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梅长苏显然已经方寸大乱,压根没注意两人姿态亲密,旁边众目睽睽。列战英一边替他裹伤,他一边还在伸长了脖子望向笼中的怪物。
列战英动作麻利,不消片刻便包扎停当,一向礼数周全的梅长苏竟然连谢没顾得上道,推开萧景琰的手看向戚猛“钥匙呢笼子的钥匙给我。”
戚猛呆呆地看看他,又看看面色铁青的自家殿下,嗫嚅道“殿下”
梅长苏立刻转向萧景琰,脸色苍白,眼中却如有火光在烧“殿下,这不是怪物,是一个人。我可以照料他,请把他放出来。”顿了顿又道“若是住在房中不方便,我带他在外面扎营,请殿下派人帮我。”
萧景琰沉沉的目光从他身上转到那怪人身上,又转回来盯着他双眼,用极低的声音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总之你不能再为他损伤自身。否则他不但只能呆在笼子里,而且我不会再让你看到他。”
梅长苏怔了怔,缓缓点头,也轻声道“是。我不会再乱来了。”
萧景琰这才扬声道“战英,戚猛,帮苏先生把人扶到他房中去。”
第十六章
随梅长苏进去帮手的列战英和戚猛陆续出来了,回禀说那怪物好像果然是一个人,洗干净之后浑身白毛,似乎听得懂苏先生的话。
日影西斜,梅长苏所住的西屋门窗紧闭。萧景琰很想过去叩门,很想追根究底地问一问这人到底是谁竟值得你放血给他当药喝
可他终究没有动。梅长苏既然说了稍后会跟他解释,那他就等着,哪怕那根“你对他一无所知”的细针犹自在脑中心中来回穿梭,刺得他坐立难安。
梅长苏倒没让他等太久,约莫一个时辰后便出现在主屋门口求见。
他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眼圈却是红的,一望而知是刚刚痛哭过一场。萧景琰心中那根针仿佛将五脏六腑都扎了个遍。
那个能让他为之流血流泪的人,来自他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过去
萧景琰紧紧抿住了唇,生怕一开口就是怨妇般无理取闹的刨根问底。他只伸手拉起梅长苏的手腕,撩开衣袖看了看被绷带裹住的地方,确认没有动过换过,也没有血再继续渗出,便轻轻放开了他。
梅长苏刚刚跟聂锋相认,心神激荡,加之失了血有些头晕,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失落,见他查看自己伤口,便低声道“已经没事了。”
萧景琰看他一眼“坐下说罢。”
梅长苏摇头“我来是有件事要求殿下帮忙求殿下请静妃娘娘来看一看我屋中那人,他是中了一种奇毒,娘娘识得此毒,或者可以缓解一二。”
“我母妃识得他中的毒你怎么知道”萧景琰不解。
梅长苏垂眸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说道“因为我中的是同一种毒,娘娘先前曾替我诊脉”萧景琰听到他和这长毛怪人中的竟是同一种毒,更加惊诧,忍不住问道“你和他中的是同一种毒那为何你没有、没有”
梅长苏牵起唇角虚弱地笑了笑“为何我没有浑身长毛因为他中的毒比我深得多,我当初及时受到救治,虽然身体弱些,但好歹没变成这副怪摸样。”
萧景琰想起母亲说他“若是调养不济,恐活不过四十”的话,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身上的毒可全解了吗”
梅长苏怔了怔,抬眼对上萧景琰的双眼,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没有。将来或者也没法全解。”
萧景琰双拳用力攥了攥,也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总会有法子的”他不愿多谈此事惹梅长苏烦心,主动转了话头问道“他也是你江左盟的部众”
梅长苏道“算是吧。几年前我们遭人暗算,我和他都中了毒,在打斗中失散了。我们都以为他已死了,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喉头微哽,停了片刻才又道“他和我情同手足,向来待我有如兄长”他眼望窗外似是回忆起了往事,轻声道“当时他刚新婚。他的妻子这些年也过得很苦。所幸老天垂怜,他们夫妻总算还能重聚。”
萧景琰胸口梗着的那口气忽然就顺了,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原来是你的兄长。可他全身都被长毛盖着,你怎么认出他的”
梅长苏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答得十分流畅“我自己也中了这毒,自然要多研究了解,知道毒 g 深了人就会浑身长毛,舌头发硬不能言语。今日一见他就有些怀疑,这才走近细看他脸虽肿胀,但大概轮廓还是不变的。我伸手进去,果然在他身上摸到了我们江左盟的信物。”
“所以你就割自己的血给他喝还你血里有药”萧景琰也听说过江湖门派多数有些贴身携带的标志身份的小物件,并没起疑,倒是想起看到他手探在笼子里时自己吃的那一番惊吓又气恼起来,屈指在他额上敲了 一下,“太医那里没药吗我母妃那里没药吗有情有义没脑子,这句话还你。”
梅长苏万万没想到这话还有被他还回来的一天,捂着额头惊呆了。萧景琰已向门口走去“我这就去请母妃。叫她顺便也治治你。”
静妃来得很快,放下药箱仔细看了看梅长苏的脸色,眉头蹙起却没说话,先走上去给聂锋诊脉施针。
待到行针完毕,梅长苏上前行礼道谢,静妃接过他递来的手巾拭汗,轻声道“景琰说,苏先生刚刚受伤失血了能否容我搭一搭脉”
在她面前梅长苏哪里说得出个“不”字只好硬起头皮伸出手去,口中兀自挣扎道“娘娘费心了,不过是皮肉伤,其实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