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了这些,明镜拿眼看一下明诚“一说起这些家务事来,就忘了还有人在这了。没法子,人到了这岁数,关心的事儿统共也就没剩下几样了。”
明诚微欠一下身“客气了,人之常情。家里还有些事情,就不多打扰了。”
出了门,在门口,他向明楼说“她应该知道了。”
明镜的话里,句句都是暗示,不动声色的警告和施压。明楼明诚都是人精,听音辨弦的主,面上无波无澜,平淡地走完了过场,心底是门清儿的。
不管是鱼找鱼虾找虾的说辞,还是对明台的一番劝诫,都是在说一件事池塘里的就不要想跳到外面来,去泊什么大码头。
他没有恼羞,更不至于成怒。他习惯去面对和分析问题,而不是抱怨。
以明家的身份,当然会注重家世门第。明家富过不止三代,不仅有殷厚财富,亦有丰富底蕴,是真正的高门,没有哪个当家人会乐见少爷和下人的孩子在一起。辅佐是本分,若越了线,就成了逾矩和不自量力了。或者说得更不客气一点,可以置换为四个字痴心妄想。
而且,明镜的另一重顾虑也不无道理。就两个男人而言,婚姻和子嗣都是不可能的事,明家的血脉若不能承继,那自然是大事。
所以,一切都可以理解。明镜的态度已经算是很理 g 和克制。
明楼问“有困扰吗”
明诚笑了一下“不至于。只是您在家里的日子,只怕要比之前难过一点。大小姐不是轻易放弃的 g 子,少不了要跟您说道的。”末了又添一句话“她也不容易。”
明楼略有一分黯然“这点上,一直对不住她。”
明镜最想要的无非是一份家庭的普通幸福,家人都能顺当地娶妻生子。门庭兴盛,孩童绕膝,和和美美。遗憾的是,只能是一场美梦。
他不能结婚,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在以前,是不想拖累一个不明底细的无辜的女人。在如今,于明诚身上倒是没这个顾虑。可惜,他们既不可能结婚,也不可能有孩子。依旧是要让明镜失望。
不想让她失望,可也只能让她失望。
明楼为什么一直不结婚,明诚没问过,但也想得出原因。
他看着明楼“不能回头,就只能往前走。”他抬头望一眼天空“今天天气倒是不错,阳光温温软软的,雪也慢慢化掉了,正适合在书房里晒着太阳看东西。”
明镜必然会找明楼谈,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儿,一定很想让自己消失。能理解这份迫切,所以,安静地等待就好。
不想让她难过,可仍旧要造成伤害,难以两全。
不愿高攀,但也绝不想错过。就算不合适,也没法纠正。
除非,明楼想要终止。那么,他倒是可以干净利落地不再纠缠。感情有过了就很好,无需去强求天长地久。那也不是强求得到的。
牌桌上,明堂妻子说“我看这个明诚有些问题。”
明镜问“怎么说”
“长得太好了,清隽文雅,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若没什么问题,找个条件差不多的结婚不要太简单。迟迟不结,多半是想靠着样貌,走捷径搭上有背景的,从而钻进原本进不了的圈子。不是我多想,周围就有这样的人。”
明镜看向明堂“大哥怎么想”
“是不是这样一时无法定论。不过他打小就聪明过人,早熟世故,如今说起话来更是滴水不漏心机深沉,如果说是想要找人梯的话,也很正常自然。”
明台接口道“说不定是另外有原因呢。”
很多事是不能单从外表上看的。比如于曼丽,谁会看得出那么娇娇弱弱的女孩会有那样黑暗的过去呢
明诚是个八风不动的人不假,但是,大姐说那些话的时候,不知何故,无端觉得他有一丝难过。
孩提时不懂事,其实是有看不惯他刻意为难的时候。不过,如今细想来,他从来没有计较过,也没什么怨怼的显示,连细微的恶意都没有。
长大后再回溯,能体会出那是一种温柔和容让。
这样的人,应该是可以相交的。
明堂妻子轻斥道“小孩子家家,你才见过几个人哪。别瞎掺和。”
第39章 我请求姐姐,不要剥夺它
牌局散场后,明镜将明楼叫进了小祠堂。
明镜居于上首,肃容道“说说你跟明诚的事吧。”
明楼不慌不忙“大姐想听我说什么”
明镜不轻不重地拿眼剜他一下“明大公子不知道我想听什么那么,我就直说了。放弃他,你能否做到”
“多年前,我听姐姐的话,放弃过一次。”
“你是在埋怨我”
“不,姐姐有姐姐的道理。这么多年了,我想明白一件事。一段感情之所以能够被拆开,从来不是因为外力,而是因为,它没那么重要。”
他心里是有热度的,但这份热情更多是贯注在信仰的追寻上。对于感情,没法有那种不顾一切的火热。和汪曼春走到一起,是各种条件综合促成的结果。喜爱的感情当然有,然而,提得起,放得下。
分手是有暂时的苦痛。但过了之后,便依旧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无波无澜。国家的大命运摆在眼前,值得去挂心的事情太多,那一点伤痛很快被湮没在无尽的事务中,没什么时间用以感怀追念。
就像指甲,虽然是身上的一部分,但剪掉了也就是剪掉了,对以后的生活没有关碍。
明镜看着他“这么说,我没有做错”
明楼颔首道“是好事。省却了时间的空费。两个人在一起,外在的眼缘是,但要长久共处,便不能没有精神上的共通。其实,回国后再见到汪曼春,我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分开,现在会是怎样答案是,我们一样会分开,在长久的互相埋怨和争执中,空耗许多精力,将感情一点点磨平。因为,我们在精神上有本质的沟壑。”