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咕哝了一句“怎么不是约女人”。他还在琢磨这句话什么意思,朱痕已穿过那些家伙走了过来,开玩笑一般轻轻的揪了揪他脸颊边的一绺头发,微微笑着对他说,“马上就好,等我一分钟。”
这样的谈话方式和动作无疑是亲昵的。对慕少艾来说,看到朱痕从一群陌生人中间出现,无非是证明自己没有走错而松了一口气,对于那个从未有过的接触,除了转瞬即逝的一点惊讶,也不会再有什么更大的反应;至于朱痕,他只是不假思索的做了自己在那一刻很想做的事,仿佛也借此机会对自己证明了些什么。总之两个人都表现得好像这是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开着门的办公室里,还有几个搞不清状况的男人在瞠目结舌的往这边看。
半晌,有人小心的问“他他刚才是在 o 他的脸吗”
“不是。”离现场最近的陈毓鸣扶了扶眼镜,“不过大体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时朱痕已经返身走回办公室,在满屋人的注目礼中麻利的关了计算机,收拾好病历和镇纸钢笔等等然后走到衣帽架那边取了外套,直到要关灯锁门才抬起眼睛,有些不耐烦的看向那帮仍然一动不动的家伙“你们到底走不走”
没人说话。几双眼睛和眼镜片同时发出幽幽的光。
“不走我走了。待会儿帮我锁门。”朱痕冷酷的说完,居然真的就那样走了出去。最令人发指的是此人一出门马上表情就不一样,正在办公室里往外张望的几个人因此而大受打击。
“那个”同在肝胆外科的曹成渊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慢吞吞的举起手,示意“这边有话说”“有人发现慕医生身上那件衣服很眼熟吗”
有时候,沉默中的一句话的确可以起到这样异军突起的效果。瞬间恢复了语言和行动能力的其它人马上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若无其事,无比自然,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往外面走去。在经过曹成渊身边时,走最后的陈毓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大男人不要那么三八吃饭去啦”
去学校接了小家伙之后,朱痕就把车钥匙交给了慕少艾,自己则听天由命的坐到后面,静静的听着前排两个的对话,包括去哪里,以及究竟吃什么等等问题。在商量这些琐碎小事的时候,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显得很认真并且愉快。傍晚的天空,在 yin 霾中透出冷冷的昏暗,似乎就要有一场大雨。然而车子里却陡然的亲切起来,就好像在一天的疲惫之后,能一起坐在温暖明亮的沉香色灯光下等待着简单的晚餐,热闹和喧嚣都无所顾忌,因为是在自己家里。
最后车子停在了一家餐馆门口。两层平房式样的小灰瓦房子,门口用碎贝壳砌了一个花坛,种了各种颜色的无名小花和一棵柿子树,旁边放着一个胖胖的木头啤酒桶,憨态可掬。这样一间平淡不起眼的小馆子,却有一个人见人倒的名字“楚留香”
那一大一小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找到位子坐下之后,两个人便一人一只手将菜单竖起来认真的研究,两个人都一本正经的轻轻皱着眉头,不时交流几句。朱痕坐在对面看着这两位,抑制不住的笑意一直从唇角边溢出来,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单纯的喜欢着这种简单轻快的气氛。最平淡的安宁,却也是最可亲的。
“这些都是我和少艾每次来的必点菜目”
菜上来以后,小家伙一边拿筷子一边笑嘻嘻的说道。朱痕挑挑眉,迅速的环视了一下那些大盘小盘里的东西和酸辣椒泡豆角一起炒的鸡胗,干煸扁豆,皮蛋豆腐,莲藕炖排骨以及一大盆浮满干辣椒的鱼。看起来的确很不错,不过既然是每次必点的东西,这两位刚才何必还煞有介事的研究半天
慕少艾看他夹菜,戏谑中夹杂着几分认真的询问“不难吃吧”
“很不错。”他也笑了,同样半真半假的说,“不过请别人吃饭,不是应该自己亲自下厨比较有诚意吗”
慕少艾还没来得及答话,一边的小家伙已经抢先笑嘻嘻的开口了“你拜我为师吧我教你怎么逼少艾动手做饭”
“哦”朱痕挑起唇角,感兴趣的瞥了慕少艾一眼,随即又转向小家伙道,“教吧。我洗耳恭听。”
“哎呀呀”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的慕少艾笑得很无奈,“那种烂主意你何必问他,我来告诉你好了他那时候好象是四岁吧,有一次我半夜出急诊,早上才回来睡觉。他非要缠着我给他做早饭,我那时实在睁不开眼睛,而且家里明明什么都有后来总算安静了一会儿。没过十分钟,他突然在客厅里大喊大叫说少艾,发大水了我一听哪里还敢睡,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奔到客厅,结果一滴水都没看见。这小子这时却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少艾,你现在站在水里,水很深,你快要被淹死了你只能从桥上过我已经把桥搭好了。我低头一看,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纸板。我从来不知道房子里居然能找出这么多纸板”
听到这里,朱痕已是笑不可抑“然后呢”
“然后,我顺着这座桥走到厨房去,给他做了早饭。”慕少艾一边认真的挑着鱼刺一边答道,末了抬起眸子笑笑“老实说,的确是很有用的一招。连我自己也不能想出比这更好的办法来逼自己起床做饭。”
小家伙益发得意起来,眉飞色舞道“所以说嘛,下次我们俩一起”说到这,小家伙索 xing 跳下椅子,跑到朱痕旁边趴到他肩上小小声的说起来。等到这位小的总算将悄悄话交待清楚,那边厢的慕少艾早已气定神闲的消灭了大半盆鱼,并开始用湿巾慢条斯理的擦手擦嘴。
“我们刚才已经商量好计划了,少艾你要当心哦”小家伙骄傲的说道,自信满满。
慕少艾瞥了小的一眼又瞥了朱痕一眼,平静的笑道“我很期待。吃好了么那就回去吧。天很 yin ,可能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付了帐之后,三个人一起走下楼去。暮色中的天空 yin 霾沉沉,如同一张浸透了淡墨的绵纸又被染上了轻薄透明的暗蓝,几乎轻轻一戳就能滴下水来。刚刚坐到车子里,就有几滴雨点敲到了玻璃上。朱痕一向没有带伞的习惯,雨大雨小对他来说从来没什么分别。但今晚身边还有另外两个人,尤其还有个小孩子,那情况就很两样了。
正要发动车子,坐在后排的小家伙突然出声道“好象有猫叫的声音哎叫得好惨的。”
他这么一说,两个大人都下意识的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寂静中若有若无的一点轻微的声浪,一声一声叫唤不停。小家伙也不管外面正下雨,动作麻利的把车窗打开来然后整个身子探出去看。过了几秒钟就回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惶“它趴在树下面,身上好多血,而且两只耳朵都不见了看上去好可怜”
朱痕偏过头跟慕少艾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开门下车然后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的看了看那只猫。是很普通的大家猫,短短的毛,白色中夹杂着大片的灰色。一条后腿被砍断了,白森森的骨头清晰可见;两只耳朵也被用锋利的刀子削掉,只剩下短短的圆圆的一点。凝固的血粘住了它的毛,大块的暗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慕少艾皱起眉,伸手 o 了 o 猫头,若有所思道“不知道又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朱痕没说话。那只奄奄一息的小动物从他们靠近的那一刻起就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