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存有情感,但是一回复凯旋侯的身份,就立刻奔走於各界,积极拉拢死国与集境军督,为火宅佛狱的利益费尽心力,全然不在意苦境众人对他的眼光;若说全然无情,却又两次在吾垂危之际,皆未取吾的 xing 命。
尚风悦以扇拄著额际,思忖了片刻,虽然这样说也许很荒唐┅┅但是他的行为,是否可以解释为他对你尚存有情意,即使理智上选择了火宅佛狱,却无法背叛自己的情感。
枫岫没有回答,只是倒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尚风悦的推论,亦是他原本的揣想,但是石洞里,他抛弃尊严的告白,却未能感动拂樱,只得到令他倍觉难堪的回答。
-若是你愿意承认这一局是你败了,就此不再插手苦境之事,吾可以与你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做你一世的知己。
虽然开启两人之间的赌局之人是自己,但是他却假戏真做的对拂樱对了真感情,甚至忘了一开始的提防顾忌,相信拂樱是真的已不想回到火宅佛狱。原本想以情感牵绊拂樱,未料到头来被情感蒙蔽理智的人,却是作茧自缚的自己。
在这场赌局里,他早已输了,败得一塌糊涂,只能用死亡,粉饰最後残存的尊严。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希望与拂樱玉石俱焚,哪怕是在对峰壁前豁命一搏之时,都不曾想过。
明知不该动心,却无法控制的沦陷,在为拂樱倾倒之际,他已不是名震四 界,总是隐身在重重帘幕之後,笑看四 界风云的楔子,只是一个无法伤害所爱的普通人。
因为情深,明知事情已无可改变,却仍然自欺欺人的抱著最後一丝希望,希望从拂樱的身上看到自己倾注的情感的回应,但是拂樱却提醒了他,这一切的开端,原是他自以为高明的局。
拂樱要他承认自己的失败┅┅但是拂樱难道不明白,在对峰壁前,已是他这一生最狼狈落魄,尊严尽失的时刻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拂樱,而拂樱也同样的了解他,正是因为这种相知相惜,才让他们互相为彼此吸引。
但是拂樱却漠视他抛弃尊严,近乎请求的告白,粉碎了他最後一丝希望。
他已不想再去猜想拂樱是否尚对自己存有情意,那只是显得自己更加的痴愚。
既然现实已无法改变,就没有再留恋的必要。
半晌等不到回答,尚风悦不由得担心的唤道∶枫岫
枫岫低垂著眼眸,神情漠然的注视著放在面前的古琴,淡淡道∶不管答案是什麽,都已经不重要,也无所谓了。
感受到枫岫语气里抹不去的绝望,尚风悦言又止的开口∶但是若是他对你尚有情感,也许事情并非毫无转圜之地┅┅
尚风悦未完的话,在瞧见枫岫突然抱著琴起身中断。
枫岫
没有理会尚风悦的叫唤,枫岫只是抱著琴走至石阶前,而後高举起手中的琴,往地上狠狠一砸,琴弦发出一声颤抖的哀鸣,碎了一地。
既然留恋无益,索 xing 就此断个彻底,也好过日夜缠绕心头,扰得心神一刻难安。
从今以後,世上再没有枫岫主人魂牵梦萦的拂樱斋主,只剩下誓不两立的凯旋侯。
来不及阻止,只能瞠目看著已断成数截的古琴,尚风悦又是惊讶又是心疼的低喊∶明明舍不得,为何要下手如此狠绝
砸了琴後,一瞬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枫岫木然在亭前站了片刻,平复浮动的心绪,语带玩笑的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枫岫本非多情之人┅┅更不愿被无情所恼。
尚风悦怔愣的看著神情悠然的枫岫,一时无语。
虽然心知枫岫虽常自嘲冷情,其实并非真的是冷情之人,只是因为总是将心绪藏得太深,难以捉 o ,使得他人无法轻易闯进他的世界,才显得冷情。因为不容易动心,所以若是真的动了心,便比常人更难以放下,岂是如此三言两语便能说舍便舍。
到口的话转了转,终於还是不忍说破,况且自欺欺人也不失为一种疗伤的方法,尚风悦在心底叹了口气,举杯朝枫岫道∶既是如此,那吾就恭喜好友,今夜大澈大悟,预祝好友下一段感情开花结果,幸福美满了。
枫岫听得低低一笑,回过身拿起案上的酒壶,替自己重新斟满一杯,以酒杯轻碰了下尚风悦的杯沿,前面的话吾收下,後面请好友自己留著实现。语罢仰首一饮而尽。
唉、唉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吾是衷心寄予祝福,倒换来消遣。枉费吾一片真心,真是误交坏朋友说著抚心连连哀叹。
,好友此言差矣,枫岫亦是寄予衷心祝福。愿吾割舍一己私情,能换得天下人皆成眷属。
真是好高尚的情操,尚风悦拜服。作势一揖。
所以好友就不用客气的收下吧。
你的情操吾相当敬佩,但是吾眼下非常满意一人悠游自在的生活,不想增添额外的感情债。所以好友的好意,尚风悦无福消受。尚风悦故意夸张的甩开折扇,频频摇动,像是想将枫岫的话全部赶走,深恐一不小心就沾上了天外飞来的桃花。
真是可惜了。
十九
连日来奔走於死国、薄情馆、集境与略城之间,与各方之主斡旋,为佛狱的计画铺路,虽然面对的无论是天者,或是千叶,皆是当今武林的一时之选,与他们周旋角力所耗费的心力,并不会比昔时与枫岫朝夕相对,步步为营,步步算计时所消耗多,但是他却觉得份外疲倦。
面对三公会议上,太息公屡次出言嘲弄,虽然回答得强硬,丝毫不表现出半点心虚,但是却骗不了自己──他确实感觉到了自己并不如过去一般的善於周旋於各方人马之间。
昔年因为无情,因为麻木,谎言占据了他全部的生活,习惯成自然,哪怕是才和天者说好结盟,也收了人家的好处,转个头就必须立刻从背後捅天者一剑,他亦绝无迟疑。
但是如今周旋在各界之间,一方面想著与人缔结交情,一方面又暗自谋划著该如何致对方於死地,如何在短暂的交谈中取得对方的弱点讯息,却让他觉得很累。
理智上告诉自己,为了佛狱,哪怕是必须终其一生皆戴著面具说话,他也只是尽责而已,谁也没有谴责他的立场。
但是他却越来越无法忍受,不断地编造谎言的自己。
在漫天飞舞的谎言里,他都几乎看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前几日收到秘密遣往苦境探查的部属回报,说是已找到了小免,令自回到佛狱以後,便不曾真的欣喜过的拂樱顿时精神一振,顾不得刚执行完任务必须回报,瞬间化光而去。
匆匆赶往,未料小免却在见到他以著凯旋侯的姿态出现之际,一溜烟的窜出数尺远,躲到树丛後瑟瑟发颤。
料想小免是不曾见过他如此装扮,将他当成追击之人,拂樱连忙换回一身粉红的衣装,但是小免却依旧躲在树丛里不肯出来。
小免
少女躲在树丛里的大眼,一眨一眨的闪烁著不安的光芒,你┅┅真的是斋主
不是吾,还有谁会带妳最爱的千丈青来寻找妳
小免紧盯著拂樱自衣袖里拿出萝卜,平举至眼前,看了看蹲在树丛前的拂樱,又看了看萝卜,迟迟没有伸出手。
拂樱耐著 xing 子,放软语气哄道∶吾知道这段时日的遭遇必定让妳受尽惊吓,但是一切都结束了。与吾回去吧
小免看了看拂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