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地望着酒吞的脸,很久之后才喃喃着说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又经过月余才真正地踏上归程,茨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分不清是梦里还是梦外,酒吞要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陪着,不然他就要惊慌失措,四处乱寻。他稍稍好一些的时候,酒吞告诉他一些之后的事情。
他们从大蛇体内脱出之后,沙漠下的暗流纷纷喷涌而出汇成一片海,由于地势高耸,洪流吞噬了一大片的土地,几座城接连遭殃。阎魔竖好了招魂蟠,最后却只招来一只魂魄。只因为巨浪中出现了一只雷龙,那些本应该葬身大海的人全部都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有人对着雷龙祭拜,但指使雷龙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酒吞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脸上隐隐有着怒色“本大爷猜猜,渡边纲妖化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原本他想要的是我,但是共生蛊虫使你我的妖力同源,你这蠢货又要替本大爷挡刀这次可是一尸两命,亏不亏”
茨木垂下眼睛,片刻之后抬起头对着酒吞一笑,眼中神采奕奕,单是这个笑,酒吞就想着,不管他接下来说了什么都要把他按下去狠狠地亲一顿。
茨木开口,夸了一大堆陈词滥调。
酒吞噎住,许久后叹道,“我原本以为你经过了这些事,会稍稍不那么笨一点的”
茨木连忙辩解,“吾友,我有长进的。”
他说完便凑过去啃咬酒吞的双唇,酒吞的手抚上他的后颈,他喘息着将自己的身体也贴上去,“吾友,我可是比谁长进得都要快,你不妨往下 o 一下。”
酒吞抓着他的臀肉揶揄,“小心眼这个倒是长进得挺快,我随口一说要去找个姘头,你记到现在都不忘。”
茨木在他耳边蛊惑般地低沉地笑,他受不了这样的勾引,也不愿意委屈下面闷痛的小兄弟,直接把手往他的衣服里伸。
浓情蜜意之时,茨木的身体突然一僵,挣脱出去蜷成一团冒了一身冷汗。酒吞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是他腹中的崽子闹腾。他大怒,这个小王八蛋好像是已经把眼睛长在了外面一样,这一个月来总是能挑准时机折腾,只把他们弄得干不成好事才罢休。
茨木缓过来,面色苍白地说“这个崽子虽然天赋不好,但是这样活泼,说不准也能赶得上小刀。”
酒吞怒道“你不用替他争辩,他哪里都赶不上”
酒吞十分记仇,一直到傍晚,茨木一边和他下棋一边往下磕着脑袋,他还想着,这个崽子一点都不如小刀,一点都不如
八百比丘尼未曾再出现在晴明的寮中,源博雅问过几次,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他十分不解,这位女僧在寮中停留数年,施施然地来,施施然地去,居然一点都不曾留恋。
他又一次跟晴明说起这件事,听的人却如那位比丘一样毫不在意,源博雅有些不满地问道“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也这样离去了,晴明也依旧一如既往地晒暖喝茶吗”
晴明摇头,“你和她是不一样的,所以如果你也那样离开,我便不喝茶,我饮酒。”
源博雅叹息道“原来也就这么些区别。”
“不不,”晴明反驳道,“你于我来说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所有唯独你离去了,我才饮酒。”
一瞬间他觉得晴明的唯独二字似乎饱含着深意,他心里一动,忍不住望着对方笑了。晴明令式神拿出一壶清酒,亲自为他斟满,两人举杯,郑重地互相望着,随后碰杯饮净,相视畅怀大笑。
小刀的沙钟将要流完,茨木有些忐忑,当年的不辞而别会不会就让她跟自己生分了,即便是没有怨言,久别未见,小家伙肯定也要在他怀里哭一场的,他又不会哄,到时候越哭越痛该怎么办。
他忐忑了一路,自踏上大江山不远的城郊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连踏上故土的情绪也全给压了下去。他一上山就开始四处寻找,酒吞却有些闪烁其词,让他先回去歇几天。
他以为是崽子出了事情,更加着急地去寻,酒吞没有拦住他,他在一棵树下寻到小刀,小妖怪抱一个小酒坛子靠在树下,身上赤条条地只缠着两缕布条,醉得一塌糊涂,瘫软的样子跟酒吞别无二致。
茨木瞪着眼睛看看他的女儿,又看看他的挚友,艰难道“不愧是吾友在看护崽子,连醉酒都和吾友如出一撤,这这”他抱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刀,终于忍耐不住,“吾友,恕我无能,我实在是找不出话来夸赞吾友了,崽子还这么年幼就学着吾友醉成这幅德 xing ,这真是”他想了想,对着酒吞脑子里却全都是夸人的话,只好接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东施效颦。”
酒吞无奈道“所以我让你先回去歇息,眼不见为净。”
茨木回到大江山不久后,星熊突然发现鬼王常年赤的上半身套上了衣服,还是规规整整的,一层一层,大热的天,比茨木身上的件数都多。小刀的小酒盏和小酒坛子也从手里消失了,树下乘凉时只安静地坐着,和她的父亲大眼瞪着小眼。
被地下洪流冲垮的城市和村庄又逐渐地修盖了起来,人们修建了海坝和渔船,学会从海水里晒盐和捕捞,很长一段时间这片新生的海域和人类相安无事。那只雷龙很快被人遗忘,只有一个佝偻的老妪为它建了一个小小的神社,每天在山中折下一枝带着朝露的花儿放在岸台上供奉。不久后老妪病死,孤坟上一年四季开满了只长在春天的花儿。
再两年,覆雪的丹波山头又迎来一只由血脉融来的妖怪。青坊主能看到的记忆也在那时伊始,那只大妖似乎是刚忍过一阵疼痛,额上发丝黏连,喘匀气息以后对他说道“你本是一位禅师的佛珠,日日受着信仰供奉生了灵识,那位禅师却因为不得道而入魔,磕死在佛案上,你身上浸了他的血不能继续聚灵,吾感到可惜,就直接助你生成五感堕入妖道。”
他向茨木躬身行礼,“我记得那位禅师,他在生死之间都还念着善恶。”
“他的修为极高,只可惜没有念透。”茨木一脸惋惜,“你虽堕入妖道,身上的神 xing 还在,它能助你肃清灵魂,也会阻断你与尘世的交融,是好是坏,只能靠你自己的修行了。”
“这样的话,即便我的头上生了毛发,我还应该是一名坊主。”他瞥见镜中自己和大妖如出一撤的白发和金瞳,又向他行上一礼,“但是在修行之前,我希望能报答您的恩情。”
茨木点头,“吾腹中的妖胎戾气太重,恐日后走进偏道自噬,你身心清净,能够消融一些,吾要你伴护他到神智长成,心力坚定。”
大妖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扶着床柱粗喘,这时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渐进,他不能多话,只是躬身应允后立刻退下。酒吞将茨木揽进怀中,一圈圈揉抚他沉重的肚腹,额头上也渗出了汗。
“你疼了多少时候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嗔怪。
茨木避之不谈,只喊腰疼,这一招正对付上酒吞,他不再舍得去追问茨木,只是安静地陪伴他一起受疼。
一天一夜后,伴着日出,新生的婴孩呱呱坠地。青坊主在佛珠中默默窥视,将他的模样仔细记下。
这个孩子的孕程漫长,产程漫长,连睁开眼睛所需要的时间也十分漫长,茨木陷在被褥里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怎么这一个也生得这么难看。”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