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倾泻进来。那只本打算握住对方的手此刻不得已改变方向、挡在眼睛前边强光下他朦胧地辨识着玻璃窗外站着的一排人和他们黑洞洞的枪口,领头的是那个像圣人似的白色的家伙,此刻在聚光灯的作用下,更像给他浑身打了一层柔软的晕圈。
“啊,看看我们抓住了谁”圣人开口,他的声音像是在吟唱赞美诗,却带着轻佻的趣味,“一个迷路的窃贼,一位高尚的刽子手,一条乖顺的猎狗”
“一名思想警察。”
3、03解药
思想警察。这个社会维持稳定的根基,最末端的锁链,无孔不入的甚至能侵入思想的病毒,他们的工作就是令无法克制自己思想的异端们闻风丧胆、片刻不得安宁。他们会偷窥和窃听所有你打算隐藏的秘密,会跟踪你所有试图掩人耳目的行迹,会掌握所有你在思想里蠢动甚至尚未付诸于行动的邪念,然后以思想的名义拷问你,你会在友爱部雪白的教管室里受到全新的教育,直到你忘记所有的邪念。拧成一股绳上下一条心是的,只要有一个思想就够了。
宜野座记得自己的就职誓词。“我们是耳目。我们是喉舌。我们是正义的具体体现。我们是思想的哨兵。我们是分歧的绞架。我们是自由的存在法则。我坚守,我荣耀,我贯彻。”
他的确是一名思想警察,他以此挣得生存的必要,他没有像父亲那样不负责任地抛弃家庭,没有像爱人那样自私地离他而去,没有像母亲那样孱弱地卧床不起。他是一名合格的思想警察。
“是的。”他说。他挺直 xiong 膛。谁知道这群疯子似的家伙接下来会怎么对待他像是宣传片里那样,将他分解、拗成各种奇怪的、号称艺术的造型,还是将他放置到废弃的狩猎场里玩一场狩猎的游戏,折磨够了再割断他的喉管
仿佛透明的青年却只是玩味地看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在像你脑海中所想象那样对你施行处刑之前,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可爱的思想警察先生你是怎样的无谋决定了单枪匹马闯入我们的营地,发现这里是电波暗室后竟然不打算逃走,还打算对我们的好朋友做出不利的行为呢”
宜野座花了点时间才明白“可爱”是指自己而“好朋友”是身后躺着的思想犯。这些人果然不可理喻。当然,也许自己能安然活到现在还和传说中的匪首进行了对话,全赖自己所处的位置在别人眼里看来,是将这位尚且昏迷中的病人做了挡箭牌。他觉得困惑。如果这群人现在就朝他开枪的话,说不定他能死得像个警察,或者他们将他抓起来,这样他就可以履行思想警察被抓后的应对条例。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这片刻安然的处境让他的大脑陡然冷却下来,他明白自己不想死,而母亲的病容都浮现在眼前。
不,不要去想。舌苔下有针,右边倒数第三颗臼齿里被打穿、藏着。用它扎进去,很快就能得到解脱。这是每个思想警察被反动思想派抓住后的下场,要在他们动摇更多的根基前,先杜绝自己被感染的前提。英勇无畏,大义凛然,这是为国献身,这值得标榜。
但是母亲
他闭了闭眼。喉结耸动着,他以为那就是自己最后的挣扎了,却感到手指弯曲的地方轻微地一颤,有什么柔软滚烫的东西碰到了上面,粗粝的他熟悉的茧,难以抑制的感觉从指间窜上头顶。病床上的黑发男人挣动了一下,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宜野”
像是高烧时呓语般的呢喃,却的确是在视野里映入某个身影时发出的。熟悉的称谓像按下了某个开关,宜野座浑身都颤抖起来,他反手猛地攥紧对方碰到自己的手指。
力气、完全被抽空了,从膝盖开始被完全隔离似的,脚上一丁点儿劲都使不上来。他抓着他的手,无法制止自己身体的下滑,只得踉跄地用肘部撑着上身的重量,撞倒了旁边运行的仪器和支架。
白色的圣者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他不忘向身旁人做了个手势手持的随从们立刻破门而入,他们扯开宜野座,试图分开他们交握的手、强迫他压低身体、并用枪口抵住他的脑袋。只有现在了,宜野座绝望地想,他咬着嘴里的细针,把它撵到舌头上边。但他不由自主地抬头,他们的手还没有分开,在窄小的房间里寻找着想要看见的身影,但那身影竟然不见了。刚才的床铺空荡荡的;紧接着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闷哼,一名圣者的随从被丢在地上,然后是扳机叩响的巨大爆裂声
白色的身影微微侧开脑袋,他身前的玻璃开了个洞,身后的铁架被打凹进去一个弹孔的形状。同时宜野座感到抵着自己脖颈的随从被踢飞,自己被猛地拉进暌违的怀抱里。身体贴得过近,甚至听得到对方超过负荷的呼吸声,感受得到那身体坚持不住似的细微的颤抖。窄小空间里数十人的气息陡然剑拔弩张,他们的枪口从不同的方位指向同一个人的脑袋;但那人的枪却笔直地向前伸出,与白色的匪首姣好脸庞的距离近在咫尺。
“槙岛圣护。”男人说,“下一枪我可不会打偏。”
对方优雅地微笑起来,他拍了拍手,视线向着周围扫了一圈,那些随从们悻悻地、缓慢地将枪口挨个放下了,他才坚持不住地踉跄了一下。宜野座用手心在后面小心地撑住他的身体,触 o 到绷带里浸出鲜血的黏腻。
“这还真是意料外的展开,狡啮。”槙岛说,他的语调一点也不像适才被威胁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救一名思想警察”
“你又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那并不是我所期待的你的死亡方式。”
显然,黑发男人并没有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翘着,脸上的血痂骇人,身上的绷带已经透出暗红的颜色。“放他走。”他向宜野座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垂下的手像圈定领地似的护在他的腰部外侧。槙岛观察着他的动作细节,露出了然的微笑。
“是吗倘若我将这衣索比亚的珠宝还给你的话,你是否能给我带来一些我所期盼的惊喜呢”
“我可不明白你想要什么样的惊喜。也许你喜欢脑袋被打爆的惊喜”不服输的男人撇开嘴角,他的蛮干令宜野座皱起了眉头。
逞什么英雄。
“如果是以不能事先料想的方式打爆的话,倒也不坏吧。”槙岛不以为意地说,“可是,可爱的警察先生说不定离开后立刻就会联络友爱部,然后这里会被包围起来。虽然我可以立即转移并废弃这个隐蔽点,但这需要时间。”
“他不会那么做的。”
谈判的另一方很快地说。宜野座刚拧着眉看向他,嘴唇就被猛地攫夺过去。干涩的皴皮被濡湿侵犯,然后柔软的舌尖滑入口内。
“”
对方从他腔内掠夺了一番就迅速离去,口腔里甚至弥漫着血痂的味道。那个家伙宜野座猛地捂住嘴唇,觉得自己的脸滚烫得吓人,他不喜欢在外人看到的地方这么做,更何况,对面注视着他们的人露出了比先前更深、更加玩味的笑容。
“因为这是来自爱人的请求”
“我会和宜野一起呆在这里直到早上,你可以现在安排撤离和隐蔽的措施。”
白色的圣者点了点头,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小型监控器。“那么,你可以在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