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到疼痛。麻木的冰冷从指尖顺着胳膊往上爬,刺激得浑身一阵阵反 she 似的痉挛。他机械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指尖变黑、渗出红色的血液,又融入了黑之中、变成浑浊的污水。
我在做什么思考令脑内出现轴转尖锐的刺响,下意识地想捂住耳朵,但手抬不起来,手臂沉重得像载着一个人的重量;可低下头看时,臂弯里却是空的,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已经将那重量放入了土中,他在污黑中看见母亲纯白的脸。
“啊啊啊”
嗓子里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已经连声音也哭不出来了,疼痛烧灼着喉管,眼睛里干涩得几乎要流出血,但神智却在刺激下陡然间异常清明。母亲死了,而我正在埋葬她。她已经无处可去了,而我也一样。
应该怨恨谁应该诅咒什么如果要复仇的话,应该向谁
回不去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我跪在那里,面前是自己徒手挖出的土穴,但却像跪在悬崖前那样,凝望着万丈深渊。
母亲叫我活下去,但前后都没有路,心上压着巨大的、生有利齿的石头,像随时都能将我击穿似的,不断地下坠着。
身体的冰冷和疼痛令人冷静,我确信自己是清醒的,但却在抬头时,恍惚看见悬崖的对岸坐着狡啮,他的脸看起来年轻多了,一点儿也没有现在的沧桑和疲惫;他不太有兴趣地坐在对桌,看着自己手上的终端,一手撑着脸颊,皴得眼角有些微微上扬的好笑。狡啮慎也。我听见自己发出声音,竟然是有些稚嫩和紧张,带着被人看轻而压抑的愤怒,我不是过来陪你玩的。也对,他懒散地说,那么,你感觉怎么样
什
喜欢我吗会想和我这样的人做一辈子的伴侣吗
说什么傻话谁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家伙
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难道见多了面、成了熟人就可以了那样的话,结了婚以后自然会见得多。
他耸了耸肩,阖上终端的显示幕,第一次正脸朝我看过来。我说啊,你来之前都没有想过吗想见到一个怎样的人会见到一个怎样的人是你中意的型吗如果不合适你又要怎么办
这些问题即使到了现在仍然令我感到局促。我听见当时的自己恼羞成怒地回答他我的确没想过会是一个这么轻浮的人。我记得自己站起来,把背脊板得像一块钢铁,看来你是想过而我又似乎与你的标准相差甚远,所以才如此敷衍那还真是抱歉,耽误你的时间真不好意思。
刚要走的时候手腕却被扯住了,滚烫的体温透过交触的皮肤传来,跳动的脉搏混杂在一起。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啊真是的。英俊而年轻的思想警察站起来越过桌子探出半个身子,半拖半扯地拽着我,店内其他人的视线都向这里看过来。
总之,先坐下吧
我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勉强咳嗽着掩饰过去。那么、不准你再看终端。
好。'他干脆地扬了扬手,像个好学生那样把胳膊端正在桌前,英俊的脸上炯然的视线笔直地注视过来,像一只等着主人下一步命令的猎犬。我被他用视线锁定着、从拉开椅子到重新坐下,感觉简直像是坐上了一块砧板;沉默了片刻,终于绷不住严肃的模样,失败地别开视线。
抱歉,我之前不该惹你生气;你笑起来好看多了。猎犬由衷地说,他的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虚假,像一个巨大的涡,拉扯着我深陷进去;我下意识地 o 向心口,心脏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一块,在他的眼底跳动着。
“总之就是这样。啧喂狡啮你打算去哪里”
“去找他。”
“天快亮了他早走远了”佐佐山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喊,“这里都他妈的能听见电幕的早操歌了你忘了你上次怎么被抓回去的”
“我没忘。”风尘仆仆的男人冷着一张脸,他的神情是少有的焦躁,烟在手里和嘴里反复地拿开又送上,“你呢你忘了你们刚刚是怎么对待他的了”他压抑着语调,但看向佐佐山的眼里掩饰不住的愤怒。清晨的营地正逐渐睡去,疲累了一夜的人们东倒西歪,但仍然睡得香甜。
“我说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可要不是那家伙其实犟得像头牛,也不会打翻夜火”
狡啮伸手从枪筒里取过枪,别在腰间。“你搞错了,佐佐山。我并不是怪你和他打架,而是责问你为什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要赶他走他身上还带着伤而且他的母亲还重病在床,再怎么想他也不会离开”
这来者不善的语气也显然惹恼了佐佐山,他挑起了桀骜不驯的眉毛“话说开了也好办,照我说,你根本就不该把他带回来你既然把他带回来,这情况就是或迟或早的事你该想到你要当圣人去救人,ok;要当情人去养人,也ok;但你他妈的别给我当情圣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环境你清楚他还是现役的思想警察被当即撕成碎片煮了吃我都不会怪罪任何人你把放在营地里自己跑了,然后炸弹爆炸时我拆了线给扔了爆了,你现在怪我”
“我他妈的哪有本事敢怪你”狡啮猛地感到血气上涌,他大声地吼回去,“他不是什么炸弹,他只是个人你们杀了他根本没几天日子能活的母亲,又把他在深夜里赶出营地送到山里去喂狼你们做的这才不是人干的事”
佐佐山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他面前,一把夺下他嘴上的烟,就势攥在手心里仿佛听见皮肤表层烧焦的声响“那你他妈的告诉我什么才操他祖宗的是人干的事我看着大伙把他撕成碎片炖汤然后现在端一碗给你喝你就高兴了操的不就搞走了你一个女人你至于这么婆婆妈妈的吗”
“佐佐山你给我嘴放干净点,他不是女人”
“哈那你告诉我大半夜一个男人走丢有什么好紧张的这年头谁死不是死、他难道比别人金贵啊,是我错了,说是女人我都是抬举他,照以前说这得叫”
啪地一声,脸颊上挨了火辣辣的一下。阻止他的是唐之杜手中的厚厚一叠纸卷,她脸上倒看不出生气还是什么别的神色,只是一直都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的她现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两人推开。“两个都冷静一下,说的都太过火了。明明不是那个意思,真是的。慎也,滕跟着他呢不会出事的。光留其实”她说到一半,却看见挨了一下打的男人抓过一边的外套,闷头闷脑地就要往外走。
“喂、去哪”
“我去找。”佐佐山说,“在这吵破喉咙也没用,我搞出来的事,我解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要死了,我这条命赔给你。”他一转身,手指刚好抵在跟过来的狡啮的 xiong 膛上,“你给我留在这,几百号人昨晚慌慌张张地折腾了一夜,不能连个主事的都没。等这事结了我还有其他更要紧的事跟你说,你他妈哪都不准去,也不准跑回那个叫槙岛的一天到晚犯神经的白毛那里。”
“那你留这里好了,我去找,说到底本来这也不关你的事。我带回来的人,我会负责。只要你他妈不给我搞杀人放火的岔子。”
“操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