光扫过众人“哪位是吴扎库小兄弟?”
永珏出列,朗声道“小的是吴扎库英贤,见过元帅。”
班第曾跟着乾隆一起考校过阿哥们的骑射,乍一看就觉得永珏格外眼熟,不禁问道“我瞧小兄弟似曾相识,你是哪儿的人?”
你丫眼神要不要这么好?
永珏一边腹诽着,一边冷静的回答“小的隶属丰台大营,是步兵营第二大队第五小队的,老家在盛京。”
心里觉得怪怪的,可又不方便多问,班第挥挥手让他下去了,完全没有想到尚书房这茬,是因为没人相信乾隆居然会狠心叫养子隐姓埋名当个随时有可能牺牲的小兵。
庆祝战事结束,晚上,军营里到处点了篝火,相熟的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聊天。
一个士兵津津有味的讲着“有一个秀才那啥了一个女人,被抓进县衙。 结果被打了四十大板,这个秀才就昏了过去。 这时,他听见他的屁股对他的兄弟说‘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你犯了错,我却受罚?’ 这时只听他兄弟说回答‘大哥,打你就对了,我只不过看了看,是你把我推进去的。’”
周围顿时笑成一片,大声叫好。
顶着张黑红交杂的脸坐在旁边,愣是没人敢叫一身煞气的海兰察来一段。
不怀好意的目光转来转去,便盯上了他旁边的永珏。
“吴扎库兄弟讲一个呗!”巴尔达奇克贼贼的笑着说。
“哎呀,奇克,你太坏了,”萨克达索拉里一脸‘天知地知大家都知道’的表情,坏笑道,“瞧他斯斯文文的样儿,指不定是个雏儿啊!”
“哈哈哈哈”索拉里声音不小,听到的人都捧腹大笑,直白点的干脆拿颇有深意的目光往下瞅。
海兰察的脸一下从黑红各半变成了漆黑一片。
“嗯——也好,我给各位讲一个,”永珏倒是没生气,淡定的放下酒坛子,张口就来,“话说某日,一女子觉得自己胸太小,便去求医,大夫说喝了他的药,无外乎四种结果,第一,一样不大,二嘛,不大一样,三是大不一样,这四嘛……”
“快说快说,第四啥?”难得这么劲爆的段子,所有人都来劲儿了。
永珏环顾四周,见不少人竖起耳朵边听边喝,心中小人得意的坏笑,他公布了答案“第四嘛,就是不一样大!”
军营里突然诡异的静默了一下,震耳欲聋的笑声夹杂着咳嗽声,被酒呛住的众人的骂声,一下子传遍了周围,笑倒的,砸地的,岔气儿的,抽搐的……
只有海兰察一个人,如定海神针一般杵着不动,其实耳朵早就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种程度应该不至于被锁……
永珏你这么坏你家明瑞知道么?
☆、四面楚歌
六月中旬,准噶尔叛乱平定,达瓦齐、罗卜藏丹津等人被押解至京师,行献俘礼。
而留在伊犁的士兵们则承担了另一个重要的任务——修筑要塞,囤积粮草,为即将来准噶尔驻扎的大军做物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