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真没创意的安,你想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样没有立场的行爲,也不是我的错吗”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根本就没有错。就算天下人都可以憎恨他,只有你是可以例外。正如,过不了多少年,天下人都会忘记翳流这个存在,可是你能忘得了吗”
“唿唿,我努力忘掉试试看。”
“越是努力越是适得其反。能忘记当然是最好,忘不掉也没什麽,因爲等到有一天,只有你还记得,那整件事就是你一个人説了算。”
没错只要有足够长时间的沉寂,抹灭掉所有痕迹然后,幻梦也会成爲回忆,而回忆就是真实。
朱痕当年是你带我走出来的,现在药师我也要带羽仔出去
从后面看那张开的六翼,仿佛是冲破了天幕裂开的痕迹,通向一个沉寂静止的纯白色异界,这才是他的方向。而不应该重新滑入往昔的深渊
心有余而力不足,怎麽也接近不了算了,小孩子嘛,用骗的吧
慕少艾脚下几步踉跄,调整好又显得虚弱又足够少年听到的音量,“羽仔我的伤”
七天前,少年手里的刀曾贯穿了他的侧腹
疾风迅速一卷,飞花落叶,以及片片白羽,席捲着扶摇直上,又扑面而来,慕少艾还未及看分明,少年已经扶住了他,“对不起。”
“没事你不要再跑了好吗”一半的演技,一半也是真的跑到有点喘。
少年眉头紧锁,悔恨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用力的点头。还真是有点于心不忍了,罢了,骗到了,就是药师我的。
“爲什麽要逃走呢”慕少艾轻轻的勾住扶持着他的少年,省得他又一下飞走,“你其实很爱你的母亲,那只是个意外。”
少年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仿佛一场撕心裂肺的暴风被禁锢在这个瘦小的躯体里,可他就是咬紧了嘴唇,什麽话都不说。
“好了好了,羽仔,什麽都不要想了,都会过去的。”慕少艾搂住他的头,安抚他,“其实他们不是在说你,他们是在说我呀。”
受伤的白鸟,眼睛里流着血,把头藏在自己早已残破的羽翼
自惭形秽的过去被剥开在光天化日之下,那是比死还痛苦的事情慕少艾很明白,更何况比起自己丰富到记不得有多长的人生閲歷,羽仔还是一个孩子,这种罪孽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了
开导无用,就如同扳着雏鸟的翅膀教它飞行,只会再次触及他的伤口
“羽仔,你想聼聼我的事情吗”
所谓的惊弓之鸟,畏惧天空中的暗箭,直到厌弃这个世界,永远也无法再飞起来
所以,这种时候决不能放他一个人越陷越深,要不停地用聒噪的言语打扰他就像当年,是朱痕冷嘲热讽地吵得他没工夫发呆,这个情他不会忘记,温柔的毒舌告诉了他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惊弓之鸟,越是畏惧伤口就越容易裂开,而想要不再被伤害,唯一的出路就是更高的天际天高云淡
少年闻言擡起头来,慕少艾神色如同清风皓月,“我曾经杀死过一个非常爱我的人,而且跟你不一样,我是故意的。”
“爲什麽他对你很坏要杀你吗”
“怎麽说呢对我好的时候真是好到不能再好想杀我的时候也有,但可能永远也不会真正下手吧”
“那是你不喜欢他”
“我啊”纤长的睫羽向下梳拂,唇角似笑非笑,这句话语粘连着舌尖,竟是此生第一次,血肉模煳的撕扯下来,“我也很喜欢他”
少年迷惑了,慕少艾看着他笑,“所以,人生总是有很多不由自己的事情,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让他过去。”
“不一样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可是我阿娘”
“这就是你比我值得原谅的地方啊。”慕少艾淡淡一笑,“杀人未必是罪,杀人背后的人心才会生出罪孽”
少年不解。
“譬如说,有办法能让你的母亲復活,羽仔你一定很欢喜吧。无论什麽代价都会去做,是不是”
少年拼命的点头,认真的样子,看得慕少艾笑出声来。
“唿唿,所以说你是个好孩子呀可是,如果他復活的话我却要再一次的杀死他”
“爲什麽”少年惊异道,“一定要这样吗”
“唿唿,我也希望不要这样,希望能把伤口包扎起来,不要再去动它,给它时间它就会自己长好,让一切就这麽过去,再也不要回头会有这麽一天,再也没有人提起,再也没有人想得起来”
曾经希望一切都似水无痕可是,最后却是水滴石穿
既然是如此,让那个伤洞成爲自己理所应当的形状,那些水就留在里面,也许有一天会慢慢消失在空气里,即使没有,也成爲石头心里的死水
可是有一天,慕少艾在岘匿迷谷中擡头忽然发现了一棵新树,从岩壁的石缝中,仅靠着雾气,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生长出来。随后这棵树擡头不见低头见,沙沙作响,无处可逃。
后来慕少艾说那棵树挡住他晒月亮,拜托羽人非獍飞上去把它剷除掉。羽人横了他一眼,动手前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南宫復生的必要条件之一,北域龙脉发生异变了。不过说完,忙还是照帮。
那树连根坠落之时,落叶纷纷,一天世界。然而,那石缝已经被撑开,裂的更大,聚起了水气,除掉了树,又会长出草,拔了草,苔藓照样会郁郁青青\n
心苗岂是利刃能斩断得了,天泣神嘆,几回痴狂,也是幡然却不知悔悟。慕少艾身披秋色,浴于清辉之下,斑驳葳蕤,病树前头万木春
在月光下化身成桂树,为木为石,是否就能逃过夜夜思念。然而,树静而风不止。
“我想见他”
在那样酒醉的雨夜,一切的错误都应该被原谅,更何况明知是执迷不悟的妄想。
既然是妄想,那麽所谓的希望也不过是妄念,如同将心事写在落花上,顺江而下,不是传书至江南,而是埋葬入东海。
所以慕少艾没有给南宫任何机会,下手狠绝,且兵不血刃。
这一侷在一时间传为奇谈,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卧龙凤雏亦不过如此而已。而慕少艾在情况未明时,隻身进入葬尸窟的那份从容与胆识也让天下英雄仰之弥高。
“北辰元凰我是吗萍生,你能肯定吗”
被那三千白髮再次缠卷,毫无抵抗的任人摆佈,仰望那张近在咫尺,骷髅的脸。那麽多年了,以爲于他不过是黄粱一梦,从长眠中苏醒过来依然一如往昔横霸张狂,而自己却已经日復一日的败落,想必不是对手了。
快刀斩乱麻,只因他已经没有了第二次亲手杀死他的力气。
所以和我一起腐朽下去吧
至于面前的年轻人,从南宫的记忆中确实继承到了一些王者之道,不过还是稚气未脱,仍尚需歷练。
悬身半空,生死一线,慕少艾不爲所动,利剑轻轻滑入鞘中尘封的悠然,对视着空洞的眼窝,对手不是那个人,其余的什麽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