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完了脉,他又看了苏寂闲的舌象和手掌,问道“可曾受过伤”
“”苏寂闲瞧了一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陈月,如实回答,“去年仲春有受伤, xiong 口中箭。”
“睡眠如何”
“尚可。自去年秋后便睡得很沉,直到如今也是。”
“哥哥去年夏末昏睡一个多月都不醒。”陈月忽然插话,低着眼帘,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规规矩矩,“我请来了谷姐姐,然而也没有用。”
孙老先生叹气,“之岚擅长的还是治疗瘟疫,寂闲的病她自然是不知如何处理的。”
杂七杂八的问过一通后,孙老先生把苏寂闲如今的药方稍作修改,又叮嘱他日常的禁忌。
“食饮上有小月在,老朽也不啰嗦太多。只是你心中思虑太重,易伤脾再则你身体阳气难留,夜里不要太晚睡,等着 yin 寒入体么小月为你调理这么多年,可不要因一时松懈让她的心血毁于一旦”
孙老先生殷殷叮嘱,苏寂闲乖乖听着,口中应诺,陈月倒好茶在他说累时奉上。
在孙老先生念叨累了喝茶歇口气时,一只灰色鸽子从外头飞了进来,扑棱棱飞到桌子上,收回翅膀咕咕叫着。
苏寂闲伸手抓着鸽子,从鸟爪子上取下纸条,看上一眼,顿时一怔,将纸条揉进掌心里霍然起身。
“我有急事要先行离开,抱歉,无法陪先生用膳了。”他披上披风,低声朝身边伺候的隐元卫吩咐几句,“月儿你留在青岩。”
“哥”
“乖。”苏寂闲伸手贴在陈月脸庞上,冰冷的温度让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凉下来,“事态严重,你跟着我不放心,青岩安全,月儿你在这儿等我回来接你,嗯”
“可是你这样离开我也不放心”陈月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急说道,“哥,你不要不要总是这样丢下我啊”
苏寂闲叹了口气,手掌在她脑袋上压了压,笑眯眯道“不是丢下你听话,在青岩等我回来。”
没再继续劝她,苏寂闲朝孙老先生拱拱手,转身离开。
“路上小心着些”孙老先生拄着拐杖追了几步,扶着门框嘱咐一声,回头看着沉默着坐在椅子上的小徒弟,轻轻叹息。
出了万花谷后,精致的马车被搁置,苏寂闲骑上马,带着他的私兵往东飞奔。
三月初,安禄山于范阳兵变,周围州镇纷纷投降,不到半月时间,狼牙军直逼洛阳。
消息传到京城,满朝皆惊,玄宗下令命封常清、荣王李琬及高仙芝率兵奔赴东都,镇守洛阳,彼时安禄山已兵临虎牢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启安史之乱剧情了
、第二十六章
硝烟四起,血腥味将一方天地笼罩,曾经长河落日策马豪情的天策府,已被狼牙大军重重围困。
天策府正门处,狼牙增援军正在攻城,守在正门的天策军拼死抵抗,城门摇摇坠。
“投石放”
“弓箭手再快点”
“给老子把爬城的兔崽子砍下去动作快点”
嘶哑的吼声几乎沥血,即使在震天的喊杀声和投石坠落的震动中也让人听得分明。
弓箭手的弓弦把他们的手指都给割破,鲜血染得弓弦一片暗红,甚至有人的手指已露出森森白骨,然而每一次拉弓都没有人有半分迟疑。
他们在太平盛世里安逸了太久太久,战争来临时他们也曾惶恐,也曾惊惧,但没有一个人曾想过逃避。
身为军人,他们必须对得起身上的盔甲。
“报滚石告罄”
“什么”校尉瞪大眼睛,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眶也是赤红,仿佛随时都会流出血来,“投石机往南撤,无忌营点兵一千,城门待命”
“是”
“报箭矢储备不足”
校尉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拳砸上城墙,“先给我守住正门长矛手待命”
“是”
箭矢终于用完,而狼牙增援军的伤亡却并不多,天策正门岌岌可危。
就在天策守军近乎绝望时,一团深绿色浓烟从狼牙增援军后方弥漫而来,烟雾所过之处,狼牙军陆续倒地不起。
校尉一愣,整个身子都趴在墙垛上拼命往那边看,双眼发亮,“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弟兄们振作起来我们的援军到了”
疲惫的天策守城军顿时精神一振,怒吼一声奋起抵抗,原本已经爬上城楼的狼牙增援军被打下许多。
绿色浓烟顺着风飘来,越来越靠近城门,在离城门还有一 she 之地时风向忽变,晃晃悠悠往别的方向飘走,渐渐消散。
这场浓烟来得突然,猝不及防之下狼牙增援军倒了近半数的人,另一半的增援军仍然在攻城。
远方隐约传来轰隆隆的纷乱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踏得大地都在震动,一队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在视野之中,从一条细细的黑线迅速扩大。
看清了骑军高举的旗帜,校尉悬在喉咙的心终于回到了 xiong 腔,他飞快跑下城楼,骑上马,扬手挥枪。
“开城门迎战”
轰紧闭的城门被打开,无忌营千余人从城门涌出,骑军开路,挥舞着血战八方,硬生生把城门的狼牙增援军给清出三尺之外。
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马蹄交错,一旦摔倒在地反应太慢没有立刻爬起身,等待着的便是马蹄的踩踏。
刀枪来往血色迸溅,身上的疼痛在自己的兵刃砍上敌人那一瞬间的解恨痛快中,变得微不足道。
未曾经历过厮杀的天策将士们此时已忘记了害怕与惊恐,凶狠的杀意充斥在脑海里,他们看不到狼牙增援军究竟有多少人,也看不到自己身上又添了多少伤痕,只知道视线之中的狼牙军,必须杀死
战场中不断有人倒下,有的人倒下了很快有挣扎着爬起来,有的人再也爬不起来,呼吸间都是浓郁得让人窒息的血腥味。
他们不知道拼杀了多久,或许是很短的时间,又或许是许久许久,直到他们发觉似乎再没有狼牙军提着阔刀砍上来时,他们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一战结束了。
他们成功守住了正门,阻止了狼牙增援军进去增援。
与他们联合起来包抄了狼牙增援军的大唐军队已经整理好了队形,沉默着站好。
与他们的狼狈不同,这一队唐军虽说风尘仆仆,却每一个都带着浓浓的血煞气息,只消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精锐之师。
一匹乌黑的、带着血红花纹的马从队伍里踱步走出,马背上坐着一个纤瘦的人影,一身精致奢华的玄色骑装,勾勒出漂亮的长腿窄腰,宽大的墨锦披风在风中猎猎翻飞,红色火焰绣纹在飘扬中恍若成真,连绵成夺目的火云。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脸上戴着银白面具,面具外的唇和下巴漂亮得让人发晕,而他身上那种比他身后所有骑军加起来都要浓郁的黑暗煞气比他半遮的美貌更让人惊心动魄。
“吾乃国师云镜,率一千精锐前来支援。”少年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