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肯人没那么需要睡眠,睡眠时意识的潜藏深度甚至不比冥想;同时,他们的感官也要比人类敏锐得多,因此即便ji离开时的动静微乎其微,sock还是被惊醒了他向来和人类男孩背对而睡,因此无需睁眼,只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并且保持呼吸平稳。
他想知道ji要做什么,可是通过与母亲的相处得出有些时候人类不会将自己所做的事那么直接地告知他人;因此他要等待、推断和猜测ji起床的用意。
很小的时候sock就睡在自己一个人的房间了,男孩并不知晓人类有时候会在半夜起床去趟洗手间什么的;不过算是个歪打正着,ji的确不是因为自然的召唤。sock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接着听见了窗户打开的声响,ji已经努力让开窗的动作轻柔,还是不免制造出了小小的噪音尤其是当他们处在如此寂静的夜中时。
sock猜测ji可能担心自己被这声儿吵醒,因为有那么16分钟再无动静。他一动不动,呼吸平稳,造成熟睡的假象,然后他听见人类男孩一声微弱的叹息,再之后,他的气息就从窗户那儿消散了。
sock的房间在一楼没错,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翻窗出行这种事儿;而ji对此看起来熟门熟路。
沙漠昼夜温差如此之大,晚风凉意刺骨,瓦肯人可以调节自身的体温,然而人类并不能。sock等了很久直到再无动静、可以确定ji已经不在附近了,才下床来走到窗边。
瓦肯并没有卫星,遥远的安多利亚恒星系里一颗不知名的星球正倾洒着自己的光辉,它们温柔地照耀在红色的沙壤上,sock撑着窗台向下望去,一串脚印愈来愈远。
ji在出走的时候忘记了外套,倒是记得带上一个小小的定位器,以防止迷失在大使馆府邸附近的沙漠里。他踉踉跄跄跑了很远,直到身后的房子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点,才在一块露的岩石附近停下来。他让自己坐上去,暴晒了一整天的光滑表面还留有余温,不至于埋在沙堆里那么冰冷。
夜空的那轮弯月他知道不是月亮但姑且这么称呼它吧温柔而静谧地望着他,男孩先是双手撑在背后,然后慢慢躺下去,最后蜷缩成一团,在月光下无声地流泪。
他的心脏仍然砰砰直跳,胃部揪成一团难过地反胃。那个幻想太过真实了,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扰得他无法入睡;可他无计可施,从没有人能够在他噩梦惊醒之后给他一个安抚的拥抱。
这世界上,没有怀抱是为了他而敞开的。没有。
这是ji kirk来到瓦肯的第三个星期。前几周因为适应生活的大幅度改变而变得兴奋和疲倦,往往很快沉入睡眠且一夜无梦。但最近不同了,日子安稳下来噩梦就开始重新侵袭,前几个星期尚能在满头大汗醒来之后重新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可是今晚有些失控。
男孩的梦境多种多样,但几乎没有美妙的。他梦见过自己将继父的车开下悬崖,车毁人亡,然后在坠落进深谷的过程中惊醒;梦见自己去了那个“度假胜地”塔尔苏斯iv却遭遇一场大屠杀,他活下来,躲在山洞里,和其他几个人在无尽的恐惧中看见越来越多的同类倒在刽子手的屠刀之下;他一遍又一遍梦见哥哥离开的那一天,sa朝他挥挥手,然后再也不回来。
frank笑嘻嘻地告诉他,你是一个人了,你又是一个人了。没有人会爱你,你不值得任何人爱。
ji想要尖叫、想要怒吼,想要撕裂周遭尖锐突兀的空气,想要捂上frank的嘴告诉他那都是鬼扯;可是,frank真的说错了吗他活了十年,谁爱他呢
这一晚他又一次梦见母亲,不同的是,还有未曾谋面、只存在于相片里的父亲。他们手挽着手脸上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甜蜜表情,然后他们向他走来,张开怀抱。可ji想要向他们奔跑过去的时候却穿过了他们飘渺的影子,小孩看着自己什么都没能触及到的双手,心头空落落的、怔忪地转过身,父母的影子只一瞬,完全消散在空气中。
ji的哭泣将自己从茫然无措的梦中拽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这是个梦,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又重新意识到,即使在现实世界中他仍然孤身一人。
“sa”男孩唤着哥哥的名字。他给他发了那么多邮件,从来都有去无回,拨通过无数次无人接听的通讯。
“妈妈”孩子在四周环绕的低温里尽力将自己蜷得更小一些,他很冷,可是他没有力气再走回去了。
他在相隔着遥远光年的异星球天空下,在环绕身周的气流孤寂的吟唱中,喃喃地呼唤出那个从未真正传达到正确方向的称谓“爸爸。”
sock在那块岩石上发现蜷缩成一团的ji时有些惊讶,他完全不知道ji去向何处,即使是先前留下的脚印也早已被晚风抹平;可是他脑海中仿佛有一段牵引,有一只手推着他向前走去、向ji走去。
和完全尊崇逻辑的纯血瓦肯不一样,他可是个混血儿,所以sock相信直觉。他任凭直觉带着他的脚迈动,在无垠的沙漠夜色下仿佛顺着坐标前行。
与ji相处已经快一个月了,从那次学校的混乱小事件之后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微妙的盟友关系ji开始允许他如此称呼自己,就像允许syran老师和aanda那样;而他也没那么抵触ji的触碰了曾经他甚至花了一年才弄明白为什么母亲要频繁的靠近自己。他发现ji是个很需要肢体接触的人,男孩爱笑也爱闹,还喜欢“抱抱”。可惜瓦肯人不“抱抱”,所以这些肌肤亲近的需求往往都由aanda来完成。
可ji有时候看上去竟如此孤独。
在闲聊之中sock琐碎地得知了一些ji的家庭情况,可不曾深入交换过的情绪终究无法相通,他没办法设身处地地去体会人类脆弱的情感;但他却逐渐衍生出一种情绪也许人类称之为担心或关怀。
的确,他担心ji,担心这个自己第一次拥有的小伙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在深夜如此不合逻辑地放弃睡眠、跟着人类男孩的方向追到沙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