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的浴衣很是素净,只在边角精细地绣着几叶青竹,刚好与他淡漠的神情相称。他双手揣在袖子里独自走在熙攘的长街上,漫不经意的样子却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俊美无俦的面容总是容易令人倾心的。
茨木在心底冷笑,一边鄙薄人心的浅陋一边目不斜视地在穿过人海,沿着长街寻找酒铺。
他要带着人间最甘美的佳酿回到大江山,同他的挚友把酒言欢。
山城铭酒好找,限量供应的僧家酿却是杯酒难寻。茨木把临街的酒铺看了个遍,几经打探才在藏在深巷中的一家小酒肆里买下了最后一壶僧坊酒。
将瓷白的酒壶在腰间挂好,茨木转身正离去,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人拦住了去路。
“最后一壶”
来人身形比茨木稍矮半头,戴着顶斗笠,刚好遮住了茨木打量他的视线,听声音判断,约莫是个少年。
茨木皱着眉,显得颇为不悦,“是又如何”
“这酒,”说话间,少年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向悬在茨木腰侧的酒壶,右臂配合着隔开茨木企图遏制自己动作的手,旋即左手一勾,已然是夺过酒壶闪身到了数步以外,“本大爷要了。”
茨木闻言一愣,定睛再度望向他,只见少年用右手食指将斗笠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双楝紫色的眸来。
“挚友”
少年扬起下巴做轻狂一笑,举起酒壶晃了晃,“来啊,一起。”
他们去到了宇治神社本殿的屋顶上,长灯流火、人来人往,全部一览无余。
夏末的晚风正当好,就像此刻入喉的佳酿,刚好拿捏在了神酒的浓烈与浊酒的寡淡之间。
“茨木,”酒吞突然开口打断了在一旁滔滔不绝讲述这些年云游经历的大妖,“你知道妖怪为什么大都藏身于山河密林之中吗”
茨木一愣,讷讷摇头。
“因为世间本就没有妖怪的栖身之所。”酒吞把空空如也的酒碟放到一边,目光投向焰火炸开的远空,“神处高天原,人居苇中原,亡者赴黄泉,唯独妖怪没有属地。”
“可大江山是属于挚友的”茨木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除了力量,妖怪一无所有。”酒吞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又道“但力量可以带来一切。”
茨木感受到了他身上燃起的枭杀战意,顿时兴奋起来,“挚友这是要战斗了吗让我一起让我感受你的力量”
空掉的酒碟在酒吞手里化为齑粉,他起身直立在屋脊上现出了妖怪之身,强盛的妖力萦绕在他周身带起劲风,三足八咫鸦自他裹挟在暗红灵光中的身躯中化形而出,嘶鸣着冲向夜空又从制高点急转俯冲向长街上聚集的人群之中。
“是你”茨木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由惊呼,“他就是你”
“不一样。”酒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混乱的长街,眼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看到他的那个晚上,他就死了。”
“你在说什么啊挚友”茨木大惑不解,“你他”
说来话长,而当下并不是个适合做解释的时机。
酒吞瞥了茨木一眼,决定长话短说,“你看到的,是我死去的前身之一。八咫鸦往来于生死间,只为两件事现身超度亡灵,以及,”他顿了顿,方切齿道“复仇。”
茨木想,复仇大概是一件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的事情。
京都的权贵企图抹杀带来恐慌的妖怪,而大江山的鬼王则要不断为死在 yin 阳师手下的小妖怪们报仇。
人类的善恶与妖怪的善恶从来无法一概而论,相悖的立场注定了二者之间难分对错,只有因果。
年复一年,争端往复,仿佛永无休止。
然而凡事总有终焉。
一来一往的激烈冲突下,鬼王与人类的积怨愈深,直至没有转圜的余地。京都的统治者决定派出最英勇的武士和最优秀的 yin 阳师合力进行大江山退治,而百战不殆的酒吞童子更是无所畏惧,毅然做出了迎战的决定。
“酒吞大人”萤草躲在桃花妖身后紧紧攥着手里的蒲公英,怯弱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嘁,麻烦死了。”酒吞不太擅长和山上这些柔弱的花草系小姑娘们打交道,故作不耐道“你们都躲远点,别妨碍本大爷打架。”
“对,别妨碍挚友。”茨木站在一旁附和。
“可可是萤草听说,这次、这次来的人类很厉害。所以,请请”萤草还是改不了一紧张说话就打磕巴的毛病。
“请让我们帮助您吧,酒吞大人。”桃花妖 o她的头,轻柔地说完了后面的话。
“不必。”看着小姑娘们因为自己不加修饰的拒绝而显露出的无措模样,酒吞略显烦躁地搔了搔头发,“你们能避开那些人就算帮了大忙了。”
“可是我们”
“你们的修行太浅,到时只怕连本大爷释放的狂气都无法抵御。”酒吞说完便稍微释放了些许狂气出来威慑还想分辨的小妖怪们,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话,“都走吧。”
小妖怪们终于不再说什么,在桃花妖的带领下陆续离开了。
靠着鬼葫芦原地坐下,酒吞用余光瞥了眼旁边跟着坐下的大妖不由一阵头疼,“你怎么还不走”
茨木脑袋一歪,理所当然道“此战非比寻常,我不会离开挚友的,而且我也足够强。”
酒吞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静坐片刻,酒吞复又开口,“本大爷讨厌败北,尤其是输给区区人类。”
“挚友不会输。”茨木笃定道。
“那是自然。”酒吞哼笑,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话虽如此,京都的武士仍不可小觑。”
茨木脸色一暗,鬼爪在右臂空荡荡的袖管上虚虚一握,愤恨道“这次我一定把他们全部捏碎”
“不够。”酒吞压下他的鬼爪,“要想赢光有决心是不够的。”
“挚友啊,我们的力量远胜人类,怎么会输”
酒吞摇头,“人类诡诈,若无万全之策,他们此行岂敢大兴讨伐之师”
茨木皱眉,不明白他的挚友何故一反常态的谨慎,“不过虚张声势罢了,挚友不必忧心。”
“本大爷讨厌败北。”酒吞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要替本大爷找回一样助胜之物。”
“是什么”
“天丛云剑。”
笛声越来越近了,如果茨木通晓音律便不难听出其中的警告意味,可惜他对雅乐向来一窍不通。
一声近乎尖锐的尾音过后,笛声戛然而止。
大天狗注视着从黑暗中走来的大妖,冷冷地给出了评价,“真是失礼啊,茨木童子。”
茨木抬头望向坐在樱树上的大妖,还算客气道“失敬。”
把竹笛收好,大天狗并没有接受他敷衍似的回应,“你不好好呆在大江山,跑来爱宕山做什么”
“我有要事前往伊吹山,途经此地而已。”茨木言简意赅,不多费口舌。
“伊吹”大天狗蹙眉,视线在盘旋于不远处的白鸟身上轻飘飘地扫了一下,眼底当即透出一丝讶异,“那里没有你想找的东西。”
闻言,茨木不由神色一凛,“你怎知我要找何物。”
“无非不过天丛云剑。”
大天狗答得云淡风轻,茨木却是惊诧不已,“你怎么知道”
爱宕山邻近京都,大天狗自然对那里的风吹草动全都一清二楚。素闻大江山鬼王与京都掌权者冲突不断,决胜之战一触即发。眼前这向来心高气傲,眼里只能容下他挚友的鬼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