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左右,玷芳姬索 xing 也不做迂回,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在苦境潜伏多年,你觉得以佛狱自有的兵力,对上苦境中原,可有胜算
拂樱沉默了片刻,虽然心里并不愿承认佛狱不够强盛的事实,还是照实回答,非常不乐观,这也是王一直积极拉拢死国与杀戮碎岛和慈光之塔,希望藉由联军壮大声势,并得到集境军督不插手战事的承诺的原因。
玷芳姬端起案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垂下眼睫,慢条斯理的低语,死国的天者心思反覆难测,本就不是合作的好对象;杀戮碎岛之主与王有杀父之仇,这件事在四 界流传已久,虽然戢武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吾相信他也并非全然不信此事,虽然王希望透过联姻以巩固两方的情谊┅┅但是以碎岛的风俗,联姻之事,想来只是王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至於师尹┅┅玷芳姬轻轻一笑,想与他合作,无异於与虎谋皮。军督原本就是擅长见缝插针之人,若是佛狱当真与中原开战,军督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拂樱没有接话,只是兀自低头饮著杯中的茶。
玷芳姬说的情势他并非不知,正是因为心里太过清楚明白,这段时日的游说,让他倍感艰困。几乎没有足够做为筹码的谈判条件,却想取得推心置腹的倾力相助,纵然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处著力。
佛狱自己的兵力不够强,而且不仅是中原,就算是与碎岛或是慈光之塔其中任一方对上,皆没有必胜的把握。玷芳姬轻哼了下笑,佛狱连年征战,王虽然不断地说想提振佛狱的整体战力,却又不愿将他手上握有的武经交予佛狱的将士修习,你和公手上所得,皆只是残篇断卷,就只是修习其中一部武经的王已远远凌驾於你和公之上,遑论对上其它修习武经的对手。数百年前在平定内乱时,这已是不容忽视的问题,数百年後却依然存在,毫无改变。王总是说,上天对佛狱不够公平,偏偏给了佛狱一个祸害众人的异数┅┅玷芳姬重重盖上茶盏,冷笑道∶原本也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而已,纵然天生异骨,但是又岂能轻易在佛狱内所向披靡佛狱众人与王家之人的武学落差,明眼人都知道是怎样一回事。我们不吭声,是不敢,但是不是无知
拂樱依旧没有接话,却也没有反驳,只是不发一语的继续啜饮著杯中的茶。
吾知道你始终念著数百年前王提携你的恩情,对於王的言行,你几乎不曾有过半点怀疑。但是,若是盟军有任何一方临阵变卦,它方必定同时变挂,如此佛狱必败。结果将不只是未能取得我们所想要的资源而已,甚至佛狱将灭亡在此一役对你而言,是佛狱重要还是王对你的恩情重要
拂樱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放下手中的杯子,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对凯旋侯而言,维护佛狱的整体利益,是唯一的责任。
听到拂樱肯定的答案,玷芳姬暗自松了口气,笑道∶吾确实没有错看你。
王的决策有很多风险┅┅拂樱抬眼对上玷芳姬的双眸,但是兵行险著,是想取胜不得不担负的风险。若是佛狱不主动打破僵局,难道坐困於此
玷芳姬微微一笑,佛狱是你的家乡,难道不是吾与公的家乡若是王的计策是唯一的方法,即使是必须冒著生命危险一试,也只有放手一搏┅┅但是如果有其它的方法,你是否愿意一试玷芳姬放软了嗓子,语气轻柔的说∶只是这个方法┅┅或许,有相当大的可能,需要口口声声为了佛狱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 xing 命的王,实现他高尚的情操。语罢扬起一抹冷艳得令人心颤的笑容。
玷芳姬向他简单陈述了下太息公的打算,以及希望他在这场几乎已经呼之出的政变里扮演的角色,要他好好考虑後,便翩然而去。
自佛狱的底层,一路爬到佛狱里象徵最高权位的三公,他付出了数倍於他人的努力,是为了在险酷的佛狱之中求生存,更是不甘於被操弄命运,不甘心受制他人。
他曾经以为成为凯旋侯後,他可以得到想要的自由,不用再日夜为了自身的安危而烦心,可以自主的决定想做与不想做的事。但是等到成为凯旋侯後,他才发现,加诸在身上的束缚,比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终日应承心思反覆,喜怒不定的咒世主,更是让他倍感疲倦,特别是咒世主对於臣下强烈的控制,更是令他厌烦不已。
虽然他的相貌确实引起佛狱许多人的觊觎,一度造成他极大的困扰,但是咒世主对他的占有,却不是如同他人一般,只是因为美丽的皮相引起的望──更多的是想满足心底的征服。
他越是拒绝咒世主,就越挑起咒世主心底想要彻底屈服他的望。
他想维护的尊严,在咒世主眼底,只是抗逆的表现,是不够忠心,无法全然奉献自己的罪证。
即使心里厌倦,甚至厌恶著每日面对的一切,有时候午夜梦回里甚至希望再也不要醒,他还在苦境扮演拂樱斋主,希望他根本没有回到火宅佛狱,但是他却还是一再的自梦里清醒,身不由己的活在每一个当下。
他始终记得当年咒世主对他的提携之恩,也为此吞下所有的苦水,尽可能什麽也不去想,只是将全部的心力放在达成任务,让自己变成麻木的杀人凶器。只有麻木,才不会感到痛苦,也不会被任何人伤害。
哪怕是为此必须连带失去了喜悦,失去了身为人所能有的一切感动。
但是与枫岫相识,却打破了他亲手设下的封印,让他不得不回到痛苦的现实里。
他知道枫岫心里必然恨著他对於感情的背叛,在枫岫的眼底,想必两人的相识与双方皆有心促成的假戏真做的感情纠缠,造成了自己莫大的伤害,在这场赌局里,枫岫伤痕累累,所以枫岫始终以著受害者的姿态指责他。
其实这场赌局里,谁也没有胜出。
枫岫在这场感情的赌局里被刺伤了自信,刺伤了尊严,但是他也同样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只是枫岫的痛,可以换来理所当然的同情,而他在这场赌局里赔上的一切,只有咎由自取的嘲弄。
他知道若是让他人察觉自己的伤痛,只会换来若是当初他不存心欺诈,不到苦境当卧底,又怎会招致如此的後果的回应,只会换来更多的不堪,所以他什麽也不能说,甚至不能让人察觉枫岫对他造成的一丝一毫影响。
佛狱从来就不是同情弱者的地方,所以他没有悲伤的权利,只能践踏著一切,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哪怕是自己的感情,也不能有半点迟疑。
回到佛狱後的每一日,对他而言都像是一场恶梦,这个梦长得看不到尽处。
他想醒,但是却无力承担梦醒可能付出的代价。
即使咒世主有再多不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指责咒世主的权利。
他确实难以忍受咒世主的专横跋扈,但是能够破例被提拔至三公之一,让他不再是众人敢随意试图染指的对象,甚至成为众人仰望的存在,却也正是因为咒世主的专横。
一再救了枫岫的命,他已多次违逆咒世主的命令,纵然他有各种说服自己的理由,却无法漠视心底对於不忠的自我谴责。
玷芳姬与太息公的计画,更是让他倍感煎熬。
一整夜,在反覆的心思里辗转难眠,直到天际大明,他仍是拿不定主意,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咒世主,索 xing 以前往查核监视者等人的搜索行动为理由,推却了只要他身在佛狱,每日例行的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